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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裙下名器在線閱讀 - 第9節

第9節

    崔致仁語重心長道:“好孩子,我也是看你最重信譽才會擇你為婿,你萬萬不可食言?!?/br>
    “是是是?!笔捒慑P連聲應著。

    崔致仁沉默了一會,見蕭可錚一臉嚴肅,緊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我聽說,你這幾個月一直同裙香樓的頭牌有染?!?/br>
    原來如此,崔致仁早就知道他和焉容的來往了,憋到今天才說,想必是早晨有人來報焉容在玉瓏堂等他這事被下人匯報給了他,正是處理生意的緊急關頭去見一個女人,這叫崔致仁很不放心,一定要趕緊提醒。

    蕭可錚思索片刻,沉吟道:“她身處風月場合,消息很是靈通,所以……”

    崔致仁頓時大舒一口氣,“原來是為了生意上的事?!?/br>
    “是啊,這次喜玉緣賣假貨的事,還多虧了她,若不是她,小婿決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打探到那么多的消息?!笔捒慑P皺著眉頭硬撒謊,覺得牙齒都要被自己的舌頭給絆倒了。

    “嗯,這我就放心了?!贝拗氯庶c點頭,“阿雪不能生育,你大可多去去兩個妾房里。那個青樓女子,必定是詭計多端,若你動了心思將她娶回家中,只怕會煽動你對阿雪不利,為父很是擔憂?!?/br>
    “岳父不必擔心,小婿怎么會是被美色迷惑而食言的人?您放心好了?!笔捒慑P一邊笑著,一邊心中暗自掂量,他可沒說不把焉容娶進門,以焉容的性子,哪里會欺負人呀,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時候對焉容改變了看法。

    “嗯?!贝拗氯屎狭撕享硬辉倏此?,擺擺手,“該吩咐的話我也說完了,你回去吧?!?/br>
    “是,小婿告退,岳父您好好歇息?!?/br>
    出了屋子,蕭可錚深深吸了一口氣,胸中暢然,跟他老丈人說明白了,這月十五還能大大方方地去找焉容,再也沒什么顧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老丈人只要活著,蕭可錚就不能給她贖身。

    但是一直把人擱在裙香樓必然不是辦法。

    還有蕭可錚和焉容的前塵往事恩怨是非沒有寫清楚,有沒有人想要來劇透一下?

    ☆、老板死了

    焉容面帶笑意回了裙香樓,一進房間,忙把布料拿出來往錦兒身上比量,“這是棉布的,又吸汗又舒服,顏色清淡不扎眼,好不好看?”

    錦兒不勝感激,臉上盡是驚喜,連連用力點頭:“好看,好看,謝謝小姐!”

    焉容低頭笑了笑,問:“你會不會裁衣服?縫的時候注意做大點,不用給我省料子,你小姐不差這幾個錢?!?/br>
    “都聽小姐的,到時候你給我量尺寸?!?/br>
    “好啊,我還能教你幾樣針法,再繡上圖樣上去?!毖扇菪σ饕鞯貙⒉剂蠑R在她手上,“放好吧,今天太晚了,咱們明天做衣服?!?/br>
    “哎?!卞\兒連忙接過攬在懷里,眉頭一皺,臉上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

    焉容眸子一亮,忙問:“怎么了?”

    “沒、沒事?!卞\兒連忙搖頭,慌亂地往后退過一步。

    焉容斂起笑來,一伸手抓住錦兒的手腕,一個用力將她的衣袖掀開,細嫩的胳膊上一條青紫的傷痕赫然映入眼中?!霸趺椿厥??”焉容冷聲問道。

    “不小心碰的?!卞\兒低著頭,不敢看焉容一眼。

    “快說,誰干的?”焉容語氣驟然加重,這么明顯的傷痕,怎么碰能碰到手臂內側?

    錦兒眼圈一紅,反手握住焉容的手腕,“小姐,你答應我,你聽了之后可千萬不要找她算賬,她會打死我的?!?/br>
    焉容點點頭,心底發涼,隱隱猜到是誰了。

    “劉媽說你給她的鑰匙打不開門,問我要真的鑰匙,我不給,她就掐我,最后我只能說我沒有,鑰匙在你的身上,她就讓我趁著你睡著的時候偷給她,我不答應,她就接著打,嗚嗚嗚……”錦兒一邊說,一邊哭。

    “該死的!”焉容氣得咬牙切齒,手指不知覺地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手心?!昂髞砟??”

