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醉仙居在城東與城南的一條主干道上,最出名的酒不是旁的,而是二十年的女兒紅。 青陽此地有舊俗,當女兒落地啼哭時,做爹的要將自家谷子釀成的女兒紅仔細封壇埋在后院,待到閨女及笄出嫁,這女兒紅酒將會作為陪嫁賀禮,恭送到夫家。 段南山他們到此地時,真是店中生意最好的時候,雅間已沒了空位,大廳亦高朋滿座。 劉濟元興致勃勃,聽小二這么一說頓時黑了臉,“去去去,找人給我們騰個桌子出來?!?/br> 小二苦著臉,“客官,這……這不行啊,我們老板娘說了,來者都是客,都要好生招待,這攆客人的事要是做下了,往后小店還怎么做生意?!?/br>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叫你做不成生意!”劉濟元是個橫慣了的,立刻便開始叫囂。 段南山皺了皺眉,抬眼在大廳掃視一圈,卻忽然瞧見兩張似曾相識的面孔,便對劉濟元說,“劉老爺稍安勿躁,我去問問有沒有客人愿意拼桌?” 劉濟元哪是會同人拼桌的人,只是這次是段南山做東請客,這人又同縣令老爺太守大人有交情,他不好太過得罪,便只能點頭,心里卻打著主意,等待會兒坐下了,一定要想法子將同桌的人給趕走。 段南山看到的不是別人,而是山有木兮開張那天,他在店中見到的那兩個一身貴氣的公子哥,雖然他們今日換了布衫,但還是被段南山一眼認了出來,獵戶嘛,就是眼力好。 出門在外,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段南山是從來不介意拼桌這回事的,但他并不確定,眼前這兩人會不會介意。 出乎意料地是,他還未開口,那位模樣清俊的男子就對他道,“這位小兄弟真是有緣,坐吧,決明,讓小二再上一壺酒?!?/br> 喚作決明的冷漠男人沖他點了點頭,招手對小二說了聲什么,而劉濟元見段南山已經坐了下來,也只好過來。 他見這兩人著一身粗布衣衫,生的倒是細皮嫩rou,心下一詫,問道,“段兄弟認識這二位?” “有過一面之緣?!鼻蹇」有χ?,“還未互通姓名,在下姓景,單名一個澤字,這位是我義弟決明?!?/br> 段南山聞言忙站起身,“我叫段南山?!睙o論這位公子是否有心同他相交,互通姓名是最基本的禮貌。 劉濟元不是傻子,那兩人通身的氣派豈是布衫掩飾的住的,他略略猜想,莫不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又或是官家少爺,這姓段的小子不是跟縣令太守他們熟嗎,認識幾個大人物也不奇怪。 他訕笑著想要同這兩人攀幾句交情,奈何景澤壓根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小二上了酒之后,只是輕輕同段南山碰了個杯,然后便自斟自飲起來。 段南山本就不善言辭,加之他請劉濟元來此處是想套他的話,便也未將景澤兩人的冷淡放在心上,而是專心致志地灌起劉濟元的酒來。 他不會說什么漂亮話,每每端起酒杯只會那一句,“我且先干為敬?!币粔鼐坪韧?,臉上已浮現出兩坨紅色。 這傻乎乎地行徑,惹得景澤忍不住在心里大笑,他算是看出來了,這段南山根本不是來請客的,只怕是跟這人有仇才對,可居然使了個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招。 劉濟元心里不知道罵了多少遍段南山這個愣頭青,卻也不得不端著酒杯喝下段南山敬的酒,他暗暗盤算著,別看這姓段的小子傻不拉幾,但認識不少大人物呢,他當了這么多年里長,早就想動一動了,要是能透過這小子給上頭遞個話,那里長換個亭長當當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小事,再過上幾年,等他夠了五十歲,在鄉三老中謀個一席之地也不是難事。 這黃湯下肚,段南山只是覺得身上熱了些,思緒倒還清晰,卻見劉濟元已經開始暈暈乎乎,不用段南山勸,自己個兒便主動拿起酒盅一杯接一杯的喝,一邊喝一邊還拍著桌子讓老鴇找幾個姑娘來,只怕是迷迷糊糊的將醉仙坊當成了香滿樓。 