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節
云飛峋只覺得胃中起伏,很后悔起這個名字。他只喜歡“大虎”二字從漣漪的口中喚出,其他人都沒那資格?!敖形姨K侍衛?!比齻€字,不繞口。 安蓮嬌嗔了下,“討厭,大虎不是更親切?!?/br> 飛峋懶得和她多說一句話,又不能將場面弄得太過尷尬,“難以服眾?!?/br> 安蓮想想,也是這么回事,一口一個大虎,怎么會有威嚴?還是大虎想的周到,看起來那么莽撞,心思卻細膩,她喜歡。 飛峋又要走,卻再次被安蓮抓住?!按蟆K侍衛,你這是要去哪?” “解手,”飛峋嘲諷地看了安蓮一眼,“圣女大人有興趣?” “有……”安蓮趕忙改了口,“又開玩笑,蘇侍衛總喜歡開玩笑?!睂擂蔚乜聪蛩闹?,還好,沒人注意到他們。 抓到了時機,云飛峋飛也似的逃了,他必須要牢牢看好他家娘子,不怕紅杏出墻,就怕有人故意挖墻腳,還是看牢的好。 ☆、259,誰不會吃醋? 快馬加鞭一日兩夜,到了臥龍村。 抵達臥龍村時,已是黎明。 此地地勢平坦,三面環山,山雖不高,卻連綿不絕,將中部平原圍繞好似谷底。身處谷中環顧四周,只覺連綿山峰猶如一條蒼龍醉臥,故曰臥龍。中部有一村,也因此名為臥龍村。 因獨特的地理位置,臥龍村相對獨立,仿佛與世隔絕的桃花源一般。因群山環繞,谷內氣候宜人,少風沙、多雨水,谷內無論是莊稼作物還是野花野草,都茂盛得好像此地根本不是鸞國東部。 可以說,臥龍村幾乎沒受到東塢城的影響,若不是這一場天疫,也許臥龍村人還過著自給自足的快樂生活。 進入了谷地,車隊放慢腳步。 紅色紗帳簾子撩開,安蓮探出頭,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面帶享受的笑容,“這真是個好地方啊,比光禿禿的東塢城好看多了,你說是不是?”轉頭,對向騎著黑色踏血的云飛峋?!疤K侍衛,你認為呢?”又問了一次。 騎在馬上的云飛峋昂首而立,左手抓著韁繩,右手捏著一柄纏著硬皮刀鞘的大刀,環顧四周,默默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能造出這樣的世外桃源。至于安蓮的話,他只當沒聽見。 這是安蓮一路上吃的不知第幾次閉門羹,若是按照以往,她早發了脾氣,但不知是安蓮這一次反常還是因一物降一物,這惡劣的態度不僅不讓安蓮生氣,反倒是更喜歡、崇拜蘇大虎了。 云飛峋在蘇家村時便訓練出了一個本領,外界的謾罵、挑釁、嘲諷,他可以做到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只專心于自己的事,此時便是如此,他策馬而立,直接將身旁龐大的紅紗攆車當成透明的。 至于他為何要在紅車旁邊,自然是因安蓮當所有人面下的命令——貼身侍衛長便是要貼身保護她。 為了不暴露身份,更為了不引起玉容的懷疑,他也只能如此。 身在曹營心在漢,他雖在圣女的攆車旁,卻抓緊每一個機會,看向前方那輛好不出奇的馬車,因那車上有他朝思暮想的人。 “小漣,你醒了?” 就在蘇漣漪鉆出馬車的下一刻,一道淡淡的問候跟到,那語調沒有過多情緒,聽著卻讓人舒服,是玉容。 漣漪禮貌地笑著點了下頭,“是,玉護衛辛苦了,昨夜睡了嗎?” 騎著無塵白馬的玉容微微頷首,“憩了兩個時辰?!?/br> “這就是臥龍村?與我想象的不一樣?!睗i漪喃喃道。在她想象中,瘟疫橫行的村子應一片荒涼,滿是廢墟,尸橫遍野,但眼前樹木郁郁蔥蔥,街道打掃干凈的一幕,實在不像村莊正遭受大難。 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讓人心中難受。 臥龍村的兩人下了馬車,跑到蘇漣漪馬車的跟前,“小漣姑娘,玉護衛,我們倆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們好,謝謝你們救了我們的命,謝謝你們肯跟我們來拯救全村老少的命?!闭f著,兩人齊齊磕頭。 漣漪出了馬車,瀟灑跳下,將兩人扶起,“二位不要如此,拯救蒼生本就是我們奉一教的天職,天神圣明,不會讓任何冤枉一個好人,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br> 玉容不知自己是不是多想,覺得小漣話里有話。 