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大概是因為迪瑪太過于溫柔紳士,讓亞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脅性,所以即便亞在墨斯面前能夠時時謹記自己身為人魚的身份,警惕對方的一舉一動以保障自己的貞cao,但是面對迪瑪,他卻總是會忘記這一事實,像是對待曾經世界的同性友人那般毫不在乎肢體之間的接觸,鬧得迪瑪總是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一而再再而三地壓制自己內心蠢蠢欲動的危險情愫。 至于隋垣,相比起兩人則更為糾結。一方面他也的確不想履行身為人魚的責任,跟自己的“伴侶”進行什么親密的身體接觸,而另一方面,他眼睜睜看著事態如墨斯所安排的那般滑向男主男配相親相愛的境地,心中涌動著的“責任感”實在是令他坐立難安。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這果然是至理名言…… 于是,就在這份糾結感的壓迫之下,在5237對的束手無策之下,隋垣開始有些消極地不作為。畢竟按照人物設定,他的角色定位就是柔弱單純毫無主見的理想化人魚典范,完全做不出爭風吃醋、爭奪“伴侶”注意力的行為,干脆在迪瑪與亞相談甚歡的時候充當會移動的布景板,時不時用敬佩的目光膜拜一下二人,能不出聲就不出聲——反正,按照設定,他們討論的東西隋垣不可能聽得懂。 在迪瑪的幫助下,亞迅速融入到了這個全新的世界,開始仔細規劃自己的未來。 他曾經的愛好與專業是服裝設計,有著豐富的理論知識與一腔的熱情,并且尚未被世故磨平棱角,依舊有著旺盛的想象力,只可惜剛剛踏入社會沒有多久、還來不及大施拳腳就莫名其妙地被迫穿成了人魚。不甘心一輩子被當成禁臠的亞自然想要為了理想與自由、自尊而努力搏上一搏,即使困難,也絕不愿意退縮。 聽著亞侃侃而談自己想要設計服裝、賺錢獨立的愿望與規劃,迪瑪在驚訝之余不由得有些好笑。見慣了毫無主見、只能依靠伴侶生活的人魚,雖然迪瑪并不認為亞的“異想天開”能夠達到所希望的結局,但是這也并不妨礙他鼓勵這條他很有好感的特立獨行的人魚,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幫助他。 原本,亞想要開創自己的事業是在他的伴侶墨斯的默認與暗中支持之下的,而墨斯也應當像是迪瑪那般,在與亞培養出一些感情之時即便對于他的愿望有些嗤之以鼻,卻也不無不可的縱容,以免他因為被禁錮了自由、剝奪了理想之后失去活力與笑容。 只可惜,如今的墨斯丟開了劇本,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在亞試探著提出想要經商之時只是冷漠地拒絕與無視,完全沒有支持意思,于是在亞按照劇情開始展露才華之時,他背后的支持者便順理成章地從墨斯變成了迪瑪。 由于墨斯與迪瑪都是高階軍官,算是這個世界的上流人士,并且頗有影響力,加之亞身為人魚的身份,他所設想的顧客范圍也傾向于這一類群體的人魚伴侶。這些上流人士都擁有自己備受寵愛的人魚伴侶,手上富裕,并且對于將金錢花費在自己的人魚身上絕不會有任何的吝嗇。只要他們的人魚希望,他們就會盡力完成伴侶的愿望,更不用說僅僅是花錢買一些稍微昂貴的衣服了。 于是,在有了顧客群定位、找到了支持者之后,亞便開始了在異界的服裝設計生涯。 所謂的主角,總歸是有著金手指的,雖然隋垣對于服裝設計一竅不通,卻也知道,無論亞怎么設計,這個世界的人們終究會對他設計的衣服趨之若鶩。不過最讓隋垣郁悶的是,他被亞當成了御用的模特,據說因為他長得特別符合亞的審美觀,是亞設計靈感的源泉。 每當設計出一款衣服,亞總會為隋垣留出一套,然后將其當成模特,拍攝出符合衣服風格的廣告照片,放在自己開設的服裝店內用以招攬顧客,而隋垣的表演天賦,也被亞挖掘地淋漓盡致。 無論是清純、懵懂,還是溫柔、妖媚,甚至冷漠、銳利,各種風情在隋垣的身上一一展露,自然而生動,帶著令人心悸的獨特韻味,而隋垣則在亞的指點之下欲哭無淚,盡管有意不想配合,身體卻總是能夠反射性地做出各種符合要求的姿態,聽話地讓5237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在亞的事業如火如荼發展的時候,迪瑪也傷愈出院,只不過作為墨斯的副官,他仍舊被要求隨時隨地為亞服務。