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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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昨天晚上光顧著看那位俞巨巨寫的《草堂雜佩》了,當年高三挑燈夜讀的時候都沒這么投入過,早上眼睛死活都睜不開。 “噓——”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小聲點兒!別把這小賤種給吵醒了?!?/br> 又一陣翻東西的聲音,遂是一聲驚呼。 “這么多!” 聲音聽上去咬牙切齒的,“還真讓安哥兒說對了,這小賤種私下里果然藏了不少錢?!?/br> “這么多錢給安哥兒找個夫子念書也夠了?!?/br> 這不是周霞芬的聲音嗎?! 睡得昏昏沉沉間,張幼雙十分警惕地辨認出了周霞芬的嗓音,心中警鈴大作,忙費力地掀起眼皮,循著聲源一看。 周霞芬和張大志兩個鬼鬼祟祟的,彎著腰在她桌子上翻找著什么東西。張大志手里還緊緊地攥著個倍眼熟的錢袋子。 張幼雙愣了一下,千防夜防,家賊難防,她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昨天才鬧出這事兒,這對狗爹媽竟然不要臉至此,大清早撬鎖跑到她屋里來偷東西。 “你們在干什么?” 那兩人登時被她嚇了一大跳,渾身一個激靈,轉過神來。 張幼雙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看著他倆。 那雙黑黝黝的眼,看得張大志心里咯噔一聲,忙不迭地把手上的錢袋往后藏。 到底還是有點兒羞恥心的,這對狗爹媽臉色“騰”地漲紅了。 張幼雙壓抑著火氣,一字一頓道:“還我?!?/br>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戳中了周霞芬什么敏感點。女人面色一變,突然將臉一沉,虎著臉大踏步地就走了過來,二話不說,反手就是一個耳光。 “小賤種!不干不凈的小作黃子!” 這一巴掌當然沒打下來,張幼雙動作極其靈敏,飛快地閃了過去。 周霞芬面色青青紅紅,一不做二不休,舉起手來欲要再打。 咬著牙根罵:“叫你偷!叫你偷!你個下作的小黃子!” 一把搶過了張大志手里沉甸甸的錢袋子,“我說這些日子家里怎么少了錢呢!原來都在這兒呢?!?/br> 張幼雙登時被罵懵了,回過神來后,瞬間臥槽了。 竟然還能這樣!惡人先告狀的嗎?! 怪不得這幾天這狗爹媽這么安分。她每天大魚大rou地吃著,早就料想到了這對狗爹媽會眼紅。 但張幼雙她沒想到這對狗爹媽竟然能無恥至此,大清早跑來她屋里偷錢,被抓住了還能反咬一口。 她要是當了那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白花,任由人磋磨的的扶弟魔,她就是傻叉。 錢就是她老婆!絕對不能拱手讓人好嗎! 眼睫一眨,張幼雙果斷地反手摸出了枕頭下面壓著的菜刀。 刷—— 刀風一晃,周霞芬和張大志夫妻倆都被震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雖說前段時間他們親眼見了張幼雙拿了菜刀進屋,但當時不過是以為她瘋了,沒當過真。 誰知道張幼雙竟然真敢往枕頭底下塞菜刀! 看著這鋒銳的菜刀,周霞芬和張大志夫妻倆膽氣就先弱了三分。 趁著周霞芬被震住的剎那,張幼雙掄著菜刀,搶過了錢袋子,推開門就往屋外蹦。 大清早的,這驚天動地的動靜早就引來了一眾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周霞芬見追不上她,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啕大哭,聲淚泣下的控訴著張幼雙的“罪行”。 “評評理??!” “養了個手腳不干凈的小賤種!偷家里的錢??!” “我當時她這幾天怎么天天大魚大rou地吃著呢!家里的錢都被這沒良心的小賤種偷光了!” 圍觀群眾的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張幼雙臉上,以及——她手上那沉甸甸的錢袋子上。 