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桌上的蠟燭已然燃盡,許是沒了燭光,方琳發現,屋子里的器具大多是就地取材,柳條編制的藤箱,桌子下面的石凳,甚至墻上掛著的麻繩,隱隱約約透著一股不加修飾的粗獷美,就像段南山其人。她的衣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炕頭的箱子上,仔細一瞧,卻不是昨天那一身,方琳笑了笑,伸手把衣服勾過來穿上。 里里外外轉悠了一遍,方琳這才發現,日頭根本不像她以為的那樣剛從東邊升起,而是早就掛在中空,暖洋洋的照著山洞外頭的空地,更重要的是,段南山不在家。 廚房里溫著飯食,瞧著是專門盛出來的,鍋碗都洗刷干凈了,方琳便知道這是特意給自己留的,她確實有些餓,便也沒客氣,一邊吃一邊尋思著段南山到底去哪兒了。 直到吃完飯也沒見段南山的蹤影,方琳收拾了碗碟,閑著無事,便把段南山的舊衣裳翻出來準備看有沒有要打補丁的。 要說段南山這衣服,除了下聘和定親時穿的那兩件,還真沒一件是完整的,方琳挑挑揀揀,終于尋出一件破的不能再穿的,是件胸口上開了大洞的短衣。 方琳納悶,上衣尋常磨損的大多是胳膊肘和胳肢窩,這個地方還是頭一回見,莫非獵戶跟莊戶有什么不一樣的?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方琳將那衣裳在炕上鋪平,仔細瞧了瞧破損的地方,腦海中那些跳脫的思緒瞬間靜了下來,這破的地方,跟段南山胸口上那道疤的位置一模一樣,這么大的洞,想必那時傷得很嚴重吧。 她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拿過剪刀,將這件衣裳剪成各種大小的碎片,心里暗暗下了決定,不管怎么樣,哪怕日子苦一點,也不會再叫他去冒險了。 方琳針線好,山洞外頭又暖和,沒多久就把衣裳補完了,瞧了瞧日頭,該準備晌午飯了,可也不知道段南山何時回來,正躊躇著,就看見遠處有有人往過走。 是沈平安,他走得急,不一會兒就到了方琳跟前,“琳表姐,就你一個在家?姐夫呢?” “他出去了?!狈搅罩郎蚱桨瞾硎菫榱松?,她心底也一直擱著這件事呢,忙問道,“叫你打聽的事兒如何了?” 沈平安在鋪了草墊子的石凳上坐了下來,喘了口氣道,“問清楚了,石頭說敏姐兒年前收的那些rou只賣出去一點兒,還有好些在他家放著呢,他們問了好幾個村子,割年rou這事就跟我爹糊燈籠似的,是早就商量好的,所以沒賣出去?!?/br> 方琳也沒想到這一茬,愣了一下道,“那他們現在打算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現在天冷,還能放一段時間,久了肯定要壞,哪怕是賠本,也得趕快處理了?!边@事沈平安原先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方敏一直在賣年貨,被親近之人瞞著,雖說不是故意的,但他心里還是有點生氣,可生氣也沒用,當務之急得先把手頭的rou賣出去。 方琳皺了皺眉,這大過年的,該割rou的人家早就割好了,做生意的也回家過年去了,對了!做生意!方琳猛地想起慶祥樓的掌柜來,興許能把rou賣給他也說不定呢,“你回去跟敏姐兒說,叫她先別賣,我去慶祥樓想想法子,等有信兒了再說?!?/br> 上回賣貨沈平安是跟著去了的,聽了這話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笑意,“肯定行,那吳掌柜不是讓你有rou就往他那送嘛?!?/br> 方琳笑,“但愿如此,姐正準備做飯呢,先進屋吧,總不能老站在門口?!?/br> 沈平安卻還是站在原地,沖方琳道,“姐,你瞧,那是不是我姐夫?” ☆、第23章 困局 來的可不就是段南山,他一大早就醒來了,趴在炕頭看著睡得香甜的媳婦傻樂了好半天,這才起來生火做飯,本來想著叫醒方琳一起吃的,轉念一想昨天折騰的太晚,還是決定讓媳婦多睡一會兒。 