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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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謂目下的席府如何顯赫,家世顯赫雖能不讓這孩子如他一樣因為身份而遭人嘲笑,但卻抵不了看著旁人父母雙全時的羨慕。即便這樣落寞的心情并非時時會有,但在安靜無人的時候,總會涌得十分濃烈。 是以有那么短短一瞬,他想開口告訴她,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決計要不得。這念頭卻又很快被一股自私些的想法壓住…… 席臨川心存僥幸地在想,如若自己能活下去呢?他想看看這個孩子。 他有些無措地看向紅衣,緊抿的薄唇將兩個想法皆盡忍在口中。他不知該對她說哪個,一面知道頭一個想法才是對的,一面又覺得虎毒尚不食子…… 要他親口告訴她不要這孩子,也委實是很難。 “你必須好起來?!奔t衣懇求地睇著他,貝齒輕輕一咬,“我從來沒有過孩子,在那個世界也沒有。你若不在,我不知道怎么做母親?!?/br> 席臨川啞音一笑,思了思,回說:“我也沒有過孩子?!?/br> “但我們可以一起試著來……”紅衣認真道,“你試著當個好父親、我努力當個好母親,他長大的過程中如是有什么難處,也有你陪我扛著……不然我一定會撐不住的,萬一我也死了,他怎么辦?” 這話絕非唬他。 在帶孩子的事上,紅衣是徹頭徹尾的毫無經驗。只知此事必定難得很,而大夏朝又比不得二十一世紀醫療資源、教育資源那么豐富,怎么想都覺得若獨自應付這樣的事,很快就會耗盡心力。 她艱難地維持著平靜,凝視著席臨川的目光半分不移,靜等著他的答復,萬分希望他此刻明確地對她說一句“好,我活下去”——哪怕她很清楚他說了也不算,還是當真希望他暫且糊弄她一回! “好,我活下去?!?/br> 席臨川顫意分明地說道。見門邊的紅衣一栗,略微一笑,又重復道:“我活下去,一定。我不會讓這孩子沒有父親的?!?/br> 堅定的語氣不知為何激得紅衣眼眶一紅,情緒復雜的眼淚初涌出來,卻又破泣為笑:“這是你說的……” “嗯,我說的?!毕R川頷首,蒼白的面容上嘴角上揚,添了溫潤。他短短地思量一會兒,問她,“身孕有多久了?” “兩個多月吧……”紅衣道,口吻輕松了些,“太醫說得尚不太肯定,但也差不了多少?!?/br> “那這孩子差不多八月份降生……”席臨川笑舒著氣,雙手托在腦后向后躺去,“九月滿月,臘月過百日?!?/br> ……算得有點遠?。。?! 紅衣一聲輕咳,手不自覺地撫上尚未顯形的小腹,又望一望他,道:“那……我先走了哦?明日上午到那扇窗外跟你聊天——你必須答應!跟下人交代清楚了不許攔我!” “好?!毕R川再度看過來,笑意滿滿地點了頭。心下微沉,又不放心地補充說,“我自會好好養病,你cao心也沒用,所以別為我滿腹心事,安心養你的胎?!?/br> 紅衣點點頭,淺抿笑意離開他的臥房。房外的天色又黑了一層,月初無月可賞,只在空中隱有幾顆星辰初顯璀璨。 紅衣長舒口氣,雖則清楚那些個星星其實和地球一樣都是星球,還是忍不住“迷信”地許起了愿。 愿望許得很是貪心,又是祈禱席臨川早日康復、又是念叨這孩子一定要平安降生,復又續上一條“再無戰事”,末了想再來一句直截了當的“一切順心如意”的時候終于忍住了——不能太貪心,不能太貪心! . 翌日上午,再到廣和苑的時候果然無人攔她,她踏進花圃,叩了叩那扇離席臨川床榻最近的窗子,笑問:“你感覺如何?” 里面的回話也帶著笑音,他說:“感覺有些難度?!?/br> “……什么‘有些難度’?”她一怔,隱約覺得兩人的話題說岔了。 “起名字啊?!毕R川語中的笑意愈顯分明,繼而似有短促嘆氣之聲,再傳來的話語就無奈慵懶起來,“我想了大半日,沒有一個滿意的?!?/br> “誰問你這個了??!”紅衣扭頭就瞪了旁邊的窗子一眼,自行腦補這是瞪到他的,“我是問你覺得身體如何!起名字的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現在想了有什么用!” “我男名女名一起想的?!彼穆曇袈犉饋黼x得近了些,似是靠在了窗邊。答了這樣一句后停頓了一會兒,問她,“你希望是男孩還是女孩?” “男孩?!奔t衣道,“我家就我一個,叔叔伯伯家也幾乎都是堂妹……我可想感受一下看著小男孩長大是什么感覺了,大概會很鬧騰,讓人急不得腦不得?” 她說罷頓了頓,問他:“你呢?” “我想要女兒?!?/br> 緊闔的窗中傳出的回答平平靜靜的,讓她一愣,繼而暗道:虧我做了那么久你可能會重男輕女的心理準備…… 于是紅衣問他:“為什么?” “因為生個女兒大概會像娘?她娘比我好看?!彼睦碛捎挠膫魅攵?,紅衣在外聽得雙頰驟紅,心下頭一個反應是:瞎說!明明是你比較好看! 不過,這話還真中聽??! 美目一翻,她反駁說:“都說女兒像姑姑?!?/br> “但她沒姑姑,只能像娘了?!毕R川倚在窗框上,低低一笑,“再說,頭一個是女兒……再安心生個兒子就是了。如果頭一個是兒子,提心吊膽地再生一個,結果還是兒子,嘖……太鬧了?!?/br> ……這都擔得哪門子心?。。?! 紅衣在外面無語得直想捶墻。怎么聽都覺得是這即將當父親的人小時候太“熊”、黑歷史太多,所以對和自己一樣標著“兒子”屬性的孩子望而生畏!擔心兩個都跟兒時的自己一樣鬧,把席府拆了! . 此后的數日,總是悲歡交集。像是在喝一杯糖鹽皆有的水,而且糖和鹽放得都不少,兩種味道都很濃郁。 紅衣一日不落地來和席臨川聊天解悶,大多數話題落在孩子身上,偶爾也說些別的,總之都是開心事。 而席臨川的病情…… 用御醫的話說:“將軍為了夫人和孩子,盡心養病?!?/br> 這話不假,從下人們回稟的話中也聽得出來。他確實是很盡心努力了,高燒中再沒胃口也會迫著自己盡可能地多吃些東西,御醫叮囑過的話皆聽得仔細,然后認真照做。 但縱是這樣,他的病情也實在談不上樂觀。 燒從來沒有完全退過,或高或低、反反復復。溫度退下來最久的一次也不過持續了兩個多時辰,而后又燒到神志不清,忙得御醫和一眾下人焦頭爛額。 如此這般,即便并未出現太差的情況,也還是讓人揪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