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末將,曾經聽說過一句話,很有道理?!弊鳛橐粋€得罪了秦王生怕不得好死的倒霉鬼,唐將軍覺得這好感得刷上來,急忙湊在了秦王的耳邊,十分jian臣地小聲說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還有,”他用力地想了想,繼續在秦王森然的目光里說道,“只要不要臉,媳婦兒就到手!您瞧瞧我家王爺,”他偷偷地指了指冷著臉看著自己的蕭翎,與秦王竊竊私語地說道,“想當初,我家王妃不待見他,這努力了這么久,怎么樣?不是抱得美人歸?” 這其中很有些唐將軍的血淚在里頭,說起來真是特別辛酸! “不待見?”秦王皺眉問道。 “我家王妃,那心腸可狠毒,看誰都不順眼?!边@一回,一直看戲的清河王妃的臉上也不善了,看著毀自己名聲的王八羔子胡說八道道,“都是末將給王爺出的計策,共有一百零八計!才一半兒,王妃就被拿下了!” “都有什么?”秦王冷著臉問道,心中很緊張。 原來這年頭兒,追個媳婦兒也得跟打仗似的了。 三十六計都不夠用了,實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唐天眼珠子一轉,開始胡編亂造,聽得眾人眼界大開都不知道那故事里都是誰誰誰,瞠目結舌中,只有七皇子吧嗒著嘴巴仰頭看著學問淵博的唐將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必說唐將軍給秦王殿下出了什么壞主意,只第二日,京中卻爆發了另一個比較出名的女子的傳聞。 韋妃往薛皇后面前哭訴,求下懿旨訓斥四皇子妃與自己不孝等等罪過,幾個頭磕下去血濺三尺,冤屈沖天,京中嘩然。 這樣對四皇子生母都不尊重的晚輩,薛皇后自然是雷霆大怒,命內監往四皇子府訓斥皇子妃,教不必入宮謝罪,閉門思過己身。 因這一事,從前韋歡維護醫館那點兒賢良的名聲頓時毀得半點不剩,還叫人唾罵。 不孝之人,只怕之前的賢良也是在做戲,韋歡這樣心口不一的德行,自然是叫人詬病,一時間京中又有旁的從前的傳聞,句句誅心,叫韋歡不過聽了其中幾句,就暈厥在地人事不知了。 只是京中對這位皇子妃同情的不多。 韋妃是四皇子的生母,韋歡又是她的本家,這樣的關系,得多過分,才會叫韋妃忍不住告狀呢? 什么叫名聲壞,眼下才是了。 此時韋歡木然地倒在床上,看著冷冰冰的屋子里頭只有宮人在服侍,韋氏族人竟是一個都沒有來,顯然是族中也對自己連累了族中女眷名聲不滿,只覺得自己孤單的厲害。 她當日雖明白伯父要自己與韋妃緩和關系之意,然而卻還是沒有真正地放在心上。 韋妃在宮中無依無靠,只能靠著四皇子,還能折騰出什么花樣兒呢?如今竟真的有這樣的膽子告了自己,叫她追悔莫及。 然而私底下,韋歡的心中卻還有疑惑。 她疑惑的,卻是此事爆發得突然,叫她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其中的陰謀,并且在腦海之中下意識地閃過了夷安的臉。 能使喚得動韋妃的,許就是這個清河王妃! 心中恨得厲害,然而韋歡如今卻全無辦法。 韋氏對她的支持越少,就代表也不耐煩,若是連累了四皇子,又該怎么辦? 心中反復地思忖,韋歡只覺得頭疼的厲害,然而卻還是強行提起了一口氣,給四皇子修書一封,之后,又命人往京中與自己交好的幾家送信,做完了這個,便伏在了床上用力地喘息了起來。 “什么事?”見外頭有人進來,韋歡揉了揉眼角,靠在床頭問道。 “聽說五姐病了,父親叫我過來瞧瞧?!蹦菍m人還未回話,韋歡就聽見一個冷淡的聲音傳來,側目看去,卻見是一個容貌秀美婀娜的女子緩緩而來,那目中卻是疏離與冷淡,往日里看著自己的親近卻都凍結成了冰雪,叫人看著心涼,不知為何,韋歡看著韋素這樣冰冷的模樣,竟生出了傷感與不知所措,看著她許久,方才強笑道,“meimei來了,坐,咱們說說話兒?!?/br> 從她與韋素爭執,搬回了皇子府,這是姐妹倆第一次相見。 “不必?!表f素對韋歡蒼白的臉色視而不見,淡淡地說道,“父親叫我來瞧瞧五jiejie,我聽話來了。如今若無事,我便走了?!?/br> “阿素!”韋歡掙扎著拉住了韋素的手,眼角含淚,低聲說道,“對不住?!?/br> 是她的嫉妒心,叫姐妹離心,如今韋素真的不再親近她,她才發現,原來她最想念的,卻是那曾經都是天真年少時,meimei追在自己身后一同歡笑的時光。 那樣無憂無慮,是她最幸福的時候了。 什么時候起,她把這些都忘記了呢?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五姐不必與我說這個對不住?!表f素的嘴角露出了譏諷,看著韋歡后悔的模樣,輕聲道,“就如同五姐,如今后悔,可是若是還有如此決斷之事,還是會舍了旁人?!表f歡的狠心她見識了,那是與清河王妃不一樣的狠心。一個刀口對外血流成河,護住一家風平浪靜。一個對外百般算計的同時,反手一刀刺得家人頭破血流,沒有不叫她傷害的。 “五姐不如清河王妃,何必要這樣執迷不悟?”韋素輕聲道。 她想到了管仲,那一日聽了夷安的話,果然在外頭埋伏,管家幾個兒子壓住了蕭城就是一通毒打,回來的時候神采飛揚只說痛快解恨。 后頭又如何呢?聽說被打成豬頭的蕭城本要往妻子面前找回場子,卻又叫管仲聽說,第二日又痛打了一遍,終于叫蕭城服軟。 如今雖然還是冷淡,卻也不敢再作踐管仲的meimei,蓋因管仲找上了烈王的面前,只揚言和離。 既然不能善待,那就和離! 比起如今破罐子破摔的管氏,烈王更重臉面,自然不肯府中有和離這樣丟臉的事。烈王說要給兒子休妻,管家幾兄弟卻不肯,只拿蕭城的荒唐說事兒,恐鬧得滿城風雨,烈王如今身心疲憊,到底低頭,將蕭城呵斥了一回,命他不許再苛待正室。 這樣立起來,管仲的meimei在烈王府好過許多,至少不會再叫人隨意輕賤。 若是換了韋歡,又會如何? 只怕還是會叫管仲如同從前一樣,為了什么狗屁大計忍耐。眼看著meimei一點一點地衰敗下去。 死在王府里也不過是嘆一句紅顏薄命。 若人都死了,這些嘆息又有什么用?! “你說我不如她?!”韋歡最恨宋夷安,此時聽見韋素口中對她更多推崇,仿佛一夜改變,便尖聲叫道,“她何德何能?!” “至少她不傷害無辜的人!”韋素厲聲道,“我不問五姐為何這些年心心念念要圖謀那個位置!只是做人,”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輕聲說道,“還是有良心點為好!” “如今能嫁給管仲,你就與我講良心了!”韋歡恨得眼前發黑,腦海之中就模糊了起來,抓著韋素的手臂用力地說道,“當初,你高高在上,裝模作樣,還與我說都是姐妹不必叩拜,那般炫耀的時候,為什么不與我說姐妹良心?!”是了,當年韋素做了皇后,多么儀容高貴呀,她母儀天下,穿著尊貴的鳳冠禮服,在宗室參拜的時候扶著自己的手臂說姐妹的時候,命婦們都在贊她不忘舊情。 