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書迷正在閱讀:我家貓咪是傲嬌gl、掌上明珠(作者:春溫一笑)、界限之外(出軌NPH)、傾然自喜、動物世界h(短篇合集)、不小心讓章魚哥黑化了(h)、戒煙(1v4)、差上天了(婚寵)、愛不逢時、余青(H)
王希禮愣了一下,身子不自覺往前傾了傾,想要聽個清楚。 孟敬仲忍不住微微側目。 張幼雙的講課方式,簡直就是標新立異,獨樹一幟。 她心里好像自有一個完整的、系統的體系,脈絡清晰。 講的東西,規律性很強。能隨意扯出其中任意一個大點,任意一個小點,開始闡發。 其他夫子講課時多是想到什么就講什么,張幼雙所說的或許不及他們精深,就比他們更簡潔明了。 她就好像早早打好了腹稿,條條道道下來,不蔓不枝,不至于東一棒子,西一棒子。 跟隨者她,三言兩語間,如撥云見霧一般,心里登時就有了個大概。 他們平??吹脰|西多而雜,都是零碎的,不成體系的,這也是第一次對八股文有了如此簡明清晰的把握! 有了這把握之后,對照自己本身的情況,就能清楚地了解自己擅長哪里,又在哪里有所欠缺,該攻克哪一處,補足哪一處。 就連李鄲,也由本來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樣,變成了現在這不自覺側耳傾聽的模樣。 張幼雙的教學方法,有別于他們接觸過的任意一種教學方法。 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張幼雙并不多驚訝。 這就是構建學習體系和學習系統的重要性了。 想到這兒,張幼雙轉過身,將橫軸空白處又提筆畫了幾條線,連接在一起。 這些線就像是一棵樹的主干與枝椏,由淺到深,由窄及廣,又好似層層點亮的星燭,一經連接,王希禮等人驚訝地發現,他們腦中思路好像更清晰了。 “你們可以把我上面寫的板書抄下來?!睆堄纂p簡單介紹道。 王希禮不自覺蹙起了眉,想了一會兒,提筆開始抄錄。 李鄲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左右,這個時候齋堂內所有人都在奮筆疾書,根本沒有人有閑心去留意他這邊兒的動靜。 饒是如此,他還是偷偷漲紅了臉,悄悄地抓起筆,一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邊開始跟著記筆記。 張幼雙見狀,又簡單地點了下記筆記的重要性,幾種記筆記的方法,末了,補充了一句,“要是沒明白的,下了課可以向張衍和祝保才借筆記看?!?/br> 這也是她一早就教給了保兒和貓貓了。 祝保才愣了一下,不由昂首挺胸,一副快來問我的表情。 張衍神情有點兒怔忪,閉上眼,在心里反復默念,告知自己,娘既已成了書院的夫子,便不再是獨屬他一人的了。 他不能如此狹隘幼稚,抱著想要獨占娘親一人的念頭。 點到即止,張幼雙很快又將講課內容繞了回來。 這種學習方法、學習工具,她大可以回頭另開一堂課好好講個清楚。 “所謂辭,就是遣詞造句,文章的表達。這里記個重點。 “大約文章,既不可帶注疏氣,也不可帶詞賦氣。帶注疏氣,不過是失之于少文采,帶詞賦氣,便有礙于圣賢口氣。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帶詞賦氣?!?/br> “欲理之明,必溯源六經而切究乎宋、元諸儒之說;欲辭之當,必貼合題義而取于三代、兩漢之書;欲氣之昌,必以義理灑濯其心,而沉潛反覆于周秦盛漢唐宋大家之古文……” …… 到了下課時分,明道齋依然不見有人出來。 敬義齋等幾個齋的學生,好奇地踱步到門前,只看到講臺上站著個小個子的女郎,此時此刻正在侃侃而談。 下面奮筆疾書。 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喉嚨,張幼雙其實不想拖堂來著,卻被王希禮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所牽絆住了腳步。 不過在這一點上,她倒是低估了這些天之驕子們的學習熱情,眾人倒是沒有什么被拖堂的不悅,比你優秀的人都比你努力,果然誠不我欺啊。 那廂,沈溪越剛從隔壁敬義齋里走出來,就在明道齋門前停住了腳步,側耳去聽里面張幼雙講課。 有不少學生只是好奇,這才駐足停下來聽了半刻,沒想到,這才停了半刻,就拔不動腳步了。 越聽,其他齋的學生們都從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驚訝之色。 