他還體貼的給方琳留了飯,特意用水溫著,這才拎著禮物去李叔家給他們拜年,原本李嬸打算留飯的,可段南山哪能坐得住,陪李叔說了會兒話就趕忙往家走。 方琳郁卒,她以前怎么沒發現段南山這家伙還是個傻子,自己爬不起床這事是能跟外人說的嘛,這下可好,李叔一家恐怕暗暗地笑話她呢。 段南山猶不自知,還笑呵呵的看著她,一副求表揚的模樣。 方琳哼了聲,故意踩了他一腳,轉身朝家里走。 搞不明白媳婦為何這樣對他,段南山納悶地看向沈平安,卻發現對方正捂著嘴偷著笑呢,問了兩句問不出什么,他只好跟在方琳后邊進了山洞。 幸好方琳心寬,氣了一會兒便想開了,她給隨后進來的沈平安倒了杯水,接著又把方敏的事跟段南山說了一遍。 “這丫頭,怎么不早說,旁的咱們沒那些能耐,但能出力也不會看著不管,她要是早說,哪怕是咱們成親來得客人不多,可席面上要用的rou也不少……”段南山知道說這個沒用,也只是隨口一提,雖說方敏是他小姨子,但識得這么長時間了,就是往昔,心底也是把她當meimei看的。 “這不是趕上你們成親的日子,敏姐兒也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鄙蚱桨驳?,“她也就是心急了些,事情沒想全乎?!?/br> 這事山里頭的獵戶是得了利的,段南山也不好說什么,便問道,“現在打算怎么辦?有法子了沒?” “辦法倒是有一個?!狈搅战釉?,“先前兒,我不是跟你說把那些聘禮賣了么,就是賣給了鎮上的一家酒樓,那掌柜說,要是再有新鮮rou,就給他送過去,我打算去問問,若是能解決,自然最好了,要是不行,咱們再另外想想法子?!?/br> 段南山點頭,有門路當然好,他覺著事情宜早不宜遲,又瞧著日頭還早,便道,“不若現下就去問問,也好早點了了這事,安心過年?!?/br> “急不得。今天是大年初一,你忘了,鎮上的鋪子,過了除夕夜就關門了,得到初三才重新開張呢?!?/br> 段南山是真不知道這事兒,往年過年,他都是一個人在山上,李叔李嬸包了餃子會送一些過來,他初一十五各吃一頓就算是過了年了,山下鎮上的那些習俗是不明白的,但聽方琳這么一說,點頭道,“成,聽你的?!?/br> 方琳留了沈平安吃飯,把他們倆趕到堂屋,自己一個人去廚房忙活,可她也是第一次在這廚房里生火做飯,東西擺放的方位都是陌生的,一會兒就得喊段南山問上一回,問了幾次段南山就干脆待到廚房給她打下手,沈平安是客人,當然不能把人家干晾著,于是段南山將自己的弓箭從墻上取了下來,指了指外頭,叫他在外頭耍弄去。 沈平安躍躍欲試,可玩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趣,這周圍沒有小動物出沒,對于沒拉過弓的人來說,弓弦又勒手勒得厲害,加上太陽逐漸往西移了去,他在外頭吹了會兒冷風,郁悶地回了山洞里頭,左瞧瞧,右瞧瞧,顯然對這山洞很深好奇。 其實山民并非都是住山洞的,譬如李叔一家,就尋了塊地勢平緩的地方蓋了房子,段南山小時候住的是茅草屋,就在山洞旁邊的空地上,可有一年下大雨,屋子塌了,他又是一個人,就沒有重新蓋,搬到山洞里頭,冬暖夏涼更舒坦。 方琳之前不知道這事,三人在廚房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她才曉得這山洞是天然形成的,后來段南山又朝里挖了不少,才是如今看到這么大的地方。 “要不咱們也蓋房子吧?”段南山道,李叔老早就提過這事,說姑娘家不可能跟著他住山洞,蓋了房子才好娶媳婦,方琳雖然嘴上沒說,可心底里說不定覺得委屈呢,他可不想叫媳婦受委屈。 方琳聞言笑了笑,“不著急,咱們手里頭也沒多少銀子,有個安身的地方就行,先把日子過好了再說?!?/br> 嘿嘿。段南山笑,李叔說得也不全對嘛,他媳婦就跟別的姑娘家不一樣,愿意跟他住山洞。 就在一番忙活中,方琳成為段家媳婦做的第一頓飯終于上桌了。 因為是過年,家里存了不少rou,段南山又在山下買了些青菜,這一頓飯可謂是豐盛異常,燜燒煮炸,加上清爽可口的小菜,面面俱到,就連段南山這個尋常吃慣了rou食的人,也覺得食指大動,甚至在廚房的時候,還趁方琳不注意,偷吃了兩口。 