她拿著她作為自己叫人稱頌的道具! 還有管仲,一直未成親,她好心想給管仲做媒的時候,這個meimei為何就冷淡起來,做出了皇后的模樣請她不必管別家事?! “五姐失心瘋了?!”韋素聽不明白韋歡的話,此時見她狀若瘋癲,頓時生出了畏懼,用力地躲開韋歡的手,這才搖頭說道,“五姐的話,我不明白,只是你喜歡的榮華富貴,卻未必是別人想要的?!甭犚婍f歡發出了嘲諷的笑聲,韋素到底遲疑了片刻,抿了抿嘴叫說道,“這一面之后,我不會再與五姐有任何糾葛,只是到底姐妹,我要勸你一句,為了自己,不要再與姑姑對著干?!?/br> “她又能拿我如何?”韋歡伏在床上冷笑道,“就算我的名聲再壞,我也是御賜的四皇子妃!” “你!” “你們只擔心皇后之位旁落,我卻唯獨不擔心這個?!表f歡低聲說道,“我是原配!況我乃御賜,若日后殿下他真的身蹬大位,如何敢毀去先皇的賜婚?!這才是不孝!”因這個,她更多的有恃無恐,只冷淡地說道,“機關算盡,她也想不到,我從不擔心這個?!睕r四皇子對她一直很好,這種好,遠超她們這些人的想象。 韋素的目中露出了淡淡的哀色,輕聲道,“他不必悔婚?!?/br> “什么?!” “真有那一日,姑姑就是太后,一位太后,親手廢了皇后,再封賢良,又能如何?這些,與四皇子孝與不孝有何關系?”這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她是不如韋歡聰慧,可是卻從來都不是一個看不清眼前的傻子! “五姐不知道?姑姑招了本家好幾個女孩兒入宮,意在如何,你都明白?!表f素有些傷感地轉身,輕聲說道,“真有那日,皇后之位,也在韋氏女手中,斷然不會旁落?!?/br> 那時,慣于cao縱旁人命運的韋歡,才真正地成為了棋子! 況叫她說,四皇子與那個位置,是真的已經沒有半分希望了,若是韋歡連這個都落空,又該如何? 韋歡霍然抬頭,震驚地看著背對著自己的meimei,目光之中生出了不敢置信,臉色突然一變,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來。 ☆、第212章 四皇子妃韋歡重病之事,統沒有在京中濺起一絲水花兒。 后宮薛皇后懶得管,叫韋歡得罪到姥姥家的韋妃恨不能這個不聽話的兒媳婦兒就這么死了算了,回頭好給四皇子續弦。 人選她都挑好了,一樣出身韋氏,雖是旁支不比韋歡高貴,不過到底是繼室,低微些好拿捏,又比韋歡聽話多了,天天往后宮跑來孝順她,叫早就失寵,還叫薛皇后壓制得叫天天不應的韋妃日子過的有了點兒甜頭。 再如何,別管那姑娘究竟是個什么心腸,可是至少面上給了韋妃娘娘臉面不是? 臉面是彼此都要給的,韋歡看不明白,大把的姑娘沖上來。 雖對韋素下嫁了管仲多有不滿,韋妃還是認了,這一回是在宮中誠心拜佛,只求韋歡早點兒死。 后宮都不愛理睬此事,前朝更不要提。 太子秦王項王三位掐得滿地狗血,秦王一張嘴舌戰八方,罵得兄弟們節節敗退,又自認自己是個會動手的人,兩次痛錘下來,太子算是怕了他了,竟叫秦王壓制得抬不起頭來。 后頭雖有項王縮頭縮腦想使絆子,然而到底沒有兩個兄長的本事,竟越發地退讓了。 春風得意的秦王對于此時,就有了空閑,很松了一口氣。 這還是黑著臉的外甥女出的招兒。 與其與太子項王日日糾纏放不開手,就得動手動口叫他們怕,一旦怕了,就不敢再生事,秦王殿下的空閑出來了,這不就能追媳婦兒來了么? 當然,別拿什么兵器說事兒了,一起游個山玩個水啥的,天青青水藍藍,多有意境呢?尋個好光景一表白,沒準兒好事不就成了么? 