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馮崚惡狠狠的看向薛仁晟,他劇烈的掙扎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反正現在他一副只要能解脫束縛著他自由的那些鐵鎖,那么他就會撲到薛仁晟身上將他剝皮拆骨的樣子,可怖又可憐。 “我根本就不知道!”馮崚張嘴咆哮,薛仁晟卻像沒聽見一樣,只是看向抱著小孩兒的男人,淡淡開口道:“殺了他?!?/br> 男人頷首領命,沒有抱孩子的那只手放到了臉色已經哭成淡紫色的小家伙軟膩的脖子上,手指漸攏—— “不?。?!”馮夫人與馮老夫人齊齊瘋了一樣撲過去,卻在手即將能夠碰觸到小家伙兒的前一秒被人分別攔下,兩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霎時間充滿整個房間。 小孩兒的哭聲漸弱,婦人的吶喊越甚,薛仁晟只感覺這間屋子里既安靜、又熱鬧。 “別,求你了,我真的不知道??!”馮崚眼眶微紅,嚷完這句話后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開始往下落,他的眼睛從未離開那個小小的一團似的小人兒,小人兒在他的視線里漸漸安靜……然后緩緩合眼,還很稀疏但卻彎翹的眼睫在空中劃出一個極其輕微的弧,馮崚覺得有把無形的刀子割在他的眼珠上,割傷與眼睫劃出的弧線一樣,只是那么一點點的傷口,卻疼得讓人絕望。 “我說、我說、我說??!救他,快救他,求你救他?。?!” 男人的手立刻從小孩兒脖子上拿下,薛仁晟露出滿意的微笑。 章節目錄 第七十七章 有了配毒的方子,那么解藥就簡單了。 因為李潛回來的太是時候,所以薛仁晟決定在城里設宴一天,犒勞將士們,為李潛接風洗塵。就這么個不倫不類的理由,宴會卻還是按照薛仁晟的想法如期擺起來。 如果說在薛仁晟威脅馮崚之前,還有機會將馮崚說服投奔祁國,那么現如今薛仁晟可是拿人家兒子性命威脅過人了,招納馮崚,這下再無可能。 至于怎么處置馮崚,薛仁晟還沒想好,他暫時放到一邊沒去細想,心說過兩天陛下醒過來后自會處理,他不愿再費這個心,便也就將馮崚一家好生安排在他所占住的一戶人家的后院里。 毒解以后,箭傷就是小到不能再小的傷,穆琰沒兩天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健健康康的大活人一個。 主帥已經痊愈,大家伙迅速集攏在一起,商量后面的仗如何打。 其實拿下這個易守難攻的庫四,司國皇宮就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了,此時若不乘勝追擊,更待何時? 于是,十天后,由薛仁晟為首,穆琰帶領十多個親信將領軍師等,出發了。 同年十月,祁軍一路逼退司軍至訪燕城,此城的中央,屹立著司國金碧輝煌的皇宮,祁軍躍躍欲試。 十月七日,司國群臣勸降,司國皇帝傅熠一意孤行擒大病初愈的端王現于城墻,高聲威脅穆琰,若不撤兵,便殺端王晾尸三日,穆琰心念沈謹萱,與傅熠四目相視時傲然一笑,下令退兵,扎營。 此時的皇宮,已經算不上是皇宮了,看不出昔日的莊嚴尊貴,到處都是人心惶惶的恐懼與小心翼翼。 榕允絕對是其中難得一見依舊淡然的人,之前,被軟禁的端王倒也算是淡然,自從他被帶至城墻威脅過穆琰后,便開始了一日三次都不止地嘗試自殺,要么,就是試圖溜走,可他怎么能從嚴密看守的二十五人五十只眼睛下逃脫呢。 榕允曾勸過他,莫要浪費體力心思,好生休息便是。 她最后在心里那句念叨的話倒是沒說出來,所以端王只當做沒聽見,視她若如空氣。榕允在心里說的那句話是:反正自會有人會接你出去。 端王從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自己的命,竟會被祁國的皇帝所珍視,哦不,穆琰珍視的,并非是他的命,而是他的女兒。 