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長風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他微微愣了愣，上前想給蘇棧見禮。

    蘇棧率先制止他：“衛大哥你這樣就太見外了?！?/br>
    衛長風想了想，便沒有再拜。

    其實他心里很清楚，蘇棧便是赤焰國的第后來，而且是唯一的一位。

    納蘭齊那句‘一生一世一雙人’，仍記憶深刻。

    “衛大哥有什么事嘛？”

    “陛下讓我來通知你一聲，他今天要晚點回來?！?/br>
    “哦，就是這件事呀，隨便找個人回來告訴我就行，怎么衛大哥親自來了？”

    “我是順便回來的，并非特意跑一趟。神機營和軍器所那里需要調度一下忍受，陛下馬上要舉行登基大典了，為了防止有不知死活的人前來搗亂，還是未雨綢繆的好?！毙l長風并不隱瞞蘇棧。

    “嗯……還是沒有宇文德的消息？”

    “是的?！?/br>
    “衛老將軍和衛老夫人……還好嗎？”蘇棧問道。

    畢竟衛家都效忠赤焰國，效忠宇文德的，不知現在衛長風轉而效忠納蘭齊，他的父母會是何種想法？

    “家父家母被安置在普通的小鎮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普通平凡的田園生活，他們早就不管這些陰謀陽謀，家國大事了?！毙l長風沒有正面回答蘇棧的話，但是字里行間已經給出了解釋。

    其實蘇棧能考慮到他的感受、考慮到他父母的感受，衛長風還是很感動的。

    畢竟，大多數人都只看到了他的光鮮，看到他經歷兩朝猶自屹立不倒，一直是赫赫有名的衛大將軍，但很少有人能知道他心里隱藏的苦。

    當然，也不能以偏概全，苦與不苦，其實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吃飯沒有？在這兒一塊吃吧！”蘇棧不再進行哪些沉重的話題，招呼衛長風一起吃飯。

    睿兒也仰著還粘著米粒的小臉脆生生道：“衛叔叔一起吃嘛！”

    衛長風甚是窩心，便也沒推辭，當下抱了抱拳，在蘇棧對面坐了下來，早有仆人添了碗筷，又有仆人加了好幾道菜，確保夠吃。

    “衛大哥這些年也辛苦了……多吃點……”蘇棧恭維著給衛長風夾菜，然后開始八卦，“衛大哥……可有心上人？”

    “……”衛長風差點被米飯嗆著，輕咳一聲，不明所以地看著蘇棧。

    蘇棧笑道：“衛大哥別緊張，我就隨便問問，閑聊幾句。如果衛大哥有意中人，那我可以幫你搞定，如果沒有，我也可以幫你介紹幾個?！?/br>
    自他們回到赤焰國皇城，便有好多人前來王府拜訪，他們的拜訪名義倒是跟皇帝帝后之類的沾不上邊，就是捏準了蘇棧心軟，皇城里的貴婦人啊誥命夫人啊什么的，都以看望小殿下為理由前來拜訪。

    蘇棧沒敢得罪，心想畢竟現在他們還處于未穩定的時期，權貴不能得罪，卻也不能一味掐媚。

    所以蘇棧挑了些可以見的見了，而見了之后，這些夫人們開始張羅著給納蘭齊塞人，后來蘇棧一句話堵死她們：“我都給納蘭生了兩個兒子了，你們覺得他還會要別人嗎？”

    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奶娃乖巧玩耍的模樣，貴婦人們無話可說了……

    蘇棧也知道不能得罪，于是話鋒一轉，換成了別的：“我也知道各位是好心，這樣吧，炎武戰神大家都知道吧？他現在還沒有成婚，哦，不對，成婚了，但是你們也知道，他之前跟宇文新月這個公主成婚的時候是被逼無奈，現在宇文德都失蹤了，更何況是他女兒，估計早就跑沒影了。所以，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話，可以給炎武戰神衛大將軍張羅張羅喜事……”

    炎武戰神衛長風，在皇城里當然也是神一般的存在，能將女兒或者jiejiemeimei之流的嫁給這位大將軍，也是很劃算的一件事嘛！

    正如蘇棧所說，衛長風成過婚，但那根本不能稱之為成婚，宇文新月早就不見了，就算她還在，一個過氣公主的身份，還能再衛長風身邊待得長久嗎？

    所以，蘇棧暗里的提醒給衛長風無意間接了好多紅線，至于這些紅線能不能真的把衛長風拴住，那就要看對方的本事了。

    衛長風推辭道：“我現在以保家衛國為己任，成婚之事……不急……”

    “你父母也不急嗎？為人子者，應該懂得照顧父母的感受，方能稱之為孝?！碧K棧一本正經地做了張嚴肅臉。

    衛長風：“……”

    “好了開個玩笑，我只是想說，其實還有好多資源不錯的，比如秋翰林家的千金，陸丞相夫人的舍妹……你可以見見面了解一下的，不適合也沒關系，大家都各自給個機會咯！”蘇棧笑道。

