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江淑如不由得想起,當年,林婉找到她,懇求她離開霍成烈。當然,她拒絕了林婉的懇求。 那時候,林婉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充滿了同情,說道:“江淑如,我今天來找你,不代表我輸了,而是因為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著一個沒有父愛的童年?;舫闪业男?,我們倆,誰都沒有走進去過,因為,你心里也清楚,他唯一在乎的女人,是厲秋玫——” “秋玫,如果有下一輩子,我懇求老天一定要讓我遇見你——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下輩子,我一定要好好補償你?!被舫闪倚耐吹卣f道。 江淑如一臉冷色。她就站在書房的門口,只要霍成烈抬起頭來,便能看見她。只是,霍成烈如今的心思全都在那照片上,自然沒有發現江淑如。 江淑如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不知是在笑霍成烈,還是在笑自己——林婉,你說對了,這場戰爭中,我們都輸了。只是,你是輸給了我,而我,輸給了那個女人。 江淑如的雙手緊握成拳,她轉過身,眼神不帶一絲留戀,離開了書房。 …… 霍銘揚將車開出了霍家,一時之間,他竟然不知該去哪里。他是名義上的霍家二少爺,按理來說,應該有不少人巴結,在這個圈子里,也能交到不少朋友。 可是,這個圈子里的人,商人居多,自然也就看重利益。他們深知,霍銘揚他只不過是一個名義上的霍家二少爺而已,他在霍家,根本就沒有實權。更何況,因為私生子的這層身份,圈子里的人,都有些看不起他。 霍銘揚雖然自卑,但他的心氣兒也有些高。他知道自己被那些人輕視,所以,也沒有委曲求全地去討好那些人,和他們打交道。以至于到了今日,霍銘揚才驚覺,他竟然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霍銘揚開著車,鬼使神差地上了高速,朝a市開了過去。 雖然,景頌那女人的確是有把人氣出病來的本事,可是,霍銘揚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孤單真的是太可怕了。所以,他寧愿去a市遭受景頌的白眼,也不想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在這偌大的城市里閑逛。 第281章 惻隱之心 宋詩言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宋詩言嘆了一口氣,在床上翻滾了兩圈之后,她這才有些氣憤地坐起身來——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竟然在大半夜打電話過來,擾人好夢! 宋詩言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是霍銘揚! 宋詩言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她又揉了揉眼睛,這才確信自己并沒有看錯。見狀,宋詩言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這霍銘揚難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否則,他怎么會在大半夜打電話給她? 宋詩言坐在床上,想了一會兒,她便猜出了緣由——這霍銘揚大半夜打電話過來,一定和厲瑾星的事有關,否則,以他那樣冷靜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思及此,宋詩言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容??磥?,這厲瑾星倒也是厲害,才去霍家不久,就能把霍銘揚給氣得失去了理智,的確是有兩把刷子。 霍銘揚見宋詩言沒有接聽,便又鍥而不舍地打了電話過來。 直到第三次,宋詩言這才接通了電話,她有些不滿地說道:“喂,霍二少——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是凌晨一點鐘嗎?” “知道——”電話那頭,霍銘揚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景頌,我現在在你家門外?!?