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現代人接受新鮮事物速度都需幾年,何況古代人,她光憑一張嘴就能解釋得清楚?那還要幾百年的科技發展干什么,幼稚! 若是真的阻撓,耽誤了時機,一切便都晚了,畢竟,生命不可逆! 想到這,漣漪又堅定了信心,不是不告訴飛峋,而是在初螢生產前的關鍵時刻,不能告訴! 云飛峋哪知懷中之人的心思,只能安撫著,“初螢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放心?!?/br> 漣漪點了點頭,靠在他堅實的懷中,迷戀這種安全感,“飛峋,若是有一些事,我隱瞞你,你能原諒我嗎?” 飛峋垂下了眼,低頭看她,“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善意的?!彼龍远ú灰频鼗卮?。 云飛峋點頭,“那便原諒?!痹跄懿辉?,他也有事未告訴她。 漣漪心中感動,云飛峋這是信任她,只有完全信任一人才不會無故猜忌,沒想到,這無心插柳,竟真能收獲一份真情?!帮w峋,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也會付出真心?!?/br> 她的感情從來沒有轟轟烈烈,沒有激情澎湃,總是在這一件件小事中,加深了情意。 正當云飛峋要說著什么,屋子門被猛然推開,吳氏出了來,端著滿滿一盆血水,別說把蘇漣漪嚇了一跳,就是久經沙場,對大小傷口習以為常的云飛峋也是大吃一驚。 吳氏自然沒留意院子中兩人正甜蜜地擁抱,滿腦子只有屋子里正在生產的黃氏。 漣漪推開飛峋,“孫大嫂,里面情況怎么樣?”心中再次自責,剛剛只顧著自己的私事,卻忽略了房內慘叫聲越來越小。 吳氏倒了血水,跑廚房中準備繼續燒熱水。 “飛峋……大虎,你去幫忙燒水?!币蛑?,她差點當著外人面將飛峋的名字喚出,后者也立刻鉆入廚房。 吳氏取了最后的熱水正準備進屋,卻被漣漪一把抓住,“孫大嫂,快和我說,初螢情況怎么樣?!?/br> 吳氏是著急的,但被抓著,見漣漪態度堅決,只能如實說,“漣漪小姐,你要做好準備,黃氏她……她那孩子,是站著的?!?/br> “站著?”漣漪一愣,站著是什么意思?恍然大悟,原來是胎位不正! 胎兒在母親的zigong中位置并非固定,而是轉動,只不過到了預產期正好是頭向下,便能順利出生,但初螢卻分明是早產。漣漪心中大叫不好,剛剛她怎么就沒想到這早產和胎位不正?若是想到,根本不會讓初螢白遭這些罪,直接開刀。 “孫大嫂,水你來燒,大虎,和我回家取東西?!闭f著,放開吳氏便拽著飛峋向家跑。 云飛峋沒提出什么疑問,蘇漣漪讓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你去取蒸餾酒,就是之前我們做出的高濃度酒,若是我沒記錯,還有兩瓶?!边€沒進院門,漣漪便吩咐,自己則是沖進了房間,去取今日帶回的麻藥、迷藥、趙仵作送的一套刀具和一切相關物件,抱了個滿懷。 當她到院子時,飛峋已經取到了兩瓶子酒,“漣漪,你這是要作什么?”大驚失色,那刀具……不是仵作驗尸用的嗎?蘇漣漪拿這個做什么? “去初螢家,快?!睗i漪抱著東西就向初螢家飛奔,飛峋見她手中東西太多,太過吃力,便搶下了沉重得刀具,兩人飛快趕往初螢家。 初螢的慘叫聲已小了許多,想來是體力不支。 兩人入院時,吳氏正好又出來換水,又是一盆nongnong的血水,漣漪搶過刀具和酒瓶,便闖了進去。 “漣漪小姐,你不能進啊,你是未……” “我要進行手術,割開她的肚子取出胎兒,若是再不手術,大小都不保!”漣漪道。 將所有東西都在一旁干凈的桌上一字排開,見到了滿地、滿床的血,心中狠狠一震,聽著初螢此時如同垂死的小貓般的叫聲,她將自己的后怕狠狠壓了下去。 “什么?蘇小姐,你瘋了?怎么能開膛破肚?”那兩名從縣城接開的接生婆大驚失色。 漣漪用剛剛打進來的水洗了手,用干凈布子擦干后,又用酒精擦了一遍?!拔覜]瘋,這是手術,若是你們有膽子就留著幫忙,若是沒膽就出去?!?/br> “不行,你不能這么做!”另一名接生婆道。 漣漪狠狠瞪了一眼,“不怎么做還怎么做?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我唯一的好友這么死去?