眾人都未發現,臥龍村村民明明去奉一教求的是救苦救難的圣女大人,但如今,搬來的救兵確實小漣,而與圣女相比,兩人更相信小漣多一些。 漣漪觀察了下地形,參考之前在東塢城郊那第一次見圣女時的場面,想到了一個妥善的處理方式?!耙粫?,我們在前方空地安營,你們二人則是帶幾名侍衛入村,將所有村民無論老幼都叫到前方廣場來,若身體情況實在無法行動,便命侍衛用擔架將病人抬過來,一切要快?!睗i漪道。 “是,謝謝小漣姑娘了?!眱扇嗽僖淮伪硎靖兄x后,帶上蘇漣漪分撥下去的十名侍衛小跑入了村子。 得到了命令,熟練地侍衛們不一會便將剛剛的一片平地變成了一處營地。 漣漪將專管后勤的侍衛長官叫來,抽出了一張圖紙交給他,讓其按照她圖紙所畫安排營帳的功能和布局。 圖紙上,將整個營地分為兩大塊,臨近村子的一塊營帳,為醫療區;另一篇區域為居住區。 醫療區專門用來醫治臥龍村村民,又可劃分為門診區,救治區,住院區和隔離區四大區。門診區,顧名思義,便用來診病,根據村民病情的輕重酌定用藥方案,而在門診區診病的有私人,出蘇漣漪和玉容外,還有營地中的兩名大夫,這大名大夫事先也被漣漪臨時培訓過。 救治區的作用便是分發藥品藥劑,以及為村民講解藥品的用法等。 住院區的幾個帳子,是針對病情較重之人設立,方便漣漪觀察病情。 而隔離區,則是大有講究。 蘇漣漪經過詢問那兩名村名和翻閱大量書籍后總結出,天疫并非無時無刻傳染,或者說,首次發病是其傳染性最強的時候,處在首次發病時的病人必須進行隔離治療。 蘇漣漪為后勤侍衛長講解治療區分布的用意,玉容則安靜地在一旁聆聽。 后勤侍衛長明了其意,帶著圖紙離開后,玉容這才慢慢將自己問題問了出來。 “這圖紙布局完整、條理清晰,小漣,難道這也是你從蘇漣漪那學來的?”玉容道。 漣漪嘴角抽了抽,“抱歉玉護衛,這個不用學,其實細想想就能畫出來了?!睂嵲诓唤猱嬕粋€破圖紙有何難的。 玉容斜眼看著蘇漣漪,“這圖紙,是你準備多時的?” “不是,昨晚在車廂內畫的?!睗i漪答。 玉容突然一挑眉,眼角多了一絲玩笑的戲謔,“那圣女的祈禱儀式,你又安排在何時進行?圣女的祈禱圣臺,又搭建在何處?我在圖紙上并非見到?!?/br> “……”蘇漣漪暗暗無語,他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做戲的,就治療個瘟疫難道還得找個圣女跳大神?想歸想,但那是人家奉一教的傳統,她也不能隨便打破。忍不住咬著唇,四處張望著找地方搭臺子。 玉容見到漣漪咬唇的摸樣尤其可愛,忽然輕輕笑了,玉容這人,平日里冷笑不少,但這種正經的笑容卻很少。他笑了,笑得純潔如同還在書塾中的少年,斯文雅致。 蘇漣漪面色白了一白,即便是找到了臺子位置,那跳大神……不是,是祈禱儀式又安排何時?救人如救火,難道看著病人經受痛苦,還要先跳上一場?或者說,同時進行?……這個實在困難些,這邊診病,那邊舉行儀式,不說別人,圣女本人都不會高興。 玉容一直低著頭看著蘇漣漪為難的摸樣,抬起頭,竟發現今日的陽光格外明媚,精神氣爽,雖然,他昨夜徹夜未眠。 “別安排儀式了,”玉容道,“圣女此時根本沒心思祈禱?!?/br> 漣漪一愣,抬頭見玉容笑著看向遠方,她也順著其延伸望去,只見不遠處,一身火紅的安蓮正纏著一襲黑衣的云飛峋,不知在說著什么。 只見安蓮小臉兒上滿是羞澀的笑容,一雙眼亮晶晶地貼在飛峋身上,興致勃勃地在其身側繞來繞去。反之,云飛峋大步向前走,目視前方,就好像周圍根本沒人一般。 蘇漣漪敢打賭,安蓮敢站在飛峋前方擋路,飛峋便敢一腳將其踢飛。 “你的面色,有些不好?!庇袢莸?。 蘇漣漪正暗暗生氣,想沖過去親自將安蓮踹飛,被玉容這一問,趕忙調整了神態,雙眉微顰,“也許吧,昨夜畫圖紙,沒太休息好?!鼻敢庖恍?。 玉容不濃不淡的細眉微微皺起,看向遠處已搭建好的帳子,“距離安札完畢還有一兩個時辰,那一處的營帳便安排給你,你先去休息一下吧?!?/br> 漣漪拒絕,“謝謝玉護衛關心,但不用了,我能挺住?!?/br> “那怎么行?”玉容道,聲音認真,“走,我送你過去?!