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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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越走越近的英俊男人,林煙的一顆心不可遏制地怦怦跳起來。 這一幕實在太夢幻了,夢幻到她以為這個男人對自己是真的有愛意,夢幻到她的心底甚至偷偷有了一點點卑微又無望的祈盼。 直到他站在面前,她也沒有清醒過來。 寧則遠微微蹙眉,他這樣突兀地闖進來,卻在走到她身旁的一剎那,忽然不知所措。旁人會怎么做?目光掠過林煙垂在一側攥的很緊的手,他頓了頓,緩緩握住她柔軟的手。 男人的手掌很溫暖,溫暖的不可思議! 怦的一聲—— 林煙那點卑微的祈盼徹底幻做天幕的煙火,在心底明明滅滅,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仰頭望著身旁的人,她真的想落淚——哪怕是微薄的情分,寧則遠對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林煙不敢再看他,生怕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她低下頭,心底有了一瞬安寧。 底下窸窸窣窣的聲音傳過來,似乎在說這樣更加證實了林煙出賣公司消息云云,林煙聽了,身體控制不住輕輕一顫。 寧則遠垂眸看了她一眼,再抬眼的時候,薄唇緊抿,眉眼越發冷然。 視線拂過桌上的那個信封,他大概猜到那些人的把戲,心中冷哼一聲,修長的手指捻起薄薄的信封。寧則遠冷冷地說:“這是我給我太太的私人支票,怎么會在這兒?誰可以解釋一下?” 他的聲音不怒自威,帶著極重的壓迫感,能夠震懾人心魄,說著,不悅又慍怒的視線冷冷拂過眾人,在老于臉上停留幾秒,最后,落在沈沉舟身上,“沈先生,貴公司涉嫌污蔑我太太的職業cao守,還涉嫌侵犯她的私人物品,我們會追究到底——后續我會讓律師過來處理?!?/br> 沈沉舟心底一沉,他在他面前、在林煙面前徹底輸了……只見林煙柔順地站在那人身側,而寧則遠沖他頷首示意,下一刻便牽著林煙離開……這一別,他們就真的斷了情誼,他不想她離開的! “林煙!”沈沉舟突然不受控地喊了一聲。 林煙腳步一滯,愣在那兒,身旁那人忍不住輕輕蹙眉。 沈沉舟又說:“林煙,我要跟你單獨談一談?!甭曇衾锝K于有些顫意。 林煙抿起唇角,努力擠出一絲笑意,偏頭望過去,淡淡地說:“對不起,可我沒有什么想跟你說的?!?/br> 他錯失了機會,那么,她永遠都不會再給他機會! 沈沉舟心徹底涼了,動了動嘴角,他說:“林叔叔當年的事……” 聽他提到父親,林煙怔了怔,掙扎片刻,旋即又微笑著說:“我爸爸現在很好,請你別再打擾他?!?/br> “……” 沈沉舟知道,當年的事如何,林煙再也不想知道了,這也意味著他心底的煎熬再也無處傾訴,他再也得不到自己臆想過的重修舊好,他以為告訴林煙當年的事,林煙就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他從未想到,她會走遠,走出自己的身邊,站在另一個男人身旁…… 他真的失去了她! 在他的注視下,林煙低下頭…… 親眼看著這兩人藕斷絲連,寧則遠心底不快,他不耐煩地皺眉,手中力道不由有些重—— 林煙微微一愣,努力回握住他的手,笑著說:“則遠,我們走吧?!?