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尤念哆嗦了一下,驟然挺直了后背,抬手推了推他的胸口:“離遠點,悶?!?/br> 這樣被人嫌棄,真的是頭一遭。江寄白有點郁悶。 監護室的門開著,尤念疾步走了進去,尤啟軍正躺在病床上,紀昀一臉緊張地看著護士量血壓。 一見到她,紀昀沉下臉來,背對著尤念坐了下來。 尤啟軍卻眼睛一亮,虛弱地招呼:“小念……快讓爸爸看看你……被人欺負了都瘦了……” “爸!”尤念一出聲都有點哽咽,“你怎么回事,都嚇死我了?!?/br> “一口氣沒接上來高血壓犯了,別怕,”尤啟軍連聲安慰,“爸還沒看到你穿婚紗呢,說什么都不能有事啊?!?/br> 紀昀氣急了,忍不住輕輕捶了他一拳:“你個老東西,剛才躺在這里一動不動的時候怎么沒見你這么說啊?!?/br> “媽,你怎么還打爸爸啊,”尤念瞟了紀昀一眼,“他都這樣了你還打他?!?/br> “小念你不知道,我一直處在你媽的*下?!庇葐④娫V苦,“你趕緊搬回來住,我們倆結成同盟對付她?!?/br> “好啊尤啟軍,”紀昀氣樂了,“你這一唱一和的真要造反了,女兒這樣你還護著她,到時候出了大事了我看你怎么辦?!?/br> “我的女兒我知道,”尤啟軍樂呵呵地說,“肯定是別人瞎編排她的,來,小念,坐下來告訴爸爸,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都是怎么回事?” 尤念的眼底一熱,神情卻依然淡然,小心地坐到了尤啟軍的床前:“別人想害我,找人亂寫的?!?/br> 尤啟軍頓時激動了:“我就說嘛,誰這么無恥?等爸爸去注冊個微博號幫你去吵架,我聽人說還能花錢買水軍,多少錢一個?爸爸來出!” 紀昀敏感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發現了什么,聲音有點發抖:“小念?” 尤念看著她,默默地點了點頭。 紀昀的臉一下子白了,一下子把尤念拽進了懷里,顫聲說:“這……這可怎么辦?” 她越想越氣急,惱怒地瞪著尤啟軍:“就你給慣得!就不該同意小念去演戲,小念好了這么久,可才去了沒幾天就出事,還像以前一樣犯病了……” “媽,我沒事?!?/br> “阿姨,她沒事?!?/br> 江寄白的聲音和尤念的同時響起,紀昀驚詫地回過頭來,看著江寄白。 “阿姨,我咨詢過了,”江寄白的笑容溫和有禮,“小念只是有時候累了,想要躲起來休息一下,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候,只是多點少點而已?!?/br> 幾句簡單的話,卻一下子戳進了內心深處,尤念有一瞬間的失神。 “你是誰?”紀昀的眉頭緊皺了起來,“小念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還沒等江寄白回答,病房的門開了,譚文杉拎著一袋快餐走了進來:“叔叔阿姨,餓了吧,先吃飯……你來干什么!” 譚文杉沖著江寄白怒目而視:“阿姨,就是他騙了小念?!?/br> 江寄白并沒有反駁,只是走到了床前,坦然地看向二老:“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江寄白,目前正在追求小念,很抱歉,是我的失誤,讓網上到處都是關于我和小念的流言,不過那些都是假的,我的確和小念住在一起,但是我們倆是清清白白的,你們可以不相信我,但一定要相信你們的女兒?!?/br> 尤啟軍傻了:“你……就是那個……東吳實業的什么董事?” 紀昀也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網上的照片都不清晰,在她的潛意識中,潛規則藝人的都是那種腦滿腸肥的中年人,這忽然來了一個翩翩公子,她簡直有點不適應了。 “小念現在這樣,我要付很大的責任,請允許讓我在身邊照顧她,也請叔叔阿姨再給她和我一次機會,讓她去追求她的夢想,不要輕易地讓她放棄,不然,不管是現在的她,還是從前的那個她都會非常難過?!苯陌椎纳袂檎\懇,帶著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 尤啟軍忍不住戳了一下尤念的手臂,湊到她耳邊悄聲問:“丫頭,這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這條件,說他在追求你,我怎么覺得是你追求他比較接近真相……” 尤念咬了咬牙,卻又不能反駁江寄白,只好面無表情,一聲不吭。 “姓江的,你可真是好口才,”譚文杉冷笑了一聲,“小念這么單純,只怕你用不著幾句話就把她騙得暈頭轉向?!?/br> “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你居然會是和小念一起長大的,”江寄白的語氣淡然,帶著幾分不屑,“你在心底就先做了有罪推定,斷定尤念會在娛樂圈里迷失自己,甚至和我做了什么不清不楚的勾當,你真的了解尤念嗎?為什么叔叔就能這樣無條件地相信小念呢?因為叔叔了解小念,而你,只是看到了皮毛而已?!?/br> “文杉哥,是你來和我爸告狀,所以我爸氣暈了吧?”尤念靜靜地開口。 譚文杉迎著她的目光,一下子有點泄氣:“小念,我……我放不下你,我不甘心,我們明明在一起那么久了……” “文杉,總算讓我找到你了,”有人推門進來,一臉的笑意,“不是說好今天下午去看電影嗎?打你七八個電話了都不接?!?/br> 譚文杉狼狽萬分,幾乎不敢去看尤念清澈的雙眸,忙不迭地把來人往外推:“你來干什么!我要去了會找你的,這不是有急事嗎……” “你總說會來,可總是我來找你,”吳柯穎委屈地拉住了門框不肯走,“小念你倒是給我評評理……” “等一等,”尤念幾步走到他們倆面前,神情冷漠,“說清楚再走?!?/br> 譚文杉甩開了吳柯穎的手,著急地說:“小念,你相信我,我心里喜歡的只是你,我和她……” 吳柯穎的眼睛都紅了,哆哆嗦嗦地說:“譚文杉,你說這話可真沒良心,難道過去是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嗎?” “文杉哥,過去的都過去了,我不愛你,不管你會不會和吳柯穎在一起,我也不可能和你再回到從前,”尤念的聲音冷靜,“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個男人,別讓人瞧不起?!?/br> 譚文杉的眼底隱隱泛著紅絲,盯著她看了很久,頹然后退了一步:“小念,難道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尤念拉開門,朝著他示意:“請,走了,咱們還是好鄰居,以后逢年過節,歡迎你過來吃飯?!?/br> 關上門,尤念長出了一口氣,江寄白走到她身旁,沖著她豎了一下大拇指,湊到她耳旁壓低了聲音:“喂,挺帥,我有點喜歡你了?!?/br> 尤念一抬手,把他撥楞到一旁。 尤啟軍呆愣愣地盯著房門看了一會,忽然掙扎著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暴怒:“譚家那小子這是什么意思!他和那個女人什么關系?他是不是欺負你了!” 紀昀也惱了:“他早上還在跟我們說,想和你在一起呢,怎么就忽然冒出這么一個女人來?你怎么從來沒和我們說過!” “怕你們擔心?!庇饶钍箘艛]著尤啟軍的后背,“深呼吸,別發火?!?/br> 尤啟軍呼哧了好一陣才平靜下來,定定地看著女兒,鄭重地說:“以后都要告訴我們,別擔心爸媽,省得爸媽還給你亂點鴛鴦譜,糟你的心,記著,別的都是虛的,你自己的幸福和快樂最重要,爸媽那時候強迫過你一次,一直后悔到現在,以后無論什么事情,都不會再勉強你?!?/br> 紀昀在旁邊紅了眼圈,背過臉去擦了擦眼。 尤啟軍沒什么大事,他有家族遺傳的高血壓,四十多歲開始就一直服用降壓藥控制,今早起來的時候,還沒等他吃降壓藥呢,譚文杉就一頭撞了進來,給他看尤念的新聞,又告狀說尤念和陌生男人住一起,他直接血壓上升暈倒了。 幸好沒有什么并發癥,監護了一天,醫生就同意出院了。 紀昀想讓尤念搬回家去住,尤念沒答應,她不會和從前一樣撒嬌,只會堅決地搖頭或沉默。 紀昀越看越傷心,尤啟軍只好安慰她:“這不都是我們女兒嘛,你再這樣,小念要難過了?!?/br> 江寄白把兩個長輩帶到旁邊,再三保證,他會好好照顧尤念,尤念要拍戲寫作,作息原本就和普通的上班族不一樣,回家的確不方便。而且,他有個朋友,就是這方面的專家,過幾天等尤念空了,他就帶尤念去診所瞧瞧。 “能相信你嗎?”尤啟軍狐疑地看著她,“我怎么覺得,還是讓小念遠離你比較好?!?