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鳳姐笑得合不攏嘴吧,邢夫人直接暈頭暈腦,腳底放了飄。虧得迎春早有防備,綉橘司棋早罩著她了,見事情不對,手腳快捷上前拽住了,邢夫人才沒出大丑。 賈母氣得直瞪了好幾眼,她才咬破了舌頭,清醒了少許。 一時進了起坐間,迎春落座,賈母邢夫人鳳姐三人見禮,這是國禮家法,迎春不敢廢弛,只有在賈母等生為拜下之時,忙叫:“免禮,賜座!”走個過場爾! 一時,賈母落座,迎春命藍云水英領著邢夫人去配殿挑禮物,這才把邢夫人給支開了。 賈母卻看著杜若,不敢多言。 迎春便命杜若上前給鳳姐磕頭:“你家里事情,二奶奶已經替你料理清楚了,有什么事情盡管問她?!?/br> 鳳姐便跟杜若去交代事情,起坐間獨留下迎春祖孫。迎春下了座榻,福身給賈母行禮:“孫女拜見老祖宗,請老祖宗安!” 賈母頓時落了淚,伸手拉起迎春:“我的兒,可不敢這樣,你如今可是貴主子了,國禮家法可是亂不得啊?!?/br> 迎春笑著坐了:“圣上以仁孝治國,見了太后娘娘也是要行禮問安,年節壽誕之期也是要磕頭的呢。我這是向圣上看齊,圣上知道了,也不會怪罪?!?/br> 賈母聞言笑得滿臉褶子,滿眼淚水。 迎春勸說半日,好容易才忍住了。 一時,迎春問起家里事情,賈母臉上那個笑啊,真是比蜜糖還要甜些:“都好,都好,如今府里托了你們姐妹福氣了,你大jiejie冊封貴妃之后啊,你二叔也升了官兒,如今已經是正四品太仆寺少卿?!?/br> 迎春一聽這話,知道這是掌管車輅、廄牧官兒,上頭還有正卿,少卿不過是脅從,只要按部就班也就成了,這種差事二叔應該可以勝任,關鍵還是官階上去了,人前體面最要緊。 想起賈璉還是個正八品,因此訕訕一笑:“二哥還好吧?” 賈母便笑:“他好的很,莫看他官兒不大,人緣活泛,如今憑是什么東西,只要你說得出來名字,他就弄得來?!?/br> 迎春又問:“寶兄弟,林meimei呢?” 賈母越發笑成彌勒佛:“說起這話,都要感謝你這個jiejie了,你寶兄弟與蘭哥兒兩個都接了國子監李祭酒的入學令了,他兩個不用考了,直接特赦入學呢?!?/br> 說著眼眸一黯,撫撫迎春手:“哦,還有你大嫂子跟蘭哥兒兩個,當著我的面給你們姐妹磕頭了,你大嫂子也糟心得很,娘家嫂子嫌棄她不祥,她歸寧回去鬧個沒臉,回來遇見會親,也是我們高興過頭了,不怪她,她寡婦失業,怪可憐見得?!?/br> 迎春知道李紈這約莫是好了光景了,一笑:“怪她作甚,都是我跟jiejie不經事兒,忘東忘西,做事不周全。這一次禮物我都寫了簽字了,府里上下都有,老祖宗安心?!?/br> 賈母額首。 迎春又道:“老太太,年下要給太后進年禮,不知道府里如何準備呢?” 賈母蹙眉:“太后娘娘如今病著,論理這禮物最好是貴重藥材,只是府里藥材再好,那里比得過番邦進宮跟太醫院呢,如今正不知道該如何呢,一家人愁得很?!毙纯聪蛴?,眼眸一亮:“你可是有什么主意?” 迎春額首:“老太太說的不錯,太后娘娘什么都有,如今病體違和,敬獻貴重藥材最實在,不如老太太就讓二哥哥去謀求一顆上了年份人參吧?!?/br> 賈母嘆氣:“你二哥哥現今倒是跟人合伙子開了生藥鋪子,貴重藥材是不缺,只是這個人參,若無百年以上,宮中也不稀罕,只是這百年人參可遇不可求啊,縱然萬金在手,也是謀求無方呢!” 迎春道:“老太太直管各處求去,成不成的是緣分,心意到了,或許機緣巧合就成了?!?/br> 賈母沉吟片刻,一笑:“倒是這個理兒?!?/br> 這邊說完了私房話,鳳姐合著邢夫人也回來了,邢夫人眉開眼笑,一幅沾了天大便宜的模子。 稍后,承乾宮來了抱琴相請,說是御膳房宴席到了。 