第350節
漣漪目露窘色,將周立拉到了一旁,壓低了聲音,“是……是……我難以啟齒……” 周立了然,“屬下明白了,可惜隨行之人沒有女子,無法陪圣女大人同趣,這可如何是好?”聽說兩位嬤嬤去鎮上買東西了,之前主子也提議過為圣女買兩個丫鬟,卻都被圣女拒絕。 漣漪裝作為難,“是啊,早知如此,我便將兩位嬤嬤留下一位了,但……這可如何是好?我有些……急?!?/br> 周立也是尷尬,畢竟對方是女子,這種難以啟齒的事,自然羞于說。他盡量減少尷尬,“不知圣女要去多久時間?”這問題是,解大手、還是解小手。 漣漪道,“我肚子有些疼,怕是要有一段時間?!?/br> 周立無奈,看向樹林深處,用手一指,“圣女大人,那里樹木茂密、很是隱蔽,要不然您就去那里……解決吧,我帶著人在這里等你。若發生什么意外,您只要大喊一聲,我們便立刻過去?!?/br> “好?!睗i漪匆忙地點了點頭,“多謝周侍衛了?!钡劳曛x,便快步向周立所知的方向而去。 走了大概五十米,蘇漣漪漸漸放慢了速度,回頭向周立方向看去,早已見不到人影。 這一切都是蘇漣漪計劃好的,先是讓營地中除了她外僅有的兩名女性離開,而后她與周立等男子來,好方便拉開距離。 為什么選了周立而不是其他貼身侍衛,因周立是玉容的心腹,周立監視她便等于玉容監視她,周立沒發現什么蹊蹺,便沒人能挑出她毛病。 就連她今日所穿衣著都是精心準備。赭色,與秋日的樹木顏色相近,在枯木之中,絲毫不起眼,起到很好的偽裝作用。 樹木參天,落葉紛紛。 已是秋日,就連那鳥兒的叫聲,都少了一切,稀稀兩兩,很是蕭條。 “出來吧?!碧K漣漪突然道,聲音不大不小,卻鏗鏘有力。 周圍依舊安靜,而漣漪也不急,便安靜站在原地,耐心等著。 突然,從一顆粗木后,閃出一人。那人也是穿著赭色衣物,想來是方便潛伏于樹林中。那人身材健碩魁梧,皮膚黝黑,濃眉大眼,剛毅的下巴上滿是胡茬,一看便知,那人長時間潛伏,而沒時間搭理胡須。 那人皺眉,猶豫了下,而后單膝跪地,“屬下見過漣漪郡主?!?/br> 蘇漣漪看了那人的長相,終于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你……你是……崔鵬毅御史???” 崔鵬毅站起身來,點頭,“正是屬下?!?/br> 蘇漣漪有些暈,“在我周圍保護我的,不應該是飛峋留下的影魂衛嗎,為何你在這?難道……難道你御史身為明,影魂衛的身份為暗?”蘇漣漪曾幻想過見到影魂衛的情景,卻怎么也沒想過,見到的是崔鵬毅,她雖和崔鵬毅沒打過交道,卻在早朝時見過,不算陌生。 崔鵬毅點頭,“郡主說得沒錯,屬下真正的身份便是為皇上效命的影魂衛!” 蘇漣漪了然,而后立刻打住這個話題,時間緊迫,沒有時間浪費?!昂?,無論你是何身份,只要是飛峋一伙便好。你速度回東塢城告訴飛峋,他的布下的局已成功,東塢城守城吳將軍與奉一教的玉容有聯系?!?/br> 崔鵬毅大吃一驚,“真的?”這……這怎么可能??? 漣漪沉重地點了點頭,“千真萬確,我懷疑,吳將軍被控制,要么是玉容抓住吳將軍的把柄,要么是軟禁了其家人,還有一種可能,便是——藥物控制?!?/br> 崔鵬毅面色大變,若吳將軍真被控制,那東塢城可真的保不住了。 漣漪道,“崔御史放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東塢城必會翻身、我們必會勝利,而且我有種預感,這一天不會太遠了?!?/br> 蘇漣漪的話音篤定,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場便帶著強大說服力,而崔鵬毅早已見識了漣漪郡主的所作所為,此時更是十分相信。 “好,屬下這就回東塢城稟告首領大人,漣漪郡主也放心,有我們幾人在周圍保護您,您是安全的?!贝搦i毅道。 漣漪溫柔地笑了笑,“我一直都是相信你們的?!笨聪蜻h方,而后道,“好了,話已說完,你快派人回東塢城吧,我也不能太過耽擱時間,否則引起他們生疑?!?