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這么想著,統共財產都不夠一千塊的裴佳木發自內心的高興了,世界還是很美好噠! 細心吃完飯,一點兒米粒都沒剩,裴佳木打著嗝回宿舍,喝一杯溫水消消食,看完書,午睡一小時爬起來去參加下午的考試。 大抵是考了幾場已經找到了曾經坐在考場上的手感和心態,下午的科目感覺也還不錯。 至于兜里沒有錢這點兒事,裴佳木沒有放在心上。上輩子他從來沒缺過錢,家境不錯,就算與父母不睦,那樣的家庭不缺養一個孩子的錢,物質從來都是頂級的。 到后來出柜被家里斷絕經濟來源,季童已經立起來,給他的生活甚至比在家里更好。畢竟家里給的都是冷冰冰的東西,季童是給照顧的連心里都熨帖溫暖。 即便這樣,他也是自己掙過錢的。從跟季童在一起,看著他一步步從拿著助學貸款的窮學生變成自己資產上億的青年富豪,裴佳木并不僅僅是一個旁觀者。 最初的時候,為了跟暗戀的男神盡量接近,他連陪著季童在kfc打工都干過,后面創業更是親力親為,從季童的辦公室財務法務管到家里的雞毛蒜皮。 所以看到那個銀行卡余額,雖然讓他沮喪了一陣子,難過的重點是,現在不管是檢查身體,鍛煉,考試,還是找到原身的家人等等都需要錢。但是這些只意味著,他離季童更遠一些,可是只要人好好的,遠一些也不怕,一定可以接近的。 后面的兩天是按部就班,每天爭分奪秒復印資料學習,多認識了幾個班里的同學,厚臉皮纏著學霸問了些問題,一門門盡量在答卷上多寫一道題。 到周五下午四點,裴佳木成功地刷過了九門功課的考試。 剩下七科分別排在下周一、二、四、五,有了周末兩天和中間一天的緩沖,會比本周輕松多了。 裴佳木決定給自己一個晚上的放松時間,只做復習計劃,把資料都備齊,然后玩兒一會兒早早就睡覺,一定要睡足十個小時明天在起來看書。 顯然同班同系的其他同學跟他計劃差不多,考了一個星期,今晚許多人出了考場就直奔球場,女孩子都跑回去補一周漏下的劇。 裴佳木竄了三個宿舍,好話說了一籮筐,分別從學習委員和班長等幾個學霸那里借來了好些資料,抱著一大疊溜達著去復印室。 因為頻繁補考,連下一級的學弟學妹都認識他了。打印室遇到一個,還調侃,“師兄你到底是掛了多少科?學校也太狠了!” 裴佳木不以為杵,重活一回已經是生命里遇到的大禮,這點兒不愉根本不算事兒,配合氣氛,也做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呲呲齙牙,假裝得意道:“反正老師告訴我,再多掛一科就留級,頹廢一回姑且算青春沒白過。這會兒哥就改邪歸正了!” 幾個師弟都哈哈大笑,基本上到了大學里,沒誰跟你有切身利益,只要你自己過得去,誰管你掛科留級還是退學。 從這方面說,陳磊真是個負責任且很有圣母情懷的好同學。 說說笑笑印完了資料,裴佳木抱著厚厚文件走過夏天夜晚的校園,快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看看上面通明的燈火,忽然就站住腳,想了一會兒,拉住一個同學問知不知道大型計算機機房在哪里。 迎著微涼的夜風一路快步走到實驗樓,裴佳木有些氣喘吁吁刷卡進去。 期末考試期間,沒有實驗課,樓里此時除了應急照明燈其他地方都黑著。 裴佳木循著打聽來的信息一樓一樓找上去,終于在六樓找到一扇門,上面貼著a4紙【浩星項目借用,時間7月1日7月25日】。 走廊里的窗戶都很高,看不到里面,門縫里微微透出點兒燈光來,偶爾有低聲討論和來回的腳步聲。 沒有理由推門進去。 隔著一扇門,裴佳木準確地聽出季童的聲音,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晚上九點了,他還在加班。 