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她有什么臉,拿著伯娘給的嫁妝炫耀呢? “meimei說得對?!彼窝茉诖藭r說道,“伯娘如此,就叫我們無地自容了?!?/br> “這……”大太太眼見這兄妹竟是真的不肯收,便遲疑了起來。 夷柔的嫁妝少了,竟也叫侯府的面子過不去。 “我在宮里,發了些小財,不如分與三jiejie些就是?!币陌簿驮谝慌耘c大太太笑道,“宮里來的,都是娘娘們給我的,一則到底是宮造,金貴,一則就算不多,然而卻都是好東西,顯得三jiejie體面清簡,不是尋常新榮暴發之家?!?/br> 宮里的娘娘不管是心里是個什么想法,東西都不少給,長安縣主是個來者不拒的姑娘,從不拒絕旁人的好意,稟明了薛皇后,便大刺刺地收了許多的財寶。 她仿佛記得上輩子一個好友曾說過一句話,竟是藏毒的丸子,她吃了外皮兒,里頭的鶴頂紅卻吐出來了。 “我如何能要你的!”夷柔頓時起身,轉頭與大太太飛快地說道,“四meimei在宮中不易,我要四meimei的東西,成了什么人了!” “宮里這玩意兒多得是?!币陌膊⒉辉谝獾卣f道,“就當是我給三jiejie的嫁妝,如何?” “再多得是我也不要你的!”夷柔摔了meimei的手,頓足道,“若給我,我就不嫁了!” “母親處該有meimei的嫁妝,我修書取來就是?!彼窝艹烈?,瞪了夷安一眼,這才與大太太說道,“母親嫁過來的時候,仿佛也有些東西,從前就說與三meimei一同做嫁妝的,這些就已經足夠?!?/br> 他頓了頓,見大太太皺眉,帶著幾分不贊同,便抿嘴想了想,繼續說道,“若大伯娘執意,如今三meimei房里的擺件兒衣裳首飾就叫她帶走,這就已經足夠?!彼p聲道,“再多,三meimei不該要?!?/br> “太減薄了些?!贝筇⒉挥X得二太太不該知道夷柔的婚事。 她雖然恨極了二太太,然而到底也不愿隱瞞夷柔的親事。 “管妃處與我幾匹云錦,花樣兒倒新鮮,就給三jiejie與我裁幾件新衣裳吧?!币陌惨娨娜岬哪樕@才緩和,仿佛松了一口氣一般,心中嘆息,知道她在心里總是憋著一股子不安,便勸慰道,“三jiejie的親事還早著呢,日后且看就是?!彼娨娜狳c頭,一旁的宋衍也在想如何與二太太稟告夷柔的婚事,這才轉頭與大太太笑道,“都是三jiejie的一片心,母親日后待三jiejie出嫁,多疼疼她,就圓滿了?!?/br> “這個說的倒是實話?!贝筇钢托α?。 平陽侯府上,也算是和樂融融,然而乾元帝此時身在自己的前殿,卻心情不是很美妙。 瞪著眼前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妍麗青年,乾元帝只覺得滿心的憤怒! 清河郡王蕭翎!自從回京,這過去了幾天了?才真真正正地前來陛見! 他拜會了烈王妃,拜會了未來的岳家,甚至還在京中大街上溜達了好幾天,不知在多少鋪子里出入過,買了許多的東西殷勤地送到了平陽侯府上,卻竟一點兒都未將帝王放在眼中,理都不理! 這如今才知道來應個卯,是不是有點兒欺人太甚?! 真以為這郡王他抹不了?! “你!”乾元帝咬著牙指著下頭這青年,卻見此時沒有自己的允許,這青年自己就站了起來,正欲呵斥,卻只覺得這青年的身上透出一股子腥甜的氣息,逼到自己面前,仿佛帶著極端的危險,叫自己透不過氣來,心里頭使勁兒地一抽,乾元帝就看見了這青年一雙冰冷如同冰雪的眼睛,竟不由自主地狠狠地喘了一口氣,這才忍著心中的畏懼色厲內荏地叫道,“蕭翎!