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蘇漣漪還沉浸再歡樂中,不僅使因初螢的手術有了曙光,更是因發現了現代所沒有的奇藥。 她的血,不小心沾染到了李玉堂雪白的衣襟上,他有潔癖,若是放在往日,早就大發雷霆,立刻沐浴換衣,這件污了的衣,直接燒掉。 但如今,他卻愣愣地看著自己身上的一抹血,嚴重滿是驚訝和疼惜。驚訝是,原來這人世間竟有如此真摯的友情,他雖與瀟小耽從小玩到大,但為了瀟小耽,他是不肯傷害自己的。 蘇漣漪,真是個奇女子,讓他一再觸動,此時更是開始動搖過去十幾二十年的信念,甚至對自己的人格也有了質疑。 雖然這麻藥有效,但蘇漣漪卻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每個人的體制都是不同,甚至有些人天生體內便有一些抗藥性。她不知初螢從前的生活如何,但就現在的了解,她死去的夫家應該家中不少錢財。 若是如此,初螢定然也喝了不少補藥或珍貴湯藥,而自己本尊這一窮二白的身子,自然無法與之相比。 若是初螢對麻藥無效怎么辦? 即便是麻藥有效,但效果不如她這般明顯怎么辦? 若是手術一般,麻藥失效,怎么辦? 這些問題,必須考慮。 “李公子,這麻藥大概能作用多久?”漣漪問。 李玉堂回想了下剛剛蘇漣漪向茶碗中倒的劑量,“按照你剛剛飲下的麻藥,最少還能作用兩個時辰,這麻藥與迷藥、春藥不同,作用時間有效?!?/br> 果然! “那如果再次飲用麻藥,可以嗎?”漣漪忙問。 李玉堂微微搖頭,“再一次補飲麻藥,其效果也不會太好,可以說,這麻藥,五天內只能使用一次,用第二次效果就不如第一次?!?/br> 抗藥性??? 蘇漣漪心中后怕、冷汗!好在她想到了這一點。雖然在這簡陋的環境,手術的時間越短、病人的危險就越少,怎么也不會做兩個時辰的手術,四個小時,在沒有輸血的情況下,多少止血鉗都是不夠的,但還是要作完全的準備。 李玉堂見她面色微變,有些擔心,“蘇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嗎?” 漣漪道,“不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可以嗎?”她已經麻煩了李玉堂太多事,實在不好意思再開口,但事已至此,又必須要麻煩他到底。 “蘇小姐盡管說?!庇裉玫?。 “一個時辰之后,麻藥逐漸解開,你能不能……喂我服用迷藥?”漣漪說著,自己想咬自己舌頭,今天真是厚臉皮,求人沒個完,李公子若是不耐煩,也是應該的。 李玉堂又是吃驚,不知第幾次吃驚,“蘇漣漪,你又想干什么?”也不管什么禮節,指名道姓地說。 漣漪苦笑,“因為我怕在手術過程中麻藥失效,就如你剛剛所說,第二次補上麻藥,效果也不會太好,所以,第二次補的是迷藥,破釜沉舟?!?/br> 李玉堂長長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可奈何,用十分無奈的眼神看著蘇漣漪,“蘇小姐,你這是何苦?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或生或死都是她的命數?!?/br> 漣漪失笑,“作為商賈的李公子怎么也相信這命數說?這些,都是統治者用來麻醉百姓們的工具,你能不知?若真是生死由命,那為何還要尋醫用藥?若真是富貴在天,那為何還要科舉買賣?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她面臨生死,我若不盡到自己全力,又如何能對得起這朋友二字?她若是真的沒了,我會一生愧疚?!?/br> 蘇漣漪的話又對李玉堂有了很大觸動,他從來不知,對一個人可以這樣,即便是對父母,他也從來沒考慮到這一層。 難怪……難怪瀟小耽曾說過,他是自私的。 