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段南山被李氏攔住之后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他得壓抑住自己想破門而入的沖動,手背上青筋暴露,臉上沉默的有些駭人。直到見到方麗進去才換了副表情,“為什么麗姐兒能進去?” 李氏忙得顧不上回答她的話,是何繡兒在一旁應聲,“麗姐兒生過孩子,所以能進去?!毕袼褪?、沈媛媛這樣未曾生育過的新婦,也是不能進產房的。 身體被撕裂的痛楚是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盡管疼得死去活來,但在方麗告訴她段南山就在外邊以后,方琳便狠命地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聲叫喊,甚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段南山聽到里頭漸漸沒了聲音,這心跟懸起來的鈴鐺似的晃個不停,他走近幾步,扒著窗口想要一探究竟。 產房是不能進風的,這窗戶都被蓋得嚴嚴實實的,別說里面什么情況,就是連有幾個人都看不清。段南山是又著急又上火,卻又不敢把窗戶推開。 時間過得漫長無比,方琳額頭上全都是汗,為了防止她劇烈掙扎,她的雙手被綁在床頭,即便是用了綿軟的布條,卻也已經勒出了紅痕,在疼痛短暫的停歇過后,那來勢洶洶地無法抗拒的痛楚終于再一次來臨,方琳再也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她能感覺到孩子正一點一點地從自己的肚子里往出爬,接生婆說的話她一句也聽不清楚,只知道用力用力再用力,沒有人能聽清楚她聲嘶力竭的叫喊聲里究竟在說什么,只有方琳自己知道,她喊的是段南山的名字,似乎只有這樣不停地呼喚,她才能使出全身的力氣。 屋子外面,段南山已經急得開始呯呯呯不斷地砸窗了,他忍不了了,他要進去,他想看看方琳到底怎么樣了,孩子到底怎么樣了?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情況是不對的,可李氏剛剛的話還言猶在耳,女人生孩子跟走鬼門關一樣,他第一次發覺自己竟然有些害怕,這世上終歸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直到嬰兒的啼哭聲從屋里傳來,段南山再也忍不住,終于破門而入。 ☆、第100章 呱呱墜地 方琳再度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感覺都是遲鈍的,四肢使不上力氣,大抵因為最痛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對于下身的痛楚她感覺有幾分麻木。 手腕上的勒痕猶在,段南山坐在床邊,輕輕地握著她的手,見她睜開眼睛,激動地立刻站了起來,湊到她臉跟前問,“你醒了?覺得怎么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方琳沖他虛弱地笑了笑,聲音嘶啞地道,“你怎么臉色這么難看?嚇著了?我沒事,孩子呢?!?/br> 段南山的情形實在說不上好,方琳生產之后一直不醒他壓根不敢離開床邊半步,孩子也只是瞅了一眼就讓家里的其他幾個人幫著照應去了,到現在也有五六個時辰了?!昂⒆咏宣惤銉罕е?,跟鈺哥兒睡在一處呢,等天亮了我把他抱過來叫你瞧瞧?!?/br> 方琳望了一眼窗子,見關的嚴嚴實實,心里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生產之后坐月子不能見風的緣故,便問道,“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打更的剛過去,現在三更了?!