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澈哥兒是個最機靈的。三個人過來了行過禮,汐姐兒和泓哥兒都老老實實地站著,偏他就膩到他祖母身邊撒嬌說:“祖母別生氣,澈哥兒給你打彈弓看?!?/br> 小孫子要逗自己,老太太怎么不知道,便順著他的話故作好奇地問:“咱們撤哥兒還能用彈弓表演了?你給祖母表演什么呢?” 澈哥兒就為難起來了,他不打小鳥的,以前打彈弓都是隨便找東西當靶子……這好像也算不上什么表演。 袁璐就問他:“不讓娘親放個蘋果在桌上,你打蘋果?” 澈哥兒就笑著拍了拍胸脯:“行!就打蘋果!三管家說等再過兩年就教我們開弓拉箭,我現在就在用彈弓練準頭,可厲害了!” 袁璐看著泓哥兒站在旁邊拘謹的很,就也去問他:“你來比比,別凈讓你弟弟吹牛皮出風頭了?!?/br> 泓哥兒也知道這是為了給生氣的祖母逗趣,也不推脫,開始解隨身的荷包取彈弓出來。 澈哥兒獻寶似的把那盒子珠子拿出來跟他哥哥共享,兩個人還在里頭挑挑揀揀的,先挑不那么好看的打。 高斐自始至終都沒說上幾句話,他覺得自己又成為擺設了。不過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還不得不承認居然還有點習慣了。 可是等到泓哥兒和澈哥兒的彈弓一亮出來,高斐就不淡定了。好嘛!這不就是他之前在找的那塊和田玉上弄下來的嘛!那玉白得泛著點青,又帶著點紅絲,根本逃不過他這個玉料愛好者的眼睛。 泓哥兒和澈哥兒躍躍欲試,等著展露身手的時候,高斐忽然出聲了—— “慢著!” 兩哥兒同時僵住停了手。 高斐就走過去仔細看了看他們兩個手里的彈弓,越發肯定就是自己苦尋半天無果的那塊和田玉料。 “這東西是哪里來的?” 澈哥兒撇過頭看了看他哥哥。正好泓哥兒也在偷偷拿眼睛瞧他。兩人十分默契地垂下了頭,不說話了。 “恩?”高斐挑了挑眉,“問你們話呢?說話啊?!?/br> 這眼看著高斕和老太太的情況就要發生在這父子三人說身上,袁璐就立刻回道:“是我給兩哥兒打著玩的。雖然用玉雕成彈弓有些浪費,但這玉料沒用頂好的,也就是在府里隨便尋來的一塊和……和田玉?!边@下子知道哪里不對了!恐怕眼前的這兩個彈弓就是他大費周章在找的東西。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袁璐也就順理成章地繼續裝傻了。 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也沒能逃過高斐眼睛,高斐就繼續問她說:“大庫房里的和田玉可不止只夠做兩把彈弓的,做剩下的呢?” 袁璐還沒想好怎么說,澈哥兒已經開口幫著她娘解釋了:“不是只做了兩把,做了四把呢。還有兩把送給李家兄弟了?!?/br> 泓哥兒幫著補充道:“就是左僉都御史家的李煜李灼兩兄弟?!?/br> 高斐便索性也不去看那一肚子鬼主意的小袁氏了,轉頭問兩個哥兒說:“四把彈弓就把一大塊玉料全用光了?” 澈哥兒十分天真爛漫地道:“不是呀,娘親說做完彈弓還剩好多,全給我們磨成彈珠了。我們兩個打不完,還分給李家兄弟一大半呢?!?/br> 袁璐:兒砸!做人不能太實誠! 高斐氣的頭疼,一邊揉按xue位,一邊說:“拿我的玉料做彈弓就算了,還把剩下的都給糟踐了!我這前頭鬧那么大的動靜,你就不想著派人來問問到底是丟了什么?”他越說越來氣。