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她們三人繼續往前走,袁璐看那兩個宮女仍然站在那里沒動。想來應該是她大jiejie還給陳氏準備了手爐,要等著給她。 一行人終于走出了宮門,命婦門的馬車集中在一起,丫鬟mama們見了她們出來都趕來攙扶他們。 老太太和齊國公夫人道過別以后,各自被人攙走了。 袁璐這才敢松懈下來,由青江和綠水一人架著一邊扶上了馬車。 進了馬車,兩人各是一盞熱茶下肚。老太太累的不輕,已經靠著軟墊閉上眼睛假寐。 袁璐就覺得身上冷,身上出過汗以后,里衣都貼在背上了。 老太太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慘白如紙,就喊丫鬟進來幫她拆頭上的珠冠。 袁璐無力地搖手拒絕了,“不多會兒就到家了,到家再好好松快松快。您快歇著,別管我了?!?/br> 回了國公府,丫鬟婆子們把她倆簇擁回各自的院子。 進了屋,屋里熱氣一熏,袁璐就覺得頭暈目眩。 花mama拿了一碗guntang的姜糖水讓她喝,青江和綠水在一旁拆她的珠冠。那沉甸甸的珠冠摘了下來,袁璐的頭上一輕,脖子已經是酸疼無比。而她額頭碎發,也都被汗水濕了。 她命人更衣,把浸了汗的內衣除了下來以后,花mama拿熱毛巾給她擦了一遍身子,這才重新換上了平時的衣服。 袁璐在榻上歪了一會兒,覺得沒那么頭暈了,就把史mama和呂mama喊進來。 今天是大年初一,事情還多得很。外頭已經開始燃放爆竹,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 這天宮里發一些賞錢,都是些散碎的銅錢,派人去領的時候甚至要用麻袋裝。 不過這些特制的銅錢也就是取個好意頭,許多沒落的人家雖然還真指著這個過活,不過像成國公府這樣的卻是只拿回來討個意頭。 這些銅錢拿回來后要進行清點,一部分放到公中的庫里,其余的分到各個主子院里留著賞人。 那頭三個孩子起床了,要先到老太太跟前拜年,磕完頭拿到紅包,再到袁璐院子里給她拜年。 另外每個主子身邊自己的院子里的人也要都賞過一遍。 袁璐自己院子里的人不少,賞完一通,還要把府里平時總動的粗使婆子媳婦子都集中起來,發個紅包訓訓話。前頭那些小廝也要賞,不過是由管家高大的手賞出去,高大那里也時不時會派兩個小廝來回話。 這頭還沒忙完,忽聽人來報,說汐姐兒那里出了事,老太太喊她去呢。 袁璐忙的頭暈眼花,這時是強打起精神,交代了兩個mama一番就跟著去了。 原來是老太太看見了汐姐兒過年的時候頭上戴的小玉簪成色太差,就想到自己給過她一個紅翡滴珠的,就讓人回去給她找來戴。 結果這一找,還真是找出了事情。那支紅翡滴珠金步搖,它不見了! 汐姐兒垂髫之年,平時都是丱(guàn)發,就是在頭上扎兩個小包發型,很少戴首飾。偏偏今天老太太忽然想到了那東西。 找了一通沒照著,老太太也是氣上了,這大年初一出了這種事,真真觸霉頭。就把袁璐叫來了,讓她來處理這件事。 袁璐找人開了汐姐兒的妝奩和箱籠,再讓人清點造冊的東西。 汐姐兒的奶娘就跪在老太太跟前,跪得筆直,倒像是心無愧疚的樣子。 袁璐一通查下來,比較貴重的首飾就少了四五樣,箱籠里一些好料子也少了。更別提那些沒被記錄下來的小東西了。 汐姐兒人小東西也不多,因此丟的這些東西已經是她貴重東西的一小半了。 盤查的時候汐姐兒就站在老太太旁邊,低著頭,雙手捏著衣擺,看著比她院子里的下人還拘謹。 袁璐盤查完,把丟失的東西都用朱筆圈上,丟到奶娘的面前。 “東西丟了這么多,mama可有什么說法?” 奶娘識字,她把冊子看完以后臉色也白了幾分,愣了一會兒才道:“老奴對不起我家夫人的交托,還請老夫人發落!” 袁璐看她那視死如歸、存了必死之心的樣子,倒確實像個無辜的。 “大嫂故去前是讓你好好照顧姐兒,如今丟了東西,你管理內院不力,自然該罰。只是我只問你一句,姐兒的東西可是你拿的?” 奶娘重重地磕了個頭,“老奴縱然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br> 老太太又累又氣,這時候正由孫嬤嬤幫著揉額角,她聽了便睜開眼狠狠地瞪道:“姐兒養在我身邊,平時我放兩個人去她房里,你都是百般提防。