現下店里的人已經少了些,段南山歉意地看了景澤一眼,想把劉濟元帶到別處,可任憑他如何拉扯,劉濟元就是抱著桌子上的酒壺坐在那兒不撒手。 無奈之下,段南山只得道,“景兄弟,要不你們先找個別的位子坐下來,今天這頓我請了?!?/br> 決明想說什么,卻被景澤用折扇一擋,笑道,“無礙,我瞧段兄弟跟這人也不熟,要真有什么事不妨跟我說說,興許我能幫上什么忙呢?!?/br> 段南山搖頭,即便他再不懂,也知道這些事不是輕易可以跟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陌生人提及的,但景澤二人在場,這話到底問還是不問,段南山一時間猶豫起來,可機會實在難得,這兩人也不見得知道二十幾年前的事,他終于還是對劉濟元道,“劉老爺,劉老爺,您今年貴庚啊?!?/br> 卷宗上面記載,劉富貴,青陽人士,建德三年生人。 “四……四十九了,明……明年我就過五十大壽……段兄弟你……你可一定要來……”他話說的斷斷續續,但段南山還是聽清楚了。 建德三年到如今,正巧四十九年。 “劉老爺祖上是哪里的,我聽人說你是后來在城東買了宅子才搬過去的?您該不是跟我一樣,遷居到此地吧?” “哪能……能啊,老爺我家住青陽西街口,這不是發……發達了,要不怎么能當里長,住好宅子,嘿嘿嘿……”劉濟元拎著酒壺直接對著往嘴里倒,晃了兩下卻沒有一滴液體流出,“沒……沒了,拿酒來!” 段南山吩咐小二上了酒,又再度開口問,“劉老爺怎么就發達了?”如果劉濟元就是卷宗上記載的那個劉富貴,那么他當初只不過是城西一家富戶的家仆,如何能搖身一變成為如今的模樣。 “老爺……老爺我命里有貴人相助?!眲f著,口水都流了下來,喝一口酒嘿嘿傻笑,醉的糊里糊涂。 段南山心中愈發肯定,他爹當年案件肯定有蹊蹺,他喚道,“劉富貴?” 劉濟元,其實應該叫劉富貴,他突然發怒,“你怎么……怎么知道老爺我以前的名字,不是說了,這名字不準再提嗎!” 即使這個猜測在腦海中翻騰了無數次,但是真當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段南山還是無法抑制胸腔中噴薄而出的憤怒,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出了最后一句話,“那么,你認識段衍之嗎?” 這話像是一盆冷水從腦袋上澆了下來,劉濟元渾身的醉意一下子消失不見,他打了個機靈,瞪大了眼睛盯著段南山,仿佛他剛剛說出了什么不可饒恕的話語。 ☆、第105章 真相 景澤在一旁將兩人的話全都聽了進去,大抵能想出些事情的來龍去脈,看上去他剛剛猜的沒錯,這位段兄弟的確是同這人有仇的。 且說劉濟元昏昏沉沉地腦子在聽到段衍之這三個字的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他看著段南山,有些結巴地說,“你……你……你是他兒子?”段南山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怎么看也只可能是段衍之的兒子,而非他本人。 “是又怎么樣,不是又怎么樣?”段南山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溜了起來,神情激動地問道,“說,你為什么要陷害我爹?” “我……我……我哪里陷害了,我……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呀,你爹他……他……他就是殺人啦,我親……親眼看見的,那……那還有假!”劉濟元萬萬沒想到,看上去蔫不拉幾的段南山生氣起來居然是這副模樣,一時間有些畏縮。 “你胡說!”段南山扼住他的咽喉,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眼睛通紅。他對段衍之的印象隨著時光的打磨已經淡去了,可記憶里始終有幾幅畫面存在,段衍之打獵回來抱著他,用那好幾天沒刮的胡子扎他的臉;段衍之將他架在肩頭,帶著他去查看陷阱;段衍之手把手地教他拉弓射箭,買陷阱,熟皮子,告訴他如何在大山里頭生活下去。 