有了好吃的,沈平安的好話是不住的往外冒,一會兒夸方琳手巧,一會兒又夸段南山眼光獨到,娶了這么賢惠的媳婦,段南山心里喜滋滋的,夸他媳婦可不就是夸他嘛,什么叫與有榮焉,這就叫與有榮焉。 轉眼就到了正月初三,方琳選了這一天去舅舅家拜年,她尋思著可以順道帶方敏去慶祥樓問問情況。 孫氏心底里直叨咕,方琳這丫頭嫁了人就死精死精的,明明初二是給娘家拜年的日子,初三才是回門的日子,推到一天可不就是為了省份禮嘛。雖然心里不待見,可大過年的,她也沒擺臉色,讓沈媛媛把年禮拿到西屋里去,這才招呼方琳兩口子去沈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臉上喜氣洋洋的,見著方琳問了不少話,她是打心眼里心疼這個外孫女,好不容易嫁了人,自然是希望她過的和和美美?!按愫镁统?,你啊,旁的也別管,專心養好身子,等來年生個胖娃娃,這下半輩子啊就有了依靠了?!?/br> 方琳給這話鬧了個大紅臉,這才剛成親,她還沒想到那兒去呢。倒是段南山,忙不迭的應了沈老太太的話,“聽姥娘的,這事我們都上心著呢?!蓖尥薅嗫蓯垩?,要是個男孩子就教他打獵,要是女孩子就嬌養著,絕對不叫娘倆受苦。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不過方琳看大家都樂呵呵的,也不愿意掃興,便換了個話題,“媛姐兒過了年就該嫁人了吧,大舅母準備的如何了?要是有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吭聲?!?/br> “還真別說,陳家那邊說是要讓人抬轎子來呢,你說人家這么大陣仗,咱也不能丟份不是,我們家媛姐兒啊,肯定是要嫁得風風光光的,倒是你可要來搭把手?!币惶岬脚畠旱幕槭?,孫氏可真是笑開了花,方琳成親那天又是驢子又是牛車的,比卷了小包袱就到男方家里去的姑娘可要體面多了,但他們家閨女更好,這么風光的迎親禮在小廟村可不多見。 方敏在一旁聽得直皺眉,終于找了個機會把她姐拉了出來,“你干嘛說要給她幫忙,大舅母那人你還不知道,跟周扒皮似的,你跟她客氣,她可不跟你客氣?!?/br> 方琳輕聲笑了笑,“再忙也就忙那么一天,再說了,我成親還不都是她們幫著張羅,我也不過是還個人情罷了?!?/br> 方敏輕哼了一聲,算是認同了這個說法,隨即又沉默下來,對于做生意虧了本這件事,她還是有點歉疚的,躊躇了半晌才再度開口,“姐,那個……是我太急躁了,銀子我一定會想法子還你的?!?/br> “平安表弟把我的話都跟你說了吧?”方琳并沒有怪她,她之前就隱約覺得meimei情緒不太對,但因為忙著成親的事,沒顧上,這會兒自然要多安慰幾句,“我是你姐,只要你不偷不搶的,我作甚要怪你。銀子雖好,可咱也不是沒過過沒錢的日子,再說了,做生意哪有不虧本的,要真是這樣,豈不是人人都跑去經商了?!?/br> 見方敏表情似乎松泛了一些,方琳接著道,“待會兒吃過飯,我們就去鎮上瞧瞧,說不定黃掌柜要了你那些rou,咱不說賺不賺,最起碼不會虧本了?!?/br> 到底還是方琳了解這個meimei,幾句話就勸得她將陰郁的心情一掃而空,重新露出了笑臉,“姐,謝謝你,石頭和蕊姐兒這些天也為我cao了不少心,要是真解決了,他們肯定也會特高興的?!?/br> 姐妹倆對慶祥樓抱了很大的希望,吳掌柜一聽說是她們也高興得很,方琳上回送來的那鹿rou可幫了他大忙,光是除夕的年夜飯,就賺了好大一筆,被太白樓壓了數日的他也終于揚眉吐氣了一回。 等到方琳把事情一說,吳掌柜這臉上就沒那么好看了,他原以為方琳這回又是有什么稀罕物送來,正高興著呢,結果知道是尋常的rou食不算,還不是新鮮的,雖說冬日rou上了凍,可慶祥樓是鎮上最好的酒樓,用的都是新鮮的rou,吳掌柜再怎么樣,也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他笑了笑,“姑娘這忙我可幫不上,不是我不愿意幫,實在是這便宜不能撿?!?