出了好主意的夷安一點兒都沒有想到二舅舅是這樣的王八羔子,卸磨殺驢。 “再說一遍,怎么著?”這是氣得渾身發抖,從來沒吃過虧,卻都敗在了二舅舅身上的郡王妃有些怨恨的聲音。 這么怨恨,顯然是記仇了,秦王長史此時端坐在清河郡王府,都不敢看上頭夷安的臉色,只低頭賠笑地說道,“王爺說了,您,您……” 他若是對興致勃勃想跟紀家姑娘一同玩耍的清河王妃說一說自家王爺嘴里“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這樣的話,只怕就出不了清河王府了。 沒見著一旁冷著臉,面若冰霜的清河郡王正在沉默地看著自己,順便擦刀么? 夷安再三地深呼吸了一下,忍了忍,這才微微頷首,繼續說道,“舅舅……”她扭頭,滿是珠翠投落的光影下美麗的臉上都是猙獰,勉強忍住,卻見那長史怯怯地看著自己,臉上還露出了討好的笑容,這才問道,“舅舅的意思,本王妃明白了?!?/br> 這是不叫她搞破壞呢,郡王妃咬著牙獰笑道,“回頭告訴舅舅!以后,再有為難的事兒,可別后悔!”這就是不肯再在秦王殿下漫長情路上幫忙了。 真以為紀媛是山清水秀就能拿下的呀? 做夢去吧! 秦王長史何其無辜呢?苦著臉應了預備撒手不管的夷安,頓了頓,這才臉上鄭重地與夷安說道,“王爺,還有一事請王妃幫忙?!?/br> “什么事兒?”夷安好奇地問道。 “項王前兒入宮,在宮中不知與陛下說了什么,只是回頭在早朝陛下突然呵斥了如今的吏部尚書,另插手了五城兵馬司的變動?!鼻赝蹰L史也覺得自家王爺不地道,這不能剛得罪了人就叫人給你出力氣干活而不是,眼見夷安又開始翻白眼兒,急忙繼續說道,“因烈王殿下身體不爽利,軍中頗有動蕩,陛下還將宮中的幾個親信安插進了烈王殿下軍中,這些時候只怕……” 乾元帝并不是完全沒有能量的人,不然早就不知下場如何了,這些年在宮中也有一二忠心的護衛,如今是瞅準了烈王軍中有好處,因此想要分一杯羹。 這其中項王有什么好處,就不必大家多說了。 “怕什么?”夷安聽了臉上卻平淡了下來,仿佛方才有些浮夸的惱怒就能不存在一樣,有些譏諷地說道,“安插多少,也不過是白給,初來乍到的,難道還能使喚得動下頭?”乾元帝的心倒是很不錯,想要接過烈王的兵權,只是這些年烈王軍中經營得也很不錯,誰會信服新來的主將呢?光是收服磨合,都不知要用多久,黃花菜都涼了。 況烈王軍中為何動蕩?不過是軍中有人打自己的小算盤,覺不會容忍乾元帝插手。 只是乾元帝這樣迫不及待,倒是叫夷安有些趣味了。 說好的陛下與王爺兄弟情深呢? 烈王可還沒有歸西呢,這是要搶他命根子呀。 “只是陛下也忒叫人心寒了?!币陌餐兄闳?,都不愛看那長史的,免得生氣,只對著那眼睛一亮的長史笑嘻嘻地說道,“太叫人難過,不如,回頭命人去與父王報個信兒,不能叫陛下這樣辜負人不是?”說完了這個,見那長史躍躍欲試,竟然還要與自己說點兒什么,這一回沒有好處的郡王妃斷然不肯幫忙了,只端茶在嘴上抿了一口,叫一臉傷感的長史滾蛋,這才落在湊過來的蕭翎的懷里,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眼角。 沒有韋歡上躥下跳,日子過的不錯,不過是前幾日韋素與管仲成親忙碌了些,卻不知為何,叫夷安累得慌。 韋素成親十分簡單,全然沒有世族嫡女十里紅妝的體面,只是叫夷安自己知道,韋素的嫁妝很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