盡管這明顯算作“公器私用”,但是由于迪瑪對于亞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他對這一命不但毫無一絲的不滿,反倒因為心下的竊喜而心虛,竭力試圖不著痕跡地對被“蒙在鼓里”的墨斯做出補償,讓默默旁觀一切的隋垣特別想給他點上一排的蠟燭。 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說得就是迪瑪這個悲催貨! 亞作為設計者,迪瑪作為投資商,隋垣作為移動廣告,專屬于亞的服裝品牌開始在人魚之中廣為流傳,口碑與收益均蒸蒸日上,而亞的才華與隋垣的“美貌”也開始被眾人津津樂道。 反倒是按照原著本應充當最大靠山參與其中的墨斯則完全抽身其外,也不知道在暗中做著什么手腳——從來不認為這位豬隊友會老實安分的隋垣總覺得有些隱隱的不安,似乎在按照劇情主角混的風生水起的背后,則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雖然在迪瑪出院后,隋垣于情于理都應當離開墨斯的住所,但是作為亞的繆斯,他仍舊在墨斯的默許、甚至是鼓勵下經常被亞留在家中,反倒與“伴侶”迪瑪逐漸疏遠。而迪瑪也由于自己對于亞那份朦朧的情誼,對于隋垣的態度堪稱詭異。有時候因為糾結而刻意遠離,有時候又因為愧疚而越發寵愛,令隋垣好幾次都想要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要淡定,生怕長此以往下去,他會被折騰到精分。 即使表面上什么都沒有做,墨斯也著實害人不淺…… 宴會之上,隋垣伴在迪瑪身側,望著他端著酒杯,明顯正心不在焉地走神,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格外同情憐憫。 順著迪瑪的目光,隋垣看向被獻殷勤的眾人圍在當中的墨斯和與其相攜的亞,抿唇眨了眨眼睛,又迅速移開了視線。 隋垣不得不承認,在看到墨斯與其他人似乎天生一對、被調侃祝福的模樣時,他的確感到有些不舒服,雖然并非像是迪瑪那般失神、失落又失望,卻也著實不是一個好現象。 盡管5237竭力提醒,自己也努力克制,但是某些感情的滋長仍舊不受控制,令人在猝不及防地意識到之時,已然不知該如何根除。 也許是因為習慣了對方的存在,也許是因為對方生死相隨的執著而無措,也許是因為被對方一再的深情所感染——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盡管此時此刻這份本不應該產生的感情還并不深刻,也許當對方離開后隋垣經過短暫的失落還能迅速恢復常態,但是顯然,對方并不打算有讓他擺脫的機會。 隋垣知道5237對自己給予“厚望”,知道它一直擔心自己因為感情而偏離自己存在的意義,導致令人難以接受的結局,所以他完全不敢將自己的所思所想對它和盤托出,似乎一旦說出口,承認了自己的動搖,便沒有了悔改的余地。 其實,隋垣對于“生存”這一詞匯并不執著,對于“銷毀”也并非像5237那般懼怕,他被創造出來的意義便是扮演一個又一個毫無代入感的角色,而這份意義卻并不足以支持他不顧一切的“活”下去。隋垣對于劇情的執著,只是源于責任,而不是為了繼續生存。 所謂的“銷毀”,也不過是像在“誕生”之前一般,重歸虛無罷了。沒有了感情,沒有了思想,沒有了自我,那還有什么可怕的呢?對于如今的隋垣而言,他只是有些不舍,不舍得所經歷過的繁華的世界、所演繹的悲歡離合,不舍得一直陪伴自己、鼓勵自己、幫助自己,還經常性拖后腿的5237,大概,也不舍得那個造成這種令他進退兩難的局面的趙曦和。 而倘若自己消失了,那么趙曦和,會怎么樣呢?——這是隋垣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5237大概會為了他鞠幾把熱淚,念念叨叨地傷心不滿,然后被分配給下一個接替他的扮演者,繼續履行自己身為智腦的責任。 那么趙曦和呢?也會如5237那樣在悲傷之后尋找到另一個他所執著的對象,然后像現在對他這般對待那個人嗎? 