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在最初的驚駭過去之后,她脫口而出說了句:“你胡扯?!?/br> 霍子彥也不反駁,伸手揉揉她的頭發:“酒醒了?” 還能不醒嗎?自然是徹底醒了。醒過來的許煙雨顯得有點迷茫,環顧四周后問:“這里什么地方?” “我家?!?/br> 她覺得心頭又受到了重重一擊。 “為什么帶我來你家?” “昨晚你醉了,沒地方去,所以……” “干嘛不送我回家?” “因為不想?!?/br> 許煙雨頭一回覺得霍子彥這人竟是個無賴。這話一出將她的后路全部堵死,她竟不知該如何反駁對方。她仔細打量了霍子彥幾眼,對方身上穿著身深藍色條紋睡衣,身上沒蓋被子,僅有的那條被子全都蓋在她身上,許煙雨一時吃不準他們昨晚是怎么睡的。 她想問,又覺得會被對方調/戲,便索性當什么都沒發生,掀開被子下床來,正準備去洗手間洗漱,突然發現身上似乎哪里不對。 她怔怔地站在床前發呆,低頭盯著胸前淺藍色的睡衣看個不停。衣服褲子似乎都太大了,袖管長出一截,褲腳管更是被她直接踩在了腳下。腰上空落落的,整個人覺得有點涼嗖嗖。 她剛一抬頭,就對上霍子彥的臉。對方正沖著她微笑,明明挺真誠的笑意,在她看來卻有幾分邪性。 許煙雨瞬間明白了過來,內心已然發出一聲尖叫,面上卻只是脹得通紅,死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叫出聲來。屋里就他們兩個,她喝醉了不可能自己動手,所以這身睡衣肯定是他給她換的。 她不死心地拉開領口往里一看,光溜溜的什么都沒有。她一下子覺得更冷了。 霍子彥從頭到尾觀察著她的表情,只覺得有趣非常。末了他纖長的手指一推眼鏡,重新拿起報表擋在面前,以掩飾臉上止不住的笑意,伸手一指洗手間:“換洗衣服和化妝品都在那里,你慢慢弄,不著急?!?/br> 許煙雨正愁兩人大眼對小眼太過尷尬,聽到這話立馬往洗手間一溜,匆匆關上了門。當兩人終于被一扇門隔開后,她才重重舒出口氣來。 然后她想:現在幾點了? 剛才似乎有瞟到鐘,隱約覺得已經過了九點。雖然她現在是工作室名義上的一把手,可大早上就曠工,回頭底下人會怎么議論?而且昨晚她喝醉離席,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霍子彥是怎么找到她的,該不會就當著全部同事的面,直接就把她帶走了吧? 越想許煙雨越抓狂,揪著頭發在洗手間里來回踱步,只覺得一世英明難保,回頭簡直無法出門見人。 就這么來回走了十幾個回合,她突然沖到洗手臺邊,擰開水籠頭就把冰涼的清水往臉上撲。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她整個人安定了不少,一連沖了幾分鐘后她關掉水,拿著毛巾邊擦邊看霍子彥為她準備的東西。 護膚品化妝品之類一些她能認出來,一些則裝在精致繁復的瓶子里,有些甚至沒有名字,光用手摸一摸都知道其昂貴的價值。再來就是衣服?;糇訌┓浅W屑?,從里到外一應俱全,連內衣都沒放過。 許煙雨看著那巴掌大小的內褲,心里默默流下了眼淚??傆X得昨晚是她一生中最難以啟齒的一夜。 她帶著糾結的心情洗漱完畢換好衣服,走出去的時候霍子彥也已經收拾停當,正在那里系扣子??吹皆S煙雨出來他順手拿起旁邊的一條格紋領帶,沖她招招手。 這感覺就像新婚夫妻早上起來,丈夫請自己的小妻子為自己系領帶一樣溫馨。許煙雨沒有拒絕,竟鬼使神差地走上去,接過那條領帶就往他脖子里套。 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彼此的氣息很快交融在一起。 就在許煙雨低頭忙活的時候,霍子彥開口道:“衣服合身嗎?” “嗯,挺好的?!?/br> “看來你的尺寸一直沒有變?!?