    “后來墨然姑娘過去找她,見我受罰,幫我說了幾句求情的話,這才免了一番皮rou折磨?!?/br>
    墨然?焉容心念一動,稍稍舒了一口氣,這才放緩了語氣,溫和道:“你明天把鑰匙給她吧?!?/br>
    “小姐不要!錦兒就是明天再挨一頓打也無所謂,你攢錢不容易,可不能白白送給她?!卞\兒攥緊她的手掌,眼里滿是淚水,“大不了我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去,好不好?”

    “給她吧,我的錢多半都存在外頭,只有點零頭才放在屋子里,她便是拿走也沒有幾個子兒?!毖扇萦行┿?,看來又得麻煩蕭可錚了,雖然不想跟他扯得太緊,但除了依靠他,她已經別無他法了。

    錦兒只好點點頭,面有不忍之色,小聲道:“對不起?!?/br>
    “傻孩子?!毖扇菽抗馊岷偷乜粗?,“你要記著,千萬不要為了錢財委屈自己,什么挨打受罰都會傷了身子,不值得?!?/br>
    錦兒心中存了幾分疑惑,但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望向焉容的眼神里多了幾分心疼。此時此刻,她這樣安慰自己,卻毫無說服力,小姐啊小姐,你若是不為錢財,又怎么會委身于男子身下婉轉承歡?

    世人皆有萬般無奈,有可忍,有不可忍。焉容為了脫身,寧可選擇先苦后甜的法子。自由已經是青樓女子們無法奢求的東西,她卻愿意為了自由,忍受一切的不可忍。

    第二日在焉容的勸說之下,錦兒只好將鑰匙給了劉媽,自此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

    一日焉容下樓,碰巧遇上前來探班的大老板孫祿,她閃躲不及,被他強逼到角落里。孫祿一臉憤然地瞪著她,手指按在她的眉間,“死丫頭,你給我等著!”

    焉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縮,顫顫地問:“大老板說什么?”

    “呸!”孫祿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你給我裝什么糊涂,你敢說上回不是你去跟那婆娘通風報信?”

    “什、什么意思?”

    “哼,你就是個傻子,跟著爺吃香的喝辣的,何苦跟著那個婆娘拉皮條?哈,她是離死不遠了,敢打爺!”孫祿揮著手臂,一身酒氣迎面撲來,焉容惡心地連忙屏住呼吸,眼睛往旁處閃躲,不想與他猥瑣的面孔相對。

    焉容眸光一轉,驚見昏暗角落里拉著一張長臉的劉媽,兩腿叉立,肚子上的贅rou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大老板,劉媽……”焉容小聲提醒道。

    孫祿往角落里掃了一眼,沉悶地“哼”了一聲,一抬身子上了樓。焉容驚魂甫定,垂著眸子走到劉媽身旁,小聲道:“大老板剛才說你離死不遠了……”

    “我都聽到了?!眲尷渲槕艘痪?,氣息還有些顫亂,“還想讓我死?”

    焉容打了個冷顫,偷眼看她嚴肅陰冷的面容,不禁小腿發抖,趕緊鞠了鞠身子,尋了個借口跑回房間,一開門鉆進去便將門反鎖,自己靠在門上大喘氣,沒錯,她就是要挑撥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加深兩人之間的誤會,他們沒有一個好東西,都是沒有良心的狗,所以最好窩里反,狗咬狗,一嘴毛。

    第二日天色未亮,外頭就傳來尖叫聲、狗吠聲,人聲嘈雜,喧鬧不止,焉容突然被驚醒,連忙將錦兒搖了起來,兩個人穿好衣服,坐在床上靜等著。錦兒好奇心重,眨著大眼睛同焉容懇求:“小姐,我去看看吧?”

