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袁璐單手將她扶到杌子上坐下,“你這是說什么話,我不過脾氣上來了說了兩句重話。也怪我話也沒說清楚,只是想讓你去外頭反省著……正好外頭碧溪不在,墨漪又是個拎不清的……你若要怪我……” 綠水一邊搖頭一邊給打斷了她的話,“是奴婢恃寵生嬌,沒了規矩?!?/br> 袁璐也被她帶出了眼淚,一邊擦眼淚,一邊讓人去準備了熱水,“不管發生了什么,回來了就好,無論外頭發生了什么,咱們屋里的還和從前一樣待你?!?/br> 綠水期期艾艾地說:“別的倒也無所謂,就是您前頭賞的首飾都被乞丐搶沒了。還有您放奴婢身上留著賞人的小玩意兒,今日也被我換東西吃了?!?/br> 袁璐乍聽還有些懵,趕忙問她:“你說什么首飾?你在外頭到底出了什么事?” 綠水她問的也是一愣,半晌才怯生生地說:“奴婢在外頭等了好久,門房一直不肯開門。后來也有些肚子餓,就想去附近找些東西吃,等您不那么生氣了就繼續回來求您??墒桥緵]出過門,也不認識路,走走停停地不知怎么就到了城門附近……有幾個小乞丐推搡著搶了我的首飾,我就跟著追出了城,跑了一二里地就累得不行了。正好一旁就家農戶,就用身上的東西換了身衣裳,吃了些東西睡下了?!?/br> 袁璐又好氣又好笑,指著她的額頭罵:“你倒好,在外又吃又睡的,累的我們白cao心?!绷R是這么罵,心里是長長地舒了口氣,總算傻人有傻福,沒有遇到什么真正的惡人!一個姑娘家的,真要遭受了什么,在這個時代可真是比死還難過。 青江和兩個mama本來都是在旁聽著,此時聽到了這些也顧不上傷心難過了,一擁而上解開了綠水的披風。只見她身上根本沒有什么不堪入目、衣衫破爛的狼狽相,而是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地穿著一身普通農女的粗布衣裳。 連好脾氣的花mama都忍不住說她:“平白無故教我們cao碎了心。自你被拉出去,到府里派人去尋你,前后也就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你就這樣嘴饞!無故牽出這么多事來!” 綠水被說了一通,眼看著又要掉眼淚。 袁璐揮揮手,讓花mama別再說了,然后就讓綠水先去沐浴更衣。 花mama合十雙手,向天念道:“總算菩薩保佑,沒有真的出事?!?/br> 袁璐也嘆息道:“總算她運道好。如今多事之秋,我這身邊要再出點什么事,可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br> 青江就問道:“墨漪她們還在等著領罰,您看是怎么罰她們?” 袁璐思忖道:“她們雖非故意陷害,但這樣沒眼力的人放我身邊我也是不敢用了。暫時就先不處置了,等我娘那邊的事處理完了,就把她們都放回去吧?!?/br> 呂mama想起了什么,同她商量道:“綠水的事,承了國公爺的情,您看這如今人已經回來了,咱們院里要不要派個人去道謝?” 袁璐搖搖頭,“今兒已經晚了,明日我親自去。這情既已欠下了,就去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吧?!?/br> 綠水很快就整理好了,幾個人做到一處說話。綠水又是一通請罪不提。 袁璐白天為她cao碎了心,此時松懈下來倒也有了困倦,沒說多久就呵欠連連。 她們眼看著她犯困,也不多打擾,就服侍她睡下了。 袁璐睡后,花mama讓碧溪守著她,她自己帶著青江綠水和呂mama去了耳房說話。 