他的心中,唯有自己,自己建立了壁壘自己居住,最后的結果卻也是越來越孤單。 他時常覺得孤單、空虛和煩躁,難道其原因,便是如此? 漣漪笑著看他,“你有朋友嗎?” 李玉堂本想說,他有個發小,名為瀟小耽,但話到嘴邊,卻不知是否該說,他本以為自己對瀟小耽盡到朋友之義,但如今想來,根本沒有。 他每一次,都是有事之時才將那瀟小耽找出來,發泄喝喝悶酒。 漣漪不解地看了看李玉堂,沒再說話,只是閉上了眼。 不得不說,李玉堂的床還真是舒服,很軟,身下的單子想來定時價值連城,沾在身上舒適無比,與自己家中的普通床單真是天然之別,果然,有錢人的生活就是好,想來,她也賺了一些銀兩,是不是也得添置些好東西,犒勞下自己? 李玉堂想了很多、想了很久,在他想繼續詢問蘇漣漪“朋友”的感覺時,卻發現,蘇漣漪已睡了去。 李玉堂站在床沿,低頭看著她包扎過的手臂,突然想起一句話——為朋友,兩肋插刀。這形容君子的話,如今卻被蘇漣漪這個小女子做了去,實在讓七尺男兒汗顏。 玉堂怕她醒來,便不敢離開。 好在,房間也有桌案,今日墨濃外出不在,他便只能喚來其他下人搬來卷宗賬冊,想繼續工作,但卻怎么也是無法集中精力。一雙眼,忍不住看向床上的蘇漣漪,腦子里卻將她的話重復了一遍又一遍。 …… 當蘇漣漪醒來時,已是一個多時辰之后的事,她是被疼醒的。 那么大的一條傷口,流了不少血,怎能不疼? 疼了,就說明這麻藥失效了。 她的頭能動了,扭頭看去,一身白衣的李玉堂在專注看著手上賬冊,白衣上染了一塊血,但主人仿佛渾然不知。他的長發垂在身上,黑白分明,顯得他的衣更雪白,發更烏黑。 他的容貌與身材,都極為修長,男子中少見的瓜子臉,卻沒有女氣;狹長的眸子本妖嬈,但卻給人清冷。 蘇漣漪不得不感慨,難怪從前本尊如此癡迷,李玉堂,確實有讓女人瘋狂的資本。 可惜……不是她的菜…… 她不喜歡這種遙不可及的美,太過虛幻,她更喜歡的是云飛峋的那種,很踏實,很真誠。 剛想到這,蘇漣漪又覺得自打嘴巴,那云飛峋連此時做什么都不告訴她,這踏實又從何而來? 李玉堂發現了蘇漣漪醒來,“蘇小姐,你覺得怎么樣?” 漣漪笑了下,手臂疼,卻沒說出來,“接下來又得麻煩李公子了,一會幫我服下迷藥,當迷藥生效,就用同樣得方法,在我另一只手臂上用匕首割,這一次不用銀針了?!?/br> 玉堂無可奈何,今日的蘇漣漪就是瘋了,而今日,他也注定了要陪著蘇漣漪發瘋。 罷了,人生難得幾回瘋。 “好?!崩钣裉么饝?。 到底是李玉堂,心細,想到了蘇漣漪喝了麻藥又要飲迷藥,身子疲憊、肚腸饑餓,特意讓人準備了雞湯,而后將迷藥放入了雞湯中。 “蘇小姐,得罪了?!睖蕚錇槠湮箿?,李玉堂先道。 漣漪驚嘆李玉堂的細心,“哪里,是麻煩了才是?!焙孟愕臏?。 玉堂先是將墊子墊在了蘇漣漪身后,而后與她迎面而坐,用勺子,一點點喂她,那動作無比優雅。 本來蘇漣漪不覺得有什么尷尬,是一種視死如歸的心情。但被這種優質服侍之后,她卻越來越尷尬,臉都紅了起來。 她真希望李玉堂捧著碗直接倒她嘴里,也不能這樣一點點的……呃……雞湯味道不錯。 一碗雞湯空了,蘇漣漪也迷迷糊糊的有種犯困之感,李玉堂將空碗放在一旁桌上,將墊子抽出,小心將蘇漣漪又放平在床上。 勻稱的呼吸聲,讓他忍不住頓了一下,這種被人信賴的感覺很好,原來與人交心是如此簡單。 她的睡容如此恬淡,沒了白日里的咄咄逼人和睿智機敏,十分……可人。他忍不住伸手輕輕觸碰她的面頰,卻又馬上收了手,如同觸電了一般。 站起身來,深呼吸幾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確認迷藥發揮效用后,執起了匕首,做了蘇漣漪一再交代之事。 蘇漣漪不知睡了多久,只知在這柔軟的床上睡覺是一件十分舒服的事,可惜雙臂疼痛。一抬眼,看向窗子,蒙蒙亮,大驚。 一下子坐起身來,看到一旁李玉堂坐在書案上,一只手支著頭在打盹,“李公子?!毙÷晢玖司?。 李玉堂一下子驚醒,放下了手,見她醒來,好似開心。