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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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幼雙呼吸猛地頓住了,臉上溫度不受控制地一路攀升,耳畔好像幻聽出了種子破土發芽的動靜。 不妙。 作為個心理、生理各方面都很健全的成年女性,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雙雙??”一個略有些遲疑的、驚詫的嗓音冷不丁地在背后響起。 這曖昧的氛圍頓時一掃而空。 張幼雙差點兒跳起來,茫然地循著聲源看去。 “你……你是??” 不知何時,身后竟然多了個牽著孩子的婦人。 這婦人生得隱約有些眼熟,不過張幼雙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沒認出這是誰來。 對方露出個驚喜的笑容來:“真的是你?。?!我是蓉娘?。?!” 蓉娘? 張幼雙迅速在記憶中搜尋了一圈,終于翻出了對應的人。 這是她還沒搬家前,原主在老街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苗蓉娘。 說是朋友,其實不過是點頭之交,原主正兒八經的朋友統共也就陸承望和田翩翩。而這兩人早在前幾年就已經離開了越縣。 張幼雙恰當地也露出了個驚訝的表情:“蓉娘?!你怎么在這兒?” 又看向她牽著的小孩兒,“這是你兒子?” 對方見她記起來,更高興了:“我還想問你怎么在這兒呢?” 就在這時,對方似乎留意到了她身邊的俞峻,驚訝兼好奇地問:“這位是?” 俞峻默不則聲微微頷首,眉眼間依然殘留著微不可察的柔和,雙眸如碧海微漾,“某姓俞?!?/br> 苗蓉娘她明顯被俞峻這顏值驚到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不等張幼雙解釋,立刻秒懂地笑出來:“哈哈哈我曉得了!” ……張幼雙努力克制住捂臉的沖動。 不,你不懂。 苗蓉娘感慨地嘆了口氣:“當初你和你爹娘鬧翻了,就這么走了,我們倆得有十年沒見了吧?” “也就翩翩和你承望哥哥才曉得你住哪兒。到底是個大姑娘了,不是從前追著你承望哥哥后面跑的小丫頭了?!?/br> 看著回憶當年的苗蓉娘,張幼雙嘴角一抽,幾乎不敢去看身后俞峻的反應。 “……” 黑歷史都被爆了出來,還有比這更悲慘的事實嗎。 張幼雙內心悲愴,面上無奈。 她在俞峻心目中的印象該不會已經成了競爭失敗的敗犬了吧?? 苗蓉娘感慨地說了半天她和田翩翩還有陸承望之間那點舊事,這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不對勁,張幼雙她身邊兒還有疑似她夫君的那位。 對方半垂著眼,依稀間似有冷冷清清的寒意透出,面色都微微變了。 苗蓉娘羞慚地紅了臉,自知失言,忙閉上了嘴,強行轉移了話題。 “哎,你看我,我說什么呢,都是過去的事了?!?/br> ……不,其實你不用打補丁也沒關系。因為后面這位真的和我沒關系,雖然我目前想有點兒關系。 張幼雙趕緊表示不在意。 “還有,這位,呃,俞先生……”張幼雙含糊道,“是我朋友,不是你所想的那樣?!?/br> 也沒敢看俞峻的神情。 “??????”苗蓉娘愣住了,“雙雙,你、你難不成未結親么?!” 既然他們不是夫妻,怎么沒看那位俞相公有解釋的意思? 苗蓉娘:“你難道還記著承望哥……” 張幼雙何等人物,眼看話題就要往不可控的方向一路跑偏。 深吸了一口氣,秒打斷了苗蓉娘的話,表示要請苗蓉娘找個茶樓坐坐,小聚片刻。 苗蓉娘這神情明顯好奇得要命,自然無有不同意的。 于是,張幼雙也沒多看俞峻的神情,轉過身,飛快道:“先生,我和苗蓉娘先行離去了!我們到時候慶功宴再見!” 一鼓作氣地將請帖塞到了俞峻手上,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自然也沒看到身后俞峻的神情變化。 俞峻他孤身了四十年左右,從來就不是個重欲的人。 人人都以為他是個完人,這世上哪來的什么圣人、完人。 不過是以自家之心體驗圣人之心,虛心、達道、最后以致于切己。 