不知為何,一想到這里,隋垣就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對勁,突然對于被“銷毀”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抵制。 因為將自己推入困境的家伙而產生求生的欲望,隋垣對于這樣矛盾的自己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簡直要給跪了! “藍?你在想什么?”從失神中掙脫出來,恍然發覺已經將自己的人魚冷落很久的迪瑪頓時自責地難以言喻。望著自己的人魚稍顯暗淡的眼眸,迪瑪抬手撫了撫隋垣藍色的長發,試圖彌補自己的過錯。 被迪瑪的呼喚聲喚醒,隋垣眨了眨眼睛,反射性地對他露出一抹笑靨,純真體貼、毫無怨尤的模樣令迪瑪心中又是一痛,簡直快要被愧疚所淹沒。 那廂迪瑪復雜難言,這廂隋垣也是心有余悸,在關系緊密的土著角色身邊還走神走得如此囂張,這簡直是要ooc的節奏!幸好他習慣性地維持住了溫柔微笑的面癱臉,不然該如何向迪瑪解釋??! “在想你?!毖杆僬{整了自己的狀態,隋垣淺笑著望向迪瑪,眼神中滿是柔和的依賴,夾雜著一抹小心翼翼的擔憂,“你遇到了什么麻煩嗎?看上去有些……” 聰明地把問題反拋給迪瑪,知曉對方心虛的隋垣將禍水東引這一手玩得尤為純屬。最近只要迪瑪一有與他親密的意圖,他就會用這一招,有意無意地提起關于亞的話題,頓時就能引得迪瑪心虛愧疚,興致全消。 不得不說,這一次,他和墨斯簡直是打得一手好配合! 果然,聽到隋垣的問題,迪瑪頓時露出尷尬而無措的笑容,無言地搖了搖頭,又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正挽著墨斯的手臂、笑容燦爛的亞。 似乎做出了某種艱難的決定,迪瑪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黯淡卻堅忍,突然伸臂將隋垣摟進了懷里。 隋垣身體下意識地僵硬了一下,隨即強行令自己柔軟下來,依偎在迪瑪的臂彎內。迪瑪低頭輕吻了一下隋垣的面頰,低聲說了句“抱歉,以后不會了?!?/br> 對于迪瑪此刻的反常,隋垣嚇了一跳,下意識理解了對方所要表達的意思,表面上卻是一片迷茫之色:“為什么要道歉?不會什么?” “不會因為自己想事情,而忽略掉你了?!钡犀敎\笑道,語氣親昵。 隋垣被迪瑪弄得渾身上下寒毛直豎,卻不得不做出欣喜至極的模樣,還不等他想出如何在不違背人設的情況下將迪瑪推得遠一點,就猛然聽到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 原本喧囂的宴會廳內寂靜一片,隋垣與迪瑪同時扭頭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只見墨斯站在人群的中央,眼神淡漠冷酷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而亞則躲在他身后,表情竭力維持著冷靜,卻依舊慌亂驚恐。 在兩人的面前,一名顯然被打倒在地男人正狼狽地爬起身,眼神陰霾狠戾,瞪著墨斯的模樣就像是對待殺父仇人那般。 被打倒的男人站起身,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冷哼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宴會大廳,墨斯滿不在乎地揚了揚手,示意眾人不要在意,宴會廳這才勉強恢復了之前的喧鬧,但是任誰都能夠發現,這份虛假的喧鬧之下涌動著的不安氣氛。 眼見風波過去,墨斯稍顯滿意地揚了揚嘴角,眼神不經意間掃過隋垣,滿含著警告。顯然,剛剛隋垣與迪瑪的互動都被他盡收眼底,忍無可忍之下這才突兀地“借助”外人插入其中,打斷方才顯然很是“溫馨”的氛圍。 隋垣接到了那道警告味道十足的視線,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扭頭看向迪瑪,驚慌失措地問道:“剛才……怎么了?” 迪瑪正微皺著眉,面孔隱含著銳利,不復一直以來的溫和。聽到隋垣的問題,迪瑪朝他安撫性地笑了笑,卻搖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叮囑他乖乖坐在這里不要亂走,而他本人則快步走向墨斯與亞,擔憂與焦慮溢于言表。 