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月亮之下,兩條身影被拉得很長,中間有一段空隙,漏下一段銀色的月華。 “三花,我早些日子已經寫信給我母親,要她遣媒人來提親,可今日收到她的來信,她生病了?!焙喴喾怯行┚执俨话?,不敢看彥瑩的眼睛:“我要回京城侍疾,等著母親身子好一點,我再要她派媒人過來求親?!?/br> 彥瑩心中微微嘆氣,這古代成親還真是麻煩,一定要走媒人這過場,要是沒有媒人,就會被冠上“無媒茍合”的大帽子,壓你一輩子翻不了身。彥瑩自己對這大帽子倒是無所謂,可簡亦非畢竟是大周朝土生土長的人,思想上不可能跟她合拍,肯定會將這無媒茍合看得很重,單單憑他寫信回去讓他母親遣媒人過來就能看得出來。 要是真心不守規矩的,自己去找個媒婆來又怎么樣?就連肖經緯那小白兔,著急起來也知道將他爺爺的意見撇到一邊,沖到自己家里來向二花提親吶。彥瑩實在想說一句“簡亦非,你難道就沒有給媒人的銀子?”可轉念一想,自己好像成了恨嫁女一樣。 前世是女漢子沒人愛,今生好歹美貌與智慧并存,又來了個緊追不舍的,自己可不能太張揚了,免得把簡亦非嚇跑。彥瑩朝簡亦非微微一笑:“亦非,我等你?!?/br> 這句話說出來,似乎有些輕飄飄的,可那話一落音,這顆心就踏實了。彥瑩望著面前的簡亦非,哈哈一笑:“你怎么了?” 簡亦非的臉上有一種驚喜交加的表情,他瞪圓了眼睛望著彥瑩,結結巴巴道:“你、你、你……真愿意等我?” “不等你等誰?”彥瑩撇了撇嘴角:“只有你說要娶我!” “宜軒不也說過?”簡亦非忽然就較起真來:“初六那日,他拉你到這樹下頭說了好一陣子話!”他很想告訴彥瑩,那時候自己就在這樹上頭哩,可又怕彥瑩生氣,最終還是將那句話吞回了肚子去。 即便彥瑩不生氣,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偷聽他們說話,這事情做得太不地道了。簡亦非一想著那日的事情,心里邊還有些發酸,一顆心就像浸在醋缸子里頭一樣。 “許世子說過,可我沒有答應咧!”彥瑩伸手拍了拍身邊的杏子樹,上邊骨碌碌的滾下了幾個杏子,六花追著跑了過去:“一個也不能走掉,明日拿它們做罐頭!” 小小的身影在月亮下邊不住的晃動,看得周圍的人都嗤嗤的笑了起來,簡亦非這時候才覺得稍微輕松了一點點,臉上微微發紅,望著彥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害怕嘛,宜軒的身份比我要高,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簡亦非,你真是個傻瓜!”彥瑩甩了甩手:“你沒有眼睛?你看不出來?” “看出來什么?”簡亦非可憐巴巴的望著彥瑩:“我有哪里漏掉了?” 彥瑩實在是服了簡亦非,伸出兩只手捏住簡亦非的臉,做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你難道看不出我喜歡你?” “??!”簡亦非覺得臉上一痛,可心里頭卻是快活得很,就如一條小船航行在河里,忽然來了一陣大風,推著那小船不住的往前邊去,走得很是輕快。 “三姐,三姐,你別打人!”六花蹦了過來,一把抱住簡亦非的腿:“簡大哥可是個好人吶,你打壞他了,以后誰幫咱們干活?” 彥瑩伸手將六花一撥拉:“到旁邊去!” 家中姐妹多也有些不好,要說什么悄悄話都不成,雖然那幾個沒有像六花一樣跑過來,可眼睛都在往這邊瞅呢。彥瑩伸手拉了拉簡亦非:“咱們到外頭說話去?!?/br> 肖家村的夜晚很是寧靜,偶爾遠處傳來一聲狗吠,頃刻間旁家的狗也跟著叫了起來,村子里頭立刻就鬧騰得很是歡快。