一開始倒還是那稀稀疏疏的幾個人,但后來人越來越多,從最初的湊熱鬧,到如今的認真聆聽。 不知不覺間,明道齋門前門后竟然自發地圍了不少學生,里三層,外三層地將明道齋團團包圍了,個個神情認真,偏頭側耳,望向了講臺的方向,目不轉睛,移不開視線,沈溪越聽得也有些出了神。 直到——講臺上的張幼雙忽然中止了今天的授課。 “好了,今天就講到這里,”拍了拍手掌,張幼雙清咳了兩聲,松了口氣,“余下的內容,我明天再講?!?/br> 這、這就沒了?? 王希禮、李鄲等在場眾人猛然回過神來。 這感覺就像做了一場持續了很久的夢,如今驟然回歸現實,還有點兒恍惚和不舍。 沈溪越清醒過來后,先是不舍,旋即身為敬義齋的齋長,又感到一陣鮮明的危機感。 老實說,張幼雙被安排給明道齋的時候,他們這些其他齋的學生其實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的。 而如今—— 沈溪越張張嘴,神情一時間格外復雜。 非止這些學生們,就連徐廉靜也是一樣的。 定了定心神,徐廉靜合上筆記,面子上不動聲色,心里已然為之動容。 這張娘子才來書院不過短短幾天,卻總能帶給他們出乎意料的驚喜吶。 明道齋的學生們此時此刻的心情也是十分感慨的。他們平日里上的課多了,但從未像今天這般感到如此的……充實? 目睹著張幼雙轉身離去的背影,李鄲張張嘴,又閉上了嘴,神色難看,不知道在和誰生悶氣。 就在這時,張衍忽地遞給了祝保才一個紙團。 祝保才:?? 張衍臉上難得露出了點兒尷尬之色,扯著唇角苦笑了一下,示意李鄲的方向。 祝保才撓撓頭,不明所以地轉身遞給了孟敬仲。 孟敬仲有些好笑,轉身又遞給了王希禮。 王希禮眼皮一跳,似乎不樂意干這么幼稚的事兒。但身為明道齋的副齋長,幫助同學是舉手之勞。于是乎,忍了又忍,反手砸給了李鄲。 李鄲怔了一下,面色古怪地展開一看。 這竟然是一封道歉信??! 張衍懇切地對自己前幾天的所作所為表示了歉意。 李鄲臉色如受驚般差點兒一躍而起,匆忙將紙團攥在手里,臉上溫度卻不知不覺往上一路躥升 ……張衍你是不是指定有什么毛????? 不過…… 將紙團飛快塞進了抽屜里,李鄲凝望著窗外,神情幾乎凝固。 他想,他對張幼雙的印象或許要改觀了。 孟敬仲彎了彎唇角,將視線收回,轉過身問王希禮:“感覺怎么樣?” 怎么樣? 王希禮愣了一下,明悟過來,孟敬仲不是在問“他”,他作為齋長,這是在問他這個明道齋的“副齋長”。 他倆的態度基本上可以代表明道齋的學生們對張幼雙的態度,認不認她這個先生。 王希禮慢慢皺起了眉,被問到這個忽地有些緊張:“你問這個作什么?” 緊張中,下意識地就把桌肚子里那本《新鍥五年科舉三年模擬》摸了出來,翻了兩頁,有點兒傲嬌地哼了一聲。 “雖不如三五先生,但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br> 這一句點評已經非常出乎孟敬仲的意料了。 他知道,王希禮對那位三五先生有著極其深厚的、復雜的感情。 幾天下來,張幼雙她的教學方法和授課方式,在九皋書院里迅速引起了不小的爭議。 現代十分常見的劃重點、擬題、猜題,在古代都成了功利的代名詞。 有人贊成,自然也有人持反對意見。 春暉閣內,再度爆發出了激烈的爭辯聲。 “這張氏雖說確有些才學,未免太過功利了些!豈不是為舉業而妨實學!” “為富貴而學,其學必不實,其理必不明,其德必不成者也!” 張幼雙在春暉閣前停住了腳步。 這語氣聽上去對她的激憤和怨念都不小。 想了想,還是覺得別在這個時候進去比較好,不然別人尷尬,她也尷尬。 于是乖乖牽起裙子,找了塊干凈的石階,坐了下來,順便努力分辨究竟是誰對她這么大仇恨。 豎著耳朵聽了半刻,一個有點兒熟悉的冷淡的嗓音忽地響起,淡淡地一句話拋了出來,卻當場力壓眾議。 俞峻目光疏若寒星,幾乎是無動于衷,任由耳畔的反對聲潮如浪,兀自巍然不動,平靜地說:“諸位先生的意思,我已明了。有什么事,我必擔著,還望諸位先生也能多加擔待著些?!?/br> 這個聲音是……那個十分高冷的高嶺之花,俞巨巨?? 張幼雙一愣,遲疑地睜大了眼。 “張娘子?” 張幼雙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蹦了起來,吃驚地看著不知什么時候出現的孫士魯。 孫士魯笑瞇瞇的看著她:“都聽到了?” 張幼雙:“誒誒誒?” 想了想,斟酌著說:“呃……差不多?!?/br> 這位胖胖的夫子一捋胡須,笑道:“看來俞先生十分看重娘子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