倍文仙揭贿呎f話一邊替她掖了掖被角。 “你一晚上沒睡?”雖然是問句,但方琳見他神情憔悴,想來是一直守著自己的,不待他回答,往床里頭挪了挪,道,“你上來睡吧?!?/br> 床鋪是下午新換的,似乎還帶著陽光的味道,段南山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大抵是因為熬了半晚上又擔憂的緣故,此刻心神一放松,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直到早上方麗將孩子抱過來的時候,方琳才知道自己生了個兒子。孩子的名字是夫婦倆早就商量過的,單名一個皓字。 因為早產的緣故,孩子顯得有些小,眼睛還沒有睜開,也許是聞到了屬于母親身上獨有的氣息,他靜靜地躺在方琳懷里,嘴巴不停地咕噥著。 “是不是餓了?”方琳抬頭看方麗,她知道皓哥兒昨夜是由meimei照顧的。 方麗摸了摸皓哥兒的小手,笑著道,“你沒醒來,昨兒晚上給他喝的牛奶,等過一會兒再喂吧?!?/br> 段南山目光灼灼盯著兒子的小臉,紅通通皺巴巴的,既看不見眉毛在哪里,也瞧不出眼睛和鼻子同他或者方琳想象的地方,但瞧著小家伙安靜地睡著,他的心不由得就軟成一團。 方琳半靠著床頭,示意他抱一抱兒子,“現在皓哥兒還小,眼睛瞧不清東西呢,你得多跟他親近親近,他才能記住你?!?/br> “是……是么?”段南山竟然有些結巴,他伸出胳膊,卻又立刻縮了回來,壓根不敢去觸碰,“我……我怕弄傷他,他太小了?!?/br> 方琳簡直要氣笑了,但她十分能理解段南山的心情,因為就連自己這個照顧過嬰孩的人,也抱得小心翼翼,她笑著教他,“你右手扶著他的背,左手托著他的屁股,像我這樣,讓他靠在你懷里繼續睡就行了。平常的力氣就行了,有小褥子裹著呢,放心吧?!?/br> 小家伙兒睡得香甜,似乎壓根沒有察覺到換了一個人抱著他,段南山用平生最輕柔的動作將軟軟的小小的兒子抱進了懷中,另一只手有些猶豫地在鈺哥兒臉上摸了一把。 剛出生的嬰兒皮膚很是嬌嫩,自然也十分敏感,小家伙兒似乎是覺得不舒服了,眼睛眨巴了兩下,但還是沒有睜開。 初為人父的段南山一早上什么也沒有干,光顧著逗弄兒子了。倒是方琳,已經跟方麗商量著買回來的幾家鋪面要怎么安置了,方麗已經將在衙門外碰上段南山的事情告訴了她,所以兩人說話并沒有避著他。 鈺哥兒歪著頭聽大人們說話,他才一歲多,根本聽不懂,覺得沒意思了在方麗懷里扭來扭去,伸著腦袋不安分地往段南山那邊撲,明顯是被剛剛出生的小表弟吸引了注意力。 方麗無奈之下只得將兒子放到了床上,讓段南山坐在床邊看顧著,別讓他掉下去。 城東南角那間大院子方琳是打算留出來做臘腸的,余下的三間她也沒想好到底是雇了人來經營,還是租出去收賃錢,段南山一向是不管這些事的,這回竟也發表了一回看法。 “既然你買這鋪子是為留后路,咱不如就自己個兒雇人來經營,那個雜貨鋪子照原樣進貨就成,至于家跟前這兩間,一間給大武他們,另一間咱們自己賣臘腸?!?/br> “給我們?”方麗訝異,“我們要鋪子也沒用啊,大武在外頭有活干,我得在家照看孩子,我婆婆更不行了,你們要不還是租出去吧,每個月好歹還能有點固定的進項?!?/br> 段南山搖頭,他這么做其實也有自己的私心,因為他希望方麗和趙大武一家留在青陽縣,這一段時間的生活讓他明白了群居的重要性,這住得近了,無論什么事兒好歹有個搭把手的人,像他們以前住在山里頭,真要有個什么事,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若是放在以前,他絕對不會講這種情況放在心上,但如今有了媳婦孩子的牽絆,他不能不多為他們考慮。 