彥瑩與簡亦非并肩走到了老屋那邊,狗叫的聲音剛剛歇下來,四周又恢復了一片寧靜,頭頂上半邊月亮,黃黃白白的掛在那里,似乎在偷窺著站在樹下的那兩個人。 桃樹這時候已經沒有桃子了,只有滿樹綠色的葉子,彥瑩指了指身邊的桃樹,露齒一笑:“簡亦非,你還記得不,你在樹上摘桃子,把衣裳都弄臟了?!?/br> 她的眼睛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神采,似笑非笑,簡亦非忽然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沖動,伸出雙手就將她攏在桃樹與他之間:“三花!”他盯住了彥瑩,忽然間覺得有些局促,不知道接著該如何說下去。 “怎么了?簡亦非,你要說什么?”彥瑩被他圈在懷里,忽然莫名有了一絲羞怯,看著面前少年一張干干凈凈的臉孔,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我……”簡亦非悄悄將一雙手合得緊了一些,感覺到彥瑩溫暖的氣息就在自己的鼻子下邊,就如有一只小手正在撫摸著他的肌膚,讓他緊張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他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慢慢的開口道:“三花,我不知道要說什么,我心跳得厲害?!?/br> “是嗎?”彥瑩也猶豫了一下,可還是伸出手來按在他的胸口:“我來摸摸看,是不是真跳得厲害?!?/br> 她的手就像一塊炙熱的烙鐵烙在胸口一般,簡亦非幾乎要驚跳起來,鼻子里又有細流在涌動著,他猛然吸了一口氣,將手用力一合,就將彥瑩抱在了懷里:“三……三……花!”他覺得很是羞愧,他的聲音就像村民們養的羊一般,咩咩的叫著,斷斷續續。 她的身子就在他懷中,軟綿綿的,一種少女的幽香在他鼻翼下慢慢浮起,眼前仿佛出現了萬點星光,燦燦的一片,讓他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他什么也不敢說,生怕說錯一個字,這都會是對她的一種褻瀆,他只是緊緊的抱著她,靜靜的站在那里,享受著耳畔清風微微而過,小蟲子在草里低吟。 “簡亦非?!睆┈撚X得那兩條胳膊越來越緊,差不多要將她抱得喘不過氣來,她吃力的掙扎了一下,氣喘吁吁道:“放開我一點點,快悶死了?!?/br> “哦哦哦?!焙喴喾呛軅}皇的馬上將兩只手松開,彥瑩本來是緊緊貼在他身上,他這猛的一松手,讓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后邊跌了過去。簡亦非趕緊一伸手又將她撈在了懷里,一只手托著她的腰,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 “三花,是我不好,你別介意?!焙喴喾怯行┌没?,自己真是太唐突了,怎么能做出這樣無恥的舉動來!他不該是與三花面對面的站著說陣子話,告別了以后就送她回家去?怎么就動手動腳了起來? 他努力的調整了下自己的姿勢,想要放開手,卻又舍不得,彥瑩的手好像很柔軟,就算她的手心里有繭子,可他也覺得很柔軟,握著她的手,他覺得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抬頭一看,就見半邊月亮在嘲諷的望著他笑。 “三花,我走了以后,你每天想我一陣子好不好?”想了又想,簡亦非搖了搖彥瑩的手,傻乎乎的問出了一個問題:“只要想一陣子就好,不用想太久,別耽擱你干活?!?