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侄無名拜見師伯?！睙o名沖劉少卿行彎腰大禮。

    “嗯?！眲⑸偾潼c了點頭，轉而手指東北方向的災民沖莫問說道，“為何你總是做些標新立異之事？”

    “都殺了有傷天和?！蹦獑栒f道。

    “末世何來天和？”劉少卿搖頭苦笑。

    “外面相傳你此時正在相助魏王驅胡，怎么到得此處？”莫問問道，不知為何劉少卿今晚的情緒很是低落，低落到連他放胡人西去都無心計較。

    “回來尋些藥草，恰好路過此處，剛剛進城就有一干將官向我告狀，說你越俎代庖，蠻橫囂張?！眲⑸偾湔f道。

    “我許久未曾出門，對時事知之甚少，驅胡之事如何？”莫問問道，他了解劉少卿，劉少卿城府不深，沒有發火就是不甚在意。

    “一言難盡，胡人建國數十年，根深蒂固，兵強馬壯，魏王雖然占了鄴城還有其他重郡不曾攻克，加之多有擁兵自重的外臣，戰事頻頻，每日東征西討，焦頭爛額?！眲⑸偾鋰@氣搖頭。

    “勝負如何？”莫問又問。

    “勝負各半?！眲⑸偾湔f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劉少卿隨身帶了一個包袱，顯然是不準備再回隴郡了。

    “莫問，你隨身可帶有補氣丹藥？”劉少卿躊躇片刻出言問道。

    “煉丹鼎器早就被玉清宗討了回去，此時別說補氣丹藥，就是療傷解毒的丹藥也沒有一顆?！蹦獑枔u頭說道。

    “既無丹藥，你焉敢如此浪費靈氣？”劉少卿指著夜色之中的那點金黃光亮，那是火猴所發。

    “我已悟得內丹修行法門，體內存有一些靈氣，度些與你應急?！蹦獑柼肿ハ騽⑸偾渥笫执珀P尺，劉少卿見狀眉頭大皺，猶豫之下最終沒有躲閃。

    莫問抓住劉少卿的寸關尺，運轉靈氣反推傳度，劉少卿此時氣海之中靈氣幾乎枯竭，半盞茶的工夫方才將其氣海重新充滿。

    “難怪你能與東海龍族正面為敵?！眲⑸偾湓俣葒@氣，自莫問傳送入體的靈氣可以看出莫問此時的靈氣修為已經高出他太多。

    “冀郡近些時日有無動靜？”莫問岔開了話題。

    “其他胡人州郡多有出兵討伐者，唯獨冀郡沒有動靜，一直韜光養晦不曾出兵?！眲⑸偾湔f道。

    “柳笙很可能藏身冀郡，你當小心提防?！蹦獑栍值?。

    “嗯，還有一事要求助于你，阿九當年得了李真人的丹鼎，那丹鼎能否借我一用？”劉少卿問道。

    “實話也不瞞你，那丹鼎被我用來換取了仙人淚，早已經易主多年?！蹦獑枔u頭說道，他先前并不曾猜錯，天地封閉之后靈物和煉丹的神器成了修行眾人追逐的上品。

    “換給了誰？”劉少卿追問。

    “太乙山的瓊瑤道姑?！蹦獑柎鸬?。

    “那好，我尋她去?！眲⑸偾涮诌^后轉身欲行。

    “不忙走，我還有一事問你，凉國的僧尼當真被你斬殺殆盡了？”莫問留住了劉少卿。

    劉少卿聞言轉過身來，“怕是少有漏網之魚，你怎么問起此事？”

    “想尋一老僧問些事情?！蹦獑栒f道。

    劉少卿想了想出言說道，“你可去凉國都城司徒府，由他們協助查找?！?/br>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劉少卿看了看不遠處的無名，轉身離去。

    “師父，師伯的隱身之術很是神奇?！睙o名看著劉少卿消失的方位。

    莫問點了點頭，沒有接話。劉少卿這次到來之所以如此和氣乃是因為有求于他，七位上清準徒無不心高氣傲，劉少卿若非走投無路也絕對不會向他求助，由此可見天地封閉對修行中人造成的影響有多嚴重。

