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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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彼麘煤芸?,而后,似乎再聽不下去任何事,擺了擺手,“準備好便是,明日一早我去箭場?!?/br> “諾?!毙P應下,會意地不再多言,施禮退出。 席臨川心里亂極了。壓抑已久的怒火無可遏制地向外竄著,在心里激蕩得凜冽,帶著嘲諷的聲音,好像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 他只是因為兩國情勢緊張,難免對聿鄲不放心是以多了分小心而已。差了人悄悄跟著,卻沒想到,直接牽扯上了紅衣。 他一直以為,即便那些事來得殘酷,也終究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卻沒想到原來這么早就顯現了苗頭,竟是她入府不多日的時候,就已和這在赫契富甲一方的巨賈有了私交。 上一世時他是傻到了什么地步…… 明明是在長陽城里那般受盡艷羨的人物,戰功顯赫,未及弱冠便已封侯。 死時卻也只過了弱冠之年三載而已。他在病重時得知十分清楚地知道是身邊之人叛了國、叛了他,聽聞滿朝文武因他病重而掀起的軒然大波,不甘之余,愧悔難言。 原來還是想得太輕巧。 原來早在他為將封侯之前,這隱患便已然埋下。他金戈鐵馬、盡享榮光的那幾年里,這禍患一直伴在身邊,他還無知無覺,到最后都以為她是后來才起的異心。 長久以來的認知被一朝擊潰。席臨川氣息不穩地緩了又緩,只覺連手中銀釵的淺淡光澤都能刺得心中不適。他猛一握拳,狠砸在案上,還是攔不住回憶如水般在眼前流過。 上一世時……他唯一喜歡過的人就是紅衣,那“風流不羈”的名聲,或多或少也是因她而起——宮中城中,皆知他這食邑過萬的君侯始終沒有娶妻,只待一房妾室極好。 但也偏是她,禁不住赫契人的再三誘惑,當了他們的眼線。 最后的那一戰,雖則兇險卻還是贏了,但凱旋而歸后…… 很多人凄慘死去。 瘟疫纏身,再好的醫者也束手無策。一分分地感受著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不濟、眼睜睜地看著生命一點點地流逝掉,直至呼出最后一口氣。 這些金戈鐵馬、保家衛國的將士們,沒有死在敵軍的利刃下,沒有血濺沙場,卻在歸國后死得如此不甘,就是因為敵軍先一步得知了軍隊正前往何處、先一步在扎營處的水源邊,埋了病死的牛羊。 如此死去的人里,也包括他。 . 一夜輾轉難眠,不知不覺已到天明。 盥洗后吃了早膳,隨意挑了柄弓,便往箭場去。 箭場在府中最北邊,離他住的地方算不得近,在晨間清涼的秋風中散著步,心情倒是平復了些。 途中有不少仆婢結伴而行,見他前來紛紛見禮避讓,顯都是往箭場的方向去的。因他的性子所致,府中規矩比長陽城中許多深宅都松些,碰上比試之類的熱鬧事,下人們想看個熱鬧他也懶得管,全當助個興。 聿鄲先一步到了箭場,見他前來,雙手相疊,行了個漢人的揖禮,“侍中大人?!?/br> 席臨川聽得稱呼,微微一凜:“看來聿鄲兄不是為私交來的?!?/br> 他說著接過長弓,搭了箭瞄向箭靶,又續一句:“若有公事,該換個地方談?!?/br> 聿鄲聽言輕笑,話語悠悠:“有時候公私難以分得那么清楚?!?/br> “聿鄲兄有話直說?!毕R川放了箭,一箭中靶,又搭了下一支箭。 他是有興趣聽一聽聿鄲會說什么的,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他也聽說有個赫契富商費盡周折想要拜會他。彼時也同是戰事將起,他一腔熱血全投在保家衛國上,便未答應見他。 這一回,是因心知一切與上一世一樣,多了些閑心,好奇起這位巨賈為何想見他來。又是重活一世,有心活出些不一樣來,當聽聞此事時就點頭應了。 “比如……”聿鄲略作沉吟,一頓,又說,“戰事算得公事,但戰火紛飛影響了在下的生意,就不算私事了么?” 席臨川沒有說話。 “這樣的‘公事’沒有人能逃開,何不先行制止?”聿鄲揮手讓旁人退下,走近兩步,又道,“大將軍是您的親舅舅。在下打聽了,大夏的皇帝陛下有意讓大人隨大將軍一戰——大人想一想,早些年兩方交戰之時,因戰獲罪的將領少么?一不小心便貶為庶人甚至斬首、一世英名盡毀,大人何必?” “啪?!毕R川又一箭放出,刺得遠處的靶子一響。他稍睇了聿鄲一眼,眼中蔑意不遠,口吻亦帶譏嘲,“閣下消息靈通,只是找錯了人。于在下而言,若能換來家國永安,自己的命委實不算什么?!?/br> “誰的命不是命呢?”聿鄲循循善誘地繼續說著,“便拿侍中大人您來說——若此戰成名,而后一戰再戰,終有一日戰死沙場,這闔府家眷下人如何?” 席臨川神色一滯。 “干什么跟榮華富貴過不去?”聿鄲觀察著他的神色變化笑道,“大將軍早年出身不濟,戰功顯赫方得今日榮耀——但大人不同,您的舅舅是大將軍、您的姨母是當今皇后,您何必為旁人拼命?” 席臨川沉然未答,稍低頭,又取了支箭,繼續搭弓。 “府中泰半婢子都當得起一句‘如花美眷’?!表侧惖恼Z氣明快幾分,帶了些許笑侃之意。而后正了正色,續言又道,“可是大人……如今她們視你若神明,你若戰死,她們又會念你多久?” 席臨川陡然一陣恍惚。 好像迎頭重擊,把盤踞心頭一夜的憤然重新激了出來。 他切齒未言,深吸一口氣,不由自主地也向周圍看去。目光很快便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容——她離得并不遠,就在十幾丈外的廊下倚柱而坐,離得遠了些,看不清神色,卻并不妨礙他一眼便識出那就是她。 “你若戰死,她們又會念你多久?” 聿鄲這句話與他而言猶如利箭穿心一樣。 在頭七之前,他的魂魄一直飄著,看到長陽城中一片哀傷,軍中同樣。 而后,他看到她出了府,沒有帶太多銀錢,策馬出城。 很快便有人來接應,一看裝束便知是赫契人。他隨她一直到了邊關,卻沒有再跟下去——他看到了汗王的手令,納她做了側妃,這就夠了。 他沒能為百姓換來家國永安、讓一眾將士死不瞑目,斷送這一切的人,卻仍舊可以享半世榮華。 拜他所賜。 “……侍中大人?”聿鄲察覺了他的神色異樣,不解地喚了一聲,席臨川卻沒有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