/br> 彥瑩忽然間也跟著簡亦非變傻了,抬起頭望著簡亦非的臉,傻傻的笑了笑:“簡亦非,我干嘛要每天想你一陣子?” “要是你不想我,那就會慢慢忘掉我啦?!焙喴喾切睦锇l虛,三花要是忘記他,嫁了別人,那他怎么辦? “難道你要走很久?”彥瑩有些不解的望著簡亦非,又慢慢的搖了搖頭:“我就知道,你上回說要娶我是騙人的?!?/br> “不不不,我沒騙你?!焙喴喾怯行┲?,忙忙上前走了半步,舉起手來指著天空:“我對天發誓,我這輩子就只娶你,絕不會娶別人,要是食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咦,這話好像有些耳熟,彥瑩搖了搖腦袋,忽然想了起來,這不是肖經緯在堂屋里向二花說過的話嗎?這可真是巧合,同樣的話,一天聽了兩遍,只不過是兩個不同的男子對兩個不同的女子說出來的。 “三花,你搖頭作甚?難道是不相信我?”簡亦非見著彥瑩搖頭,心中緊張,眼巴巴的望著她:“你要相信我,等我家的媒人上門提親,可千萬別等不及就嫁了旁人!” 彥瑩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你要說話算話,家里這么多事情,我還等著你來搭把手干活哩!我明日日就準備要砌圍墻封山了,本來還將你算在勞力里邊,沒想到你卻要走了?!睆┈撏锵У拈L嘆了一聲:“記得早些回來!” 簡亦非瞧著她那燦若星辰的眼睛,心中一陣狂喜,三花是大虞等自己了?他開開心心的抓住了彥瑩的手晃了晃:“三花,你等著我,等著母親病情好轉,我就回來幫你們家干活!”這個時候,什么秦王府的親衛、青衣衛,全然沒有在他的考慮之中,他只想陪著自己喜歡的人,就這樣男耕女織的過上一輩子。 “好,我等你?!睆┈撉浦喴喾且桓睂W⒍⌒囊硪淼纳裆?,嘴角便漾出了一絲笑容:“你可要快去快回!” 第一百三十五章相邀 又是一天來了,彥瑩站在山腳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只覺得整個人全身輕松。這后山上全是青青翠翠的一片,隨著山風的吹拂,翠微蒼蒼,不住起伏,就如有人在隨風而舞,群袂翩躚。 山腳下已經開始在砌圍墻,一片熱火朝天,有人拿著砌刀,有人在遞磚塊,手腳麻利,配合得當。四斤老太家的大木肩膀上扛著帶子,兩只手握緊了車轅,正拼命的拖著車子往山腳那邊走,車子上載滿了青磚,車輪都被壓得癟癟的,看起來有些吃重。 車子后邊跟著四斤老太家兩個孫子,二木與三木,兩人撐著車門板子往前推,兩人都彎著腰弓著背,很是賣力。這邊四花與五花抬著一個大桶子過去,從里邊舀出一碗碗的茶水:“大叔,喝水咧!”六花帶著幾個年紀小的丫頭,拿著毛巾往上邊送:“大叔,擦擦汗!” 彥瑩站在不遠的地方,瞧著這般熱鬧的景象,臉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她給的工錢合適,又好飯好菜的招待著,干活的人都很賣力氣,沒有一個偷懶懈怠的。這才砌了三日,圍墻便差不多砌了一小半了。 “肖姑娘!”彥瑩一轉身,就見許宜軒騎馬往山腳下趕了過來,后邊還跟了幾個親衛。彥瑩的心忽然有一絲失落,平常都是簡亦非與許宜軒一塊過來的,現在卻只有許宜軒帶著親衛來肖家村了。 “肖姑娘,我有事情找你!”許宜軒將馬韁扔給親衛,踏著沾滿露水的青草走了過來,他那件輕軟的蠶絲袍子上邊,繡著精致的水浪形花紋,隨著腳步一上一下的紛飛著,好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彥瑩笑著迎了過去:“許世子,好些日子不見了?!?/br> “可不是!”