想起沈謹宣,端王的心頭就軟了軟,如今十月寒氣越發嚴重,想必他已經當了外公。 于是,心就更軟了。 求生的欲望也默默的愈演愈烈。 訪燕是司國的最后一道防線,端王,是使祁國退兵的一道極其微弱的希望之光。其實說白了,這兩者都是聊勝于無,若哪一日穆琰咬了咬牙,將對愛人的承諾甩之腦后,或是被那些摩拳擦掌了好些日子的將領們給勸服了,點點頭,那祁軍百萬大軍踏平訪燕,還不是動動腳的功夫? 所以,訪燕城里司國百姓沒有一個是好過的,一點也不覺得事到如今還以死相抵是值得堅持與驕傲的。百姓們比起皇宮里頭的那些人更是慌亂辛苦,因為畢竟興,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這還沒到糧絕的地步呢,守城的兵就開始未雨綢繆地挨家挨戶強搶糧食,真可謂無不堪言,都有人心里盼望著祁軍趕快攻打進來吧,早早地做個了結罷。 十一月中旬,穆琰命令潛伏在城內的手下們救端王七次均失敗后,終于動了要強攻的心思了,經商榷,眾人一致同意明日攻城。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直接導致司國至今還沒被滅的人,竟出現在穆琰的面前。 她的小腹已經平坦,多日的舟車勞頓使她的面色有些不佳,卻掩不住那一絲初為人母的成熟。 是的,沈謹宣來了。 穆琰又驚又喜,還有些惱,怎么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敲定了要攻城的時候來呢。不過這都不甚重要,首要的是親親她,抱抱她。 數月不見,更加健碩的男人鐵臂錚錚,擁她入懷時卻小心翼翼,柔軟而又夾雜著克制不住的強硬。 沈謹宣忍也不忍,眼淚撲簌簌就往下掉。 多少個日夜,入骨相思的痛折磨著她,使她自他離開后,就從未有過安寧。 雖然舍不得剛出生便托付于葉芬儀婉容華的兒子,但終究抵不過對他的思念,所以,她來了,歷經一個月零二十天,來到他的身邊,見到他曬黑了消瘦了的容顏。 兩個人顯而易見都十分激動,久久相擁后四目相對,都恨不得把對方融進自己的血rou里。他抱她那么緊,她感受到了,便毫不遲疑地更用力地環住他的腰,什么樣的語言都不已以形容出他們現在的心境,與看見彼此后難以言表的喜悅。 這一刻,仿佛日月交替,春去冬來,一瞬仿若萬年。 親密過后,得知傅熠垂死掙扎的卑鄙手段,沈謹宣心急又苦惱,心急的是她父親的安慰,苦惱的是如何將端王救出。 看她眉頭輕蹙不言語,穆琰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了,吻一下她微有涼意的額頭,又掖了掖被角,緊了緊手臂,勸道:“別想了,天色已晚,你快睡?!?/br> 蹭蹭穆琰的胸膛,沈謹宣點點頭,閉上眼睛,睡意襲來,卻又不至于能使她入睡。明天會怎么樣呢?她已經知道了穆琰本意是要明天強行攻城的,就是說即便傅熠舊技重施,拖著端王到城墻,也起不到威脅穆琰的地步了。 他身為一國之君,可以失信于她,卻不能失信于他的天下,他的將領。 她也不愿他陷入兩難之地,更不愿意的看到是她父親喪命于此。 沈謹宣苦惱著,卻也終于是睡著了,平穩冗長的呼吸輕輕打在穆琰的皮膚上,讓他感到微癢而甜蜜。 她生了個兒子,說是眼睛隨了她,真想看一看究竟有多像。 必須,要做個了斷了。 翌日,天剛亮不久,攻城的號角便被吹響,震耳欲聾,城里人聽了心想是時候了,該來的終究是來了,城外的人聽了,想要殺戮的欲望瘋長起來,嗷嗷叫著就沖了出去,撞城門,爬城墻,只是氣勢,都要燒傷司國守城的將士了,可怕又莫名的令人興奮。 穆琰坐在馬上,銀盔亮甲,神采奕奕,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睛滲出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