    焉容搖搖頭,“別去?!蓖忸^亂成這個樣子,不安全。

    錦兒點點頭,繃直了身子坐在床上,眼睛時不時地瞄向門外,突然轉過頭來,問:“死人了?”

    焉容一驚:“什么?”

    錦兒臉上顯出幾分慌亂,“我剛剛聽見外頭說死人了!”

    “沒事,不怕?!毖扇莩林ひ舭矒崴?,心中卻跟著亂了起來,外頭動靜那么大,說不定死人是真的,那死的究竟會是誰?焉容突然想到前日的事情,想起孫祿和劉媽說過的話,心里如墜千斤巨石,壓得她萬分不安。

    天終于亮了,嘈雜聲還沒有消下去,有一陣子突然安靜了下來,過了一會又鬧哄起來了。焉容推斷怕是來了官府的人,現在已經走了,便大著膽子,和錦兒一同出了門,過去敲衣纏香的屋子。

    衣纏香也早已醒了,收拾妥當,兩眼無神地站在屋子里,一見焉容和錦兒過來,便是一副早有所料的樣子。

    “衣纏香,你知道外頭怎么了?”

    衣纏香冷笑一聲,“這么大的動靜你們主仆二人也能安睡到天亮?”

    焉容聽得她話里的嘲諷,笑道:“是啊,我們倆都是膽小怕事的人,哪里敢出去看,你快說,究竟怎么了?”

    “大老板快天亮的時候死了?!币吕p香淡淡道。

    “什么?”錦兒瞪大了眼睛,大老板才回來幾天的功夫,怎么就死了呢?

    焉容默不作聲,心中已經猜到了一半,昨天一事也差不多猜到了個大概,不是劉媽死,就是孫祿死,如果一個行兇殺人,一個死了,那裙香樓豈不是沒有人管了?太好了,自己就能恢復自由身了!“究竟是怎么死的呀?”

    “摔死的,一頭搶到地上,當場腦漿子都濺出來了?!币吕p香用手絹掩著自己的嘴唇,一臉的嫌惡。

    焉容皺了皺眉,“跟劉媽無關?”

    “不知道,今個一早尸體被衙門拖走了,連劉媽也被押走了,不過……”衣纏香頓了頓,道:“你也別高興太早,不管有關無關,劉媽鐵定能毫發無損地出來的?!?/br>
    焉容一時失落,心又墜到了谷底,拉著錦兒回了房間趕緊把房門鎖好,自己則坐在床上反復念“阿彌陀佛”,焉容是長大以來頭一回經歷過人死在自己的附近,心中難免害怕,又覺得是因為自己的挑撥,導致兩人的沖突激化,免不了惶恐不安,孫祿雖說是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但總歸是人命一條呀。

    “小姐,你念什么阿彌陀佛,那種人就是個畜生,你應該詛咒他掉進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錦兒雖然害怕,卻面上恨恨,孫祿就是死有余辜,沒有必要為他傷心禱告。

    焉容咬了咬唇,“我想叫他來世當個好人,現在念幾句佛號,說不定他的冤魂就不能回來找我們了?!?/br>
    “說的也是?!卞\兒點點頭,煞有介事地盤起腿來,豎起手掌,做出數佛珠的模樣。

    焉容也未看她,自己靜下心來,眸子里劃過一絲微光,連忙扯了錦兒的袖子,催促道:“快,收拾收拾,這個時候外頭正亂,我們趕緊跑吧!”

    錦兒一個激動,趕緊跳下床收拾東西,不過一會兩個包袱已經收拾出來,兩人一人抱了一個,偷偷溜下樓,一路往后院跑去。

    剛剛見到后院的門,還未待邁過去,就聽前方傳來一陣打罵、哭鬧聲,焉容身子往前一探,看見張大嘴手持棍子用力猛掄一位姑娘,口中還不停罵著:“你個小賤蹄子,趁著你大老板死了就想跑是不是?爺爺告訴你,mama回來饒不了你!我就專門在這里守著,跑一個活捉一個!打死她!”