許宜軒的眉毛皺了皺:“還不是我母親拘著我在別院,每日里頭都啰啰嗦嗦的,我怕她不斷的在我耳邊念來念去,這才忍著沒出來,要不是早過來了?!鼻屏饲颇沁呍谛迖鷫?,許宜軒趕緊喜滋滋的從荷包里頭掏出了幾張銀票:“肖姑娘,你少不少銀子?我這里有八千兩,先給你用著,等你有銀子的時候再還我!” 彥瑩有幾分感激,這青蔥少年,出身高門大戶,偏偏一顆心還是這般純潔,就像是從淤泥里長出來的一朵白色的荷花。她笑著擺了擺手:“許世子,實在感激,只是我現在手頭銀子夠花,還不用旁的銀子?!?/br> “哼,你能接我師父的銀子,就不能接我的銀子?”許宜軒有些焦躁,兩條眉毛湊到了一處,好像一個八字:“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肯定借了銀子給你的,是不是?” 彥瑩有幾分啞然,許宜軒是怎么知道這回事情了?上次簡亦非來辭行的時候,還順便塞了三百兩的銀票給她:“你拿著,萬一有銀子短缺也好救急用?!?/br> “簡亦非,我不能要你的銀子?!睆┈摫緛順O力推辭,卻被簡亦非一把攥住手掌不放:“我的銀子就是你的銀子,你為何還要跟我客氣?那不是生分了?我回京城問我母親要我的積蓄,到時候給你送過來,盡早些將那山頭和大湖買下來比較好?!?/br> 沒想到簡亦非也挺有眼光的,彥瑩聽著他說的那句“我的銀子就是你的銀子”,心里頭也很是高興,沒有再多做推辭,就將銀票給收下了。今日聽著許宜軒忽然說出了口,有些別扭,這許宜軒又是怎么知道簡亦非給了自己銀子? 許宜軒一直想要湊齊銀子給彥瑩買山買地,上回向豫王妃問著要銀子沒得手,就打著主意想問簡亦非借錢。那晚簡亦非來辭行的時候,豫王妃交代李mama送三百兩銀子過去,許宜軒聽了就起了心,第二日簡亦非要走的時候便追著問他要:“師父,你借三百兩銀子給我好不好?我過幾個月就還給你?!?/br> 見著簡亦非沒有開口,許宜軒又諄諄善誘:“師父,我到時候還你三百五十兩銀子!” 簡亦非撓了撓腦袋:“宜軒,我的銀子借出去了?!?/br> “借出去了?”許宜軒有些失望,嘟著嘴望了許宜軒一眼,心里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你借給誰了?是不是肖姑娘?” 簡亦非被他說中,臉色一紅,死命想搖頭,可他素來是個老實人,不會撒謊,脖子硬得像塊磚頭,半天沒法子晃動。許宜軒見著他那樣子,心里立即就明白了,抓著他的手跳了起來:“師父,你竟然比我的手腳還快!” 師父可真是細心,做什么事情都趕在自己前頭一步!許宜軒不免有些怨言,只不過想到自己有八千多兩銀子,比師父借給肖姑娘的銀子要多得多,心里頭才高興了一點點。 今日一早豫王妃起來,就說嘴里無味,廚娘弄的飯菜吃膩了,想要吃點新鮮東西。許宜軒聽了心中大喜:“母親,我幫你去找個很會做飯菜的過來,讓她做好吃的給母親享用?!蓖A送?,趕著又補了一句:“母親記得要打賞她!” 豫王妃一挑眉頭:“真做得好這樣吃?還沒來做就讓母親記得打賞,也忒著急了些!總要讓母親嘗了她做的菜才知道!” “肖姑娘做的菜就是好吃!”許宜軒著急得跳了起來:“母親,我這就去找她來給你做午膳,你嘗嘗就知道了,肖姑娘的飯菜可真是好吃得很!” 許宜軒一溜煙的跑了出去,豫王妃望著他的背影笑了笑,這邊李mama低聲道:“王妃,世子爺還是記掛你的,聽你說口味不好,就急急忙忙的去請大廚了!” 豫王妃懨懨的皺了下眉:“他還不是想著趁機見那個肖姑娘?”她舉起雙手在自己面前看了看,十指尖尖,指甲上邊涂著的蔻丹紅艷艷的發亮,瞧著就像外邊盛開的榴花一樣艷麗。 “mama,那東西你準備好了沒有?”豫王妃的聲音里忽然有了一絲熱切,她將雙手放了下來,抬眼看了看李mama,眼里流轉著一種神采,看得李mama一怔,王妃多年都未有過這般開心的神色了。 “王妃,你下定決心要用這法子?”李mama捻了捻衣兜,里頭有東西沙沙作響,似乎是一個紙包在擦著綢布。 “是,無論如何,我也要親自看一看這肖姑娘,否則我這心里頭就不踏實?!痹ネ醯氖种讣拙従弿牧硗庖恢皇值氖直成厦诉^去,略略停了下,用力掐了進去,一種疼痛的感覺從心底升了起來,她唇邊帶著一絲苦笑,聲音變得很是凄涼:“這些日子,我一直夢見她,小手小腳在我身邊,或許她真的還活在這個世上?!?/br> 李mama垂頭道:“既然王妃一定要這樣做,老奴自然會讓王妃遂了心愿?!?/br> 許宜軒得了豫王妃的話,一路歡歡喜喜的跑到了彥瑩這里,第一件事情是想著要塞銀子給彥瑩,可沒想到被彥瑩拒絕了,他有些不痛快:“肖姑娘,既然你能收師父的銀子,自然能收我的?!?/br> 彥瑩忽然間無話可說,白衣少年郎筆直的站在她面前,目光倔強,臉上有一種略略受傷的神色,這讓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朝著許宜軒微微一笑:“許世子,你師父只借三百兩銀子給我,數額少,我自然敢接,現在你一口氣塞八千兩銀子給我,要是我虧本了怎么辦?到時候沒銀子還你,我又該怎么辦?” “肖姑娘,你肯定不會虧本的!”許宜軒聽說只是這個原因,心里頭高興起來,兩條眉毛又飛著快到了鬢邊:“只要你一出手,肯定就是賺銀子,哪里會虧本的?”他捧著銀票就往彥瑩手里送:“拿著拿著,不拿著小爺要生氣了?!?/br> “那……我打張借條吧?!睆┈搰@了一口氣:“許世子,多謝你看得起我?!?/br> 許宜軒沖著彥瑩嘿嘿直笑:“我就是相信你?!?/br> 陽光和煦肖大娘正抱著七花在外頭曬太陽,一邊與大花說著閑話,葉兒這時已經會走路了,搖搖晃晃的圍著大花在轉,一邊伸手摸著她的肚子,奶聲奶氣的喊著:“弟弟、弟弟!” 大花知道肖老大盼著有個傳宗接代的,心里頭也想著要生個兒子出來,所以教葉兒對著肚子叫“弟弟”,或許這么叫著叫著就真的能生出個男娃來。 見著許宜軒跟著彥瑩走了進來,趕緊站起身來:“許世子?!?/br> 肖大娘有些納悶,上回三花不是拒絕了許世子?咋這許世子還往自己家里頭來得這樣勤密?就好像沒那檔子事情一樣,看來那次應該是許世子一時高興,跟三花開玩笑吶。 “許世子今日怎么過來了?”大花牽著葉兒站在一邊,笑嘻嘻的問,心里頭也在替彥瑩捏著一把汗,自家是莊戶人家,跟高門大戶攀上了交情雖然好,可就只怕到時候那許世子一翻臉,自己家就會被壓得動彈不得,再也翻不了身。 “我借銀子給肖姑娘?!痹S宜軒滿臉得意之色:“只可惜沒有湊到五萬兩,只有八千兩?!?/br> 肖大娘與大花兩人站在一旁,呆呆的望著許宜軒由彥瑩帶著走進了堂屋。 “阿娘,我的心里頭恩門就有些不踏實哩?”大花忽然覺得有些發冷,打了個寒顫:“這世子爺咋就無緣無故的借銀子給三花?” “可不是嗎?”肖大娘也吶吶的說著,輕輕拍了拍七花的背:“可千萬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喲!”這三丫頭,心越來越大了,起先還只是做做酸筍,小打小鬧的,后來就到東大街開起鋪子來。這鋪子才開了多久?她就想著要包山頭,包池塘,現在又上萬的跟人家借銀子!到時候萬一生意不好,拿什么去還人家?肖大娘一想到這里,腳下就輕飄飄的,趕緊抱著七花坐了下來:“三花可要有把握,莫要胡亂折騰吶!” 第一百三十六章相見 煙柳重重里露出一角飛檐,有鳥雀在枝頭婉轉啼鳴,灑落一串珍珠般圓潤的聲音,青石小徑上行走著幾個人,分花拂柳,長長的枝條隨著纖纖皓腕不住的搖擺,嫩綠的葉子也在上上下下的搖曳。 “肖姑娘,我母親是個很和氣的人,你別驚慌?!痹S宜軒陪著彥瑩走在別院的走廊里,朱紅色的廊柱與那淺碧色的窗紗相映成趣,就如美人的華服。 “我沒有驚慌?!睆┈摮S宜軒笑了笑,見王妃有什么值得驚慌的?王妃也是人,不過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最不濟就是脾氣差一點罷了,自己小心翼翼陪著笑,總不至于會要被那豫王妃死盯著捉錯處吧? “嗯,嗯,我知道你不會慌張!”許宜軒興沖沖的看了彥瑩一眼,只覺得她肌膚勝雪,比他以前見過的京城貴女都要好看。只是瞬間,許宜軒心里頭忽然有一絲淡淡的惆悵,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了,上回自己說要娶她,肖姑娘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難道在她的心里,自己的身世倒是一個累贅不成? 兩人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前邊有丫鬟婆子引著,一路到了主院。 豫王妃坐在屏風前邊,身子微微前傾,一雙眼睛焦急的望著門口,湘妃竹的門簾縫隙十分細密,能看得到外邊影影綽綽的團花錦簇,可卻沒瞧見人影,這讓她有幾分焦慮,眼睛不住的瞄來瞄去。 旁邊的丫鬟遞上了一塊帕子,一邊瞅著豫王妃的臉,心里頭有些惴惴不安,王妃今兒一早起來就覺得不舒服,廚娘們送來的早膳都沒怎么用,只說口味不好。世子爺自告奮勇的說去尋個會做飯菜的來,也不知道去哪里請大廚了,王妃現在肯定很餓,心里頭又堵著不舒服,難怪她臉色這樣差。 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豫王妃的臉這才放松了些,露出了微微的歡喜,李mama站在她身后,能明顯覺得豫王妃的肩膀放松下來。 門簾被人掀起,從外邊走了幾個人進來,豫王妃的眼睛死命的盯住了站在許宜軒身邊的彥瑩,一雙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裳里子,只覺得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給王妃請安?!睆┈撟呱锨叭?,落落大方的行了一個禮,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你就是那個很會做菜的肖姑娘?”豫王妃溫柔的笑了笑:“只聽軒兒將你夸得人間少有,趕快過來讓我瞧瞧,究竟是什么聰明人兒,讓我的軒兒這般中意?!?/br> 彥瑩聽著豫王妃這幾句話,咂摸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思,她竟然用了“中意”兩個字,這分明就是一種危險的信號。有哪家富貴人家會高興自家的兒子喜歡上了一個鄉里丫頭?豫王妃雖然言笑晏晏的說出這兩個字,肯定心里卻是痛恨得緊。 只是豫王妃吩咐自己過去,自己也不能不聽從,彥瑩很乖順的走上前去,也沒有低頭,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抬著一雙眼睛直視著豫王妃……身后的屏風。 直接看豫王妃似乎有些不大禮貌,可是不朝她那邊看也更沒禮貌,彥瑩決定好好將那塊屏風欣賞一番。碩大的牡丹,繡得栩栩如生,那卷曲的花瓣似乎充滿了生機,隨著微風在不住的搖曳,金絲的花蕊閃閃的發著亮,似乎還能聞到一陣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