/br> 這個笑,是真心,還是假裝,寧則遠分不清,因為林煙永遠都是這樣的微笑,他看不透她。 這么一想,他心尖掠過一陣酸楚。 側身對眾人有禮頷首,寧則遠牽著林煙離開,留下一片錯愕,還有即將最轟動的一條新聞!所有的連鎖反應,就留給明天再應付吧,反正他今天是克制不住心里的念頭,從公寓匆匆趕過來,似乎有些荒唐……可他管不住自己! 正胡思亂想著,寧則遠手中倏的一空—— 只有兩個人的電梯里,林煙訕訕抽回了手,她雙手絞在一起,尷尬地站在旁邊。迎上男人清冽的目光,她說:“今天謝謝你?!苯裉鞗]有寧則遠,她或許可以昂著頭離開,但必然會是遍體鱗傷。她心里是感激他的,甚至那份卑微的祈盼還在,可她不敢…… 寧則遠心里有些疼。 空著的手頓了頓,握了握拳,重新□□大衣口袋里。忍住心里的異樣,薄唇微抿,他直視著前面,淡淡地說:“不客氣?!?/br> 空氣有一絲凝固,大概覺得自己態度太過生硬,他緩了緩,放下身段問:“你有東西要拿么?” 林煙點點頭,又客氣道:“你去忙吧,我自己……” “幾層?”林煙話還沒說完,寧則遠霸道地打斷她問,他討厭她這樣的客套與疏離,讓他總覺得他欠她! 林煙報了樓層,寧則遠替她摁下去,然后靜默地站在那兒。到了之后,他又隨林煙走出去,在眾人驚慌、震驚的注視中,坦然替林煙抱起一堆東西…… 林煙好忐忑,寧則遠今天對她未免太好了,她實在害怕自己胡思亂想,卻又貪戀著,像是一個瀕死之人抓到快浮木,只好不停地告訴自己,就這么一會會兒,就這么一會會兒…… 等到樓下,林煙再也不想麻煩他,偏偏寧則遠將東西都搬上車,又替她打開副駕駛車門—— 林煙看著他,心念幾番起伏,終于忍不住說:“寧先生,能不能再麻煩你一次?” “什么事?”寧則遠問,頓了頓,他又生硬地說,“不用這么見外?!?/br> 林煙微微一怔,“哦”了一聲,又小聲說:“我想帶你去看看我父母……”看看這世間她僅有的兩個親人,告訴他們自己真的很好,哪怕是佯裝呢?她怕錯過了今天,今后就再沒有機會! ☆、第三二章 臨近年末,來北郊公墓祭祀的人越來越多,沿途都是兜售鮮花與香燭的小販,往日空蕩寂靜的陵園內熙熙攘攘,林煙一時有些恍惚??諝庵兴樾紒y飛,彌漫著炮竹的硝煙味,格外刺鼻,她剛下車就被嗆得咳嗽,煙霧繚繞之中,眼圈猝不及防也被熏紅了。揉了揉眼,林煙心里忽然忐忑起來,寧則遠這人有多潔癖,她很清楚…… 林煙小心翼翼地往旁邊看過去—— 寧則遠的個子高,皮相又好,這會兒身形筆直的站在那兒,像冬日里一株蒼勁翠竹,與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偏偏惹旁人多加注目。這人大概忍耐的頗為辛苦,這會兒英俊的眉目冷然,薄唇微抿,透著疏離與漠然,還有那份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令所有偷偷打量他的人都不自覺收回目光,不敢多看一眼! 自己真是昏了頭,才帶他來這里……林煙硬著頭皮抱歉:“對不起,麻煩你來這種地方?!?/br> 沒想到寧則遠淡然搖頭,又彬彬有禮的說:“應該的?!?/br> 林煙默然。其實,寧則遠在不熟悉的外人面前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有風度,就算再不喜歡,也不會表現的明顯……稍稍一頓,她客套地說了聲謝謝。 “林煙,你真的不用這么見外?!