父母健在,弟弟剛出生的那幾年,是段南山在娶妻之前最快活的日子,他不夠了解自己的父親,起初也想過這件事要是真的該怎么辦,可住進梧桐巷的舊宅之后,看到段衍之留下的生活痕跡,還有在書房看到的手札,都足以證明自己的父親并非為富不仁的那種人。 “我……我,當初作證的也不是我一個,我怎么就胡說了!”劉濟元漲紅了臉,艱難地說著話,“你!你快放我下來!” 段南山聞言瞬時沉默了,按照卷宗上的記載,當初在大堂上指證段衍之的一共有三個人,一個是苦主本人,他在段衍之出逃之后沒多久就暴病而亡,坊間傳聞他是被人殺了,還有一個叫鄭三的更夫,據段南山打探來的消息,那位苦主死了沒多久他就搬離了青陽,無蹤跡可尋,唯一能找著人的,就剩下眼前這個改了名字的劉富貴。 劉濟元此刻正大喘氣,他倒是想趁機溜走,可段南山杵在那兒,旁邊還有兩個看好戲的擋著,他想走也走不了。 他想著,反正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任憑段南山一個黃口小兒,即便他認識縣令太守也翻不出什么風浪,索性道,“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這事你少折騰,折騰也沒用,段衍之被冤枉怎么啦,誰讓他得罪了上頭的人呢,再者說了,他那么大一頭肥羊,是個人都眼饞,更不用說自己往刀口上撞了?!?/br> “我爹有家財,那是祖上留下來的,你們……你們這些人是看中了段家的家業,才……才陷害于他,對不對?”段南山幾乎不敢確認這樣一個事實,難怪……難怪他爹在世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叫他沒事不要下山,原來……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會為了那些黃白之物栽贓陷害,謀人性命。 “我……這事跟我可沒關系,我就是……就是……”劉濟元見段南山滿臉厲色,好像下一刻就要殺人似的,慌忙道,“我……我可跟你說啊,這事是別人的主意,人家現在在京城里頭當大官,想給你爹翻案,就死了這條心吧?!?/br> 景澤嘴角勾起一抹笑,招手叫來一旁的決明,低頭吩咐了兩句,心中暗嘆道,這一頓酒,喝的可真值。 這般想著,他的目光落到了劉濟元身上,這人還真是有夠沒腦子的,做假證誣陷他人在本朝可是重罪,他竟然就這么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大抵是覺得段家這小子無權無勢翻不了案吧。 可惜這世間之事皆有變數,景澤笑著嘆息一聲,從錢袋中摸出一塊銀子丟在桌上,喊了小二過來結賬。 段南山被這咣鐺一聲響扯回了思緒,他抿了抿唇,表情堅毅地看向景澤,嚴肅道,“今日之事,景兄弟權當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吧,我有這樣的麻煩在身,只怕當年陷害我爹的人是不會放過我的,景兄弟不是本地人,不若趁早離開此處,以免惹禍上身?!彼⒉辉敢驗檫@件事而將旁的人牽扯進來,若是按劉濟元說的,只怕不僅給爹翻案無望,就是他自己也得小心了。 景澤聞言一愣,這還是頭一回有人給他提這樣的醒,沉默了少頃,他拍了拍段南山的肩膀,“放心吧,我相信你爹這事情會有個了斷的?!?/br> “承你吉言?!倍文仙侥克退x去,視線又重新回到了劉濟元身上。 那毫無溫度的目光看得劉濟元幾乎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只聽得段南山冷言道,“你現在,把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說一遍,說完了我就放你走,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留在這兒,一直!” “冷靜冷靜!千萬要冷靜??!”劉濟元雙手舉在胸前,示意段南山自己沒有要做什么的意思。 