相公的心思,方琳多少猜出了一點,她倒沒有非要方麗兩口子留下來的意思,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更何況白河鎮地方雖然不大,但好歹是片熟悉的地方,不像這里,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 “你們怎么都不說話?這到底是幾個意思???”方麗急了,她是來幫著想法子的,可不是來占便宜的。 方琳拍了拍她的肩,“你別著急,南山的意思是,大武他一個外地人,在外頭干活難免遭人白眼,咱家里有鋪子,他自己又有手藝,讓你們開個木匠鋪子,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兒嘛?!?/br> 方麗聞言一下子愣住了。 作為一個木匠,趙大武平生沒什么大的志氣,唯一想要的就是一家自己的木匠鋪子,可是成親時趙家借了不少外債,這兩年好不容易還清了,又多了孩子要養活,平日里賺下的錢養家糊口還能略有盈余,可要說開鋪子,那是萬萬不夠的。方麗當然知道自家相公的心事,平日里吃穿用度也盡量輕省著,為的就是能多攢下些家底,可真當有這么個機會擺在面前時,她竟然有些猶豫,并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這……這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我得跟大武商量商量?!?/br> 趙大武得等到下午才能回來,方琳姐倆沒事做,就又把針線筐拿了出來,分別給兒子做起了衣裳。 小家伙兒醒來之后,毫不客氣地尿了他爹一身,段南山給兒子換了尿布從外頭進來,見到姐倆正在忙活,無奈道,“我說你這就是閑不住,不是說怕熬壞了眼睛不讓你做了么?!?/br> 方琳不客氣地嘲笑,“我不給兒子做衣裳,你來給他做???你連穿個針都得好半天,還縫衣裳呢?!?/br> 生產過后,方琳不僅嘴皮子功夫見長,飯量比起雙身子的時候是一點沒減,晚飯吃了一碗半不說,還喝了一大碗鯽魚湯。 天災剛過去一個來月,雖說朝廷派了官員來賑災,可糧食依舊緊巴巴的,更不用說活物了,可誰讓李氏無意中提了一嘴,說鯽魚湯下奶,方琳奶水不多,皓哥兒吃不飽只能給他喝些糖水或者從城外頭的農家弄點牛奶,這鯽魚還是段南山在集市上轉悠了一個多時辰,才從一個賣魚的攤位上找到的,他干脆一次性買了十幾條,余下的全都養在水缸里。 家里還養了幾只母雞,全都是給方琳補身子的,皓哥兒月份不足,連帶著方琳氣血虧了不少,得好好將養著才是。 大抵是剛出生的嬰孩都比較母親,鈺哥兒吃飽喝足之后,瞇著小眼睛一臉享受地縮在方琳的懷里,段南山拿了曬干的尿布從外頭進來,笑著道,“睡了?” “精神著呢,怕是晚上又得折騰?!狈搅論u頭,對他道,“你把尿布放這兒吧,剛吃了估計過會兒要尿?!?/br> 段南山放下尿布,湊到近前看兒子,大概是吃飽了,小家伙兒嘴巴微張,露出小小米分色舌頭在口腔里不停地動,他瞧得有趣,伸出手戳了戳兒子的嘴角,小家伙兒還以為是吃的,立刻張開嘴巴抿住了他的指尖。 因為常年拉弓射箭,段南山指腹上布滿了老繭,就連指尖的皮膚也是硬的,大概是覺得味道不對,皓哥兒馬上皺著小臉想將他爹的手指吐出來,奈何人小根本沒力氣,嘴巴一動一動的,卻一點用都沒有。 段南山看到兒子這幅表情,笑得不行,把手指拿出來又在臉蛋上輕輕戳了戳,小家伙兒委屈極了,非常不給面兒的哇哇大哭起來,段南山立刻慌了手腳,一臉求助的看著臉上滿是笑意的方琳。 方琳一邊輕輕拍著小家伙兒的背安撫他,一邊笑著埋怨,“他還不認人呢,逗弄他做什么,想讓他記住你啊,就得多抱抱他,還得喂他吃的?!?