/br> 聞言,宋詩言有些震驚。一開始,她以為,這霍銘揚半夜給她打電話,已經非常不理智了,沒想到,他現在竟然說,他就在她家門外。 宋詩言有些不相信霍銘揚的話,于是便掀開被子,下了床。她走到陽臺上,朝外望去,果然瞧見一輛車停在路燈下。而霍銘揚,正倚著車窗,站在那里,看著這邊。 見狀,宋詩言心中不由得有些不悅。她轉身回到屋里,坐在床邊,不滿地說道:“霍銘揚,你這是想干什么?我們之間,應該還沒有熟到可以半夜見面的這種程度吧!” “我知道,可是……”霍銘揚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既然你知道,那你還大半夜到這兒來?”宋詩言冷冷地說道。 “景頌,我……”霍銘揚正想說些什么,只是,電話那頭,卻沒了聲音。 宋詩言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霍銘揚接下來的話。她有些疑惑,于是便又起身,來到陽臺上?;翥憮P的車還在那里,只是,人卻不在那兒了——這是怎么回事? 宋詩言定睛一看,那車輪胎邊有一個黑影——難道,殷皓明暈倒了? 思及此,宋詩言有些懷疑地搖搖頭,這霍銘揚,難不成是在故意賣慘,以博得自己的同情? “霍銘揚,我告訴你,你不要在我面前賣慘,因為,我是不會上當的?!彼卧娧詫χ謾C,冷冷地說道。 只是,宋詩言在陽臺上站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霍銘揚有什么反應。而霍銘揚,依舊還是躺在車邊,一動不動——難不成,霍銘揚他真暈了過去? 宋詩言想到剛才霍銘揚說話的聲音,似乎也是有氣無力的,聽起來,似乎真的有些不舒服。宋詩言也不是真的絕情之人,所以,她的心中,還是有些替霍銘揚擔憂。 糾結了一會兒,宋詩言這才決定出去看看,反正,她也知道,這霍銘揚絕對不敢對他做出什么事來。宋詩言拿出外套,套在身上,而后便朝樓下走去。 來到霍銘揚的車邊,宋詩言便看見殷皓明躺在地上,一臉痛苦的神色。 “霍銘揚,起來!”宋詩言蹲下身,用手拍了拍霍銘揚的臉,依舊有些防備。 只是,霍銘揚依舊沒有什么反應。見狀,宋詩言加大了手上的力氣,用力地扇了兩下霍銘揚的臉。她手上的力度有些大,所以,霍銘揚的臉登時便出現了兩個紅紅的手掌印。 要是平常的男人,被女人扇了兩個響亮的耳光,也會非常憤怒??墒?,如今,宋詩言扇了霍銘揚兩個耳光,但霍銘揚依舊沒有什么反應。見狀,宋詩言在心中猜測,究竟是這霍銘揚太能忍了,還是——他真的暈過去了? 思及此,宋詩言又站起身來,用腳踢了踢霍銘揚,有些蠻橫地說道:“喂,霍銘揚,你趕緊給我起來!你要是再躺在這兒,我就報警了??!” 要是有人對自己這么不禮貌,宋詩言心里也會很生氣,可是,這霍銘揚,依舊沒有什么反應。 見狀,宋詩言又皺了皺眉,她趕緊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霍銘揚的額頭,霍銘揚的額頭很燙,有些嚇人。 宋詩言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對著霍銘揚,一看,霍銘揚滿臉通紅,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看來,這霍銘揚似乎真是發燒了。宋詩言有些無奈,她雖然不喜歡這霍銘揚,可是,她總也不能見死不救吧! 思及此,宋詩言只得將手機放回衣服口袋,她伸出手,圈住霍銘揚的兩只胳膊,想要將他拉起來。只是,霍銘揚的身材本就高大,如今,他又沒有意識,整個人就往下墜著,宋詩言實在是沒有那么大的力氣把他拉起來。 宋詩言正想打電話給天葵,忽然想起天葵晚上的時候和她說過,組織有事找她,她必須得去組織一趟。這么說來,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兩個傭人了。 宋詩言心中有些糾結。家里的那兩個傭人,其中一個,是當初老爺子派過來的,應該是來監視她的。而另一個傭人,則是宋詩言自己去找的??墒?,不管讓誰來,似乎都不會瞞過老爺子的眼睛。 宋詩言思索了片刻,又是便給兩個傭人都打了電話——這霍銘揚這么沉,一個傭人,估計是抬不起的。 …… 傭人來到門外,看著暈倒在車邊的霍銘揚,神色有些古怪地看著宋詩言。 宋詩言知道,這傭人一定是誤會了她和霍銘揚的關系,所以才會這副表情。不過,宋詩言也懶得和傭人解釋,畢竟,有的時候,解釋就是掩飾,越急著解釋,就越讓人懷疑。