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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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又開心又焦慮地一天天過著,終于,到了七月下旬。 掐指一算還有二十余天便是中秋佳節,紅衣一回憶,覺得自己的路線真是很合中秋“團圓”的寓意:去年,是中秋前幾天昏禮,成婚沒幾天就和夫家一起過節;今年,八成是她成為母親前的最后一個中秋,大約過完節沒幾天就要生了,以后再過節,不管是什么節,夫妻之間都要再多一個小寶寶…… 這么想著,紅衣突然就有點怨念,對著已大到讓她行動不便的肚子,手指輕點著念叨說:“你個小電燈泡,讓我跟你爸再過幾年二人世界不好么?來這么快……總共剛一年啊你就來了!” ——當然,這事歸根結底不能怪肚子里的孩子,得怪席臨川,咳。 八月上旬,又是許多宗親、官員、命婦來長陽的時候。聽說今年皇帝有意大辦一場中秋宮宴,來的人便格外多。 席臨川和紅衣自也早早就接了帖子,席臨川沒什么興致地擱到一旁,打算直接動筆寫奏章闡明妻子待產的情況,不去。 紅衣卻是多看了兩眼,帖子中多附了一張平日宮宴請帖中并不會見到的紙箋,特意列明了此番有什么助興的節目…… 《霓裳羽衣曲》五個字映入眼簾的時候,紅衣內心有個自己哭暈在廁所里! 什么運氣!這是跟《霓裳羽衣曲》多沒緣!先是皇后想讓席臨川娶陽信公主的時候,整份殘篇從她眼前閃過又移開,讓她難受了好幾日;現下又是宮宴有成舞可看,但她因產期臨近看都不能看!她和這名作是犯沖嗎! 紅衣一邊對此大有怨言,一邊又只好忍了,伏在案上,覺得自己還是心無旁騖地想想生孩子的事為好。 . 這回,陳夫人在八月十二才到長陽,在席府住了幾日,八月十五晌午便準備進宮去,照例要早些去見皇后。 紅衣仍是和席臨川一同把她送出了府門——對這個,紅衣一點也不怕,連御醫都說要多活動活動,她才不想一直悶在房間里歇著。一是懶得太過興許反倒害得自己難產,二么…… “歇著”什么的,之后還有一個月的月子要坐呢! 自然免不了有御醫跟著。兩個多月過下來,紅衣已對這御醫的“盯梢”很適應,隨便他在不在旁邊,她都能心如止水、沒臉沒皮地同席臨川該干什么干什么。 “母親去赴宴了,咱也不妨早點開始過節?!彼性谙R川肩頭,抬著眼皮望著他咬了咬唇,“小萄親手做了些月餅,早上送過來讓我嘗……豆沙的,味道可好了,不過就半個……” 她本就特別喜歡豆沙,孕中又格外能吃。那月餅……那月餅做得相當精致小巧,味道自不必多提,但直徑只有一寸,小萄又是切了半個拿給她,還不夠勾饞癮的呢! 席臨川一聽她這想趕緊開始慶祝節日的原因就笑了,忍住揶揄,嘖嘖嘴,不咸不淡地一點頭:“行?!?/br> “啊哈,去跟小萄要月餅——”紅衣眉開眼笑。語調拖長間,腳下故作輕快地顛了兩步,忽然腹中狠狠一搐! “咝——”她猝不及防地猛抽了口涼氣,手下意識地狠一攥席臨川的胳膊,然后尚未及他問出什么,她又一抽冷氣,“咝……” 怎么就……這么……痛呢?! “紅衣?”席臨川忙扶住她,上看下看,“你不舒服?” “好……疼……”紅衣緊咬著牙關擠出一個字。感覺有股疼痛在腹中竄來竄去的,每竄一下就比上一下更厲害一點。方才還能和席臨川插諢打科的她很快就沒了力氣,想趕緊回到房里躺下懶著,又挪不動腳。 “……大人!”席臨川有點無措地一喚御醫,御醫即刻上了前,甫一觀察她的面色與氣息,便道:“夫人大概是要生了,快回房去……快回房去!” . 一片嘈雜又并不怎么混亂的動靜,紅衣額上冒著冷汗,一分分體味著腹中的痛楚,越發分明地知道……自己終于要親歷古代生孩子的全過程了! “軟轎!軟轎!”小萄急得有點破音,紅衣虛弱地看著,一方軟轎很快抬到了她面前。 幾名婢子同時上前扶她,剛一挪動,就聽她一聲“啊——” “輕點!輕點!”席臨川面色有點發白,紅衣的手在他臂上一按,艱難道:“沒……事……” 沒那么嬌貴!趕緊回去就好!她可不想一會兒在軟轎里叫得撕心裂肺!移動廣播嗎?! 于是在幾名婢子的攙扶下,她忍著疼挪上了軟轎,片刻后到了南雁苑門前,又再度忍著疼挪下來??缛敕块T的一霎腹中又一陣輕抽,紅衣仗著旁邊沒外人,痛快地“啊啊啊啊”叫了一串! 終于看見床榻,她剛在榻邊轉過身,就再也撐不住地一下子栽下去,幾名婢子攔都沒攔住,一疊聲地驚叫:“娘子小心!娘子……” “咝……小點聲?!奔t衣緊闔著眼,自覺地挪了挪,又掙出一陣冷汗后,大是悲憤地強作鎮定道,“女人生孩子沒見過???叫什么叫……” ——說得好像她已經歷了很多回、完全不怕一樣。 ——其實都快怕哭了。 至于那幾名婢子,聽言不敢再說什么,面面相覷地滯了一會兒,皆是一個念頭:真沒見過啊……府里之前沒人生啊…… 產婆和年長些的仆婦很快趕至,御醫帶著一眾醫女亦到了。紅衣看著這一屋子人,心理壓力更大,目光在席臨川煞白的面色上一定,咬著牙就哭了出來:“臨川——” 席臨川無措到有點丟人,輕顫著握著她的手,想勸她卻連舌頭都理不順:“紅衣,紅衣你聽我說……那個,沒什么可怕的,都有這么一天,你安心、安心就好……嗯一定沒事,你……” “你好煩?。?!”她借著疼,撕心裂肺地大罵一聲。 席臨川被她一喝,默默地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其實他不想這么無措來著,他還未雨綢繆地早了幾天理清思路、想好了該說的安慰她的話的…… 誰知道到了這會兒不是那么回事了!遙想他上戰場都從未慌過,眼下竟慌到連提前想好的話都不能安心說出來! . 真正的“疼痛”很快襲來——和這次的疼比,方才那真連前奏都算不上了。 紅衣疼到毫無矜持,慘叫聲震得自己耳朵都疼,喘著粗氣還是大腦有點不清醒,隱約有句感慨:這真是最高級的疼痛…… 榻邊全是人,御醫、醫女、產婆、仆婦,很快就把席臨川擠得沒了地方。紅衣從劇痛中抽開思緒,睜眼一望,頓時就慌了:“臨川?!” 沒見到人,但有聲音從眾人之后傳來:“我在!我在!” “……”她疼得想哭又聽得想笑,復又全神貫注地繼續喊疼,感覺身邊的人跟她一樣“全神貫注”,要么一個勁地喊“用力”,要么一疊聲地說“吸氣”。 疼痛感又上升一層。 紅衣覺得牙都快咬碎了。腦中一陣嗡鳴,不知怎的就問出一句:“你給孩子起好名字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