賈母坐轎,迎春跟鳳姐落后一步跟鳳姐并排,笑道:“方才見你幾次殺雞抹猴使眼色,有什么事情,需要瞞過老太太呢,這會子老太太聽不見了,說吧!” 鳳姐輕聲道:“還不是學家事情,薛姨媽前兒尋了我了,對大姑奶奶好一通,埋怨,說是從前每年五萬銀子供奉大姑奶奶,如今,答應事情影子也不見,她請求會親折子,大姑奶奶也不理睬,直差沒說大姑奶奶沒良心了,這話我哪里敢讓老太太知道,更不敢跟大姑奶奶說去,只好告訴二姑奶奶您一聲,我是怕薛家逼急了,在外頭胡言亂語亂造謠,與大姑奶奶不利?!?/br> 迎春知道這是自己攔了她們的攛掇元春,如今進宮,婚事都不成,省親也不成,薛家著急了,去鳳姐面前亂投醫,冷笑:“這話就是放屁,大jiejie在宮里坐著,難道上門去勒逼了不成?睬他!” 鳳姐笑道:“我也是這般勸得她,當初銀子是她自己送上門,原本也是要二姑媽幫著她們疏通上頭意思,如今不成,二也是薛蟠自己作興,怪得誰來?” “姨媽哭了一場,哭得我這心里只是發酸。后來又轉了話頭,說是哥兒不聽話,一個姐兒倒是爭氣能干,有每個姐妹兄弟幫襯,說是愿意出五萬銀子,只求寶釵進宮來當差?!?/br> 鳳姐說著看下迎春臉色,頓一頓又道:“如今你哥哥是可以替她們辦,只是我這心里不踏實,畢竟他哥哥事情賈雨村一清二楚,薛蟠在戶籍上頭已經暴亡,人卻在京都晃悠,只怕一個不好,要出大事情?!?/br> 迎春眼眸一凜:“這必定是薛寶釵還想著要學大jiejie進宮做女史,這般看來薛家并不死心,我說一句,鳳jiejie想要子孫從此富貴榮華,回去就把薛家開銷了,他們家也不是沒宅子,家里也不是沒銀子,這樣子住在榮府實在不成體統?!?/br> 鳳姐額首:“這事兒如不是挨著二太太,不過一句話事情。說起來,這寶丫頭的意思我約莫猜得到,大約是覺得她比姑奶奶們不差什么,如今竟然連寶玉也嫁不得,索性進宮來博個大的,也讓人瞧一瞧,當初不該小瞧她?!?/br> 鳳姐說著瞧一眼迎春:“這若是干脆就把林meimei跟寶兄弟親事定了就穩妥了,再沒人上趕著巴結給人做妾道理?!?/br> 迎春知道,這是鳳姐暗示自己做手腳給黛玉指婚,蹙眉道:“我如今在太后跟前情分,求個指婚不是不可以,只是姑父還有三年孝呢,咱們家也不缺當家主婦,且林meimei也不大,這般著急定親,娶荒親似的,還不被人戳脊梁骨,怎么也要等到三年孝滿,做個水陸道場,在風光賜婚迎娶,這才是美滿姻緣呢!” 鳳姐齜牙:“這倒也是!” 迎春凝眉暗忖,看來薛家母女進宮搏擊的心思并未熄滅。薛寶釵其人志向遠大,關鍵時刻可以犧牲一切犧牲之人。倘若答應她們弄進宮來,一個不好,達不到她心中所想的遠大目標,她一狠心反了水,投奔自己姐妹敵人淑妃惠妃這些害人精。反頭謀害自己姐妹,薛寶釵對榮府事情比迎春還清楚些,反戈一擊更能傷人。 再者,賈雨村終究要倒霉,一旦有心人把薛蟠的事情翻出來,也是個大麻煩,若不當機立斷,到時候榮府就會被他牽連。 對于薛家,殺人或許要抵命,趕出去卻是不犯王法,頂多是壞了親戚情分,薛家這種親戚,不要也罷。因道:“不如jiejie回去替她做個媒吧,寧府薔哥兒不是沒娶親呢?若是你做媒,她不應,自己也該搬出去了!” 鳳姐暗忖片刻,撲哧一樂:“meimei這個主意倒是好!” 旋即瞧著迎春訕訕一笑:“咱們太太今兒,本來老太太不想帶她來,誰知道,臨出門,她竟然自己個趕出門來,老太太沒法子,才叫她上上了車。唉,二meimei,你要擔待些!” 迎春勾唇搖頭:“不礙事!”心里猜測邢夫人大約拿了自己不少東西吧。 恭送眾人出宮之時,迎春終于知道邢夫人笑些甚么了,也知道大家尷尬何來。 卻是邢夫人把迎春小庫房錦緞幾乎搬個罄盡。出宮時候,延禧宮一遛太監跟著她送行,足足裝了兩滿車。 迎春驚愕之下忙看鳳姐,難道榮府克扣了邢夫人份例不成? 