/br> “是?!贝搦i毅一個閃身,便又消失在樹后。 將事情辦妥,蘇漣漪也輕松了許多,找到周立等人后,隨意走了走,便回了營地。 …… 東塢城內,影魂衛的隱蔽據點。 崔鵬毅已趕到,將蘇漣漪所交代的話,原原本本告知了云飛峋,后者非但沒生氣憤怒,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那笑容輕松愜意,好像放開了一番心事。 崔鵬毅不解,“大人,吳將軍成了jian細投靠了奉一教,您為何還能笑得出來?” 飛峋笑著搖了搖頭,“不,吳將軍并非是jian細,他只是被玉容控制身不由己罷了。其實你細想想,若吳將軍真的徹底叛變,這么長的時間,憑吳將軍的能力和龐大軍隊,東塢城能保得???” “大人是說,吳將軍也是將計就計?”崔鵬毅猜測。 云飛峋繼續搖頭,“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忍辱負重、不是每個人都可心機亢深,吳將軍這人忠心有余、計謀不足,但好在,他還有忠心,還未淪陷得太快,給我們爭取了時間?!?/br> “大人,您是說,吳將軍還有救?”崔鵬毅不解。 飛峋點頭,“對,還有救,只要漣漪在,吳將軍便有救!” ☆、277,信任 五日后,玉容的房內。 喬伊非仍然穿著他那金閃閃的短褲坐在龐大的金屬椅上,那椅實際上設有一般比的輪子,是一只做工巧妙的輪椅。 因為這一段時間的日曬,喬伊非的皮膚不像從前那般病態白,而是白里透紅。 玉容也不像從前那般只能平躺在床上了,如今能夠坐起、簡單運動。蘇漣漪為玉容定制了嚴格的訓練計劃,促成其骨骼的快速恢復。 玉容自然十分感動與小漣對其無微不至的照顧,但他做夢都想不到,把他傷成這樣的,不是別人,正是小漣的夫君。直到今日,他依舊派人暗暗調查,但那一隊人,卻如同鬼影一般,潛入營地不被任何人發現,來去自如。 蘇漣漪半蹲在喬伊非身前,用小錘子輕砸喬伊非的膝部,“恢復得不錯?!睗i漪道。 喬伊非沒太大的驚喜,因這幾日,已被驚喜一波波的沖擊,如今已有了免疫力?!芭?,你說,我能恢復成正常人那般嗎?” 漣漪抬頭笑著,面紗雖遮住了她的臉,但那雙彎彎的眼卻能讓人看出她的笑意,“能,但有句話說得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喬公子千萬別幻想一夜痊愈,康復需要一個過程,你要堅持,不能放棄?!?/br> 坐在椅子上的喬伊非,低頭愣愣看著她,“女人,雖然我不想說,但又忍不住說……你,真的很神奇!” 漣漪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低頭,未說話。 其實蘇漣漪心中知曉,這根本不是奇跡,也不是自己醫術高明,而是喬伊非本身已在恢復期。人體是有自動康復功能,例如傷口可以愈合、傷骨可以長合包括喬伊非這種情況,顱內淤血在自我恢復、吸收。 而她做的,也只是加速了吸收,換句話說便是撿了個便宜。 只不過,這些她不會說出來,權當一切都是她治好的,因玉容答應過她,只要她能治好喬伊非的病,便能答應一切要求。冰玉在手,她不信他賴賬。 “小漣,”喬伊非第一次認認真真喚她的名字,不再以“女人”稱呼?!澳阌惺裁?,想要的東西嗎?” 漣漪抬頭看了他一眼,而后站起身來,轉身將小錘子放回木箱內?!皢坦硬虏??!眳s是這樣的回答。 明明是委婉的承認,卻又拉近了距離。 喬伊非來了興致,“說,你想要什么?”要什么,他給什么,他便不信,這天下有他弄不到的東西。 漣漪一挑眉,其實她要的很簡單,便是——趕緊帶人從滾出鸞國,再也別踏入鸞國土地半步。但現在還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坐在另一張椅子上的玉容,看著兩人輕松的交流,若沒有那一日,喬伊非喝他要人,也許他會為喬伊接受她而高興,但今日,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求見主子?!