    下半夜，二人自山頂遙望災民穿城西去，劉少卿既然沒有明確反對，城中官兵自然不會阻擋為難這些災民。

    雖然莫問說的是辰時，但師徒二人一直等到次日午后災民盡數過境方才離開此處繼續北行。

    第四百零九章 枉死

    北行之時莫問一直悶頭趕路，隴郡之事令他心情很是低落，不管是誰，所做的事情都希望能夠得到眾人的認可，哪怕大部分人不認同，有一兩個人知心的人能夠認可也是好的，但這些年下來他沒交到幾個朋友，阿九飛升之后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與之交流，而對方能夠理解他想法的人。

    北行十幾里，迎頭趕來一隊官兵，傷兵甚多，在隊伍后方跟隨著不少挑擔推車的民夫，這群人應該是先前被阻擋在隴郡北方的運糧隊伍。

    傍晚時分，二人自路旁暫歇，由于沒有干糧，莫問只能前往深山尋找木薯山芋等果腹之物，凉國這些年一直缺糧，水里的魚蝦，山中的野物都有人漁獵充饑，此時果腹之物尋之著實不易。

    “師父，咱要去凉國的都城嗎？”無名吃著烤焦的山芋。

    “去是要去的，不過不急于過去，無名，為師有一處道觀位于晉國東南，你若愿意可去道觀居住?！蹦獑栒f道。

    無名聞言放下吃了一半的山芋，愕然轉頭，“師父，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不是，你若想回去，為師陪你一同回去，此時游方不合時宜，饑寒露宿太過辛苦?！蹦獑柼帜笕チ藷o名嘴角的芋皮。

    “沒事兒沒事兒，諸葛亮不是說過嗎，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再說我跟著師父還沒挨餓呢?！睙o名連連擺手，轉而繼續吃那山芋。

    莫問聞言點頭微笑，“快些吃，吃完cao行晚課?！?/br>
    莫問話音剛落，忽然察覺到東南方向氣息異常，扭頭回望，只見東南天際烏云滾滾，隨著烏云的臨近，莫問根據氣息察覺到了來者的身份，敖術。

    “走走走，那廝又來了?！蹦獑栃χ鹆藷o名，滅了篝火快步向北。

    “是先前跟您比斗的那條青龍嗎？”無名好奇的問道。

    “正是此人，先前他斗我不過憋氣心中，重得自由自之后便來尋我報仇，可不要與他糾纏，快快躲了?！蹦獑柇h視左右，沖著西南方向的小徑行去。

    無名聞言隨之發笑，跟隨莫問拐入小徑。

    “師父，他會不會遷怒城里的百姓？”無名行走之后頻頻回頭，那片烏云一直停留在隴郡上空。

    “隴郡守軍已然放胡人西去，他就算想要發飆也沒有由頭?！蹦獑栒f道。

    “幸虧您把胡人放了，不然他們就要倒霉了，可惜他們不領情，此時說不定還在恨您呢?！睙o名說道。

    “早就跟你說過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指望對方領情?！蹦獑栃Φ?。

    師徒二人趁著夜色快步急行，到得下半夜到得岔路口，往西是一望無際的群山，往北是通往村莊的小路，莫問帶著無名選了向北的小路。

    胡人之爭發生在趙國境內，凉國并未受到波及，除了貧窮并無戰亂，村莊也都有人，天亮時分二人來到一處村莊，這處村莊人口不少，當有兩百多戶人家。

    “無名，自村里尋一戶人家募化，必須一舉成功，若是被拒之門外，罰你一日不食?！蹦獑柦o無名出題。

    “師父，這不對呀，怎么只有罰沒有賞呢，我若是募化成功了呢？”無名狡黠反問。

    “成了傳你符咒法術?！蹦獑栃Φ?。

    “成?！睙o名痛快的答應下來，轉身走到村南第一家砰砰敲門，“開門，快開門！”

    這是一處很大的宅院，無名敲門過后有下人將院門打開。

    “小道長何事敲門？”下人模樣的人沖無名問道。

    “我跟師父與妖怪苦斗了一夜，很是腹饑，快去為我們拿些吃的?！睙o名蠻橫瞪眼。

    那下人見無名神情不善，再看莫問道袍少袖，忙不迭的答應下來，轉身進去端拿食物。

    “師父，成了?！睙o名得意回頭。

    莫問見狀哭笑不得，“你這是募化還是搶奪？”

    “當然是募化，我又沒有動手，我發現人都怕惡人，得罵著來?！睙o名壞笑。

    莫問聞言不禁莞爾，無名募化所用的方法無疑是受到了他前夜與將領和道人說話態度的啟發。但他讓無名募化的初衷是為了讓無名學會觀察細節，故此笑過之后出言說道，“罵的前提是打的過人家，若是技不如人可千萬別罵。不許胡鬧，再去尋找，此番要尋找能夠幫為師縫補道袍的人家?！?/br>
    無名無奈，舍了這家，在村子里逐街尋找，最終自村西尋到一戶人家，“師父，這家?！?/br>
    “為何選這家？”莫問問道，無名尋的是一戶很小的破舊院落。