你要造反吶!” “陛下指我,不就是叫我起身?”蕭翎斂目,聲音清冷地問道。 “混賬!這是你能與朕說話的姿態?!”乾元帝抓著龍椅,恨得跳腳,叫眼前的青年不動聲色,這才冷冷地說道,“既然進京,為何不先來與朕述職?!” “并未準備好?!笔掫犷D了頓,這才說道。 他這些天過得幸福,滿大街亂竄,端著清冷的殼子掃蕩京中好吃的好玩兒的,恨不能堆在心上人的面前,哪里有時間想到皇帝陛下呢? 皇帝陛下比得上他媳婦兒的一根手指頭么? 不是唐國公死掉后,被奪爵如今只剩了一個四品安遠將軍的官職的唐天的提醒,皇帝陛下早就被他忘天邊兒去了。 雖然乾元帝賜婚,圓了他心中的愿望,然而想到這人的初衷,蕭翎就忍不住心中冷漠的心境,一刀斬了這人! 他竟然,敢算計自己心愛的女子! 將夷安嫁給最不堪的人?好歹毒的心腸! “準備好什么?”乾元帝見蕭翎面上無波,一雙狹長清媚的眼睛只光芒流轉,竟看的呆了呆,這才疑惑地問道。 “就是這個了?!笔掫嶂桓┥韽牡厣蠐破鸱旁谝慌缘囊粋€不小的紅木木匣,乾元帝探著頭,就見那木匣方方正正,雕琢粗糙,便不快地問道,“這是什么?” “這是虎踞關外,最重要的東西?!笔掫嵩谇劢鋫涞哪抗饫锊粍?,由著內監取走這匣子,這才慢慢地說道。 聽到是最重要的東西,乾元帝的目中就生出了興奮來。 這么重要的東西,沒有去給皇后,卻帶回來給他,可見這蕭翎雖然一無是處,然而對他,竟是十分忠心,竟是該賞! “日后,若是長安縣主敢與你跋扈,你就好好兒教訓,萬事,有朕在!”覺得賣了蕭翎一個人情,乾元帝這才心情大好地命人開了匣子,往里一看。 一聲恐懼到了極點的尖叫,從這位帝王的口中發出,響徹了整個宮殿! ☆、第81章 整個前殿,亂成了一團,不知多少的內監尖叫著“護駕!”沖到了攤在龍椅上起不來的乾元帝的身前,用驚恐的眼神看著上前一步的蕭翎。 一個紅色的木匣從乾元帝虛軟的手上掉下來,翻在眾人的面前。 一顆猙獰滿是血污的頭顱從木匣之中滾出來,大片的已經干枯發黑的血污將面目掩蓋,只有一雙充滿了血絲,仿佛死不瞑目的眼睛瞪著大大的,直對著那幾乎要喘不上氣兒的乾元帝。 帶著腐爛氣息的味道在大殿之中蔓延。 “??!??!”年老的帝王嚇得滿臉都是眼淚,縮進了龍椅里,試圖不去看那叫人做惡夢的頭顱,許久之后,爆發了一聲叫聲道,“拿走!拿走!” 然而這頭顱卻真的十分可怖,殿中的內監與宮女竟無人敢伸手去將這頭顱撿起。 蕭翎沉默地立在大殿的中央,看著這亂糟糟的一切,目光落在了淚流滿面的帝王的臉上,低頭,將這頭顱轱轆轆踢到了乾元帝的面前,看著這帝王已經開始翻白眼兒了,這才仿佛有些苦惱,卻臉色清冷淡漠地問道,“陛下不喜?” “你!你!”乾元帝真覺得這賤種是生來克他的! 想到烈王曾與他抱怨這么一個下賤的兒子,他是真的知道是個什么意思了,這樣沒有規矩的玩意兒,就不該生出來! 許久之后,見好容易有個膽子大的內監脫了外衫丟在那頭顱的上頭,掩住了這可怕的一幕,他忍著心頭的恐懼,指著看似平靜的蕭翎,厲聲叫道,“你這個賤種!”見蕭翎秀美的眉尖兒一挑,抬眼,那一雙冰雪般的眼眸里仿佛生出了無邊的血色,他的心又縮成一團,只四望著叫道,“護駕!護駕!” 他叫了許久,竟只見到外頭前殿的護衛筆直地站立,都沒有跨門而入,來提拿蕭翎。 是了,禁衛統領,是宋國公世子,皇后的親侄子! 乾元帝想到這個,只恨得吐血,想到枉死的唐國公,竟滿腔都是對薛皇后的怨恨。 唐國公對他忠心耿耿,什么都愿意為他做,就是因為這個,叫薛皇后下了殺手,滿門抄斬! 