/br> 江寄白心里暗暗叫苦,他已經非常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可靠穩重加熱忱了,以前就算在江老爺子面前,他都沒有收起那種灑脫淡然的調調,今天可算是報應了。 紀昀戳了戳丈夫,不知道是不是母女天性,她隱隱覺得,尤念對這個人雖然表面冷淡,可下意識的很多動作,卻都表明,尤念對這個人有著無比的信任。 再說了,無論從外貌還是談吐上,江寄白都是上上之選,很容易贏得女性長輩的好感。 兩人小聲討論了一會兒,紀昀率先松口,“江先生,麻煩你了,還有小念,你不肯回來住,但一定要保證,每天都給家里打個電話,不然爸媽就殺過來揪你回家?!?/br> 意外終于拐了個方向,被硬生生地重新拉回了原來的軌道,等到把父母送回了家里,已經是夜幕低垂,尤念那克吊著的心,終于落了地。 大街上都是外出散步的人群,不遠處的中心廣場,一群大媽正在跳廣場舞,旋律熱鬧而歡快。 尤念卻神情寡淡,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仿佛就是一個誤入的異者,孤獨而寂寥。 江寄白從后面大步追了上來,毫不客氣地走在她身旁:“我忙乎了一天,你該怎么謝我?” 平靜的心緒瞬間被打亂。 尤念深吸了一口氣,仰起臉來,嘴角似笑非笑:“需要一個法式熱吻當做謝禮嗎?” ☆、30 平生頭一次,江寄白無言以對,呆在當場,眼睜睜地看著尤念揚長而去。 他的確想要一個法式熱吻,更想把她抱進懷里感受到她真實的存在,可是要是他真的親了下去,是不是就算是腳踏兩條船了?眼前這人,不是他喜歡的那個尤念,雖然有著一樣的皮囊。 不對,其實也是有著一樣的內在,只不過是性格天差地別而已。 江寄白開始有點混亂了。 “你們說,我不就是不想辜負一個好女孩嗎?我不就是慎重地考慮了幾天嗎?怎么就出了這種狀況?” 酒吧里,江寄白舉著酒杯,心情郁悶地沖著自己的兩個好友吐槽。 “報應唄,”應許撇了撇嘴,“報應你從前看不起我們倆談戀愛?!?/br> “其實我覺得報應可以來得更洶涌點,”解磊一臉的幸災樂禍,“咱們倆的苦你都還沒有受過呢,你得有心理準備?!?/br> 江寄白差點吐出一口鮮血來,這兩人還真能說風涼話。 “信不信我今天就找你老婆把你的風流往事都抖出來?”他陰森森地笑了,“三年前你和那個f國影星的熱吻照呢?還有……” 解磊臥槽了一聲:“哥們,我們不要互相傷害了,以和為貴?!?/br> 江寄白一仰脖,干了一杯酒,困惑地問:“她怎么就不愿意出來了呢?這都兩天了,她悶在里面不難受嗎?” “寄白,你不明白戀愛中女人的感受,”應許的語氣幽然,“平時一點點的不快,在戀愛的時候都會被無限放大,更何況,如果照你說的,你做的那些事情都夠被拉入黑名單了,尤念一輩子都不想理你了都有可能?!?/br> 江寄白打了個寒顫,胸口發悶,一種沒著沒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開始正視這個問題,如果那個尤念一輩子都不回來了,他該怎么辦? 他不會允許。 這一瞬間,他的腦子里轉了無數個念頭。 先得弄清楚尤念到底為什么會有這雙重人格,她小時候到底經歷過什么。 如果能讓尤念自己告訴他最好,不行就去查履歷,總能摸得到蛛絲馬跡。 然后,要想辦法讓尤念對他不再抱有敵視。 這很讓人棘手,該怎么讓她相信,他是的確發自內心地喜歡上了另一個她,而不是她以為的隨便玩玩? 最關鍵的是要讓尤念去秦豐那里瞧一瞧,如果她能配合,用正式的心理治療應該能把原來的她從龜殼中拽出來。 …… 一想到秦豐,江寄白立刻精神一振,看了看手表,回頭朝著酒吧的大門張望了起來。 果然,秦豐出現在他的視線,一身西裝革履,在一眾泡吧的男男女女中分外惹眼。 “你這家伙,讓我回家換件衣服會死嗎?”他一屁股坐在吧凳上,拉開了領帶抱怨著,“連開了三天的會,坐了十個小時的飛機,現在迎接我的應該是美女和熱水澡,而不是這該死的酒吧和心理咨詢?!?/br> “江湖救急?!苯陌茁龡l斯理地說著蠻橫的話,“你要是治不好她,我把你的診所給拆了?!?/br> “我好怕?!鼻刎S假笑了一聲,“小心我對你的心上人催眠,讓她愛上我?!?/br> 旁邊兩個人噗嗤笑出聲來,趕緊捂住嘴撇開眼,裝著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