故而這么多年來,無不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讀書明理,修養身心。 幾乎也就忘了他自己不過就是個普通人。 是個普通人自然也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和欲|望。 對他人妻,他人母動心是這一重失禮。 聽聞“承望哥哥”之言辭,吃那無端的寡醋,又是一重失禮。 大抵上為人處世,一如讀書識字,需虛心靜慮。 可這一次,他還是打破了他堅守了近四十多年的立身原則。 嘩—— 俞峻眼睫微顫,還沾著點兒霧氣和水珠,從水中走出來。 水溫是冷的。 他只披了件青色的外袍,下面幾乎什么也沒穿,哪怕剛剛在水里已經走過了一遭,還是漲得難受。 從前同僚在私底下笑話他曠了這么多年。 他虛心靜慮了這么多年,竟也漸漸地也生出了幾分渾濁的,更妥帖地說是混賬的欲想來。 混賬得像個毛頭小子。 此時打扮得也像個混賬的毛頭小子,通身皆濕,渾身上下濕漉漉的,頭發沒梳,披在肩頭,發尖和眼睫都往下滴滴答答地滴著水。 白皙光潔的胸膛裸|露著,呼吸一起一伏,有些急促和難受。 男人因為吃味兒,對女人,尤其是喜歡的女人的“懲罰”其實是很簡單的。平日里恪守禮節,凜凜然不敢放肆。私下里,卻難免生出那些綺念來。大抵上離不開床上那些事,愿變著法兒的折騰,將心愛的人折騰成一支帶雨的春杏。 是“緩揭繡衾抽皓腕”,又是“留取帳前燈,時時待、看伊嬌面”。 大梁婦對夫常以哥哥相稱。 想到剛剛水中這旖旎的夢境,俞峻就忍不住一僵,在這渾濁的欲想終于放出了囚籠之后,神思清明之下,鋪天蓋地的罪惡感猶如另一重牢籠束縛住了他的身、心。 第70章 一般情況下,發榜之后不久,作為一縣之長,越縣的父母官,趙敏博都要設一筵宴,邀這些新取中的學生們。 雖然不比院試的簪花宴,鄉試的鹿鳴宴,但對于這些新取中的學生們來說亦是一種榮光,這種筵宴更彰顯著這位越縣父母官對教化之看重。 作為九皋書院的先生,今年縣試取中的這十幾名學生的老師,張幼雙赫然也在赴宴之列。 一個女人赴這種筵宴簡直就是破天荒地的頭一遭! 站在府衙大門前,張幼雙整了整裙角,雙眸燦燦若星子,任由其他學生們的各色的目光從她臉上一一掠過。 今天她特地打扮了一番,走得主要是清新素雅流。 每逢冬日,大梁的姑娘們多愛穿淺色,淺色象征雪、月,而梅花紋,營造出雪月梅花的清逸風致,又多以大紅作點綴。 女郎穿著件白羅點梅花的大袖衫,下著月藍湖縐斗紋百蝶裙,足下蹬著一雙大紅的羊皮小靴。 身旁的少年,也就是張衍,則穿了件遠山青的道袍,眉目如畫,清艷悠長,清瘦的身姿靜靜站在紛飛的大雪中,提著盞昏黃的牛皮燈籠,眉眼在燈光的映照下,愈發顯得溫潤如玉。 作為這會縣試的案首,張衍理當是眾學生中第一個入場的。 少年唇角彎彎,沖左右作了一揖,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提步率先進了府衙的大門。 隨后這些學生們才陸陸續續魚貫而入,張幼雙臉色凍得微紅,心里卻猶如同豁然天曙,燦陽朗照大地。 所謂紅日初升,其道大光,不外乎如此! 眾學生向趙敏博見了禮,趙敏博又溫和地說了些勸勉的話,筵宴這才準時開場。 一踏入府衙,張幼雙幾乎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俞峻。 倒也不是很意外,這種場合,要是俞峻沒出場她還比較意外呢。 男人身形頎長,披了件石青色的鶴氅,烏發如綢緞般攏作個馬尾束在腦后,鬢角的發似乎沾著些外面的寒氣。是眉目如畫,清冽動人的好風姿。 目光掃向她的時候,清明得一如雪月交相輝映的冬夜。 前幾天張幼雙溜得太匆忙,心里還有點兒忐忑,看俞峻的模樣似乎沒有被前天那件事所打擾,朝她微微頷首,便轉過了視線。張幼雙也松了口氣。 畢竟人多眼雜,她打過招呼之后,也收回了目光。 可是下一秒,在看向前面的人群時,張幼雙愣住了,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前面,一道隱隱有些熟悉的人影,正和趙敏博交談著些什么。 這也是個風姿極好的男人,皮膚白皙,側臉輪廓十分眼熟。 張幼雙瞠目結舌,眉心一跳,忽然涌生出了股不詳的預感。 這個側臉怎么那么像……陸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