鳳姐尷尬的低頭裝聾。 賈母一見邢夫人這般打秋風行徑,氣得鼻子冒煙,差點要動武行。 最終,迎春攔住賈母:“這些東西原本要年前派人送回家去,勞煩太太帶回去倒是省了事兒?!?/br> 讓眾人知道邢夫人貪婪,對迎春來說并非壞事。不過,她在自己這里出丑也罷了,再不能讓她上外頭去出丑敗行得好。 臨別,迎春低聲交代鳳姐:“她貪些小東西無關緊要,鳳jiejie切忌不要讓她插手中饋,代表榮府處理俗務,萬別讓大太太再走了二太太的老路!” 鳳姐聞言眼眸一凜,知道迎春這是暗指自己跟王氏當初合伙子開當鋪,發放高利貸事情,鳳姐收斂笑意,正經的額首:“這個娘娘盡管放心,諒她不敢。一來她手里沒有可用之人,二來,大老爺如今可厲害了,在府里那是說一不二,太太若是膽敢亂說亂動一下下,捶不死她!” 迎春額首:“如此最好!” 臨行,賈母拉著迎春再三叮囑:“姐妹齊心,其利斷金,你jiejie如今身子重,我看她心事也重。這種時候,原本娘家人陪著開解最好,且是咱們進來不容易,你二太太指不上。 祖母瞧你是個聰明的,心里比你jiejie還要通透些。你如今又得了太后娘娘緣法,這可是別人求不來福氣。迎丫頭,千難萬難,也要保住你jiejie這龍胎,這是你們姐妹今后立足根本,切勿馬虎??!” 賈母說話間把迎春抓的死緊,只得了迎春鄭重承諾,這才抹淚上了暖轎。 賈母跟元春會面之時,迎春并未陪伴,瞧著賈母這個摸樣,難道元春又跟賈母發生了什么分歧不成? 回宮,迎春忙令綉橘下去打探,終于從紫墨口里得到了消息,元春跟賈母因為王氏病體發生分歧,元春跟賈母提出,讓大老爺賈赦讓出花園里小別墅來,給王氏養病調理身子,并要求賈母讓薛姨媽一家隨同王氏進駐花園子,方便開解王氏。 元春心思,希望王氏快速康復,明年正月能夠進宮會親。 賈母因為賈璉刑訊賈菖,從而得知王氏思謀害死黛玉,心中厭惡王氏至極,又因為榮府藥材來自薛家鋪子,老太太如今見不得薛家母女,已經到了舉而不堅地步。賈母如今在府里,各方面限制王氏行動,若非怕人察覺,賈母很想一碗藥送她回去金陵永遠安息。 卻又怕折了寶玉黛玉的福分,這才容他活著,豈能容她再進宮來搞風搞雨呢! 祖孫因此差點翻臉,各自氣得不輕。 許多事情迎春樂意勸慰元春,獨獨王氏事情,迎春無法開口。 因為迎春心里其實有些愧疚,王氏病癥迎春有法子,卻沒替她醫治。 三思之后,迎春決定維持原狀,王氏這人一旦出來,只怕又要拉虎皮做大旗,張羅明年省親事情了。 了解賈母跟元春心病,迎春最終下了狠心,與其王氏出來把大家折騰死,不如讓她一個人去死好了。 當晚,迎春進了空間,問那錦鯉:“你若是離開這里出去辦事,可以維持多長時間不現原型?” 錦鯉早知迎春心思,笑道:“如今我已經煉化三支人參,攏共獲得了三百年修為,一個對日之內,沒有任何問題?!?/br> 迎春看著錦鯉芙蓉面,柳條腰,這個模子賈璉見了豈不是要勾動天雷地火?蹙眉道:“變個男人來瞧瞧!” 錦鯉一晃身,變成一個白衣書生,手搖折扇,搖搖擺擺十分風流俊雅。 迎春看了一眼:“面皮黑些,眉毛粗些,腰身粗壯些。我要你去賣人參,你幾時見過跑山之人如此俊秀?” 錦鯉依言,眨眼間變成一個粗壯的黑臉漢子,一眼瞧見,就是常年在風雨中往來之輩。 迎春終于滿意,低頭畫出賈璉的人頭像來,遞給錦鯉吩咐道:“你取一根五百年分紫皮人參,干制后去榮寧街尋找這個人兜售,再以三千金價格出賣給他,他若問你出身,你便說是高麗國人,特特前來天朝尋找長期合作商家,專門替你銷售高麗國人參?!?/br> 錦鯉瞧著賈璉畫像嘖嘖稱奇:“這人是主人兄長吧,長得可真??!” 迎春看了錦鯉眼眸一閃:“他有老婆孩子,不適合你!” 