隋垣看著墨斯干脆利落地將受到驚嚇的亞交給迪瑪照顧,轉身離開宴會廳,而迪瑪則柔聲安撫著亞,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 這迪瑪剛剛有點想要與亞劃清界限的苗頭就被墨斯雷厲風行地扼殺了,這果斷是不想讓他有浪子回頭的機會的節奏??! 隋垣默默坐在角落里,雙眼望著并肩站在一起的迪瑪與亞,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位因為自己的伴侶丟下自己卻去安慰旁人而傷心失落的人魚,心里將為了迪瑪而點的蠟燭又多加了一排。 ——被人設計硬逼著出軌神馬的,真心傷不起啊…… ☆、第七十二章 第七個世界(七) 即使對于隋垣和5237這兩位 “知情者”而言,晚宴中墨斯“失控”打人的一幕不過是另類的“沖冠一怒為藍顏”,借此警告自己貌似正在爬墻的戀人端正態度、遠離桃花,只不過在外人眼中,他的這一舉動無疑意味著一場政治風暴,將私底下早已白熱化的軍政之爭推向了表面。 墨斯上將作為元帥最看重的繼任者,自然是軍界的旗幟,而被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狠狠揍了一拳的男人,則與總統有著千絲萬縷的微妙的關聯。沒有人在乎這一事件到底是誰最先挑釁、責任在誰,所有人都在觀望元帥與總統對于此事的態度。 雖然表面上總統退了一步,讓被揍的男人向墨斯登門謝罪,但是接下來的一連串調任,顯然昭示了總統對于軍界諸人不斷做大而終于忍無可忍。 盡管按照聯邦憲法,軍隊應受到政府的管制,而元帥的位置亦在總統之下,但是隨著這一段時間聯邦與外星系種族大大小小的摩擦爭端,還有機甲技術的日益精進,軍隊在年青一代之中的威信與日俱增,乃至于到了不少少年少女們對于元帥、上將乃至高階機甲戰士們崇敬而憧憬,卻對于聯邦總統幾乎一無所知的地步。 軍界的權威嚴重影響到了政界,這樣的情況,以總統為首的政治家們怎么能忍?! 當然,軍界與政界之間摩擦日漸白熱化這種嚴重情況跟隋垣本人目前沒有任何的關系,他只能感受到迪瑪越來越忙碌,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疲憊——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很久沒有空閑時間來招惹他了。對于這一現象,隋垣只能說頗為喜聞樂見。 顯然,在隋垣跟隨亞創業的這一段時間,表面上沉寂下來的墨斯正在玩命兒地推進主線劇情,勢必要將隋垣名義上屬于別人而他本人碰不得的時間段縮得短一些、再短一些。 也許,還有一個目的大概是讓正在糾結感情問題的迪瑪忙到沒有時間多想,以防他突然理智戰勝了感情,破壞墨斯接下來的計劃。 “你說,墨斯和迪瑪不會出什么事吧?已經這么晚了……”亞將手中不滿意的設計稿團成一團對準不遠處的垃圾桶,然后眼睜睜看著那團廢紙碰到桶口彈到地上,被兢兢業業的家用機器人撿起。 “我不知道……”隋垣趴在水池邊,一雙含著霧氣的大眼睛憂心忡忡、泫然欲泣,顯得格外嬌弱憐人。 頓時,亞就發現自己找錯了聊天的對象。 “抱歉,我不該這樣說,他們一定會沒事的?!眮嗊B忙微微一笑,轉而安撫道,抬手揉了揉隋垣的長發。 介于今天晚上墨斯與迪瑪都因任務而外出,于是隋垣又被帶去了墨斯與亞的住所和亞作伴,眼見夜晚逐漸過去、黎明堪堪將至,早就隱隱感受到這一段時間不會平靜的兩只人魚都絲毫沒有睡意,心中更是隨著兩人約定回來的時間過去而越發地忐忑不安。 “嗯,迪瑪和墨斯一定會平安回來的……”隋垣帶著哽咽點了點頭,將頭埋進雙臂之內,有些歉意地任憑亞手足無措地哄勸他,卻始終微微發著顫。 隋垣不擔心,他當然不會擔心,墨斯可是不知道熬過多少世界的資深者,又有著這個世界的主角光環,在劇情結束之前無論誰死也輪不到他死。當然,就算他死了,也一定還會在世界與世界之間的交點等著他,然后同他一起進入下一個世界的輪回。 如此一想,原本迫不及待想要擺脫的人卻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演變成了理所應當、并令他感到安心的存在,隋垣決定將這種變化死死地埋在心底,絕對不能讓5237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