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怎么是你
揣摩領導的看法和態度,是單位里生存的必不可少的修養課程。 點火的那一幕,無論如何都無法從衛琬的腦海里驅逐出去。 她的心口緊繃著,像她這樣的小蝦米又沒法懟到領導跟前說,您看我哪里做錯了您說,您說了我就改。 她還沒那個分量,跟一把手說句家常話的分量都沒有。 但是偏偏又有了那一幕。 衛琬開車上班時,還在思考如何驗證領導對她的態度和看法。 她需要一次試探的機會。 但這種機會又不可能平白無故地送到跟前。 開車分心導致她闖了一個紅燈。 衛琬把車停到停車場后,在方向盤上趴了好一會兒,她亂了,這不行,自亂陣腳絕對不是最優的行為方式。 如果謝廳當真反感,根本犯不著給她點火。 所以她不能太悲觀。 按部就班的過了半個月,廳里的評優大會馬上就要如期舉行。 章丞還在生她的氣,在過道里碰上,也當做沒看見她。 衛琬覺著這樣不行,想著下班后去章丞的宿舍探望一下,最好能解開章丞的心結。 評優可不是鬧著玩的,每一次都是一次機會,小小的科員耗不起,多耗一年機會就少一分。 衛琬正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徐主任敲敲桌子叫她:“小琬,這里有個報告,需要你重新整理一下?!?/br> 她立刻放下手里的包和手機,說好,沒問題。 徐主任也沒走,對著電腦校對什么,直到另外一個辦事員走了,才朝衛琬揚起笑臉。 “來,過來坐,我們喝杯茶?!?/br> 衛琬主動地去整理茶幾,領導要喝茶不可能泡好等你吧,這都需要你自己有眼力勁。 水燒好了,衛琬流暢地用功夫茶具沖過一道,沖了第二道后捏著白瓷的小茶壺給小碗里注入碧青透明的茶水。 “坐吧,別忙了?!?/br> 徐主任四十五歲,頭發稀疏的偏分發型,在廳里不太有存在感,在這個位置上坐了也有十來年。 他點了根煙,笑道:“小琬的茶泡得很好?!?/br> 衛琬呈情地答:“以前我爸爸也愛喝茶,所以學了下。您喜歡就好,就怕您不喜歡?!?/br> “沒有的事?!毙熘魅畏路鸱砰_了很多,望著她一連點了叁次頭。 “小衛你來也有叁年了,我觀察你很久了,你的工作做得很扎實....最近大家都在忙評優,你有想法么?” 衛琬心里隱隱地震動起來,領導向來不會平白無故地跟你閑聊,說什么都有意味的,要自己品。 “主任,說沒想法是對您不誠實,但是我們科室我自然會首推您?!?/br> 關鍵時候不能講謙虛那套,你太謙虛,人家覺得你沒能力,沒有勇氣挑起擔子。 但又不能急功近利,最重要的是要表忠心。 “很,你很好。至于小劉,他辦事還可以,就是嘴有點長,你明白吧?!?/br> 從辦公室出來,衛琬有種不真實的漂浮興奮感。 她很想給媽打電話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又覺得不可高興太早,萬一不過是主任的一次私下考察呢。 不定他跟小劉也講過差不多的話。 直到十二月底,評優結果出來,衛琬評上了。 又半個月,徐主任告病假,推薦衛琬代理辦公室主任,上面也批了。 徐主任把交接的文檔交到衛琬手里,交代小劉好好配她的工作。 “這份報告是上面急著要的,你先送過去吧?!?/br> 衛琬說好,等徐主任走了,卻是拿著打印出來的文檔坐了片刻。 手里干凈的散發著油墨的紙張,像是沾著火苗,很有點燙手。 也許謝廳早就忘了那一幕對吧?不是說要看看他的態度么,這正是最好的機會。 這般衛琬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往六樓去。 廳長辦公室在走廊的拐角第一間,古典的墨綠色雙開大門。 此刻里頭靜悄悄的,衛琬敲門而入,謝廳坐在黑檀木的大辦公桌后正俯首寫著什么。 從衛琬的角度特別能注意到男人高挺的鼻梁,峭壁的山峰似的,上面架著一只細框的眼鏡。 唇很薄,左手邊放著煙灰缸,燃著一根香煙。 “謝廳,您要的關于淳化縣的疫病防控年度總結報告?!?/br> 衛琬的聲音很輕,她還拿不準以哪種幅度輕重的語調來跟最高領導講話。 謝廳似乎是詫異地停了一下筆,抬頭掃了一眼,復又埋下頭去:“怎么是你?!?/br> 盡管語調再平靜,在衛琬聽來卻是一種另類的質問,她的臉瞬間guntang起來。 衛琬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這么點心思素質沒有,代理主任就別做了。 她把報告擱到辦公桌的空白處,微微地往前推了一寸,順便解釋自己代理徐主任職位的事情。 “嗯,好?!?/br> 這就是說你可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