睂巹t遠安靜蹙眉,清冷的口吻略有些不快。 林煙心頭一跳,怎么可能不見外?這人昨晚還冷冰冰稱她為林小姐,更是警告她收斂一點……她總歸不能因為寧則遠今天大發善心,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就任憑心底那點卑微的祈盼無望生長,最后,再摔得頭破血流,粉身碎骨…… 林煙猜,寧則遠今天轉了性子處處幫她,大概因為自己恰好是“寧太太”。 好荒謬! 心尖驀地發酸,林煙臉上依舊微笑,她說:“你稍等一會兒,我去買些東西?!闭f著正要離開,旁邊忽然遞來一方手帕。經典的菱形花紋,疊得整齊又斯文,還很干凈,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那是寧則遠常用的東西,最不喜旁人碰,林煙一時怔住,不知他什么意思。 眾目睽睽之下,寧則遠大約有些不耐煩,“拿著!”他不客氣地命令,一如既往的霸道。 又發大少爺脾氣!林煙連忙從男人白皙修長的指端接過手帕,捂在鼻間。入鼻是清冽的味道,像是他身上慣有的那種,很輕很淺,卻也很好聞。 被這樣若有似無的氣息淡淡縈繞著,她的臉微微有些發熱…… —— 兩個人去買花。這個時節這個地點賣的大多是各色寒菊或百合,顯得莊重素雅,林煙偏偏挑顏色艷麗的。寧則遠不解,林煙邊挑邊解釋:“我媽特別愛漂亮,如果帶那些去見她,她肯定要生氣?!闭f著又偏頭笑,“我怕她打我?!焙每吹拿佳蹚潖?,聲音輕輕柔柔,像無憂無慮的小姑娘,讓人愿意捧在手心里呵護。 寧則遠微微一怔,林煙又回過身低頭認真挑選起來。微卷的長發滑下來,被她悉數歸攏到耳后。這么一來,便露出女人精致的側臉。從他這兒望過去,她的眉梢眼角都蘊著寧靜的神色,模樣專注又溫柔,很美……是他從未見過的柔意。 “你父親呢?他喜歡什么?”寧則遠問。 “我爸啊——”林煙嘴角微揚,眨了眨眼,哧哧笑了,“最喜歡我媽唄?!币膊坏葘巹t遠接話,她自顧自地說:“我爸喜歡給我媽買花,有時一捧,有時一朵。他說,每次買花的時候,想到我媽高興的樣子,心里就高興?!?/br> “特別浪漫,是不是?”林煙側目沖他笑,又絮絮叨叨地說,“哎,每到這時候,我就好羨慕我媽。他們怕我不高興,就會揪一瓣給我。那些花瓣我風干后囤起來,足足有好幾玻璃瓶?!?/br> 是真的浪漫……寧則遠淺笑,又問:“那些玻璃瓶呢?” 林煙一滯,倏地垂下眼簾,蘊著笑意的眼底落下一片黯然與晦澀。停頓片刻,她努力平靜地說:“我媽病了之后,什么都不記得,就記得那些花。她整天對著那些玻璃瓶,說那是我爸……就連最后,她也是抱著那些一起跳下去的……” 真相永遠殘酷……寧則遠愣住,他從不擅長安慰人,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許是察覺到他的尷尬,林煙反而安慰他,“沒事的,都過去了?!?/br> 是啊,最難熬的日子都過去了,還有什么挺不過去的呢?林煙輕嘆一聲,揚起唇角淺淺一笑。 她捧著大束的花,佇立在漂亮的花海中。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眼睛特別亮,亮的能灼傷人心,嘴角噙著笑,那笑意風淡云輕,蘊著歲月的平靜,卻依舊漫出一道淺淺哀傷。 那道哀傷落在他的心上,足夠沖出溝壑,寧則遠有一瞬間的失神。說不出為什么,他心里忽然很難受。他驀地想起那一夜,林煙揪著他的袖口,一直哭,一直哭。