因為你是她娘挑的,我給了你幾分臉面,你就弄出這樣一個局面來?”又對袁璐道,“這種人還留著做什么,就算不關她的事,也留不得了。給點錢讓她回去養老吧?!?/br> 袁璐看這事是真的不能隨便過去了,老太太對這奶娘不滿已久,這次的事可能只是一個導火索。 汐姐兒身邊除了這個奶娘外,還有兩個mama,四個大丫鬟。兩個mama三十來歲,四個大丫鬟才十三四歲,垂著頭跪成了一排。 袁璐便問汐姐兒:“你院子里是誰在管你的妝奩?又是誰在管你的箱籠?你可還有什么體己東西沒記在賬上的,說出來讓你祖母一并查了?!?/br> 汐姐兒抬頭跟她對視了一眼,又低下頭有些哽咽地道:“都是奶娘在管的。我……我不知道?!?/br> 袁璐輕輕地皺了皺眉,這汐姐兒過年七歲,雖然在現代還是個才上小學的年紀,但是在古代,尤其是她父母都不在的情況下,居然沒被養出一分早慧來。 老太太就更別說了,真是不愿看她這猥瑣膽小又糊涂的樣子,之前還覺得她跟王姑姑學了幾天,已經很有長進,現在再看真是…… 袁璐看了老太太不滿得臉色,就把汐姐兒招到身邊,輕聲道:“你別哭,我和你祖母都沒有怪你的意思。不是多大的事,就是丟了幾樣東西?!?/br> 汐姐兒止住了抽噎,淚眼婆娑地看著她:“那……嬸嬸,能不能不趕奶娘走,奶娘待我最好了?!?/br> 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聲。汐姐兒那小身子就打了個抖兒。 袁璐又想嘆氣了,這小丫頭真不會說話,奶娘待你最好,那你祖母又排哪里去了? 不過想著她打小就沒了爹娘,也是個可憐的,袁璐繼續溫聲道:“恩,查清楚了,由你祖母來定奪。如果奶娘做錯了,也是要挨罰的對不對?” 汐姐兒哭的是真可憐,袁璐看過澈哥兒哭,那是哇哇的扮可憐撒嬌式的,這小丫頭是咬著嘴唇憋著哭,小臉都哭白了,硬忍著不發出聲響。 袁璐擰了熱帕子來給她擦了臉,也怕她抽抽搭搭哭壞了,給她喂了好幾口熱茶,一邊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讓她把哭嗝壓下去了。 她哄小姑娘的時候,底下可還跪著一大批人呢。 老太太是氣的閉上了眼,懶得管了,袁璐問奶娘道:“東西是怎么管的,你說?!?/br> 奶娘道:“姐兒的妝奩是趙mama和司琴、司棋在管,箱籠則是周mama和司書、司畫看顧。姐兒的銀錢都是我收著。每半個月我也都會檢查一遍?!?/br> 袁璐挑眉:“這么說,你上次檢查的東西可都在?” 奶娘伏地身子,沉聲道:“不敢欺瞞夫人,老奴年前檢查過,東西都在的。數目也一一清點過……” 袁璐揮手,讓人把汐姐兒的東西都倒到桌上,再把冊子交到她手里,“既然你說都在,那你找找看,朱筆圈出來的東西是不是丟了?” 奶娘對著冊子翻找,沒多久就擺出了幾樣東西,道:“這……這數目……” 袁璐過去一看,都氣笑了。比如丟的是一條孔雀綠翡翠珠鏈,奶娘翻出來的就是一條普通的繡著鳥樣的玉鏈子……還丟了一根赤金點翠步搖,奶娘找出來的就是一根鎏金的。 袁璐又問:“這東西都是誰給你點的?!?/br> 奶娘擦了擦額頭的汗,“老奴眼力不濟,東西都是我看著她們幾人在我眼前點過的?!?/br>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兩個mama和四個大丫鬟早就嚇得委頓在地,瑟瑟發抖。 袁璐喊了婆子拿了笞杖,將那六人拖出去一頓打。原來那奶娘雖有點本事,卻是個目不識丁的,那兩個mama漸漸膽子大了就伙同四個丫鬟做起了這樣的事。 更不為人知的是,那四個丫鬟竟然都是跟兩個mama沾親帶故,托了關系進來的。兩個mama因為跟過汐姐兒的娘,奶娘從來不曾有疑,說要選幾個丫鬟進來竟然也都沒去查她們的底細。 一頓打完,袁璐讓人把這幾人身上的首飾全摘干凈了,就這么趕出了成國公府。 這已經算是給故去的汐姐兒親娘留了臉面,這幾人做出的事情就是打殘了賣掉也不為過,只因為兩個mama是跟著她娘的老人才只是趕了出去。 