合著他興師動眾地在府里找了半天,就為了找這么兩把彈弓! 他這說話一帶點火氣,就跟要生吞人似的。兩個哥兒下意識地就往袁璐身邊靠了靠。 袁璐倒也不怕,將他們拉到身邊,跟高斐賠笑道:“原是您的東西。是我眼拙,瞧著料子一般,放到那里也落了灰,有些年頭的樣子,就給用了。不然回頭我找一塊差不多的給您?” 高斐一聽就知道她這話里憋著壞呢,他這是為了一塊玉料生氣嘛! 老太太還在一旁幫著袁璐道:“多大點事兒呀,不就一壞玉,我看著也不是多好的東西,也能就讓哥兒們做做彈弓?!?/br> 高斐無奈:“娘……” 老太太揮了揮手手說:“行了,就到這兒吧,我有些乏了。小袁氏,你攙我回去休息吧?!?/br> 袁璐歡快地“哎”了一聲,親親熱熱地攙上老太太。 汐姐兒也跟著她祖母和嬸嬸走了。泓哥兒和澈哥兒還留在原地沒動。 高斐看了就有些心軟了,跟他們說:“跟著你們祖母回去吧,明天爹到前頭考校你們的功課?!?/br> 兩哥兒齊聲應是,但是腳下依舊沒動。 澈哥兒就眼巴巴地看著他爹手里的彈弓。 高斐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責問小袁氏的時候順手把彈弓拿手里了。這彈弓做都做了,他也沒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便又還給了他們。 彈弓一到手,泓哥兒先說:“那我們就跟祖母去了?!比缓蟪焊鐑壕陀种貜土怂绺绲脑?,兩個人一溜煙地就跑出去了。 高斐:…… 看來前頭小袁氏說他不會帶孩子,反而把孩子弄得生分了,還真是說對了。 有了這玉料的事情一打岔,老太太差點把高斕的事給忘了。 這會子回去的路上還在跟袁璐說:“府里都是個犟頭犟腦的,這犯起倔來幾匹馬都拉不回。都是隨了你公爹的脾氣?,F在三丫頭自請出府,斐兒眼看著就是任她自生自滅了。到底一筆寫不出兩個高字,他倆怎么說也是親兄妹,怎么就鬧到這份上了?!?/br> 袁璐心道這還說別人倔呢,您前頭發起脾氣來也不要太嚇人,但還是勸道:“您也寬寬心,三姑娘是自個兒心不在咱們府里頭。是她自己求著想著要出去,怎么著也怪不到您身上?!?/br> 老太太撇了撇嘴,“我還怕誰怪我呀,我都半只腳踏進棺材里的人,難道還怕別人說我閑話嘛?!我不就是擔心人家說斐兒堂堂一個國公,連個庶妹都容不下?!?/br> 袁璐想了想,事情傳出去確實不太好聽。這知道的是高斕自己想著出去,不知道的得覺得這成國公小心眼成什么樣啊。 “事情都這樣了,您也寬寬心。咱們國公爺也不是個沒分寸的,他這樣說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br> 說這話,老太太的院子也到了。既然袁璐都過來了,老太太就留了她的飯。婆媳二人帶著三個孩子一起用了夕食,老太太因為白日里情緒幾番波動,吃飽了以后就很困倦,眼皮子都打架了。 袁璐也沒多待,稍稍坐了會兒就回自己那里了。高斐當然已經走了,袁璐讓青江帶著人去國公府后頭的小院子瞧瞧高斕。 沒多久青江就回來了,說是院子里空著,只剩下上次那個看門的老家人。 袁璐覺著高斐也不是那等無情無義到連對自己的庶妹都趕盡殺絕的人,思前想后的,便也猜到是他都安排好了。就讓人傳話給外頭看莊子的李德全,讓他留意一下高斕那個小布莊的動向。 吩咐完這一通事情,夜色漸濃。青江和綠水服侍著她更衣洗漱。