/br> 方琳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她沖掌柜的笑著點了點頭,說了句叨擾了,便和吳掌柜告辭,一旁的方敏早已耷拉下臉,一出門就問,“姐,這下可怎么辦???” ☆、第24章 解決辦法 方琳連白河鎮都沒去過幾回,見識有限,自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來。 段南山想幫忙也是有心無力,他只會打獵,見方琳姐倆悶不作聲,他只好也沉默地趕起車來。 出了白河鎮,剛走上大路沒多久,方琳忽然坐直了身子,“先不回去,咱們去麗姐兒家?!彼聊ブd許趙大武能想想轍,上回去慶祥樓可不就是全仰仗了他么。 “你想找趙家兄弟幫忙?”段南山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趙大武平常生意往來多,說不定還真能幫上忙。雖然道理都明白,可段南山心底還是有點小失落,媳婦遇著難處想到的第一個人竟然不是他…… 方琳點了點頭,沒留意他的表情,而是低著頭沉思,事情也不能全靠別人幫忙,自己也得想辦法。 趙家窩子離白河鎮近得很,拐個彎沒多久就到了。 沉默了一路的方敏卻死活也不肯進趙大武家的門,她覺得有點兒丟份,方琳說了她兩句,小姑娘紅著眼睛道,“不就是幾兩銀子嘛,虧就虧了,大不了我以后賺了錢再還你?!痹谒睦?,這個二姐夫雖然踏實肯干,但說到底不過是個瘸了腿的木匠,她雖然對趙大武沒什么偏見,可心底隱隱還是覺得自己要比對方強得多,她都干不成的事,趙大武怎么會有辦法,“姐,你這是病急亂投醫,二姐夫能有什么法子!” “麗姐兒女婿比我們見識的多,咱問問又不損失個啥,你也甭鬧別扭了?!狈搅赵谶@一點上還是很清楚的,旁的不說,趙大武給四里八鄉甚至鎮上的人做木活,認識的人就比她們多。 方敏壓根不聽勸,梗著脖子道:“不就是銀子嗎?我還你還不行嘛……都說了要還你了,姐,求求你別逼我,我不想去?!毕騺韴詮姷男」媚锝K于忍不住哭出聲來。 方琳將原本想罵她的話咽了回去,輕輕撫了撫她的背,“你想哪兒去了,姐是為了那幾兩銀子嗎,有問題咱就得想法子解決不是?咱想不出來也代表別人想不出來,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咱們這么多人,不愁想不出辦法,好了,別哭了,姐還等著你賺了大錢,跟你姐夫沾你的光呢?!?/br> 方敏不說話,方琳嘆了口氣,把她摟在懷里安慰,“你年紀小,誰還沒個做不成事的時候,你姐我第一次學繡花的時候,繡了對水鴨,咱娘愣說那是母雞,氣得我好幾天都沒吃下飯,還偷偷哭了好幾回。這事兒啊,也沒有一步就能成的,這回吃了虧,下回不就學乖了?!?/br> “嗯……”方敏終于聽進去了話,哽咽著點頭,悶悶出聲,“那二姐和二姐夫他們該不會笑話我吧?” “都是一家人,笑話你作甚,難不成還能得兩個錢?”說罷,方琳轉頭對段南山惡聲惡氣道,“老實交代,有沒有心底里偷偷笑話敏姐兒?” 段南山十分配合,表情夸張,“我連做生意都不會呢,笨頭笨腦的,哪敢笑話敏姐兒,媳婦你可千萬要明鑒啊?!?/br> 他這話說得委屈又俏皮,方琳一時愣住了,卻忽然聽方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心底這才松了口氣,悄悄擰了一下他的胳膊,“把眼淚擦擦,咱進去瞧瞧你二姐?!痹捠菍ζ铺闉樾Φ膍eimei說的。 趙大武他娘是早年逃荒到白河鎮的,家里早就沒什么人了,又只有他這么一個兒子,親戚大多都在一個村。方琳她們正好趕了巧,來的時候她們也是剛走完親戚歸家。 趙老太太忙把她們迎進屋,方麗給他們一人倒了碗水,又端出干果,笑道,“不是說初七來么,怎么挑了這么個時間,今兒我們去姑婆家了,家里沒開火,你們怕是要餓肚子了?!?/br> “說的什么話?!壁w老太太斥了她一句,但仍舊笑著,看得出并沒有生氣,“過大年的,進門都是客,要好生招呼才是?!?/br> “娘,我姐她們又不是外人,甭客氣?!狈禁惐е咸母觳踩鰦?,兩個人感情不是一般好。 