汐姐兒本來是想求情的,但是看著祖母很是難看的臉色,她幾次張嘴都沒說話。 奶娘因為失察之罪,被罰了三個月的月例。老太太氣的很,但到底是顧忌了汐姐兒,并沒有把奶娘趕出姐兒的屋里。 汐姐兒睜大了眼睛,臉色煞白,像只受驚的小鹿。 袁璐看著不落忍,就先讓她回去了。 她走后,老太太氣的拍桌子:“我這親祖母都比不上她身邊一個奶娘了!” 袁璐知道老太太小孩兒脾氣,哄她道:“她還小,剛才又嚇著了,說錯了話,您這當祖母的怎么還跟她一般見識?” 孫嬤嬤也在一旁幫腔:“姐兒打小跟在您身邊,您心里怎么疼她她能不知道?” 老太太氣道:“就是長在我身邊都沒能教她親了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平時怎么苛待了她呢!” “您也別氣了,左右不過是一點子東西,也就是下人的過錯,如今也處置了。怎么您倒是生氣起來了?” 老太太氣沒消下去,就連著她一起罵:“虧你還是個當家夫人,這家教你當成了什么樣子!連孩子屋里都會出這樣的事情,這次是偷點東西,下次可不知道是要做出怎么樣犯上的事情來了!” “您說的對,都是我的錯?!痹匆稽c脾氣也沒有,看她就跟看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似的。 老太太就覺得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越發來勁地道:“我年紀大了,府里的事情不好的就都賴你!” 袁璐忍著笑,柔聲道:“都賴我,您消消氣。我這就為姐兒物色幾個好的放在身邊,您可得給我這將功折罪的機會?!?/br> 老太太揮著手趕她:“快走快走,別留在我眼前心煩?!?/br> 袁璐福了福身,帶著人告退了。 ☆、第32章 玩鬧 第三十二章 袁璐回去后想了想,心里就覺得挺不是滋味的。 她上輩子很早就沒了媽,她爸天天忙生意。小時候就長在外婆身邊,也是被養出了嬌寵和硬氣。這輩子雖然生了好久的病,但是陳氏處處安排地妥帖細致。光看身邊的這些人,汐姐兒還是長在老太太身邊的,只因為沒人幫著轄制,就養出了這么一屋子下人。 “mama幫著看下,我們院子里有沒有能放到姐兒身邊的?”袁璐找了花mama來商量?,F在史、呂兩個mama協管中饋,她們自己院子里的事情平時就都是花mama在管。 花mama想了想,道:“您身邊的丫鬟本來就不多,再放兩個出去就真的使不上人了?!?/br> 袁璐一想也對,青江和綠水不能離開,下面就四個二等丫鬟。小丫鬟雖然有,但是都是不知事,只知道跟著jiejiemama一道玩的。 “姐兒院子里應該也有丫鬟,她奶娘會看著提上來的,老太太雖然氣上了,但是肯定也會從院子里放人進去的。我看著,不如我去問問王姑姑,看她愿不愿意去姐兒那里當mama?!?/br> 說著就喊人把王姑姑請來了。 王姑姑聽說了這件事,還不等袁璐開口問,就自己給她福了福身道:“若是夫人信得過我,就把我放到姐兒院子里吧?!?/br> 王姑姑是良籍,下人都是賤籍。自然不能跟汐姐兒屋里的mama丫鬟相比,袁璐就想著聘她當個管教mama,一年再多加五十兩銀子。 “你可想好了?真要去了姐兒屋里,你可就沒這么自由了。當女先生,可每個月都能有三天的休假回家。去了姐兒那里過年也只得放半天?!?/br> 王姑姑笑道:“不瞞夫人,我那家實在也沒什么好牽掛的。不能回去才好哩,省的他們總肖想什么?!?/br>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袁璐就想著要把這事報給老太太,花mama道:“午時過半了,您也該先顧著自己的身子,把飯吃了?!?/br> 她這么一說,袁璐正還覺得饑腸轆轆。早上在宮里吃的那幾口東西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因為是過年,她這頓午飯吃的也比平時豐盛些。因為是過年,平時不讓她碰葷腥的花mama也是破例多給擺了兩rou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