所以如今,宋詩言就是在等,等這傭人主動問起這件事。 “小姐,這是怎么回事?”傭人看著躺在地上的霍銘揚,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也不清楚,”宋詩言懶懶地說道,“他半夜給我打電話,我才接電話,說了不到兩句話,那邊就沒聲了。后來,我就發現他暈倒在這里?!?/br> 宋詩言說的,倒也確實都是實話,至于這兩個傭人信不信,她也沒辦法。畢竟,她總不可能干預別人的想法吧? 老爺子派來的那個傭人見宋詩言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根本就沒有什么遮遮掩掩,于是便點點頭,說道:“小姐,那我們,把二少爺帶到哪里去?” “隨便找間客房,把他丟進去就是了?!彼卧娧哉f罷,于是轉身便朝回了屋里。 兩個傭人看著昏迷中的霍銘揚,有些無奈,而后使出全身的力氣,這才把霍銘揚抬了進屋。 宋詩言站在窗前,看著兩個傭人抬著霍銘揚,艱難地走了這么長一段路,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兩個傭人都是身材嬌小的女人,讓她們抬這么重的男人,走這么長的路,的確是有些為難她們了。 …… 宋詩言脫下外套,躺到床上,正打算睡覺,忽然想起來,那兩個傭人,不會把霍銘揚丟到床上就不管了吧? 宋詩言想了想,覺得她們也的確做得出來,畢竟,老爺子派來的那個傭人,應該是他的心腹。既然是老爺子的心腹,那么,這個傭人,絕對不喜歡霍銘揚。所以,她們的確有可能把霍銘揚丟到客房,就撒手不管了。 宋詩言轉念一想,這霍銘揚被丟在那里,和她有什么關系?畢竟,這霍銘揚,他對香菇也做了不少的壞事。如今,這就是老天對他的一個小小的懲罰而已。 宋詩言坐到床上,正打算繼續睡覺,只是,她輾轉反側了很久,也沒有一絲睡意。 宋詩言在心中默默地對自己說道:“宋詩言,霍銘揚他只是發燒而已,又不會死,你擔心個什么勁兒?就算會死,你也就讓他在客房里自生自滅吧!” 宋詩言翻了個身,正打算睡覺,只是,下一秒,她還是坐起身來,有些頭大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宋詩言,我也是服了你?!彼卧娧該u搖頭,有些無奈地自言自語道。 宋詩言下了床,穿上外套,朝客房走去。 傭人早就回房睡了,但宋詩言還是輕手輕腳地,以免發出大的響動,驚醒了傭人——到時候,那她可就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宋詩言連找了幾間客房,這才找到霍銘揚?;翥憮P躺在床上,連被子也沒蓋——果然,傭人們把他丟到床上,就直接離開了。 見狀,宋詩言不由得有些咋舌,這霍銘揚,可真是不討人喜歡??! 宋詩言走過去,摸了摸霍銘揚的額頭,發現他的體溫似乎根本就沒有下降的趨勢。宋詩言正準備打電話叫醫生來家里,可是,到時候她還真不好向醫生解釋,這霍銘揚為什么大半夜在她的家里。要是和這霍銘揚傳出了緋聞,那就不好了。 無奈之下,宋詩言便摸黑進了客房的浴室,把毛巾用水沾濕,放到了霍銘揚的額頭上。 可是,霍銘揚的體溫依舊還是那么guntang。無奈之下,宋詩言便去了廚房,找到酒柜,拿出一瓶白酒。她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利落地解開了霍銘揚的上衣,拿來帕子,將白酒倒在霍銘揚的身上,胡亂地擦了幾下。而后,她又換了一張沾了白酒的毛巾,放到了霍銘揚的頭上。 做好這些之后,宋詩言伸展了一下有些乏力的手臂。她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被霍銘揚抓住了手。 …… 忽然被霍銘揚抓住了手,宋詩言的臉色在剎那之間便陰沉了下來——這霍銘揚,剛才難道真是在裝病,想要借此博得自己的同情?要真是如此,那她還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竟然能如此隱忍。 宋詩言有些憤怒地轉過身去,冷冷地打量著霍銘揚。 只是,霍銘揚并沒有像宋詩言預料的那樣醒過來。他的眉頭依舊緊緊皺在一起,嘴唇也有些干裂,在睡夢中,他也有些不安穩。所以,他才會緊緊地抓著宋詩言的手,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宋詩言用力地甩了甩手,可是,她根本沒能將霍銘揚的手甩開?;翥憮P的手,就像是在她的手上生了根似的,牢牢地長在了她的手上。 “霍銘揚,你給我放開!”