闭f著,不由分說,抓起蘇漣漪的胳膊,便將她拽著向前走。 不遠的地方。 “蘇侍衛,你昨夜一夜未睡覺在保護本座,本座好感動,你的忠誠……本座要怎樣回報你?”一邊說著,安蓮一邊拋著媚眼。 既已達到了目的地,云飛峋自然不肯繼續跟在安蓮身邊,他見前方正搭建營地,便想過去幫忙,順便找機會和自己屬下碰頭,交換一下信息。 “蘇侍衛,本座突然頭好暈,你送本座回車里?!闭f著,身子一軟便向云飛峋身上倒去。 飛峋身子不著痕跡一側,安蓮撲了個空。好還安蓮舞娘出身,手腳靈活,又迅速找到了重心,未摔倒失態。 “蘇侍衛!”安蓮提高了音量,“你給本座站??!” 飛峋無奈,站定了腳步,“圣女何事?”惜字如金。 安蓮雖憤怒,但聲音中撒嬌的成分居多,“蘇侍衛,作為本座的侍衛,本座身體不舒服難道你視而不見嗎?” 云飛峋耐著性子,“不是有兩位嬤嬤伺候你嗎?” 距離兩人不遠,李嬤嬤和孫嬤嬤兩人陪伴其左右,李嬤嬤無法挺直腰背,因身后傷口未痊愈,疼痛難忍;孫嬤嬤為掩飾頭上傷口,在紗布上面包了一塊與衣服同色系的頭巾,頭巾包住半顆腦袋,格外突兀。 兩人都微低著頭、垂著眼,眼中滿滿的厭惡與反感。 安蓮拋了個媚眼,“兩位嬤嬤有傷在身,本座自當要體諒她們,讓她們多多休息?!?/br> 低著頭的兩人聽見,心中驚訝安蓮顛倒黑白的本事。 飛峋不耐煩地皺了下眉,一抬頭,正好看見玉容拽著蘇漣漪的胳膊向遠方的營帳走,頓時面色變了,深邃的眼中閃過殺意。 不知是否心有靈犀,被拽著不好過分掙脫的蘇漣漪也回過頭,恰巧對上云飛峋,兩人遙遙相望。 安蓮并未發現云飛峋不對勁,見有機可乘,一下子撲到在云飛峋的身上,“蘇侍衛,送本座回營帳嘛,本座頭好暈,搞不好是……旅途勞累?!?/br> 蘇漣漪見到,嚇了一跳,本來對安蓮又可氣又可憐,但此時此刻只有可氣沒有可憐了。誰都是她能勾引的? “啊——”因為扭頭看云飛峋,蘇漣漪未發現自己腳下石頭,隨著一聲尖叫,漣漪腳一空,身子失去平衡,直直向地上摔去。 預計的疼痛并未到達,反之,一股清新的皂香直入腦海。 玉容在蘇漣漪摔倒在地的瞬間,將其攔腰抱住。 遠方的云飛峋沒心思管在他身上蹭的安蓮,眼中的殺氣更濃,不管不顧,直向蘇漣漪的方向趕去。 玉容將漣漪抱起,蘇漣漪剛想反抗,透過玉容的肩,見到某人殺氣騰騰而至,嚇得臉都白了,趕忙用夸張的表情阻撓那人。 “怎么了?”玉容低頭問蘇漣漪。 漣漪狠狠咬著唇,生怕自己驚叫出來。這一刻,她敢肯定,自己幾萬腦細胞已壯烈犧牲?!皼]……我……我頭暈?!彼F在根本不敢掙扎,只要玉容放下她,定會發現身后正趕來的云飛峋。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云飛峋趕來和玉容打成一團,而后玉容追問其原因,云飛峋邊說玉容抱了他老婆,最后……事情敗露…… 玉容狹長的眼中,閃過一絲疼惜,“剛剛便說要你去休息,還嘴硬?!甭曇粢讶岬貌荒茉偃?。一邊說著,一邊向營地而去。 蘇漣漪被一名陌生男子抱著,渾身不舒服,所有肌rou都僵硬著。她咬著牙,趁玉容行走之時,透過其肩頭,對云飛峋拼命使眼色——冷靜!冷靜!千萬不要沖動!如果沖動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云飛峋哪能冷靜下來?自己的妻子被一名男子抱在懷中向營帳中走,這是什么?天上掉下的綠帽子! 蘇漣漪都快哭了,饒是冷靜如她,現在也是愁眉苦臉地對上云飛峋,用口型比劃——求求你了,別沖動!別沖動! “蘇侍衛,你要去哪?”飛峋的身后,安蓮追了上來。 蘇漣漪嚇了一跳,趕忙低下頭,將臉埋在玉容的肩上,祈禱剛剛圣女千萬別見到她對云飛峋擠眉弄眼,千萬別發現了他們的關系。 玉容只覺得肩頭一暖,停下了腳步,低頭,“怎么?更難受了?” 前有狼后有虎,蘇漣漪暗暗叫苦、哭笑不得,“……恩?!眱扇俗藙轁M是曖昧,蘇漣漪很是尷尬,她將臉小心從玉容的肩上移開,卻幾乎碰上玉容低下的頭。兩人甚至可以聞到彼此的呼吸。 蘇漣漪用盡全力,用理智控制自己不從玉容的懷中跳出來,告誡自己——一切都是演戲、一切都是演戲,忍一時風平浪靜。 再看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