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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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了一緩,他舒了口氣,耐著性子道:“你若是自己不說,府里有人能治得了你;再不然,我請禁軍都尉府幫忙審一審也不是難事?!?/br> 她啞住。很想按他所希望的那樣把他想聽的事說出來,保自己一命,然后安心回去養傷。 可是并不能——不是她不肯說,是她連他在問什么都不知道。 這身子的原主和他必有什么舊怨,才讓他對現在的她生出這樣的誤會。紅衣愈加篤信這一點,默了默,問道:“我怎么得罪公子了?” 席臨川的目光顯有一凜。 “還請公子明示?!奔t衣下頜微抬,話語冷淡,“總得給個罪名?!?/br> 等了許久而未有答案,氣氛明顯更冷了些。 紅衣目不轉睛地望著席臨川,他手中的書翻了一頁,輕微的紙聲在她心上一劃。她凝神看去,目光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很快想起…… 就是這雙手秉弓控弦,毫無征兆地給了她那一箭。 他確實是可以不給她理由的,就和那次一樣。想讓她什么時候死、如何死,都是隨他的意。而若他壓根不告訴她原因為何,她就無從解釋、只剩等死??斩吹目謶衷谛闹杏總€不停,一點點擊潰紅衣心里殘存的希望,轉而變成了不甘和憤慨。 胸口的傷口還在作痛,痛得氣息不穩。她銀牙緊咬地強忍著,怒視向席臨川,凜然斥了一句:“偽善!” 席臨川淺怔,繼而眉頭倏皺:“什么?” “我在醫館里聽說大夏和赫契要開戰了?!彼砹藘煞至?,聲音提高了些許。席臨川一愣,睇向她,以為她要說出些什么與赫契的關系。 “醫館的人說大將軍要帶兵去,大將軍的侄子也會同往?!彼鸾抟徽?,問得認真,“公子您是大將軍的侄子,對不對?” 他不知她為何這么問,點頭應了一聲:“是?!?/br> “呵……”紅衣冷笑出口,有點尖銳的語聲中帶著諷刺,“我還以為您也算個正人君子?!?/br> ……什么? “我一直以為,能舍身為國的男人,多少算得個正人君子。今日才知,竟有人一邊連自己府里的人命都不顧,一邊又要赴前線上沙場……”她氣息不足地一頓,強緩了口氣,“實則視人命如草芥的人,談什么保家衛國,可笑!” 字字清晰,紅衣一口氣吐出了連日來的怨憤。這個人一箭險些要了她的命在先、不予就醫在后,方才帶她回來的家丁亦是下手極狠。卻連罪名都沒有,當真把“欺壓”二字體現得淋漓盡致! “如若凱旋,加官進爵賞賜無數不說,普天之下也要贊你一聲英雄?!奔t衣凜笑著,虛弱的口氣不妨礙嘲諷全開,“所以么,誰在乎你在府里是如何‘隨心所欲’的,誰在乎有沒有人冤死在你手上?你成功了,你說過的話就都是對的,有英雄的光環罩著,你功成名就,身在賤籍的再死成百上千個,也沒人在意!” 好像殘存的力氣全用在了這一席話上,最后幾個字在憤慨中說得擲地有聲,但話音一落,她就連聲咳嗽起來??鹊迷旧n白的面頰漲出了紅暈,她捂著嘴忍了又忍,剛平復了一點,就又補道了一遍那兩個字:“偽善!” 席臨川眼中微有波動,帶著幾分探究,他問她:“這就是你叛國的原因么?” 正打算再斥一句的紅衣話語噎?。号褔?? “覺得我草菅人命、覺得將領們手上都難免有府中仆婢的性命,就是你叛國的原因么?”席臨川神色定定,說得更清晰了些。 “我怎么叛國了?!”紅衣聽得心驚,脫口反問。 席臨川也心里發悶。 上一世的大半事情還沒有發生,無法拿出來質問。他又萬分清楚那些事都非誤會,沉了一沉,道:“聿鄲來的那日,你就同他在廊下見了面,說什么了?” 紅衣淺怔,想起那事后,只覺得他這不是“多疑”,而是亂安罪名。冷笑中恨意凜然:“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席臨川神色愈暗:“我問你說什么了?!?/br> “無功不受祿;告退?!奔t衣答得很快,而后銀牙一咬,森然笑道,“兩句話、七個字,公子便覺得我叛國?那公子差去服侍他的人呢,是不是待他走后便要一并杖殺?” 他一時被她的如珠快語堵得續不上話,她便又接口說:“公子也是為他設過宴的?!?/br> 他一噎。 紅衣虛弱蒼白的面容微揚著,有幾分讓他覺得陌生的傲氣。挑釁之意已極盡明顯,她與他對視著,不退不讓,又續一句,“待他離開,公子自盡謝罪么?!” 席臨川猛一擊案:“夠了!” 房中驟靜。 席臨川面色陰沉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幾經克制還是忍不住一腔怒火。伸手猛一拎她的雙肩,紅衣被傷口疼得一呼,未及回神,后背已被抵在墻上。 “那你剛才去延禧坊干什么?!”席臨川質問道。 ……延禧坊? 她思了一思,似乎明白了一些,驚魂未定地聲音微微發虛,猶豫著反問:“咱們……在什么坊?” 席臨川一滯,縱使惱怒還是答了:“延康坊?!?/br> “那我……”她恍然大悟,頓時沒了底氣,垂頭喪氣,“我走錯了?!?/br> ……???! 一直守在外間,靜聽著房中動靜等吩咐的幾個家丁都忍不住扭過頭來張望了,方才氣氛那么冷峻,一派三堂會審、興師問罪的架勢,片刻前更是已動了手。結果…… 這被“會審”、被“問罪”的人,突然給了個“走錯了”這么滑稽的理由?! 還說得大是誠懇、面有窘迫,一眾人面面相覷地啞了半晌,聽得房中席臨川也明顯氣息有點不穩,目光在她面上劃了又劃,一雙如墨寫就的眉頭變得弧度復雜。他看了她好半天,終是難以置信地問她:“你……什么?!” “迷路了?!奔t衣頹喪地低頭,方才的傲氣與憤慨皆被抽凈,全然破功。感受著對方的憤怒與自己混亂的心速,她咬著嘴唇,滿是怨念,只剩了暗罵自己路癡的份兒。 第6章 對比 “迷路了?”席臨川蹙眉審視著她,試圖尋出些說謊的跡象而未果,手上的力氣不自覺地松了一些。 紅衣輕一咬嘴唇:“我……之前還沒出過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