宋詩言掙脫不得,有些氣憤地開口,在霍銘揚的耳邊低聲吼道。要不是擔心吵醒傭人,那么,她一定會加大嗓門。 聞言,霍銘揚那緊閉的眼中竟然緩緩流出淚來。見狀,宋詩言不由得有些呆滯——這,這霍銘揚不是一向不動聲色嗎,他怎么哭了? “媽,不要拋棄我——我好累?!被翥憮P抓著宋詩言的手,有些無力地說道。 聞言,宋詩言有些無奈,這霍銘揚竟然把她當成了江淑如——看來,他果然是燒糊涂了,如今,他都已經燒得說胡話了。 不過,聽了霍銘揚的話,宋詩言的臉上浮起一絲嘲諷。她看著霍銘揚,悠悠地說道:“你每天都在想著法子得到霍家,你怎么可能會不累?” “媽,我們離開吧——”霍銘揚說著這話的時候,眼淚又掉了下來。 聞言,宋詩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這霍銘揚不是一直對霍家虎視眈眈的嗎?他又怎么可能會說出要離開的話? 思及此,宋詩言便又坐到了床邊,任憑霍銘揚緊緊抓住自己的手。她以江淑如的口吻,語氣輕柔地說道:“銘揚,你告訴mama,你為什么要離開?” “媽,這些年,你根本就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我過得好不好,開心與否,你根本就不在乎——在你眼中,你就只看得到霍家!”霍銘揚的雙眼緊閉,呢喃著說道。 “銘揚,你是mama的孩子,mama怎么會不在乎你的感受呢?”江淑如看著霍銘揚,又緩緩說道。 “在我小的時候,你為了得到爸的歡心,你不考慮我的感受,每天讓我去學這學那,我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間。老爺子不喜歡我,我不想繼續待在霍家,可是,你卻告訴我,就算天塌下來了,我也必須待在霍家,必須得到老爺子的歡心——媽,你知道嗎?在霍家的這些年,我過得有多么的不開心!”霍銘揚拉著宋詩言的手,有些哽咽地說道。 聞言,宋詩言皺了皺眉頭。她一直以為,這霍銘揚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所以,他的心,大概就像磐石,堅硬,不容人傷害一絲一毫??墒?,如今,霍銘揚說出的這番話,讓宋詩言不由得有些動容。 “一想到我做過的那些事,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穩。如今,爸爸只喜歡那厲瑾星,也根本不在乎我了,老爺子更是一如既往地不給我好臉色看,就連家里的傭人,也在私底下看我的笑話,”霍銘揚又繼續說道,“媽,這些,我都可以忍??墒?,為什么,在你的眼中,你的親生兒子,還比不上霍家的財產?” 宋詩言默默地坐在床邊,沒有說話。 “當年,如果我的父親,只是一個普通男人,沒有顯赫的身份和地位,你——是不是就不會生下我?或許,在你眼中,我不是一個有血有rou有思想的人,而是一個任你擺弄的木偶,一個讓你達成目的的工具!”霍銘揚說起這話的時候,情緒有些激動,即使他在睡夢中,他的渾身都在顫抖,似乎是很不安穩。 “媽,霍家的財產有那么重要嗎?我們離開這里,好不好?我努力賺錢,雖然不能讓你像現在這樣,過著奢侈的生活,但是,以我的能力,也足夠養活我們倆了,”霍銘揚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媽,我們離開吧!如果,我們不那么在乎那些身外之物,我們也能過得很幸福、很快樂?!?/br> 但見宋詩言沒有回話,霍銘揚便逐漸放開了拉著宋詩言的手,他蜷縮在床上,無聲地哭泣著。那么高大的一個男人,如今縮成這么小一團,讓宋詩言的心中,五味雜陳。 “媽——媽——我該怎么辦?”霍銘揚低聲喚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哭腔。 此刻,在宋詩言的眼中,霍銘揚他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而是一個得不到家人的愛,有些無助,又有些彷徨的小男孩。在這一瞬間,宋詩言忘記了霍銘揚的種種不好。是啊,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是惡人?;翥憮P他之所以會變成如今這樣,和江淑如脫不了干系,和他生活的這個環境脫不了干系。 如果當年,江淑如能把心思放在霍銘揚的成長上,而不是一門心思地想要進霍家、得到霍家的財產,即使霍銘揚的生活不像如今這么優渥,但至少,他會有一個幸福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