/br> 到底還是親娘有辦法,看著皓哥兒很快被哄住了,段南山拿著手帕給他擦臉,聽到方琳這話,嘴角勾起一抹笑道:“我又不是你,哪來的東西給他吃?!?/br> 過了半晌方琳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瞪了他一眼,“說什么呢,也不怕給人聽到?!?/br> ☆、第101章 山有木兮 小孩子長得極快,眼瞧著這才半個多月過去,皺巴巴的皮膚已經變得白白嫩嫩,眼睛看見什么東西,也知道伸著手去抓了,似乎也能摸得著身上的骨頭,不像剛生下來的那會兒,軟乎乎地連骨頭都感覺不到。 趙大武點頭應下之后從那木匠鋪子辭了工,一心一意捯飭起自家鋪子來,這木匠鋪子要開起來,得有讓人信得過的手藝,趙大武在這里有幾個熟客,可對于偌大的青陽來說,不過是個外來客,想要把鋪子裝點起來,提前準備幾個大件兒和一些精美的木質器具是必不可少的。 雖說趙大武腿腳不便,可這手藝不是吹噓出來的,那雕刻出來的花兒,確實十分精巧,他忙著趕工,卻還不忘騰出手來給皓哥兒做了個小床。 方琳心里頭還怪不好意思的,按著段南山的意思,是想讓他們留下好跟自己一家有個照應,才把鋪面給他們用,可方麗堅持要交租金不說,就連這小床也幫他們做了,不過方琳沒拒絕,畢竟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誰都知道水災之后就是大旱,今年顆粒無收的結局是注定了的,宅子里有個地窖,他們往里頭貯存了不少黃面白面,還有紅薯之類的吃食,這吃的問題倒是好解決,可吃水卻是大問題,家里有口井不假,可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扛過去。 方琳坐月子出不了門,整天在家里琢磨這些事。 段南山讓她不要胡思亂想,出了一趟門也不知是從哪里牽回來一頭羊,對她道,“放心,要是真旱得沒水喝了,喝羊奶也是條活路?!?/br> 方琳哭笑不得,笑罵他凈想些餿主意,可說是這么一說,她打心底里也覺著段南山這主意不錯。 這羊牽回來之后,幾個小孩子跟著沾了回光,早上個個面前多了一碗雞蛋煮羊奶,沈如意受不了那膻味,說什么也不肯喝,李氏說了她兩句,小姑娘委屈地差點掉眼淚,最后還是石蕊打圓場,才把這事揭過去。 席間,沈二山問了兩句趙大武開鋪子的事兒,方麗兩口子對外一致說那鋪子是租來的,事實也確實是這樣,只不過方琳給他們租金算得便宜罷了。 “再過三天就開張,現在光景不好,也多虧了木頭做的東西,只要注意防潮,別給蟲蛀了就行,也不指著能賺多少錢,糊口就行?!壁w大武說話滴水不漏,他可不想給方琳她們惹什么麻煩。 現如今鋪子不好租,尤其是朝廷賑災之后,青陽城里幾乎恢復了正常,也許城中其他地方尚有吃不飽飯的人,但在城南這樣尚算繁華的地段,大多數的鋪子都已經重新開張正常營業了。 孫氏嘀咕了兩句,向趙大武打聽起鋪子的來歷,她跟沈大山在外頭擺了一陣兒的攤,起早貪黑累得不行,如今聽到方麗兩口子都開鋪子了,如何能坐得住,立刻也攛掇著沈大山也租個鋪面來。 青陽縣不是白河鎮那樣的小地方,在城南租一個鋪面,要是前一段時間還好說,現在怕是難了。趙大武是個聰明人,三言兩語就搪塞了過去。 鋪子的招牌是石磊寫的,清清爽爽的四個大字,山有木兮,說起來,這鋪子要是開在白河鎮,頂多就叫個趙家木匠鋪,可到了城里頭,就得起個應景的名字,拿石磊的話說,不然那些老爺公子的肯定瞧不上眼,就連出來采買東西的下人也會低看你三分。 開張那天是六月二十五,翻了黃歷選出來的好日子,剛巧那天也是鈺哥兒的一歲生辰。 按方麗兩口子的意思,孩子年歲小,家里頭的這幾個親戚如今又都住在一處,就不給他過生辰了,可趙老太太不同意。 趙鈺再怎么說也是趙家的孫子輩兒的頭一個,這一歲生辰是要抓周的,往后孩子有什么造化,可都指著這一回呢,怎么能說不過就不過呢。 