畢竟這幾天張幼雙每天咬著個零嘴招搖過市,也都是眾人有目共睹的。 我cao!是可忍孰不可忍! 從天而降這一口黑鍋,絕壁不能忍! 這號喪般的動靜把田翩翩和王氏也都招了過來。 王氏是幸災樂禍地看熱鬧。 “雙雙?”田翩翩震驚地看著張幼雙。 張幼雙剛從床上蹦下來,穿著件單衣頂風狂奔,這風風火火的模樣,瞬間把水鄉溫柔羞怯的姑娘給看呆了。 田翩翩甚至都不敢靠近她,站在門口擔憂地問,“你和嬸子這又是咋啦?” “誰偷你倆的錢了!就你倆這幾個子兒誰稀罕!”張幼雙一把推開田翩翩,扭過頭,邊跑邊喊:“我自己賣字掙的錢關你屁事!” 周霞芬:“就你這破字還掙錢!這話你說去不覺得心虛嗎!” 張大志暴跳如雷:“你有本事就別回來!” 揮臂一掃,撈起她桌上的東西往窗戶外面丟。 張幼雙眼睛眨都沒眨一下。 誰不跑誰這個時候是傻逼!要不是為了戶籍,她才不在這狗窩里住呢! 然而,剛跑出去沒兩步,身后忽地又響起個驚訝的大嗓門。 噼里啪啦,又有什么東西被張大志一股腦地全扔了出來。偏不巧有個什么輕輕巧巧的,散發著點兒香氣的小物件落在了王氏懷里。 對方愣了一下,大叫了一聲:“誒呀這不是承望嗎?!” 張大志丟出來的竟然是只繡著叢墨竹的小荷包,竹子旁邊兒還歪歪扭扭地還繡了個“陸承望”三個字。 “雙雙,”王氏攥著荷包,嗓門大得幾乎十里八鄉都能聽個一清二楚,“你這荷包上怎么繡著承望的名字啊?!?/br> 將這荷包倒出來一看,里面竟然還裝了張平安符。 田翩翩一愣。 張幼雙也是一怔,腳步一頓。 等等……不是這么狗血吧??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沒有狗血,只有更狗血。 張幼雙一愣神的功夫,像只小牛犢似的一頭撞上了個寬闊的胸膛。 頭頂上炸響個清潤動聽的嗓音:“雙雙?” 對方被她這沖勁帶得往后倒退了幾步,緊跟著,張幼雙的腦袋就被對方給扶了起來。 鼻尖縈繞著股淡淡的墨香,一抬頭,對上陸承望近在咫尺的臉,張幼雙腳底一個踉蹌,差點兒跪了下來給陸承望拜了個早年。 那一瞬間,張幼雙真的,深深地感覺到了什么叫宇宙的惡意。 也就在這一瞬間,張幼雙她腦子里猛地撞入了個畫面。 畫面里是夕陽西下的老街。 本尊“張幼雙”那個自卑的小姑娘,緊張地徘徊在巷口,攥著荷包左右張望。 荷包是本尊親手繡的,每一片竹葉都好似寄托了少女這卑微的愛意,平安符是她特地不辭辛勞跑到了廟里求的,為的就是能保佑陸承望他能考中秀才。 她喜歡承望哥哥。 她長得沒有翩翩漂亮,家境也不好,還有個總是欺負她的弟弟。 只有陸承望不嫌棄她,不嫌棄她年紀大了還嫁不出去,還會溫柔地教她念書寫字。 多少次,她都徘徊在陸承望下學的那條路上,想要把這荷包給送出去,緊張得渾身冒汗,脊背好像有火在燒。 夕陽下,陸承望緩緩走了過來,青年嘴角噙著點兒淺笑,背著書篋,溫溫柔柔地同鄰里左右打著招呼。 本尊她剛鼓起勇氣邁出一步,卻正好看到了田翩翩從遠處跑了過來。 她生得嬌小可愛,眉眼彎彎,似嗔似喜,雀躍又自然、大方地同陸承望說著什么話。 畫面一轉,本尊黯然地收起了荷包。 這股自卑、失落和痛苦是如此深入心扉,幾乎引起張幼雙靈魂的戰栗,心上像被人狠狠地擰了一把,又酸又澀。 一直到腦子里這一幕散去,她差點兒都沒能從回憶的沼澤里拔足。 張幼雙心里沉甸甸的,一直有意忽略的問題又從腦子里鉆了出來。 她為什么會看到本尊的回憶,這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姑娘,如今又身在何處?是不是穿越回現代去了。 這感同身受的愛慕與痛苦,張幼雙張了張嘴,難受得幾乎快喘不上氣來,眼睛也忍不住紅了。 這“張幼雙”會不會也是她“張幼雙”的前世呢。 就在張幼雙還沉浸在回憶里,恍惚難過之時,陸承望忽地又開了口。 “雙雙?” 張幼雙猛然回神,抬頭撞入了陸承望的眼睛。 他看起來驚訝和尷尬極了,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般,同她四目相撞的剎那,又慌忙移開了視線。 現在的氣氛十分微妙。 周霞芬癱坐在地上號喪。 眾人探究的視線一直往張幼雙和陸承望兩人之間飄。 田翩翩……對了!田翩翩! 張幼雙扭頭一看。 這姑娘遠遠地站著,怔怔地看著她和陸承望,咬緊了下唇,眼睫一顫,看樣子都快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