我再說一次,愿意留下就幫忙,不愿意留下就出去?!?/br> 這就是她最擔心的后果,若是她將手術的消息早早放出去,這些古人又如何接受?別說她們接受不了,恐怕初螢自己都害怕。 “瘋子!蘇漣漪你是個瘋子,我要報官?!逼渲幸蝗艘娞K漣漪從那碩大的刀具箱中,挑選了幾只刀和剪子,依次放入一旁的鐵盤中,失聲大叫。 漣漪頭也未回,“去吧,去報官吧。孫阿婆,把這位接生婆請出去?!敝寡Q只有兩只,還僅僅是簡陋的模仿,是漣漪在畫出圖紙后,讓縣城鐵匠打造,說是止血鉗,還有些牽強。 孫阿婆到底是了解蘇漣漪的人,當時自家兒子已經病入膏肓,無人能救,但從天而降的蘇漣漪卻可以。她還未忘,當漣漪小姐在孫大海赤裸的胸前傾聽,這事看似傷風敗俗,但聽漣漪小姐說,卻是治療的關鍵。 雖然她也接受不了開膛破肚,但因為相信蘇漣漪,便將那喊著要報官的產婆拽了出去,另一個產婆也乖乖跟著出去,畢竟,她怕擔責任。 門外,云飛峋只聽見屋內嘈雜卻不知何事,只能焦急地在屋外等待,卻見孫阿婆拽著產婆出來。 那產婆如同受了刺激、見了鬼一般,喊著,“殺人了,快來人啊,要殺人了?!?/br> 孫阿婆趕忙對飛峋道,“大虎,快將這兩人綁了,省的壞了漣漪小姐的事?!?/br> 云飛峋不知蘇漣漪要干什么,但還是聽了孫阿婆的,迅速找了兩根繩子,將那產婆綁了個結實。孫阿婆找了兩塊破布,塞入兩人口中?!皟晌焕蟤eimei,委屈你們了,但現在不能有事干擾漣漪小姐?!?/br> 飛峋緊張,一把抓過孫阿婆,“阿婆,屋內到底有什么事,漣漪要干什么?” 孫阿婆也是面色蒼白,雖幫著蘇漣漪控制這兩名產婆,但口中的牙齒卻一直再打顫,“大虎啊,是……是這樣,黃氏她難產,怕是生不出來,挺……不過去,漣漪小姐她……” 云飛峋大吃一驚,一雙眼睜得碩大,專注地聽著,不放過孫阿婆任何一句話。 “漣漪小姐她要割開黃氏的肚子,將孩子……取出來?!睂O阿婆只要想到那場面,眼前一黑,就要暈過去。 飛峋趕忙扶住搖搖晃晃的孫阿婆,將她扶入凳子上,自己則是向屋子里沖,欲阻攔。 這可萬萬不行,千萬不能這么做,這樣不僅初螢沒命,就是漣漪也得償命! 但他剛到屋子門口,就被漣漪擋了回去。 云飛峋驚訝,因為,蘇漣漪臉上全無緊張、懼怕,有的,只有駭人的冷靜,這冷靜是他沒見過的,十分陌生的。此時是蘇漣漪的工作狀態,與平日里帶著淡笑定然判若兩人。 “飛峋,你相信我嗎?”漣漪的聲音冰冷冷,就如同她此時手上拿的刀具,鋒利、不帶絲毫溫度。 “我……”飛峋掙扎,“漣漪,從古至今都沒有開膛破肚的先例,你……” “從古至今沒有,但未來會有?!睗i漪答。 “先不說初螢能不能活,就連你也會被牽連?!憋w峋又道。 “難道就因怕被牽連,就眼睜睜看著她死去?我做不到?!睗i漪冷冷道,眼中帶著失望,“飛峋,看來,你還是不了解我?!?/br> 云飛峋一驚,“不,不是不了解你,是擔心,我害怕……” 漣漪微微一笑,“被牽連也好,在陰間也可和初螢作伴?!辈辉倮頃w峋,扭頭對吳氏,“孫大嫂,你來幫忙嗎?若是你害怕,我就要關門了,我自己進行?!?/br> 雖是這么說,但自己進行,困難太大,羊水雖流了一些,但大半還在zigong,一會下刀后,羊水會噴涌,必須要第一時間導流,還有使用止血鉗等等,兩個人做這手術風險都非常大,需要兩名醫生經驗豐富,配合默契天衣無縫。 一會看到開膛的情景,想必古人都會嚇暈過去吧。 罷了,即便是沒人幫忙,她也要用盡全力! “漣漪小姐,我幫你,我不怕!”吳氏道。她丈夫的命是漣漪小姐給的,黃氏又是小錦的啟蒙師父,漣漪小姐破釜沉舟,她自然也不能落后,即便以后以命抵命,她也要上,為了報答兩位小姐對她的恩情。 “恩,孫大嫂,謝謝你了?!睗i漪一閃身,放吳氏進來,而后扭頭對飛峋道,“時間來不及了,相信我,在門外等著,照顧好三名老年人?!闭f完,便邦的一下關門上鎖。 室內,一片血腥,吳氏是怕的,但為了兩人,她也豁出去了。 農婦哪個沒殺過雞?像她這樣的過日子能手,連小豬仔都殺過,吳氏現在就把面前的黃氏當成雞和豬仔,告訴自己,沒什么可怕。 漣漪簡單交代了吳氏需要做什么,而后將麻藥放入紅糖水中,“初螢,我要做什么,你也應該知曉吧?” 滿臉冷汗的初螢艱難點了點頭。 “你同意嗎?”漣漪繼續問。 