努力屏住呼吸,裴佳木倚靠著門口的墻壁坐下,努力把耳朵貼近門縫,聽了一會兒,再悄悄爬起來,抹抹眼角溢出的一點水漬,慢慢下樓回宿舍去了。 實驗樓里,周韓叫了一聲季童,“過來看新的效果圖。誒?你看什么呢?” 季童有些疑惑地站在窗口看實驗樓里出去的那個單薄瘦弱的身影慢慢走遠,抱著一疊文件,看起來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有些眼熟。 到底為什么來實驗樓? “季童?”周韓也走到他身邊跟著往下看,“外面有什么?” “哦,沒事?!奔就畔率掷锏谋?,過去看周韓電腦上面的新人設效果圖。 屋里的其他人都沒感覺到,暫時就不要提了。季童的五感要比一般人敏銳許多,實驗室里雖然有人聲和機器嗡嗡聲,他還是聽到了外面那個走到門口又停了許久的腳步和呼吸。開始以為是哪個回來加班的員工,但是又沒有進來,最后實驗樓出去的那個身影,明顯不是項目組里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是會在這個時候進樓的管理員或者研究生。 總不會,是競爭對手公司派來的商業間諜吧?s大工科專業中有好幾個系需要在這棟樓里上課,學生的身份卡就有權限進來,確實不太安全。 裴佳木這邊,回到宿舍還了借來的資料,趁大家沒回來好好去大浴室洗了個澡,在屋里泡著腳看下周考試要點的時候。 胖子咋咋呼呼進來,撲倒他桌子旁邊,“快進學生系統,周一考的科目成績都出來了!” 裴佳木心里一突,當著胖子的面兒從電腦收藏夾里翻出學生系統的網址,正琢磨到哪里去找密碼,結果自動登陸了。 偷偷松一口氣,進入查分頁面,專業課63分低空飛過,高數二意外地考了75分,這下子簡直可以拍巴掌歡呼了。 胖子汗濕的手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你小子行啊,這就減少兩門負擔了。哥們也都過了。怎么樣,為了慶祝,上游戲玩兒一把?!闭f著就把他眼前的考試資料丟開,伸手去搶鼠標點擊桌面上一個游戲圖標?!皝韥韥?,老大他們都等著呢,隊里你的號等級最高,少了你不行啊~” 裴佳木有些呆滯地盯著游戲畫面啟動的進度條,又要捂臉,雖然不同的游戲區別可能不太大,好幾年前自己學生時代也是玩兒過的,但是,這個看起來完全陌生啊,根本不會玩兒?。?! 就算強撐著上去,半分鐘都撐不到糟糕的cao作就得被同組罵死! 想了幾秒鐘,果斷擺出深沉臉,“我周一暈倒之后決定戒掉游戲了,再玩兒繼續掛科學沒得上了。當時醫生說過睡眠太少竇性心律不齊你知道不?再玩兒命都得搭進去?!?/br> 胖子王壯馳本來興致勃勃地盯著畫面,聞言一臉不可置信地慢慢轉過頭,“臥槽,同學你玩兒真的?!開荒到現在好幾個月心血?。?!”胖胖的手指點點屏幕上炫目的人物形象,“太累減少點兒好啦,你看看,這裝備,這坐騎,花多少錢多大精力攢的,你瘋了么?” 電石火光間裴佳木想到了什么,都是大學混過來的,就算是好學生偶爾也玩兒游戲的,何況季童公司就做這個起家的。 裴佳木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沒辦法,那天暈的太突然,醫生叫我考完試做全面檢查,我卡里就剩三百塊錢,”眼角撇到界面角落里的充值圖標,“根本玩兒不起了,何況還的考試學習。這些裝備、坐騎,不知道誰喜歡賣給他算了!” 胖子唉聲嘆氣的,撓撓腦袋,“你那天暈的是挺嚇人的!這么說也對,游戲什么時候都能玩兒,”又探頭看看屏幕,“你真舍得???” “有命在什么時候不能玩兒,這些裝備本來一代一代出新的,等我身體好了,也該換新的了,這半年先給別人用剛合適,”裴佳木察言觀色,補了一句,“你幫我問問大家,價格好商量?!?