說到白天的事,綠水還心有余悸,“幸虧有老太太在呢,不然奴婢瞧著國公爺是要跟您對質呢。唉,要奴婢說,就一塊石頭,多大點事啊?!?/br> 袁璐是早就不指望綠水這張嘴能說出什么順耳的好話了,便瞪了她一眼說:“行了吧你,現在話倒是多了。人前怎么就跟受了驚的兔子似的畏縮,有本事把這番話拿到國公爺面前再說道說道?!?/br> 綠水嘻嘻笑了兩聲,討好地道:“那不是您對奴婢好,奴婢才敢在您跟前說真心話嘛!” 袁璐也不跟她貧嘴,直接上去擰了她腰側的癢癢rou,弄的綠水一邊笑一邊求擾著躲開。 鬧玩了一通,袁璐臨睡前又讓花mama和呂mama仔細比對這大半年來自己院子里的進項和出禮,別回頭又鬧像今天這樣的烏龍。再多來兩次,成國公那個炸藥桶就該爆炸了。這一大一小兩個炸藥桶,還真是讓人頭疼…… 那頭高斐也沒睡呢,正讓手下的人加班加點地清點府里的東西,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被那別人撿便宜撈走的。其實件把件東西他還真沒看在眼里,就是那個那個小袁氏狡黠得太過分了,滑不留手的無處拿捏,偏偏還有個不省事的老太太在里頭瞎摻和,就更別說那三個小毛頭,平時在他眼前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的,只要牽扯到那個小袁氏,也是個頂個地跟打了雞血似的。真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第85章 生計 第八十五章 再說高斕這頭,高斐讓她出了成國公府,等于就是償她所求。 可事情發生的太快,她中間甚至來不及思考太多,就這么被趕出來了。 雙吉臉上的眼淚都干了,她拿著錢袋跟著高斕往布莊的方向走,時不時還回頭往成國公府的方向張望。她也是傻眼了,一會兒工夫之前還說要處置她們主仆,怎么忽然說放就給放了? 時至申時,換做平時就是等著吃夕食用的時候了。眼看著一會熱天就要黑,高斕也不敢耽擱,帶著雙吉先回了布莊。 布莊里就一個掌柜,兩個伙計,看她突然來了都是恭恭敬敬地喊她一聲“東家”。 到了這里,高斕才敢拆開二和給的荷包。荷包里是沉甸甸的幾十兩銀子和幾張面額百兩的銀票。 這大概是高斕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銀子,這么多銀子就是閉著眼睛不干活,也夠她嚼用半輩子的。如果換成她以前在外頭做生意的時候,這些銀子足夠將她的想法一一實現??墒碌饺缃?,不知怎么的,她卻高興不起來了。 雙吉看著她主子發呆,就提醒說:“姑娘,外頭天不早了。咱們今晚去哪里歇腳?” 高斕將荷包里的銀票都藏在了身上,然后拿出了兩錠銀子,其他的就鎖到柜臺里,“咱們先去附近的客棧落腳,明日去找宅子?!?/br>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避開店里的人,掌柜和伙計聽到她說要另尋住處,雖然心生驚訝,卻也沒說什么。 高斕還很客氣地對掌柜道:“您閱歷比我多些,咱們附近哪里租房子的最好?” 掌柜五十來歲,挺老實可靠的一個人,就跟她說:“咱們的鋪子在城東,這里市口好,人也多。但是在住的都是家境殷實的本地人,鮮少有房子空著的。價格頗高且不說,就算要找,一時間也很難找到。放眼城西,就是狗耳巷附近就都是往外租的。只是那里到咱們布莊,一來一回要一個時辰,還魚龍混雜,東家一個姑娘家住著也不方便?!?