趙老太太這人吧,你說她拘泥禮教,可她對兒子兒媳都寬容的很,只要能身體力行的事兒,從不叫他們伺候,你說她開明吧,可就一個小小的生日,非得上趕著過,差點沒把趙大武給忙累趴下。 即便是自家親戚,這要是給兒子過周歲生辰,也得置辦上一兩桌席面,準備些應景的物品才是,趙大武一邊忙著安排鋪子的事,一邊還得cao心這些,人沒幾天就瘦了下來。 方麗想著說把兒子托給方琳照看,她好替相公分擔些,可趙大武說什么也不愿意,如今方麗要看孩子,還得管著自家和方琳家的一天兩頓飯,他舍不得讓她再多cao勞。 到了六月二十五這一天,鞭炮噼里啪啦地在梧桐巷外的街道上響了起來,因著最近有不少鋪子都重新開了門,這鞭炮聲兒就沒停過,幾乎三五天就得來一回,住在跟前的人家也不覺著奇怪,有那看熱鬧的,聞著聲跑出來瞧瞧。 早在鞭炮發出地一聲響的時候,那蓋在匾額上的紅綢布就被揭了下來,方麗抱著鈺哥兒站在一旁,看著自家相公忙前忙后招呼人進店里,那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也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笑意。 這開張頭一天,也沒指望著賣幾個大件出去,也就是想著在近前混過臉熟,往后要是有活計了,能讓人想起還有這么個鋪子。 大抵是店名起的好,除了住在周圍的人家,就是路過的人見店里頭熱鬧,名兒又新奇,便忍不住進來瞧瞧。 店里最多的是木雕的手把件兒和擺設,還有不少小孩的玩具,趙大武少時跟著的木匠師傅只教了他打家具,幸好他看得多聽得多,偷偷地把其他木匠的手藝也學了個幾成,至于玩具,那是為了討兒子歡心特意琢磨出來的。 店里忙忙碌碌的,方麗沖段南山招呼了一聲就回去了,她得準備晌午的飯食了。 這些時日為了打聽舊事,段南山不善言辭的毛病倒是改善了許多,幫著趙大武招呼客人也很是在行。 就在這時,店里進來了兩個錦衣華服,一身貴氣的男子,二人中為首那個手中一把折扇,面如冠玉,原本這鋪面也算寬敞,可不知怎的,這人往那一站,愣生生讓人覺得地方狹窄了些,裝不下他那通身的氣派。另一個人大夏天竟穿了身玄色衣袍,面無表情,瞧著像是侍從,可穿衣打扮又不像。 段南山在心底里琢磨了一番,他這一陣兒幾乎走遍了青陽的大街小巷,可從沒見過這樣的人,怕是從越州城那樣的地方來的,進門都是客,段南山沖他們點了頭,然后道,“小店新開張,二位隨便看看?!?/br> 手拿折扇的那位公子哥兒嘴角掛起一絲笑,打量了一番擺在店里的玩意,隨手拿起一個木匣子,問道,“這個怎么賣?” 那木匣子是用做家具剩下的一塊木板制成的,雖說是邊角料,但也是上好的梨木,上面還雕著一圈一圈的小花紋,看上去十分精致,段南山瞥了一眼答道,“一百個大錢?!边@匣子放在白河鎮,也不止這個價,但因為剛開張,趙大武為了招攬顧客,將價錢一律都定的很低。 那人將匣子在手里掂量了兩下,回頭對面無表情的青年道,“這心思倒是巧,木鎖扣做得挺像模像樣的,買下來罷?!?/br> 玄色衣衫的青年點頭,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捏了錠銀子出來遞給段南山。 “……”段南山看了看那錠足有十兩的銀子,咳嗽了一聲道,“小店利薄,這銀子怕是找不開?!?/br> “倒是沒想到這一茬?!闭凵裙吁玖缩久?,將木匣放回到了原處,嘖嘖地嘆了口氣。 玄衣青年見狀,忙湊到近前問,“要不我去外頭換些散碎銀子來?” “不必了,難得出來一趟,隨便看看吧?!闭凵裙訐u搖頭,見段南山還站在一側,笑道,“這位小哥,實在抱歉,這東西我們不要了?!?/br> 段南山看情形就知道這人不是存心來找茬的,也無意怪罪于他,搖頭道,“不妨事,出門在外,誰都有個不方便的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