/br> 胖子想了想,豪氣地一揮手,“坐騎留給我一個,其余東西,我立馬回去給你問去?!?/br> 裴佳木見他轉身離開,立馬去看游戲界面。雖然跟以前自己熟悉的不同,但是畢竟不是完全沒了解,很快找到了包裹,看看里頭的幣和各種東西。接著一樣樣去搜索能換多少可兌換金幣,值多少現金。 花了半個多小時算完,裴佳木覺得自己要瘋,一個卡里只剩六百塊病怏怏的孩子,游戲裝備值五千多,這是什么樣的作死精神??! 對游戲的愛簡直感天動地??!所以這孩子家里到底是富裕還是窮???!他又有些摸不準了。 果斷把所有能擺攤的東西都扔到游戲中的某個廣場上擺攤,出手的速度竟然不慢。胖子一陣風地給找好了買家,大家急著打副本,他不去玩兒,人家就要升級裝備,下家好找的很。 不過有一部分是幾個月前置辦的,沒能脫手或者脫手的時候折價了許多。 到了晚上11點的時候,裴佳木的銀行卡里重新有了兩千多錢。還剩兩件據說是明天才能給錢的東西,有胖子做中人,裴佳木爽快地直接把賬號都送人了叫他們自己交接去。 陳磊晚上回來的時候看裴佳木的電腦界面停在游戲上,當即恨鐵不成鋼,“裴佳木出來的兩科成績怎么樣?” 裴佳木心情很好,大大沖他一笑,齙牙閃亮,粉色的牙齦都露出來了,“都考過啦!” “怪不得!”陳磊抱胸盯著他的屏幕,“不要放松!” “好的好的!”裴佳木高興的很,覺得陳磊真是個關心同學的好室友。 另一邊,深夜安靜的實驗室,季童仰躺在行軍床上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愣,又翻身坐起來,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個特別的電腦,開始入侵實驗樓的監控網絡系統。 ☆、家人? 反復看了幾層樓的記錄,季童有點兒想起來,自己曾經在幾天前的早晨,小花園里撞到過這個學生。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還能回憶起當時手臂扶住的那個輕盈的重量,這樣瘦的身形,在現在營養良好的大學生里并不常見。 應該是這個大學的學生,按住額角回憶了一會兒,季童想起來當時撞到裴佳木那一瞬間他手里資料上的字,理工科專業的。 那么,監控記錄里這個學生,有些遲疑地在走廊每個門牌上探看,看起來對實驗樓十分陌生的行為就有些不對了,這棟樓分層有超過十個大型機房,許多工科專業的實驗手動課程都是這里上的。 看完最后一段錄像,季童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還是給周韓打了電話。 周韓在睡夢中摸到手機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迷迷糊糊接通,含糊問,“老大怎么了?” 季童聲音清晰穩定,“我們進駐實驗室的時候,你是不是更新過門口的監控系統?!?/br> 這間實驗室在走廊的盡頭,而全層監控安在中間的天花板上,可以看到那個挺瘦弱的男孩子走到門口倚著墻壁坐下,垂著頭,但是看不清到底他做了什么。 周韓停頓了好幾秒,才把思路理清,“在門頭上裝了一個我們公司自制的迷你監控,就是女生發夾大小的那種型號,用n次貼粘著隨便粘的。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忽然想起來點兒事兒,”季童邊說邊走到門口,拉開門仰頭查看了下,一點紅光一閃,攝像頭感應到畫面變化開始工作了,那么今晚它應該也是在好好工作的,“連接在哪個服務器上?” 周韓敲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那個只開了短距離無線傳輸,應該在離門最近的那臺電腦硬盤上,你去查查。