呂mama過去跟著陳氏,青江和綠水都是她看著長大的,此時就說綠水:“雖說夫人沒有責怪你,但是你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早上不論你知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可就在那個檔口你能給夫人找不痛快就是你的不是。這次你沒有受到懲罰,但如果有下次我也不會容許你待在夫人身邊了?!?/br> 綠水紅著眼睛點點頭,“再有下次,不用mama說,我也沒臉再留了?!?/br> 論完這事,幾人有說起了袁府里的那位鐘姨娘。 但也討論不出結果來,袁璐就是再有本事,她一個出嫁的姑娘能做什么呢?何況她以后背著個和離的事,就算回去了也不能在人前拿主意了。 袁璐這晚上倒是起了睡意,躺上了床就迷迷糊糊的了。 成國公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覷,偌大的一個京城,說找人就找到了。那袁府的事呢?他是不是也能幫得上忙?袁璐還是覺得袁老爹在朝堂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沒人知會,她一個后宅女子肯定是不得而知的。 高斐見了她就說:“也不是多大的事,舉手之勞?!?/br> 袁璐還是給他行了一個禮,“無論如何還是謝謝您?!?/br> 高斐“恩”了一聲,見她欲言又止地,便問她:“可是還有什么話要說?” 袁璐道:“前頭剛回了袁府,似乎聽說父親在朝堂上最近出了什么事?!?/br> 高斐回憶了下,似乎沒聽說他岳父最近遇到了什么麻煩。之前上朝的時候還聽皇帝夸他呢。 袁璐沉吟半晌,又說了別的:“袁府里出了一件事有些棘手,我雖有心,卻無力解決。也不知道您是否能幫我這個忙?!?/br> 高斐聽了,便點頭道:“你說一說,看我是否幫得上?!?/br> “府里有個姨娘,可能是有孕了,我娘不愿對我多提,似是有什么隱情。我派去的人她雖肯見,卻也不愿多說什么。也不怕您笑話,昨日鬧出了亂子,也是因為這件事讓我起了心火?!?/br> 高斐蹙了蹙眉,這長輩屋里的事,照說晚輩就是不應該插手的。更別說出嫁的女兒去管父親的小妾了。而且連他岳母陳氏都沒說什么,她這是怎么就自己急起來了。只是這指責的話他亦不想輕易說出囗,袁璐又向來是個妥當的,當中想必有什么隱情。 袁璐見他不說話,又補充道:“我娘在我身上吃了不少苦頭?,F在我好不容易好了,當然也見不得她受委屈。只是求您幫我這樣一個忙?!?/br> 高斐只問她:“若是真的,你當如何?是要想辦法除了這個孩子么?” 袁璐道:“這一層還未想過,只是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十分不安?,F下也只想著能知道到底發生什么事,才好想應對的法子?!?/br> 其實這事確實不大,袁璐也覺得憑她娘陳氏的手段也不是不能應付,可照前兩天的種種跡象來看,事情卻好像并不那么簡單。 她也是學精了學乖了,這看事情,表面越簡單的,越不能輕易略過了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現在多費神,也總比事後悔恨好得多。 高斐便應承下來,“我且試試,只是你知道你家家風嚴正,下人口風也緊,并不一定能探出什么?!?/br> 袁璐便給出主意,“我大嫂吳氏身邊最好下手,您可以從她那里試試?!?/br> 高斐便讓二和進來了,袁璐看他真的這就是吩咐人要去給辦了,也就不再多留。 只是這成國公還真的兩次三番幫自己的忙,卻也沒提之前他讓她考慮的那件事來挾制,倒也算得上磊落了。 ? ☆、第77章 苦水 第七十七章 袁璐剛想告辭,那頭高斐已經三言兩語吩咐完了,她也不好意思剛拜托人家做事就拍拍屁股走人。只是此時已經說完了正事,便也無話再說。尤其是日前他倆還因為澈哥兒的事紅過臉,此時倒也尷尬起來。 