第62章 回頭卻說元春,賈母去后很久了,她依舊難以平復興中憤懣,元春不知迎春已經了解她與賈母爭執,因怕迎春嘲笑她出爾反爾,甚至給抱琴下了封口令,敲打宮中上下不允泄露她跟賈母談話內容。 元春每年年關都會給皇后敬獻一筆銀錢,供她揮霍賞賜。這一回,元春摸捏著手里剩余銀票甚是躊躇,今年王氏再沒讓人轉送銀票,薛家也沒敬獻銀子,迎春帶進來玖萬銀子如今已經不足五萬銀子,皇后那里往年元春都是孝敬貳萬兩,太上皇太后那里再備一份體面禮品,也要萬兩銀子。再有太上皇、太后、皇后、皇上跟前伺候嬤嬤、掌事姑姑與太監,也要打發,各處千兩算的話,元春手中銀子便所剩無幾。 這一次玖萬銀子并非份例孝敬,乃是作為妝奩,今后榮府只給自己份例銀錢,今年是三千兩,明年大約也不會超過五千吧,這怎么夠花,還不夠她各處打賞用度,太上皇太后皇后三處孝敬怎么辦呢? 想起迎春,元春嘴唇勾一勾,她曾經是榮府最尊貴小姐,眾人仰慕對象,如今,她竟有些嫉妒迎春,嫉妒迎春沒花一分銀子竟然得到太后喜歡,得到皇上喜歡,更嫉妒迎春身上餑餑青春與朝氣。 元春挪動一下已經有些顯懷腰身,嘆口氣,迎春那般天真純善境界她是回不去了,最終,元春還是決定按照自己往年路數行事,她換來抱琴:“你攏攏帳,皇后那里除了孝敬銀子二萬,再備一份貴重禮品,太上皇太后孝敬也添加一成進去,各處掌事姑姑,掌事太監,還有咱們各處暗線賞賜也要往上提一成,看看銀子夠不夠,把數字給我!” 抱琴很快算出來了:“娘娘,婢子算出來了,攏共需要五萬八千銀子,咱們手里銀子還有一萬二千兩銀子缺口?!?/br> 元春蹙眉:“你去瞧瞧,咱們庫房有無東西可以當當?” 抱琴嚇了一跳:“娘娘,這不行,娘娘嫁妝三萬銀子,且都是日用東西,無法當當,內務府賞賜東西都是御制之物,若是抵押當當,被人知道可是大不敬之罪,不如,咱們跟二姑娘求助吧,娘娘除了嫁妝還有玖萬銀子,二姑娘縱然少些,手里必定有些私房銀子,不如咱們先挪借一用,他日有銀子再還回去也就是了?!?/br> 元春低頭想了想:“你私下去跟二meimei大丫頭綉橘念叨幾句,一句莫提我,看看她是什么意思,若是她有意幫襯必定要送銀子來,若是無意,你讓御膳房老張頭給舅舅傳話,就說寶丫頭做女史我沒法子,不過來我可以讓他到我宮里來做宮女,叫她們拿出十萬銀子,若是她想承寵做采女,再拿二十萬銀子來?!?/br> 抱琴眉峰一跳,三十萬銀子啊,自己主人這口咬的也太深了。 元春想法卻跟抱琴不同,自己花費十年青春,百萬銀子花銷,才有今日,薛家商賈下賤之家,三十萬銀子買個人上人的娘娘做,今后昂首做人,子嗣從此成為最尊貴主子,薛家也不虧了。 元春想著不由凜一凜眼神,只可惜薛蟠這個孽障,無辜打死人命,如今都成了死人了,否則,薛家繼續做皇商,自己哪里需要愁什么銀子呢? 然后,元春再次想起自己母親王氏,若是今日母親尚主中饋,自己豈能這般作難? 想來想去,就是沒想到她自己這種做法,本身就是涸澤而漁焚林而獵,試問幾個功勛之家女子夠像她一般,把娘家銀錢流水一般丟出去呢? 人都說王府貴婦,人家郡王一年份例也只有一萬呢! 迎春這邊正在陪著太后禮佛,太后念經,迎春則在一邊抄寫經文,忽然間,錦鯉飄了出來,告知迎春:“主人還是快些回宮去吧,承乾宮娘娘想跟主人借銀子,若是不成,則會十萬銀子買一個宮女名額給薛家,若是薛家丫頭想做奶采女,便再添二十萬銀子?!?/br> 迎春愕然,自己八月才給她玖萬銀子呢,竟然這么快就花光了?難道往年王氏送進來銀子更多不成?不由暗暗搖頭,這般花費下去,榮府不消幾年就當當了,怪不得王氏要開當鋪放高利貸了。 人家指著女兒進宮飛黃騰達,榮府養這樣一位娘娘,就跟下雨天背棉絮一般,總有一日要被她壓死了。 采女二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