其實,劉濟元知道也并不是太多,二十五年前,他在城西一個富戶家中做仆役,半夜尿急卻忽然看到有人翻墻闖入家中,那人把他打暈了塞進假山里頭,然后偷走了府里所有值錢的東西,第二天,就在所有人忙著抓賊的時候,他收到一個紙條,說有人要送他一筆銀子,他就興沖沖地去了約好的地方,到了那里之后卻被人給綁了起來,那人要他在大堂上指認昨夜去府中偷盜的人是縣令段衍之,他要是不肯的話就殺了他。 劉濟元是個怕死的,一口答應了下來,結果等他回到府里,才發現老爺和夫人全都死了,家里其他的仆人卷了財物跑了,他剛剛陷害了知縣大人,哪里敢多待,也想跟這些人一起跑,可他沒跑得了。然后又有兩個人在衙門擊鼓鳴冤,告發段衍之就是橫行越州青陽一帶的大盜,他同那兩人作為證人一并在大堂上當面指證,段衍之立刻就被抓了起來。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段衍之還沒有被砍頭,就從大獄里逃了出來,緊接著其中一個證人就死了,他害怕,便央求指使他的那人將自己藏起來,卻不小心聽到了他們說要殺自己滅口的事,他從那里偷了好些財物連夜就逃了出來,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就躲在了那人居所附近的院子里,還偷偷摸摸打聽到了他們的身份。 然后他就聽說那個更夫鄭三也失蹤了,生怕他們找到自己,于是就改名換姓,用偷來的財物在城東買了宅子,整日躲在家里不出去,等這事兒的風聲過去了,那人離開了青陽,他才漸漸敢出門,因為在家里好吃好喝,整個人都胖了一圈,竟沒有人認出來他。 “你說的那人到底是誰?他既然不缺銀錢,為什么要陷害我爹?”段南山滿心疑惑。 “你傻啊,誰會嫌錢多,人家當官是為了啥,還不是為了撈銀子,可這官當得越大,銀子才能撈得越多,怎么才能往高處走,肯定是要疏通疏通的嘛?!眲ь^看了他一眼,“我說,你真是段衍之的兒子,瞧著不像啊,他十八歲就中了進士,全青陽鼎鼎有名的大才子,你是他兒子,怎么什么都不懂?” 段南山一怔,在他年少的記憶中,他爹似乎從來都沒有說過自己能識文斷字,說話做事也跟其他獵戶沒有什么兩樣,所以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段衍之三個字有一天會跟二十幾年前的一樁案子聯系在一起。 “你又不是真傻,這事就這么著得了,為了我的小命,我也不可能到處去嚷嚷你是段衍之的兒子,我看這事不如就這么算了?!眲f罷,想趁段南山不注意趁機溜走,不料對方反應迅速,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走!你往哪里走?你還沒告訴我那人是誰呢?” 劉濟元嘖嘖兩聲,“告訴你又能怎么樣,人家大權在握,你還能尋仇不成,你又不是你爹當年那樣光棍一個,說跑就跑了,你有妻有子的,犯不著,權當沒這事,繼續過你的日子不就得了?!?/br> 這話的確觸動了段南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猶豫了一下,卻將劉濟元的衣裳拽得更緊,若是不知道便罷了,如今既然已經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如果不能替父親洗刷冤屈,他簡直枉為人子。 劉濟元本以為段南山被他說動,卻沒想到這人簡直愣到家了,非要追著他不放,逼他把幕后主謀說出來,他……他哪有那個膽子啊,更何況,他說的話也不全都是真的,他這里長的位子怎么來的,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卻再清楚不過,如果把人供出來,別說這樣的好日子,恐怕有沒有命在還兩說呢。 當然,劉濟元作為那三個證人中唯一活下來的那個,而且能混到如今的模樣,定然是有些小聰明的。 ☆、第106章 暖心 當然,劉濟元這樣的小聰明是干不成大事的,所以他沒有提什么過分的要求,而是在那件事的風聲過后,繼續安安分分地待在青陽縣,最多也就是謀了個里長的位子作威作福罷了。 他見段南山似乎是蒙住了,立刻打了個哈哈道,“那就是這,我先回了,有什么事你再來找我?!?/br> 段南山一時間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劉濟元晃晃蕩蕩站起身,罵罵咧咧喊小二扶著他離開了醉仙居。 