初螢有了一絲猶豫,但那猶豫轉瞬即逝,蒼白得全無血色的唇,努力勾了勾,想給漣漪一個安撫的笑,卻沒成功,點了下頭。 漣漪頓時鼻尖酸了,大量液體涌上眼眶,這是信任!她在現代行醫那么多年,卻從沒得到過這種信任,她做出的診斷無人信,有病人曾將她開的診斷書摔她臉上;她開出的藥無人用,有病人覺得她刻意開貴藥吃回扣;她努力救治一名老人終無效,卻被那老人的兒子殺死。 她清楚地記得臨死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我,蘇漣漪,發誓永不行醫! 但如今卻一破再破,考入醫學院時做下的誓言猶在耳畔,穿上白褂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從醫這么多年,她等的是什么?不就是這一份信任? “把這個喝了吧?!睗i漪的聲音柔了下來,眼中的溫柔,是從未有過的。 初螢看向蘇漣漪的眼神是依賴,仿佛可以將自己生命交付給面前女子一般,忍著痛,咬著牙,將麻藥喝下。 “漣漪小姐,得快一些,時間來不及了,一會羊水流完,孩子就有憋死的危險?!眳鞘厦Φ?。 漣漪點了點頭,“知道了孫大嫂,剛喂她喝了麻藥,麻藥不起作用也無法下刀,那種疼,能將人活活疼死?!?/br> 麻藥是極有效的,劑量也足,初螢只覺得隨著那熱熱甜甜的紅糖水,從舌根向下,一頓酥麻,疼痛竟逐漸減少,“漣……漪,我不太……疼了?!斌@喜。 漣漪取過帕子,十分愛憐地將初螢臉上的汗水擦下,“傻瓜,有什么可高興的,喝了麻藥你身子就無法用力,便不能生了,你的命,就全在我手上了?!?/br> 初螢眨了眨眼,那雙眼更黑、更幽,深深地看著蘇漣漪,“沒關系,生死有命,無論結果如何,我都相信你,漣漪,我能交到你這么個真心實意的朋友,不枉此生?!?/br> 漣漪無奈地搖了搖頭,眼淚順著眼角留下,這個傻孩子,她不知自己面對是什么危險,是真正的九死一生!“初螢,聽我說,若是你死了,我也去陰間陪你?!?/br> 初螢一驚,“不行!漣漪,你要好好活著,你還要和大虎快樂的過一輩子?!?/br> 漣漪點了點頭,這初螢從來都是撮合她和云飛峋的,“知道了,你放心吧?!彪m然這么說,但心中卻知,初螢若是有個好歹,她定是要以命償命的。 算了下時間,藥效應該起了作用,而就如同蘇漣漪之前所預料,初螢從前應該是服用過不少名藥,有了一些抗藥性,麻藥奇效時間比她晚了很多,想必失效時間也要提前。 一個時辰之內,不,是半個時辰,她必須要做完手術! 自掐了下初螢的肚皮,“有感覺嗎?” “沒?!背跷灥穆曇舯葎倓傆辛υS多,畢竟不疼了。 “好,你閉眼吧,別看?!闭f著,將一塊干凈帕子輕輕蓋在了初螢的眼上,而后,手術開始。 …… 屋內沒了聲音,屋外之人更是緊張。 云飛峋真是怕了,經歷過大小戰役無數,沒這么怕過,但自從認識了蘇漣漪,就一次次擔驚受怕,開膛破腹……人還能活嗎??? 初螢死了怎么辦?蘇漣漪遇難怎么辦? 這一個個問題射向云飛峋,將他萬箭穿心。 兩名產婆被綁著,嘴里塞著帕子,臉色一片蒼白,都傻傻地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孫阿婆剛剛暈了,如今掙扎著起身,看向門內,她人生中重要的三個女人都在門內,若是三人都遇難,可如何是好?錦兒的娘沒了,師父沒了,孫家的救命恩人沒了! 孫阿婆眼前一黑,又要暈倒,卻被云飛峋拉了住,“孫阿婆,要相信漣漪,漣漪的為人您應該清楚,她不會盲目做魯莽之事?!彪m是這么安慰,但心中卻也是提心吊膽。 孫阿婆看著眼前的男人,掙扎了下,終于沒向那最壞的角度考慮,嘆了口氣,“大虎啊,哎……” 云飛峋點了點頭,“一定會沒事的?!?/br> 兩名產婆如今冷靜了下來,都回頭去看云飛峋。如今蘇漣漪在岳望縣也算是風云人物,無論是正面還是負面。正面的,自然是商界黑馬,當時蘇家酒鋪開張時何其風光?如今蘇家酒鋪的生意又是如此火熱。 負面,自然是和李府二公子的恩怨糾葛,最早好像是聽說蘇漣漪糾纏二公子,而二公子不愿,后來蘇漣漪性情大變,身子也瘦了,容貌也美了,能力也強了,二公子也慢慢就愿意了。兩人最后背著蘇漣漪那又傻又丑的相公,偷情被人看到。 這人,是不是就是傳說中那又傻又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