高斐平日話不多,這時卻主動開口問道:“你那丫鬟可在外頭受了什么委屈?還用不用在外頭清理一圈?” 袁璐就微笑道:“算那丫頭命好,只是被幾個小乞丐搶了東西,也沒有吃什么大虧?!?/br> 高斐道:“她的首飾有沒有打過私???” 袁璐這才想起來,如果是她自己用的東西都是會打上印記的。綠水又是她身邊頗得臉面的丫鬟,平時她手也漏,經常賞她一些好東西。這有私印的東西流落在外總是不好。 高斐看她沉思不語的樣子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便又喊人進來,吩咐了去尋綠水丟失的東西。 袁璐看在眼里,無論高斐是出于什么目的幫了她,都是讓她欠了他一份情。 袁璐坐了一會兒,還是跟他說:“您不在的時候,澈哥兒就時常問他爹是什么樣的人,這時不時地就念叨著爹爹什么時候回來。老太太被他問的都心疼他。您也回來一段時間了,不說跟哥兒好好培養感情,只想著當位嚴父,就不怕從此跟哥兒生份了嗎?” 高斐也沒想到袁璐會跟她說澈哥兒的管教問題,當日雖然被這小袁氏那里丟了臉,他回頭想了想倒也沒真的因為這種小事生氣。只是當時澈哥兒特地追過來關門的樣子,他倒是給記住了。這孩子還真是不喜歡他呢。 高斐斟酌了一下,就說:“往日我不在的時候多虧了你教導幾個孩子,我也看得出他們都跟你親厚。只是這男孩還是不能太嬌慣,總不能像個小女孩兒似的養著。該打還是得打,該罰還是得罰?!?/br> 袁璐便也不勸他,只說:“這也看您的想法,哪家的父母不是想著自家的孩子好,可也沒聽說家家戶戶都打孩子的。只說我家,我聽我娘說我大哥哥小時候也是調皮搗蛋,人嫌狗厭的,可我爹是從來沒動過手的,最多也就拘著他多讀兩日書,如今不也是個知書識禮的翩翩公子?” 袁玨的確是京城里排的上號的風度公子,高斐卻不太看得上,他的兒子又不是要做文弱書生的,比起出口成章,他更愿意看到他兒子拳腳生風。 眼見著也說不動眼前這武夫了,袁璐便索性住了嘴,告了禮就回去了。 從書房回來后,袁璐就去了老太太那里請安。 老太太看她來了,就把她喊到身邊問她:“昨天是出了什么事,怎么鬧了一天?” 袁璐從前頭過來已經出了一身汗,現下正用老太太這里的冷水帕子擦臉,“我身邊的綠水昨天犯了錯,我順嘴說了句‘拉出去’,下頭有眼力價兒的正好都不在,她居然就被趕出去了。等我發現她不見了再去尋,這丫頭居然就不見了……也多虧了國公爺幫了忙,晚上終于在城外給找到了?!?/br> 老太太聽了還挺納悶,“不就是一個丫頭嘛,值得這么興師動眾的?” 袁璐就笑了,“您這樣說話我可不愛聽,綠水從小跟我一起長大,人還沒桌子高就在我跟前端茶遞水了。雖有時候不中用些,可情分到底非比尋常。就好比您身邊的孫嬤嬤。孫嬤嬤現下年紀也大了,難不成您也嫌棄她不成?” 老太太就趕緊說:“這怎么一樣?!她跟了我多年哩,是要跟我一起老的人。就算將來我不在了,你和斐兒也要照顧她到終老,將她當半個長輩看呢!” 袁璐說:“這不就得了,綠水和我的情誼雖比不上您和孫嬤嬤的,可將心比心,我怎么能不在意她呢?” 老太太就哼道,“對被人有上心在意,就唯獨對我這老太太不在乎。你自己想想,這幾日你在我這里的日子加起來能有一個時辰不?” “您這就真冤枉我了,別的不說,前兩日家里換下人的時候,我可都是在您屋里選的。那可就待了四五個時辰了?!?/br> 她說的倒也對,老太太也想不出什么反駁的話,只氣呼呼地道:“就是你嫌棄了我這老婆子,不肯同我親近說話了?!?/br> 都說孩子是最敏感的,老人未嘗不是也有一顆敏感的內心。袁璐這段日子確實是有心避開老太太,她心里也挺矛盾的,看的出來老太太是還算喜歡她的,可這喜歡,也并不妨礙老太太接受另外一個人來取代她的位置。 袁璐低頭不語,老太太見了便有些急:“你還是怪我?怪我同意讓斐兒娶邱氏?” 袁璐就說:“也不說怪不怪的了,您多心了?!?