遍T外,是周立的聲音。 “進?!庇袢莸?。 周立入內,神色緊張焦急,好像有什么十萬火急之事要稟告給玉容。 玉容等了半晌,見周立都未說出,心中便明了其想說的話,不方便其他人聽,或者說,不方便小漣聽。 玉容對著兩人笑了一笑,“你們聊著,我出外走走?!?/br> “好?!眴桃练歉吲d起來,因為他從未單獨和小漣相處過,此時躍躍欲試。 漣漪則是站起身來,細心叮囑,“活動下固然是好,但玉護衛有傷在身,運動也要適量?!?/br> 玉容心中溫暖,“好?!?/br> 目送著周立攙扶玉容而去,蘇漣漪心中忍不住猜測其到底有什么消息,但同時,又十分慶幸將喬伊非留給了她。 從前,她以為自己能通過玉容接觸背后的“主子”,抓住“主子”的把柄。但如今的情況卻是正好相反,喬伊非驕縱單純,只要掌握了方法付之于耐心,很好控制。相反,多疑的玉容卻是極為棘手。 “人都走了,你還看什么呢?”喬伊非語氣不佳道,酸溜溜的。 “擔心,”蘇漣漪也不生氣,回過頭來淡笑,“玉護衛的優點是堅強、缺點是太過堅強。明明傷的那么重,卻怎么也不肯服用止痛藥。我擔心,他為了加快康復,急功近利的運動,這樣只怕適得其反?!?/br> 提到玉容不吃止痛藥的事,喬伊非深深嘆了口氣,“其實,玉容的經歷太過曲折,他用疼痛來提醒自己頭腦清醒,有傷自然是不肯止痛,即便是沒傷……他也會在自己身上弄一些傷出來?!?/br> 自殘? 蘇漣漪抓住了這個信息,從心理學上說,自殘之人往往多有陰暗的過去,心底的傷口疼痛難忍,便用傷害身體,用身體的疼痛來抵御心里的疼痛。 挖掘一個人的過去,固然有趣,但現在,蘇漣漪想挖掘的卻不是玉容。 “你呢?”漣漪問。 喬伊非從未想過,小漣能主動問他的事,既高興又不知如何回答?!拔??”說著,指著自己身上金閃閃的短褲,“小漣你這么聰明,真猜不到我的身份?” 蘇漣漪恍然大悟一般,“給你檢查完都沒幫你穿褲子,會不會冷?要不要我找人來幫你穿褲子?” 喬伊非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我讓你看的是這黃褻褲,而非我穿沒穿褲子好嗎?”哭笑不得。 蘇漣漪也撲哧笑了,“開個玩笑而已,你是哪國的皇帝嗎?” 喬伊非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是皇帝,我是太子好嗎?太子!”而后又陰陽怪氣道,“難道你就不害怕嗎?我可是隨時能要你命的太子??!” 漣漪伸手,隔著面紗撫上自己的面頰,“太子認為,我生活著死,有什么區別嗎?也許,生不如死?!?/br> 喬伊非急了,“別胡說!活著就比死了強!” 漣漪笑了笑,“冷嗎?要不要自己穿褲子試試?” 喬伊非臉一紅,“女人,本殿下給你點好臉色,你就得寸進尺?” 蘇漣漪一聳肩,“穿衣服、脫衣服、穿鞋子、脫鞋子,包括吃飯、整理,這些都可以訓練手腳的靈活性和協調性,既不用人伺候、又能當做一種康復訓練,何樂而不為?既然你不愿,那就算了?!?/br> “誰說我不愿意了?”喬伊非怒道。 漣漪微微一笑,深處一只手,“抓住我的手?!?/br> 喬伊非一愣,竟突然有些害羞起來?!芭?,你……你要做什么?” 漣漪道,“幫你走到床邊?!?/br> 喬伊非難以置信,“開什么玩笑,本殿下情況如何,難道你不知道?本殿下……我……我怎么走?” 漣漪卻語氣認真,“你認為能,便能;認為不能,便永遠不能?!?/br> 雖然用種種方式加速喬伊非腦中血塊吸收,但十幾年的病癥又豈是幾日可以康復。如今喬伊非的腿部已有了些許知覺,雖然這知覺對于正常人來說只能以“麻木”來形容,但就這些“麻木”,已經足以站起來,走出去。 喬伊非睜大了鳳眼,盯著面前的蘇漣漪,被那句話震撼,思索著。 “相信我?!睗i漪又將手伸了去了一些。 喬伊非最終一咬牙,將手放在了蘇漣漪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