    沒想到有一天他也能成為說媒的，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衛長風有點想逃了。

    “我……有心上人了，所以，就不勞煩公子了?！毙l長風最終給了蘇棧這個說辭。

    蘇棧詫異地瞪大眼睛：“??？已經有了心上人了？什么時候的事？我們怎么不知道？”

    “……我一直忙于作戰，所以這事，暫時還未聲張，待赤焰國恢復往日繁華，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的?！毙l長風想到那個一直不曾放棄過刺殺他的鮫人，頗有些頭疼。

    從他加入戰場那天開始，有一個小鮫人便會時不時冒出來刺殺他一次，雖然每次都以失敗告終，但這個小鮫人還真是從未放棄過，頗有種愈戰愈勇的架勢。

    衛長風自知對海國有些愧疚，所以面對這個看起來還未成年的小鮫人，只當是孩子玩鬧了，從來都沒有傷害過他，每次他來都得提心吊膽地迎戰，還得把他放了，又不能傷著，更要考慮這家伙的自尊，想想也夠累的。

    其實，小鮫人也不小，要按他的年齡算，他已經一百八十六歲了，但鮫人壽命極長，這樣的年紀在鮫人里的確還是屬于未成年的范疇，衛長風倒不是喜歡這個小家伙，他只是覺得在無聊的時候能期待一下這個小鮫人這次能以什么樣的方式來刺殺他，也蠻好的。

    令人回味。

    “既然大哥有心上人了，那我就不勉強了，改天帶過來讓我們認識認識?！碧K棧調侃道，“能讓衛大哥惦記著放在心上的人呢，一定不是普通人?！?/br>
    衛長風笑道：“其實他就是個普通的人?！?/br>
    ——無背景，無權勢，就是個普普通通甚至還有點凄慘的小鮫人奴隸。

    當初……還是衛長風把他從奴隸主手中救出來的，要放他進天海的時候小家伙毫無預兆地舉著匕首朝他刺了過來！

    235：刺殺

    衛長風當然不會被小小的匕首傷到，隨手一擋就將那把匕首弄得碎成了末。

    小鮫人不甘示弱，一雙明亮的藍眼睛里全是憤恨的光，恨恨咬著牙朝衛長風撲了過來。

    衛長風又是隨手一揮，一個簡單的禁制便將小鮫人困住了，他踢踢打打根本出不來。

    “你不是我的對手，再練一百年可能還有希望贏過我，不過現在么，你最好不要在輕舉妄動?！毙l長風警告了一句，小鮫人不再亂踢亂打，但目光仍舊凜冽如刀，直勾勾地盯著衛長風，如果眼光可以殺人，衛長風想，他肯定已經被凌遲。

    那一場戰役結束后，衛長風突然想起這個小鮫人，于是便將他放了。

    這一次，小鮫人沒有叫著撲上來要跟衛長風廝殺，而是一擺魚尾，嗖地一下，沒影了。

    衛長風看著波光粼粼的海綿稍稍怔了一下，隨后忍俊不禁地搖搖頭，轉身回了戰船的船艙。

    他不知道，這只是開始。

    半月后，小鮫人又進行了第二次刺殺。

    這一次，力度比第一次強了點，但在衛長風嚴重，仍然是不夠看。

    小鮫人再一次淪為階下囚。

    他很硬氣，本想著自殺來逃過被衛長風的人折磨，沒想到，對方根本沒搭理他，很快就又把他放了。

    再一次進入天海，小鮫人也有點迷茫，他就這么簡單又得到自由了？

    天海里越來越多的鮫人戰死鮫人奴隸匯聚，或編入抗戰赤焰國軍隊的正式隊伍，或被收容到重建家園的隊伍中，年紀小的和年紀老的則都被當做重點對象保護了起來。

    小鮫人……哦，這個刺殺過衛長風兩次的小鮫人名叫橙躍，一出生就是在呵護備至中，當年衛長風率軍與海國軍隊打仗時，橙躍仍舊被父母保護得很好，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殘酷世界，但是他早晚都知道，所以跟他在一起的小孩兒也不斷給他灌輸這次的情報——也就是鮫人戰士有可能丟棄淪陷的海域，繼續撤退。

    龍神海國太子都沒能阻止了炎武戰神，橙躍跟其他的鮫人一眼個，都把衛長風當做了此生最大的仇人，然而那些年上天無比眷顧衛長風，他們鮫人一敗再敗，到最后，年紀小的，長得特別漂亮的都被抓走去做奴隸 了。

    這么多年過去，好不容易得到機會報仇，橙躍覺得自己不能浪費這難得的大好時機，所以就盯緊了衛長風不放了。

    戰爭幾乎持續了一年，而他愈戰愈勇，在這一年的時間里，刺殺了衛長風共計十五次，雖然都以失敗告終，但他在衛長風手下可以過招的招數卻越來越多，而他所見到的衛長風，也跟傳說中的不大一樣，甚至就單從他身上來看，衛長風每次擒住他都不為難他，反而會指點一二，讓他下次怎樣怎樣，然后就放了他。