/br> 高斕聽了就點頭道:“恩,我知道了。明日我就去找中人問問?!?/br> 說著話看天色不早,高斕就去找了附近的客棧投宿了。 雖然身上的銀錢富余,高斕也并沒有選最好的房間。只是選了一個普通的房間,和雙吉兩個人住著。另外多付了幾文錢,讓小二多找了一床被褥來。 雙吉晚上就在屋子里打了個地鋪。高斕也早早的洗漱過后就上了床。 主仆倆睡下的都挺早,只是誰也沒有睡意。兩個人睜著眼發呆。 就這么過了大半個時辰,高斕在床上翻烙餅,雙吉怯生生地開口:“姑娘,你睡不著嗎?” 高斕“恩”了一聲。 雙吉又問:“那用不用奴婢把燈給點著了?” “不用了,早點睡吧?!?/br> “哦?!彪p吉應下,然后終于在黑夜中大著膽子問起:“姑娘,咱們是不回成國公府了嗎?” 高斕沉默了好長一會兒,雙吉都快睡著了才聽她說:“恩,不回去了。往后你也比也別再提成國公府了。不早了,睡吧?!?/br> 雙吉也就不敢多問,乖乖地閉了嘴。 第二天一早,袁璐身邊的李德全已經安排了人在那小布莊附近探聽消息。布莊里就本就客人進進出出的,他們倒也不顯眼。 后來高斕來了,李德全就自己避了一避開,讓其他人繼續盯著。 高斕說話沒有刻意避開人,且鋪子里就那么三兩個人手,伙計因為要照顧客人,就等于只有掌柜的一個人在看柜臺。 就這么打聽了兩三天,李德全也就知道這位離經叛道的三姑娘是在自己找中人租房子。 可城里的那些中人都最是油滑不過,看她一個小姑娘,就敢閉著眼睛漫天要價。 這高斕也挺實誠的,說不跟成國公府牽扯上關系就真的不報成國公府的大名,因此來回折騰了數日,也沒找到一間像樣的屋子。但是好在聽說這位姑娘身上還有些銀錢,現下住在附近的客棧里,又有這么一個小布莊營生,倒也不愁生計。 一時間租房子這事沒著落,高斕便開始轉向布莊的生意。隔天就從庫房里點了一些積壓的老舊但并沒有質量問題的布料出來,寫了張紅字貼到門口,寫著只要購買店內任意一匹布料,就能用原價的一半價格拿走這些料子。 那些料子雖然花紋已經不時興了,也多是賣剩的東西。但料子還都是不錯的,買回家做個中衣水田衣什么的還是很不錯。一時間這小小布莊是客似云來,每日從早到晚都是站滿了人。 李德全回去就把來龍去脈都稟報給了袁璐,甚至連高斕入住的客棧都打聽好了。 袁璐聽了也只是點點頭,意思自己知道了,就讓李德全下去了。 李德全本來還以為他家主子還這么關心那位三姑娘,是有心想要幫她,可他已經說清了高斕的窘況,主子要是想幫她也就是一兩句話的事情。但現在她什么都沒說,雖然心存疑竇,李德全也沒說什么就這么下去了。 袁璐心中當然自有另外一番計較。當日高斕是被她帶人押到老太太面前的,一時間也不會想到在身上放什么貴重東西,但那天高斐卻是直接讓二和把她送出去的。那現在李德全說高斕似乎并不窮困,也沒有去拿著首飾典當什么的,這聽著還搞起促銷手段來了??磥硪膊幌袷窃跒楹舐钒l愁的樣子。袁璐就猜到很可能是高斐給了她一筆銀子。 這就很奇怪了,她之前還以為高斐只是讓高斕出去體驗一把沒有成國公府庇護的苦日子,等著她時外頭吃夠了苦頭回來求饒。她昨天也是這么跟老太太的??涩F在看著高斐那是還給了一筆銀子,難道就真的把這么個庶妹給趕出去了? 這件事還有待觀察,袁璐這心里還放著另外一件事。 想了幾天后,她又去找高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