他從沒見過女人的眼淚這么多,這么的柔軟……他當時煩透了,只想盡快離開,誰知道林煙沒完沒了,還哭臟他的手帕,弄花了他的襯衫…… 如果可以,他倒希望林煙現在能夠痛哭一場,他不想看見她這樣子笑,幾分真,幾分假,只有她自己知道! —— 上山的臺階有些窄,林煙走在前面,寧則遠跟在她身后。 寒風蕭索,蒼松勁翠,一派肅穆。越是靠近,林煙心里越忐忑,腳步也越沉重。 她不知道剛才在公司沈沉舟要跟她說什么,可看他的表情,應該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林煙一點都不想知道。再一想到身后那個人,林煙更加焦灼——她幫他應付了寧伯母,可他沒有答應幫她應付爸媽啊,這樣貿然……好丟臉! 快要到的時候,林煙終于轉過身,有些局促地望著后面那人,一臉心事重重,欲說還休。 寧則遠也停下腳步,淡淡回望過去。 他站在下面的臺階上,卻還比她高一點。兩個人靠得很近,林煙稍稍仰面,就能看到那雙眸色澄黑的眼,仿佛一汪清澈幽深的湖水,如今只倒映著她不安的模樣。心頭一慌,林煙低下頭,抿了抿干澀的唇,小聲地說:“待會兒在我爸媽面前,我們能不能……假裝很好?” 好卑微!聲音戰戰兢兢,有些歉意,又有些祈求。 寧則遠微微垂眸。入眼是林煙柔軟的長發,還有她彎彎的纖細睫毛,顫顫的,全是對他的懼意與生分……寧則遠蹙眉,心里有些不快。 許是他安靜的時間太長,林煙只能自己解圍,“算了,當我沒說……” 挺秀的長眉蹙得越發緊了,寧則遠淡淡“嗯”了一聲,又不耐煩地說:“走吧?!?/br> 聲音清清冷冷,宛如林間滑過的風,卻足夠讓林煙舒了一口氣,再轉身往上的時候,腳步明顯比剛才輕松許多。 寧則遠在后面靜靜看著,英俊的眉眼擰著,怎么都舒展不開。 他好像陷入一個奇怪的深淵,這個深淵里,只有他和林煙,互相糾葛…… —— 寧家有自己單獨的祖墓,寧則遠第一次來,一切都陌生。 眼前是兩塊并排而立的墓碑,照片里的人是林煙父母。其實,林煙和她的母親很像,眼底都有尾臥蠶,襯得那雙眼純良又無辜。只是她的母親應該被林啟發呵護的很好,像是溫室里的花朵,有一股天生的脆弱,而林煙更像是一株強悍的薔薇,帶著刺,會扎人。 寧則遠將花放在墓碑前,斯文地鞠了躬,然后,靜靜看著旁邊的人忙碌。 林煙解下絲巾,半蹲著仔細擦拭墓碑,又說:“爸,媽,他就是寧則遠,寧伯伯的兒子,我之前跟你們提過的,還記得嗎?”說著,她看了寧則遠一眼,眼底閃過一些赧意。 有些編造的謊言,有這個人在,她根本說不出口……怕被恥笑! 寧則遠了然,慢慢走到別處。 等他走遠一點,林煙才放下心,她說:“我今天帶他來看你們,爸,媽,你們高興吧?” 還記得第一次帶沈沉舟回家的時候,爸媽高興壞了。半夜路過父母房間,林煙還聽到兩個人在討論沈沉舟,說他長得不錯,人也好。到最后,林煙聽見父親說,想到煙煙將來要嫁人,我哪兒舍得呀,母親就在一旁安慰,煙煙嫁人是好事啊,以后我們也要好好疼女婿,讓他對煙煙更好…… 他們至死都盼她過得好,盼著有人能疼她愛她,可她今天帶過來的,只是為了糊弄……一想到父母當時欣喜的模樣,林煙心里就好難受,一陣陣的抽痛,跟針扎似的,也許那把戳進心窩的刀一直還在,痛的她再說不出話,痛的她沒法呼吸了,眼底氤氤氳氳,卻只能死死咬著唇。 如果她哭了,他們就知道她騙他們的……緊緊揪著絲巾,林煙無力地垂下頭。 “爸,媽,我過得挺好的……真的!” 這話她自己都不信,誰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