    幾乎是十五擒十五縱。

    小鮫人迷惑了，開始從最初單純目的的刺殺慢慢轉換了心境，每次刺殺之前都要仔細研究觀察一番衛長風，如此，他所認識的衛長風跟傳說中越來越不一樣，而認知中的炎武戰神逐漸豐滿起來，他只是善戰，卻并不嗜殺。他愛護將士，善待俘虜，每經過一處收復地，他便會搜尋拯救一番，在他授意下，被解救的鮫人奴隸占?；时菹陆饩鹊孽o人的近三成。

    如此龐大的數量，如此宏偉的規模，對海國人來說絕對是一個非常大的恩惠。

    橙躍刺殺衛長風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衛長風反倒經常盯著橙躍前面十來次刺殺時遺落的東西發呆，有時候是隨身攜帶的折扇，有時候是特別的鮫人淚，有時候又是幾個戰斗時不小心落下的鱗片……

    衛長風也已經習慣了每隔一段時間的小鮫人造訪，而小鮫人了解了衛長風的為人，不再像刺殺他了。

    近段日子以來，天海歸于平靜，赤焰國也恢復往日安寧，不再海上，橙躍找衛長風也不容易，衛長風的日子在籌辦登基大典中度過。

    距離上一次橙躍刺殺已經三個月過去了。

    衛長風還真有點想念這個小鮫人了。

    ……

    “衛大哥有目標就好，一定要好好把握??！”思緒收回的時候就聽啥子在由衷地祝福他。

    衛長風有點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自己對那小鮫人到底是什么感情，但總歸不討厭。

    因為有幾次，在那小鮫人刺殺自己的時候遇到自己指揮救助鮫人奴隸，小鮫人也來幫忙來著，他們鮫人有鮫人特殊的連音方式，做事方便許多。

    只可惜，幫完忙之后，小鮫人還是沒忘記找衛長風麻煩。

    “嗯。多謝祝福?！毙l長風嘆了口氣，起身準備告辭 。

    他覺得他此生可能與這些情啊愛的無緣了，他就是個適合在戰場上孤獨終老的人。

    從王府去神機營的時候，衛長風有點心不在焉，腦子里浮現出小鮫人的精美面容，衛長風自嘲一笑，不是說好了此生都不被兒女私情羈絆嗎？

    怎么對個沒幾面之緣的小鮫人這么上心？

    想得入神，衛長風并未注意斜刺里有人在暗中跟蹤他。

    此人正是失蹤許多的新月公主。

    宇文新月一身狼狽，眼底幽幽燃著一簇火，直勾勾盯著衛長風。

    如果不是衛長風倒戈，赤焰國的軍隊何以潰敗反叛得如此之快！

    如果不是衛長風背叛父皇背叛赤焰國，自己何以淪落到如斯境地！

    “衛長風！”宇文新月嬌斥一聲，朝衛長風沖了過去，竟也是拼命的架勢。

    衛長風見識昔日公主，這個公主并非旁人，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所以只躲不攻。

    “公主殿下，如果你還想活命，我勸你盡快離開赤焰國，去哪里都好，否則……你只有死路一條。念在你我夫妻一場，我不抓你，也不傷你，你快走吧！”衛長風到底是念舊的。雖然他跟宇文新月半點夫妻情分都沒有。

    宇文新月不怒反笑：“你讓我走？說得真好聽！你倒戈相向的時候怎么不念及你我夫妻一場的情分了？你將父皇逼走的時候怎么不考慮什么夫妻情分了？我告訴你，有本事你就把我殺了，否則，今日，我殺定你了！”

    宇文新月的修為跟衛長風根本沒法比，但她在如此憤怒火爆的情緒下，竟然也十分厲害，而衛長風不想傷他，所以只防守不進攻，如此一來，被動了許多。

    暗夜的長街上，行人并不多，畢竟現在還處于一種類似于‘百廢待興’的情況下。衛長風亦沒有隨行的守衛跟著，他步步被逼退。

    “衛長風！你去死吧！”宇文新月不知從哪里學會的歹毒術法，卷著黑煙朝衛長風席卷而去。

    衛長風可以輕易躲過，所以并不著急，但是同樣在今天偷摸跟著他的橙躍再也靜不下心來，驀然沖出，施展修為，他修習的是水系修為，一股水柱俯沖而下，將宇文新月的攻擊阻攔。

    衛長風看著橙躍有些吃驚，他本能地做出格擋的姿勢，但見橙躍不是來刺殺他的反而是來幫他的，不由有些詫異：“你……”

    “你什么你！你只能被我殺死，別人誰也不醒！”橙躍憤憤道，隨后又罵道，“你是白癡嗎？這個瘋女人要啥殺你，你不是很厲害嗎？怎么一直不還手，真想死嗎？那我成全你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