真沒什么問題嗎?” “沒事兒,我查一下自己幾點更新過資料?!奔就呎f邊輸入電腦密碼,“吵醒你了,趕緊去睡吧?!?/br> “你自己也早點兒睡吧?!敝茼n無奈,季童不想說的事兒誰也問不出。 掛了電話,季童很順利在電腦上找到個監控錄像的臨時文件夾,打開找出晚上那個時間段的記錄。 這段記錄清晰的像用高清專業攝像機錄的一樣,只是受限于角度是從上向下拍,并不能完整地看清男生的正面全臉。 在畫面里,他確認了門上貼著的a4打印紙之后似乎很高興,但是完全沒有靠近門縫,反而是擺出一個側耳聽什么的姿勢。 然后就靠著墻隨便坐下發了幾分鐘呆,鏡頭里只能看到他漆黑的發頂和露出的尖下頜,如果不是畫面還在記錄,季童簡直以為這個人僵成雕塑了。 持續近十分鐘的時間里,這孩子完全沒動,然后有什么東西在畫面中一閃反了一下光。 季童推回畫面,一幀一幀看,最后有些驚訝地釘在某張圖上。閃了一下的,是一滴液體,跌落下來的…… 這孩子在哭! 然后畫面中的男生很快站起來,理了一下抱的有些散的一疊文件,按了按眼角,步速很穩定的離開了。 接著再去看大樓監控,他徑直下了樓梯出實驗樓,一路向宿舍區過去了。 季童按了按額頭,回憶起早晨在花廊附近撞到他的時候,自己看到的好像也是一雙發紅到淚汪汪的眼睛,當時還以為是受傷。 在回放剛才那幾分鐘畫面,一個晚上獨自跑到空曠的實驗樓里發呆的男生,剛才那種坐著不動哭了一下然后又走開的姿態,莫名讓胸口悶悶的。 有些熟悉…… 記憶深處,好幾年前的時候,嘉木和家里攤牌鬧翻,被趕出來。自己打工累極,安慰了幾句在他反復說沒事兒之后就睡了。結果半夜醒來,發現裴嘉木抱膝坐在飄窗上,溶溶的月色下臉頰上有一行銀亮的水跡。 季童記得當時自己心疼的不行,又爬起來安慰,裴嘉木簡直一秒變臉,抹掉眼淚之后笑的特別燦爛,坦誠說只是難過小時候在那棟房子里和爺爺的美好記憶再沒有了。接著他還淡定地講了一通什么人都要向前看的廢話,反怪自己太過大驚小怪,信誓旦旦說沒什么可擔心的。 那個晚上之后,果然,再也沒見過裴嘉木因為家里的事情表露出難過傷心的情緒,他總是樂觀的,什么都能解決。連最后離開,也記得留了一個笑臉…… 晃了晃腦袋,季童關上電腦重新躺回行軍床上,嘉木已經不在了,不能繼續沉浸在回憶里,要聽他的話好好過日子開始新生活。 數百米外的宿舍樓里,對大多數人來說,又是一個悶熱的夏夜。 裴佳木被舍友起來沖涼水的聲音吵醒,摸了摸自己涼絲絲的胳膊,好吧,虛弱畏寒的體質這會兒是好的,全宿舍都熱的恨不得躺地面上,只有他自己,還在肚子上搭了條毛巾被。 迷迷糊糊重新睡過去,夜里忽然做了亂七八糟的夢,一望無際的麥浪,田字格一樣的田間小路,道路兩邊的梗上種著一些高高矮矮的樹。跑在鄉間小路上的大黃狗,搖搖擺擺高昂著頭的鵝群,四處刨食兒的雞,隱約尖利的吵鬧聲。明明沒有看到什么,可是意識里就是能感覺到鼻尖縈繞著牲畜糞便發酵的臭味兒。 一幅幅破碎不連貫的圖畫,都是裴佳木上輩子只有從影視作品里才能看到的東西。 早晨被涼絲絲的晨風吹醒的時候,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神,屋里還有舍友輕微的小呼嚕,裴佳木輕輕抬起右手按在左胸。 這種情況,是身體原來的主人想趕我走嗎?還是僅僅是生物學上的大腦里的殘留記憶?! 一周以來的好心情變的有些沮喪,莫名醒來的倒霉情形再次退的無比的遠,會不會再莫名失去直覺,成為游魂一樣的東西呢? 宿舍里的內線電話忽然尖銳地響起來,陳磊似乎有很大的起床氣,嘭一下砸了個枕頭下去,掛在墻上的聽筒被砸的掉下去掛在半空中晃悠,里頭隱約傳來樓管大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