    焉容嚇得瞪大了眼睛,看著石頭路上灑開了殷紅的鮮血,那女子干瘦的身子被踢得四處翻滾,口中不停往外涌血,五官已經被血掩蓋得看不見了。

    錦兒一陣著急,趕緊將她往后拽了一把,焉容這才從驚懼中反應過來,抓著錦兒的手躲進一處假山里,碰巧,洞里還藏著一位姑娘,她渾身瑟瑟發抖,臉上掛滿了淚水。

    “墨然?”竟然是她?那,那個被打的人就是袖蘭?

    “是我?!蹦坏暮蟊尘o緊地貼在石頭上,抬手抹了抹眼淚,低聲哭道:“我和袖蘭約好了一起跑,剛到門口我的鞋跑掉了,便回去撿鞋,她一個人往前跑,被張大嘴抓住了……”

    焉容悲痛欲絕,輕輕撫著她干瘦的脊背,卻什么話也沒有說出口,她們二人一同從淮州過來,他鄉作伴,情分非同一般,別說是墨然,便是自己,心中也萬分痛惜,這如花似玉的姑娘,即便是不會死,活下來也沒有什么好日子了。焉容心想,還是死了好,免得帶著傷殘繼續活著,更加受罪。

    她突然慶幸起自己剛剛念過的佛號,也許就是耽誤的那會功夫,沒有讓自己做那個逃跑的第一人,否則,她就是如今袖蘭的命運了。

    ☆、人性冷漠

    待張大嘴發泄完怒火之后,袖蘭已經被打得氣喘吁吁,不久便昏死過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張大嘴也累得夠嗆,一甩手將棍子丟在一旁,大搖大擺地走了。

    焉容和錦兒躲在假山洞里,直到張大嘴的身影消失不見才偷偷出來,墨然一邊哭著,快步撲到袖蘭身旁蹲下來,哭道:“袖蘭,你快醒醒,快醒醒呀!”

    焉容鼻子一酸,將目光移向滿眼恐懼的錦兒:“你把包袱悄悄帶回去,別讓旁人瞧見,我和墨然一塊救人?!?/br>
    “好?!卞\兒趕緊接過包袱,偷偷摸摸跑了回去。焉容不想給錦兒留下太陰暗的記憶,所以先把她支走,匆忙奔到袖蘭身旁,問:“怎么樣?”

    “嗚嗚嗚……”墨然只顧得哭,手足無措,干看著袖蘭流眼淚。

    焉容嘆息一聲,趕忙蹲下探袖蘭的鼻息,不禁舒了一口氣,“還有氣,救回去吧?!?/br>
    “還活著?”墨然大喜,抬頭望向焉容,“怎么辦,我們把她抬回去吧!”

    “嗯?!毖扇蔹c點頭,將袖蘭的頭輕輕扶了起來,鮮血吧嗒吧嗒滴到地上,濺起一朵一朵的殷紅梅花。流這么多血,八成是救下來也活不成了,但人現在還有氣,就不能放棄救活的希望。

    兩個人一路小心翼翼將人搬了回去,焉容打發錦兒速去請郎中過來醫治,率先拿了一些積蓄出來資助袖蘭,裙香樓里也有些姑娘同情袖蘭的遭遇,紛紛湊錢給她看病,她們手里的錢都不算多,貴在人多力量大,湊起來的數目還算客觀。

    郎中為她看過病后,留下藥方和藥膏,嘆息著離開了。袖蘭被打得傷了臟腑,受盡內傷,十天半個月是調整不好的,只得用大把的補藥吊著才能延續性命。

    待郎中走后,幾位姑娘留下幾句叮囑的話便離開了,衣纏香還留在屋子里,用手絹擦著額頭上的香汗,說著沒滋沒味的話:“你們也別怪自己倒霉了,竟然想要逃跑,真是蠢笨得不可救藥?!?/br>
    墨然一聽此話,為袖蘭擦拭額頭的手突然頓住,毛巾還攥在她的手心里。

    焉容怒火中燒,指著衣纏香的臉斥責道:“你給我出去,少在這風言風語,懶得聽?!?/br>
    衣纏香也不惱火,悠悠扭過脖子,滿眼輕蔑地看著焉容:“天真不是病,白日做夢才是病,你也不想想,裙香樓開了這么多年,什么時候有姑娘偷著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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