心里悲苦,舉目四望竟看不到自己的前路,乾元帝只縮在龍椅上悲憤,許久之后,只對著長身而立的青年罵道,“你是故意的!” “這是蠻夷第一統領的人頭,臣想,陛下最想見到的,就是這個?!笔掫崧卣f道,“他死,金陵從此不燃戰火,百姓解脫,臣以為陛下還是歡喜的?!?/br> “歡喜個屁!”乾元帝恨不能一口咬死眼前這個美貌險惡的青年,又想到這家伙在京中的傳聞,真是厭惡透了,只指著他色厲內荏地說道,“此事,朕記下了!滾出去!不要再叫朕看見你!” 他雖然看似厲害,然而一雙眼睛驚恐地四處逡巡,卻不肯看蕭翎那張美貌妍麗的臉,語氣中也帶著瑟縮,見蕭翎俯身拜了拜,他只指著那人頭的方向叫道,“把這個也拿走!” “送給陛下,怎敢收回?”蕭翎看著怨恨地看著自己的乾元帝,目中飛快地掠過鄙夷,頓了頓,轉身走了。 后頭傳來乾元帝的高聲叫罵,整個前殿之外,卻無人動作,都當做聽不見。 前殿籠罩在乾元帝悲憤的叫罵中,后宮之中,薛皇后之處,沉默地看著面前的一張紙,薛皇后的臉色說不出的漠然。 “臣妾沒有想到,真的沒有想到,陛下的心,竟然這樣狠?!彼拿媲?,正病歪歪地坐著一個四旬的女子,渾身消瘦得厲害,此時一把骨頭都仿佛撐不起身上的衣裳,正是四公主口中所說大病一場的淑妃。 然而平日里端莊溫和的淑妃,竟是臉色晦暗,眼睛通紅,見薛皇后無聲,目中也露出了淡淡的悲痛,只掩面哭道,“都說虎毒不食子!陛下,陛下怎么能下這樣的狠手!” “長寧處,你怎么說的?”薛皇后將手上的紙按在桌子上,雙手微微顫抖,面容卻慢慢地變得平靜,看不出異樣來。 “臣妾只說,二公主是叫狠心的妾毒死的,外頭她尋來的那丫頭早就得了臣妾的話兒,因此也信了?!笔珏诹搜谘劢?,低聲說道,“臣妾明白娘娘想叫她知道真相,可是臣妾沒有辦法……不愿她參合這其中的事兒,免得也叫陛下給……” 皇帝是四公主的生父,淑妃不愿叫四公主知道,自己的生父,是這樣連兒女都能扼殺的人。 “你這話,就錯了?!毖屎蟮卣f道,“該叫長寧知道的?!?/br> 淑妃卻只搖頭,在薛皇后無奈的目光里閉著眼睛,想著無辜枉死的二公主,只流淚道,“陛下對兒女這樣無情,臣妾只瞧著心中寒透了,也,也恐寒了長寧的心?!?/br> 當日二公主沒了,哪怕二公主是個小透明兒,薛皇后卻敏銳地感覺到這其中的不對。 死的太突然,竟顯得蹊蹺起來。 況前頭里大公主剛鬧出事兒來,差點兒叫小叔子滾去死,有點兒腦子的駙馬都該知道薛皇后重視公主,此時不宜生事,不然只怕就要被薛皇后送去死一死,這樣的時候,二公主這么就死了,連四公主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對,薛皇后浸yin前朝后宮這么多年,又如何不知道其中的不對呢? 果然,淑妃領了薛皇后的懿旨暗地里查訪,終于撬開了一個唐國公府心腹的嘴,那個時候,才叫淑妃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心頭涼透了。 二公主,竟是叫乾元帝親手扼死。 只因乾元帝受了華昭儀的攛掇,與唐國公密謀巫蠱詛咒薛皇后,立逼著唐國公的兒媳婦二公主往薛皇后處去,將巫蠱之物塞進皇后的宮中。 因二公主不敢,恐薛皇后知道又與乾元帝生出事端,因此獨自進宮,也不與薛皇后稟告,自己去問了本以為不會傷害自己的乾元帝,竟惹來了殺身之禍。 乾元帝竟畏懼二公主回去告知薛皇后,掐死了她,送出宮與人說是病沒。 “我不能叫這孩子被人知道,竟死在生父的手里,這叫天下人如何評說她?只憑幾個人證,誰會相信她竟然是陛下親手掐死?竟會叫人說,她死了也不安分,挑唆天家骨rou夫妻之情?!?