趙老太太沒閨女,把媳婦當女兒疼,方琳自然樂見其成,笑著應道,“可不是,我來也沒備年禮,嬸子就當我串門來了。我這是去了趟鎮上,回來順道瞧瞧,大武人呢?” “在后頭院子里做活呢,過年也不知道歇兩天?!碧崞鹣喙?,方麗臉上的笑意更濃。 “他啊,隨了他那短命的爹,閑不住,一年到頭來都是給別人忙活,好不容易他媳婦有了身子,在后院給娃娃搗鼓玩具呢,說是要做個小木馬,又說是還要做個小車子,唉,都怪我這瞎老婆子眼睛不好使,給他們看不了孩子,他們兩口子可得受累了?!壁w老太太說著說著就埋怨起自己來。 “您可千萬別這么說……”方琳是打心眼敬重趙老太太,別的不說,單憑她一個寡婦,為了把兒子拉扯大,眼睛都熬壞了,這副心性就不是旁人能有的,勸了老太太兩句,看她情緒安穩下來,方琳這才沖段南山使了個眼色。 段南山立刻會意,笑著道,“那我得去后院瞧瞧,這事兒啊,還是得早早預備著?!?/br> 長輩們最喜歡多子多福的話,趙老太太也不例外,笑意吟吟點頭,“是得預備著,你跟琳姐兒啊可不得加把勁,娃娃們要是歲數差不多,也是個伴兒呢?!?/br> 方麗瞧出她姐的心思不在這兒,連一向話多的小妹也坐立不安,她看出有幾分不對來,便跟老太太說,“那娘你先坐著,我領jiejie她們去看看?!?/br> “那木料還是原本打算給你打家具的,沒用完,我們家親戚少,沒啥可走動的,大武這才說做些小物件,凈瞎折騰?!狈禁愅熘愕母觳?,笑著閑聊。 方琳瞧她臉上的笑比以往多多了,心里也替她高興,“大武心思巧,手藝也好,換個手拙的,還做不出細致的活呢,你啊,就知足吧?!?/br> 趙大武正在院子里打磨木料,看見她們來了,忙停下手里的活計打招呼。不愧是夫妻倆,開口第一句就問的是怎么挑了這么個時間。 “不瞞你們說,我今兒來確實是有樁事,想請你們幫著想想轍?!狈搅招?,“我不把你們當外人,就直說了?!?/br> 趙大武聽完后,想了半晌,“也不是沒法子,現下天還冷,把rou凍上半個月沒啥問題,既然不能當下賣出去,這一來,絕不能擱壞了,不然就等于全虧咱自家手里了,二來嘛,這凍rou腌rou的,也可以賣,這鎮上的富戶,說不定想嘗嘗鮮呢?!?/br> “要不曬成rou干,放三兩個月沒啥問題?!倍文仙教嶙h,春日不打獵,山民大多是把rou早早風干了貯藏起來,不然就得餓肚子。不過他剛說完這話,眉頭就微微皺起,“這rou要是風干了,得折份量,而且味道一般,我平常吃多了都覺得磨牙得厲害,這玩意會有人買嗎?” 方琳是吃過段南山說得這個rou干的,又干又硬,難嚼得很,差點沒把她的門牙給崩掉。她想了想,抬頭問道,“也不是不可以,你還記得咱之前拿rou干煮湯的事兒嗎?” 說來也是早幾年的事,家里本就窮得叮當響,方老三攢了幾個錢就娶了胡氏進門,家里一下多了兩張嘴,方琳姐妹仨自然吃不飽飯,段南山那會兒年紀小,獵不到什么大的野物,就滿山追著兔子山雞這些小家伙兒跑,然后把省著吃把余下的rou風干了存起來,四個人餓得咕咕叫,惺惺相惜得不得了,結果就是段南山的rou干,加上方琳挖的野菜,在山坳挖了個坑,架著個石鍋煮過滿滿一鍋湯,吃得那叫一個香,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段南山的箭術越發精湛之后,以及方琳家里日子好過了些才逐漸停下來。 “餓肚子的滋味,這輩子恐怕都忘不了?!倍文仙较肫疬@事,臉上也微微掛著笑意,他和方琳,可不就是餓肚子的緣分。 “姐,你是想說把rou風干了貯藏起來,然后賣湯嗎?可這定什么價錢,貴了,不如賣rou劃算,便宜,咱還不是一樣的虧本嗎?”方麗腦子轉得快,立馬便分析出其中厲害。 方麗搖搖頭,“不,你姐夫他不懂廚藝,那會兒也沒錢買什么調料,所以風干的rou不好吃,咱們可以加調料,這樣味道肯定比以前的好,再者,也不是只有風干這一條道,用鹽腌了,或者熏干,都是法子,我聽以前咱們村的貨郎說,南邊還能把rou做成一種叫臘腸的東西,行遠路就帶著當干糧,平日里炒著煮著也都能吃,可惜我不會做,不然這也是個法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