劉濟元確實不是個玩意,可他說的話段南山卻無法反駁,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卻不能不在乎方琳和剛剛出生沒多久的皓哥兒,到底該怎么辦…… 梧桐巷家中,方琳已經將皓哥兒哄睡著了,她拿著針線,坐在床前卻無心縫補,時不時地抬頭朝窗口張望,心里卻隱隱浮現出一抹擔憂,已經這個時辰了,段南山還未歸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有心換了衣服出去尋找,卻又不放心將皓哥兒一個人丟在家里,擔心他萬一醒來找不到自己會哭鬧。 她披上衣裳,在院外頭點了一盞燈,這樣段南山遠遠瞧見,就知道家中有人在等他。 段南山的確是看見了那盞燈,離開醉仙居的時候,他幾乎喝光了剩下那一壇子酒,幸而他酒量尚算不錯,只是腳步有些虛浮,此刻他正站在屋檐下,望著那氤氳的燭火怔怔地出了會兒神,他在猶豫,今天的事到底要不要同方琳講。 于理,他答應過媳婦往后有什么事都不瞞她,可于情,他實在不想讓她去憂心這些事。 段南山進屋的時候,方琳還沒有睡著,枕頭上放著一雙新做的虎頭鞋,大抵是因為繡圖案的時候太過心不在焉,針腳顯得凌亂了些。 淡淡地酒氣涌入鼻翼,方琳皺眉,一抬頭就看見段南山微醺的面龐,她汲著鞋子走到他身畔,“你這是喝酒去了?平安他們今兒都回來挺早的,你跟誰一道去的?也不知道先回來說一聲,餓不餓,我給你留了飯?” 方琳話音剛落,段南山被凳子腿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她連忙去扶,“你這是喝了多少,醉成這樣,等著,我去給你煮醒酒湯?!?/br> 她腳步還未邁開,卻被段南山一把扯住,身子由于慣性,直直地撞進了男人的懷里。 溫熱的鼻息夾雜著濃烈的酒味讓方琳心頭一顫,她想回頭去看,卻被男人猛地一把抱住無法動彈。 方琳推了推他的手,“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說的話恰在喉嚨怎么也說不出口,他只能收緊了胳膊,感受著方琳身上的味道,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冷靜下來。 想必是喝多了酒的緣故,段南山渾身上下都是guntang的,方琳貪涼,此刻只穿了一件小衣,與男人肌膚相觸地地方也不自覺地燥熱起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段南山狠狠地吻住了。 夫妻倆不是沒有過唇舌交纏的時候,可自打她懷孕之后,段南山便克制很,即便是想得狠了,也都一個人默默地解決,生了皓哥兒之后,她晚上還得照顧這個小家伙,兩人就沒有再親熱的時候,此刻方琳只覺得呼吸困難,整個人腦子里一片空白。 段南山吻得很舒服,似乎所有的煩心事兒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了眼前這個人,他將方琳抱得緊緊,恨不能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感覺到懷里柔軟地身子扭著發出抗議,段南山怕弄痛了她,稍稍松懈一些。 方琳被他吻得渾身都軟了下來,臉龐跟著了火似得燒的通紅,段南山嘴里綿軟醇香的酒味傳遞到她的口中,讓她整個人暈暈乎乎。 不知過了多久,方琳的唇瓣都已被吻得腫了起來,段南山才放過了她。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因為站立不穩雙手緊緊地摟著段南山的脖子,幾乎是又羞澀又氣憤地低聲抱怨,“你這大晚上的,發什么神經,皓哥兒還在呢,也不怕把他吵醒了?!?/br> 段南山右手仍舊攬著她的腰不放,左手來回地撫摸著方琳的后背替她順氣,沉默了半晌之后,終于開口道,“那個劉濟元就是劉富貴,他說當年是受人指使,所以才會陷害我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