/br> “你可別想騙我,”老太太撇了撇嘴,“可不就是出了那件事后你就不愛來我這里了么。今兒我也不跟你打啞謎了,咱們就在這兒把話說開了?!?/br> 袁璐就嘆了一口長氣,“您這是要我說什么呢?” 老太太說:“你不愿意就跟直接說出來唄。家里雖說我輩分最高,但我也做不出那等動不動就給兒子屋里塞人的惡*。邱氏這事還是你前頭你說給我聽的,其中的利害關系你也應該比我懂得多。要我來說,讓她進門也不是多大的事。就她進了來,還能越過你去、越過我去不成?別說這事兒今日是出在你們身上,就是出在你公爹身上,我也只能捏鼻子咽下這口氣?!?/br> 袁璐聽了就不可置信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跟她對視了一下,繼續道:“你當你公爹的那個小妾是怎么來的?不還是官場上的那些交易里附帶的么。我雖千百個不愿意,到頭來不還是要委屈著容她一輩子。平白無故地倒給自己招來一個‘妒婦’的名頭??赡阋部纯?,妾到底是妾,那不能是妻,我過去能拿捏老姨娘一輩子,以后也就能拿捏那小姨娘?!闭f到這兒老太太臉上還帶了笑,“且不說你比我當年還厲害百倍,也不是那等能讓人爬到你頭上的窩囊人?!?/br> 袁璐聽了這話也笑起來,“您這話說的我像母夜叉似的,合著在您眼里我就這樣兇?” 老太太斜她一眼,“你還不兇?哼,咱們府里誰不怕你,可就你最兇了!” 袁璐直呼冤枉,“您倒是說說,我對誰兇了?” 老太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袁璐就繼續逗樂:“我還不許您吃rou,難不成您還盼著我來管束您?還是您茹素久了,已經變得不愛葷腥了?” 老太太也說不過她,就把話繞到原處:“這事算我對不住你。情勢所逼,你且忍一忍。我說了不會讓你吃虧受氣,難道還能騙你不成?” 老太太肯這樣同自己說話,袁璐心里還挺感動。這老太太這樣重臉面的人,能讓她這樣說兩句軟乎話還真是比登天還難了。 袁璐在老太太那里和幾個孩子一起用了朝食。這五個人已經很久沒聚在一起好好吃頓飯了,偶爾一起吃有著高斐在,飯桌上的氣氛都是沉悶異常。連平時都愛逗趣的澈哥兒都話少了很多。 可現在就不同了,高斐不在,沒人陰沉著臉繃著,一群人都樂呵呵的。 汐姐兒還十分乖巧地跟袁璐說:“嬸嬸許久不來看我們了,前些日子您給我們裁紙的新衣都十分合適,汐兒一直想著要穿給您看呢?!?/br> 袁璐不由地神色都放柔了幾分,“我腦子里給你做的時候就是想著你做的,腦子里早就設想過千百遍你們穿新衣的樣子,怎么會看不見呢?” 澈哥兒噘嘴說:“jiejie你說不過娘親的,她每次都有道理?!?/br> 汐姐兒就問他:“為什么咱們就一定說不過了,嬸嬸還能每次都占著理兒了?” 澈哥兒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大概大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吧,等我們長大了就也能次次都占理兒了?!?/br> 袁璐就伸手點了汐姐兒額頭一下,“你倒還編排起我來了?還說我嘴巴厲害呢,我看你這人小鬼大的,也厲害的緊?!?/br> 汐姐兒就抿嘴笑道:“那還不是嬸嬸教得好?!?/br> 幾人都被逗樂了,泓哥兒說:“母親別怪jiejie和弟弟,他們都是想你想的緊了才這么說話的?!?/br> 袁璐沒好氣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弟弟每天都要到我院子里拐一拐,你和你jiejie倒是都不來看看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