/br> 乾元帝不是那么好指責的,就算是發難,然而也過是胡亂遮掩,自古帝王賜死一個公主算什么呢?古往今來,被賜死的皇子公主多了去了!連著唐國公府都要撇清干系,與人說自己的冤屈,回頭繼續過好日子。 揭破此時,唐國公就能全身而退,將一切罪責推到乾元帝身上,二公主的死與他無關,自然還會延續唐國公府的榮華。這是薛皇后不愿看到的。 如今薛皇后只先順著乾元帝不敢承認,拿下了唐國公府,送這些賤人去死給二公主請罪,之后,她再慢慢兒來。 眼中現出了恨毒與痛苦,薛皇后輕聲說道,“二公主的冤屈,我記下了!華昭儀,陛下!日后,一一清算!”唯一的冤屈,就是信錯了父親! 見淑妃抹著眼淚抬頭,她只繼續說道,“此事,沒完!傳我的懿旨出去,二公主賢良悲憫,入太廟側殿,永享皇家煙火。我要陛下日后,祭拜祖先,也要對著這個孩子叩拜,叫他對這個孩子贖罪!”見淑妃抹了眼淚飛快點頭,她忍著心頭的疼痛,繼續說道,“二公主的母家,賜遠寧伯?!?/br> 她想這些個膝下的帝姬都過好日子,可是卻一個個在她的眼前凋零。 “臣妾只求娘娘做主,日后還二公主一個公道?!笔珏髦蹨I說道。 “你放心!”薛皇后的目光不知落在何處,一雙手慢慢地握緊,輕聲道,“我全都記得?!钡弁鯚o能不賢,如何敢居于皇座之上? 不是恐天下大亂,她也不會忍著這對父子在前朝與自己為難。 薛皇后心里明白,她再能干,再叫前朝信賴,然而若想獨身端坐在朝堂之上,那些墨守成規之人,宗室中人,只怕都要順勢而起。 這其中還有幾個皇子虎視眈眈,薛皇后不會這樣急著發難。 “待來日,這幾個,都要以死謝罪?!毖屎筻卣f道。 淑妃心里痛快了許多,然而卻也知道,此時心里最不好受的只怕就是薛皇后,見她面容疲憊,便輕聲嘆道,“瞧瞧我,竟說了這許多的話,叫娘娘跟著不痛快?!?/br> “這事兒,卻給咱們警醒?!毖屎笱劬Χ疾惶?,慢慢地說道,“巫蠱……華昭儀的腦子,能想到這個?” “有人渾水摸魚?”淑妃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說道,“莫非這宮中……” “這有了兒子,心思就都不同了?!毖屎罂粗鴮m外,慢慢地說道,“若我死了,太子也就完了,你說,這不是極好的事兒么?”她哼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華昭儀那肚子算什么呢?國賴長君,這前頭的幾個皇子,也就有望了?!?/br> 只怕此事,不知是哪個育有皇子的宮妃攛掇了華昭儀與乾元帝進言,然而想到這個,薛皇后只目光冰冷,看著淑妃低聲道,”當年我就說過,后宮的爭斗,不能牽連無辜!“ “不是您這樣仁慈,這幾個皇子,如何能長大呢?”憑薛皇后的手段,并不是不能叫這些妃子生出兒子,也并不是不能叫皇子夭折,可是后宮中的皇子卻一個一個地長大,這才是淑妃尊敬薛皇后的緣故。 皇后不會為了權利,去禍及無辜的孩子的性命,哪怕待這些孩子長大,會反過頭來與她爭權奪柄。 “有人不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了?!苯醒屎蟾械皆尞惖氖?,這出了計策的宮妃竟不知是哪個,淑妃查到了華昭儀竟斷了線,就叫她心中戒備,此時與淑妃吩咐道,“慢慢兒差,順著華昭儀來,查出是誰……”她低頭看著自己的一雙素凈的雙手,挑眉低聲道,“查出來的,只叫她病故,好好兒地與二公主說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