    “這戶人家有草藥之氣傳出，說明家里有病人，咱給他們治病，不愁他家的巧手婦人不給您縫補?！睙o名得意的解釋。

    “你如何知道這戶的婦人很是巧手？”莫問笑問。

    “門上的貼花很是精巧，當出自巧婦之手?！睙o名自信滿滿的指著門上殘留的年關剪紙。

    “觀察還算細致，卻算不得細致入微，這戶人家得病的恰恰是婦人，而且家中沒有其他能夠使用針線的女子，即便我們幫其治病，她也無法為我們縫補衣物?！蹦獑桙c頭說道。

    “師父，您怎么知道得病的是婦人？還有，您怎么知道他們家里沒有其他能夠使用針線的女子？”無名對莫問的判斷深信不疑，臉上只有好奇，沒有不信。

    “飯糊了?！蹦獑柼种钢鹃T，示意無名敲門驗證。

    無名上前敲門，出來的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見到門外的師徒二人，道了聲“稍等”轉身進院。

    “善人，我師父會治病?！睙o名喊道。

    那戶主聞言急忙轉身，“此話當真？”

    莫問用事實證明了無名‘此話當真’，也用事實向無名證實了他的判斷無誤。給你婦人瞧病之后師徒二人出了門。

    “世間本無秘密可言，所謂秘密都是對粗心之人而言的，真相要靠自己去觀察判斷，不可道聽途說，也不能粗心大意?！蹦獑柍脵C向無名傳道。

    “師父，我記住了?！睙o名隨口應聲。

    莫問點了點頭，再度說道，“乾坤化天地，天道有陰陽，天下百姓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明眼人，這部分人很是細心，凡事用心觀察，這些人都能過的很好，這是他們的得。但凡事都有好壞兩面，有得必有失，他們在過的很好的同時也會活的很累，因為細心本身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還有一類是瞎眼人，這些人目光短淺，懶得用心觀察，得過且過，少用心思，故此他們過的很是輕松，這是他們的得。反之，由于他們懶得觀察思考，便會被明眼人利用引領，因此這部分人往往活在市井的最底層?！?/br>
    “師父，道士是哪一類人？”無名問道。

    “道士也不相同，似為師這般勉強算得上是明眼人了，似那凌云子那般則是自以為是明眼人的瞎眼人?！蹦獑栒f道。

    “師父，自賣自夸是不是不太好啊?！睙o名偷笑。

    “你看，你這就是陷入了俗世的陳規之中，我舉例與你講理，驢子去山中逞能，老虎去磨坊拉磨，這兩者的本質都是虛偽，要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和準確的定位，是驢子就老實拉磨，是老虎就雄霸山林，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才是真正的大道自然，你可懂？”莫問問道。

    “懂，是什么就是什么，沒本事不逞能，有本事不裝熊?！睙o名鄭重點頭。

    “對，道人行事需光明磊落，不可藏頭露尾。那些微服私訪的官員，其內心深處并不光明，巴不得有人前來招惹他，小看他，然后他亮出身份令對方惶恐。還有很多習武之人也有此等惡習，實則這是虛榮之心作祟，你長大之后萬萬不可做這種事情，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刻意偽裝，不然就流于下乘，有違道家教義?！蹦獑栒f道。

    “師父，您就放心吧，咱還是回去尋戶人家先給您袖子縫上吧?！睙o名說道。

    經無名提醒，莫問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了村子，于是調頭回返，尋了一戶大宅敲門請入。

    劉少卿在凉國境內大肆揚道抑佛令得道家弟子地位很高，莫問道明來意，戶主急忙將師徒二人請進了宅院，上茶招待。

    常言道禮下于人必有所求，主家殷勤的態度令莫問心中生疑，“善人，有事明言？”

    那戶主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聽得莫問言語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道長可會作醮？”

    “做得?！蹦獑桙c頭說道，實則正規的作醮至少需要三人以上，但渡過天劫的道人要處理妖邪之事根本無需幫手。

    “那就好，敢請道長為先母做場法事，不管見效與否，酬資絕不敢少缺?！蹦贻p的戶主說道。

    “亡者不安？”莫問皺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