走了過去,“蘇小姐,現在覺得如何?” 漣漪哪顧得上手疼?著急下了床,“抱歉,打擾多時了,天色已晚,我得急著回家,大恩不言謝,回頭請你吃大餐,喝美酒?!?/br> 當下地時才想起,自己鞋子都未脫,那臟的鞋底,定然是將李玉堂雪白的床單弄臟了,心中更為愧疚。愧疚之余,也感慨,李玉堂真是君子,因這古怪的時代有個古怪的規矩——陌生男人看了女子的腳就如同占了她便宜。 蘇漣漪怎么也是想不通,一個腳,有什么占便宜的。 李玉堂愣了下,而后突然輕笑出聲,也許因為剛醒,他本略帶磁性的聲音有一絲沙啞,很動聽?!疤K小姐你不用急了,此時不是黃昏,而是黎明?!?/br> 蘇漣漪驚恐地看向窗外,嘴巴動了幾下,“你是說,這是……這是第二天了?” 李玉堂第一次見蘇漣漪這么可愛的表情,笑著點了點頭。 蘇漣漪要瘋了,天??!這是什么?這分明就是夜不歸宿!還不知飛峋會怎么擔心,他會不會多想?她……她……都怪她! 玉堂道,“我讓人備了粥,吃一些粥再走吧,路途遙遠,你昨日晚膳也未用,怕你體力不支?!彼滩蛔】聪蛩齼蓷l手臂,其上有兩道不小的傷口。 漣漪也覺得,靠此時的體力怕是支撐不回家了,反正已經過了夜,也不差這最后一個時辰了,便留下來在黎明只是用了早膳。 餐桌上,兩人相對而坐,李府的別院很簡單,但這早膳可不簡單,可見這李玉堂平日里是個比較在乎享受之人。 一碗清粥,十小盤菜,十分精致可口。 兩人在餐桌上并未多語,用過膳后,蘇漣漪婉拒了李玉堂的相送,自己跑到了蘇家酒鋪,她的小驢車還在那里。 而后,趕著小驢車,懷著一顆十分忐忑的心,回了蘇家村,自己的家中。 …… 當蘇漣漪將驢車趕回家時,已是天明,家家戶戶正燒火做飯,到處處彌漫著飯香,炊煙徐徐。 就在蘇漣漪躡手躡腳準備將車卸套,讓小驢子休息休息時,一直強壯的手臂將她手中的工作奪了過去。 漣漪驚恐地回頭,看見了云飛峋那張冰冷又僵硬的臉,“呵呵……早啊,飛峋……”其實她沒做什么虧心事,本不用這么忐忑,卻怕他追問昨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為什么做。 飛峋沒理她,動作熟練地將驢子卸下。 蘇漣漪小心翼翼地觀察這云飛峋,這一瞬間,竟有種又回到兩人初見面時的情景。 “飛峋,昨天因為酒鋪突然有了事……” “進屋說?!憋w峋道,那聲音也是冷冰冰得。 漣漪嘆氣,這女人夜不歸宿,在現代也是要不得的,何況在這古代。如同一名做錯事的小孩兒一般,乖乖跟著飛峋入了院子,入了屋。 “吃早飯了嗎?”飛峋問。 “吃過了?!碧K漣漪回答完又后悔了,因為能感覺到,飛峋的心情更不好,臉拉得更長了,好像吉林長白山。 兩人站在客廳,云飛峋等著蘇漣漪的回答,蘇漣漪掙扎著怎么說謊,一抬頭,看見他滿是血絲的眼,“你昨夜未睡?” 飛峋卻答非所問,“以后你去縣城,我陪你?!?/br> 漣漪驚訝,“你不是說有任務在身,無法離開村子嗎?” 飛峋聞此,渾身僵住,好似矛盾掙扎,最后的話從牙縫中擠出,“那也陪,我……顧不得了?!?/br> 漣漪噗嗤一笑,伸手去戳他胸膛,“小樣兒,年紀不大,醋勁兒不小?!?/br> 飛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入懷中,漣漪大驚失色,好險!真的好險!剛剛只要他再向上一點,就碰到她的傷口。她的傷口雖疼,但到底是皮rou傷,只要忍著疼不做劇烈運動,是影響不了日常生活的。 “蘇漣漪,你知道昨夜我多擔心你嗎?若不是因為這該死的任務,我早就去縣城找你,我真怕你……怕你……”怕她出意外,或遇到歹人,這種不吉利的話,他不想說出口,但昨夜種種幻想糾纏在他腦中,怕的要死。 恨不得遇到危險的是他,而不是她。 漣漪趕忙從他懷中將自己兩只胳膊抽了出來,怕碰到傷口,若是滲出血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