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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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是想把這事的始末同她說個明白,讓她安下心來。眼下,卻連說這些話都難。 她對他,明顯只剩了小心,還有隱隱的不信任。 第78章 宣泄 這日早朝事少,回到府中時才剛辰時。 席臨川走進書房,抬眼間腳下一頓…… 正擦著書架的紅衣聞聲回身,屈膝福道:“將軍?!?/br> 他滯了一滯,略一頷首,勉強笑道:“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紅衣垂首,輕一銜嘴唇,答說,“昨天……將軍說讓我來書房,沒說什么時候,我怕耽誤了別的事,所以……” 她一再地提醒自己多小心一點為好。畢竟,這和在府外自己打拼的時候不一樣了,在外面雖然變數大,但許多事尚能自己做主;如今進了席府來給他做妾,在這一方天地里怎么樣都是他說了算,她哪敢大意。 眼眸微抬,紅衣見席臨川沒再說話,覷著他的神色向旁邊的矮柜挪了一步,端起茶盞來走過去,抬手呈給他,悶悶道:“齊伯說將軍喜歡六分熱的茶,但我……不太清楚六分熱是什么樣?!?/br> 他低眼一掃,迎上她戰戰兢兢的神色,能做的只剩下把茶盞接過來。 揭開蓋子抿了一口,那茶已偏涼了些。席臨川心下短喟,只道:“多謝?!?/br> 這可怕的疏離感! 席臨川直覺得應付不來,此前已琢磨得爛熟于心的一番話全然被她這番舉動噎了回去。感覺陌生成這個樣子,他完全無法把那番話說出來。 睇了眼幾步外的案桌,他短舒了口氣,猶豫著詢問道:“你如是無事……在此坐一會兒?” 也許過一會兒,氣氛便能緩和一些了,他便可說說他的想法、也聽聽她的想法。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著,他處理完了幾件事,紅衣則一動不動地在旁側坐著??粗掷锏男偶埢蛘邥摲^去一頁又一頁,紙張輕輕地在空氣中劃出微弱的聲響,劃得她有點出神。 會不會……以后每天就都是這樣過去了?在他愿意的時候到書房來坐著、他不找她的時候她就自己待著,看著書一頁又一頁地翻過去,帶著時光一起翻過去,翻過春夏秋冬。 真可怕…… 紅衣周身一栗,倏爾覺得自己從前時常對“前路未知”充滿恐懼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那明明才是正常的、應該的。真正值得恐懼的,是前路毫無未知,她只要坐在這里,便可以一眼望到一個月后、一年后、十年后,望到人生的盡頭。 一成不變,無波無瀾。安穩而無趣地守在這侯門里,和長陽城里那么多的侯府妻妾一樣,日復一日地熬過時光,看著夫家添了一房又一房地妾室,一直熬到自己死去、或者夫家先行死去…… 一切都這么容易想到,容易到殘酷。 . 有些不一樣的響聲撞入耳中,紅衣這才回了神,抬眼望去,是齊伯正走進來。 “公子?!饼R伯一揖,將一金箔請柬放在案上,稟道,“這是竹韻館剛送來的請柬,邀您明日酉時去觀歌舞?!?/br> 紅衣心里驀地嗆出一聲啞笑:那舞…… 那舞是她費盡心力排的,不眠不休了許多時日,精雕細琢出來的作品。大致的觀眾名單也是她定下來的,挑選得很是小心,只為將竹韻館的名氣再推高一番。 她以為她可以如同上元那天一樣,在側邊的廂房里從頭看到尾,看盡客人們的反應,然后與謹淑翁主和綠袖一同歡呼雀躍,結果…… 她如今卻身在席府! 入府的吉日與演出的日子……只差兩天而已。 . 席臨川將請帖拿起來,大致讀了一遍,目光不經意地一劃,便將她臉上的蒼白盡收眼底。 “我知道了?!彼麑⒄埣眄樖謹R在旁邊,頷首示意齊伯出去。 金光淡淡的請柬恰在她眼前,耀眼得像是毫不留情的嘲笑,銀牙緊緊咬住才未讓自己哭出來,驀地聽他說:“先給我講講明天的舞,可好?” 席臨川故作從容地淡看著她,見她死死低著頭,默了許久,大約是覺得不能再不說話了,才肩頭忽地一松,啟唇道:“是慶賀凱旋的舞,所以請了很多將士……” 話剛出口,眼淚猝不及防地涌了出來,“啪嗒”一聲落在那金箔請柬上,四散濺開。 紅衣慌張地別過頭,耳邊傳來一聲長嘆:“你哭出來吧?!?/br> 席臨川懸著一顆心看著她,卻見她搖一搖頭,呢喃著說:“抱歉?!?/br> “為什么是你道歉?!彼麕е猿翱嘈Τ鰜?,兀自站起身,心慌意亂地在書房各處找著,可算找到一方錦帕。 席臨川在她面前蹲下|身,把錦帕遞過去:“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也是?!?/br> 她伸手接過,默默地擦著眼淚,聽得他又道:“是我的錯,我不該讓陛下知道我對你的心思。但是……” 他強沉了口氣,艱難道:“你相信我,絕不是我向陛下開口請的旨……我不會逼你嫁給我的,我也很想看你名動長陽?!?/br> 名動長陽…… 紅衣心里一刺,眼淚猛地決了堤。 傾瀉而出的眼淚用錦帕擦都擦不完,想忍住更不可能,理智只得以又維持了一小會兒,她便再也顧不上這是否會惹得他不快,頃刻痛哭出聲,伏在案上,感覺四肢無力。 她也很想“名動長陽”,很想編出一支又一支讓人喜歡的舞,盛極一時或者經久不衰地流傳下去,都可以,哪一個都足夠讓她覺得不枉此生。 但現在,哪個都做不到了。 痛哭聲久久不停,席臨川緊抿著薄唇看著她,想要安慰又全不知能說什么。 紅衣肩頭不住地輕搐著,哭得不管不顧,哭聲一點點激出他心里同樣積攢了多日的壓抑,他卻不能和她一樣這樣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