/br> 許煙雨聞言抬頭,就聽霍子彥又道:“我送你的裙子,怎么一次也沒見你穿過?” 這話聽得許煙雨一愣:“什么裙子?” 話才出口腦子里靈光一閃,她猛地醒悟過來。于是她喃喃道:“沒有機會穿?!?/br> “唔?!被糇訌艘宦?,沒再糾纏這個問題,只是一雙眼睛一直盯著許煙雨,看著她漂亮的十指在自己面前來回交疊,很快就系好了領帶。 系完后許煙雨快速往后一退,心里暗暗松口氣??粗叱鲩T外的霍子彥,她伸手摸摸鼻子,上面竟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實在害怕兩人過于親密的接觸,那是對心臟嚴峻的考驗。 收拾完畢后她下樓去吃早飯,餐桌上擺著各式中式早點,清粥小菜十分開胃?;糇訌┮娝^來便解釋:“你宿醉未醒,吃點清淡的養胃?!?/br> 這話題一起,許煙雨就忍不住打聽:“昨晚到底怎么了?” “沒什么,你喝醉了,被個十幾歲的小年輕纏著不放,我救了你把你帶來了這里?!?/br> “那我的同事們呢?” “我結了賬讓他們走了?!?/br> “那我爸媽給我打電話沒有?” “打了?!?/br> 許煙雨一緊張,勺子掉進了粥碗里。下一秒就聽霍子彥道:“我讓翹楚幫了個忙?;仡^你父母問起,你就說是在她家過的夜?!?/br> 許煙雨默默點頭,這下子連翹楚肯定知道了昨晚的內情,她以后又該怎么面對她面對小瑩呢? 果然酒不是好東西,她暗暗發誓以后再不隨便貪杯,以免壞事。 然后她又想起那個小年輕來:“真的有個年輕人纏著我不放?” “怎么,以為是我編出來糊弄你的?許煙雨,你覺得我有這個必要嗎?” “什么意思?” “我要真想對你做什么,直接帶你回來就是了,何必找借口?!被糇訌┠闷鸶蓛舻目曜哟蛄讼滤念^,“所以我說有,就一定有?!?/br> 一頓早飯吃得跟老師教訓學生似的,許煙雨郁悶無比,匆匆扒拉了幾口就要告辭?;糇訌┌阉陌f過去,正巧這時候手機響了,她發現是范萱打來的,趕緊摁掉了。旁邊霍子彥似笑非笑道:“怎么,不敢讓人知道你跟我同床共枕了一夜?” 許煙雨笑得很尷尬,跟做賊似的往外走。偏偏霍子彥還跟著不放,她不免有點著急:“你別送了,我自己去就行?!?/br> “你的車留在了餐廳,這里打不到車也沒有公交地鐵,你準備靠兩條腿走?” 許煙雨沒辦法,只能讓霍子彥送她。車開出一段后,霍子彥突然問她:“如果昨天晚上我們真的發生了什么,你會對我負責嗎?” 這話聽著怎么這么奇怪。一個男人這么問女人,是不是反了?這話明明應該許煙雨問才對。 她想了想,覺得問題很難,只能選擇沉默。在這期間她細細品味了這番話,又得出了另一個結論:“所以你是說,我們兩個昨晚什么也沒做?” “怎么,你是高興還是失望?” 自然是高興的,可不知怎么的,竟還有一點點失落夾雜期間。許煙雨用力搖搖頭,把這負面的情緒甩出了大腦。 到了公司樓下,她匆匆和霍子彥告別,快步走了進去,沒留意到身后霍子彥透過車窗玻璃看著她的眼神,透露出一股攫取的意味。 到了公司后許煙雨簡直不敢看同事們的眼睛,大家表面上裝得一本正經,實際上心里活動都相當豐富。搞得許煙雨尷尬得不行,一整個早上都窩在辦公室不敢出門。 這期間父母果然打來電話詢問昨晚的情況,她就把連翹楚搬了出來,費了不少唇舌總算打消了他們的顧慮。 好在工作很多,許煙雨也沒空理她和霍子彥的那筆感情爛賬,一整天忙得團團轉,連午飯都是叫的外賣。 到了下午五點半,她突然接到了霍子彥的電話。一聽到這男人的聲音,她原本已經平復的心情立馬又起伏起來。 電話那頭霍子彥用一種吩咐的口吻道:“下班收拾東西,我在你們公司底層的停車場?!?/br> “干什么?” “給你那兩條蒙塵的禮服一個重見天日的機會?!?/br> 許煙雨聽得一頭霧水,剛想追問幾句,那頭居然直接掛了。片刻后她又收到對方發來的一條短信,言簡意賅:“給你十分鐘,否則我就上來?!?/br> 許煙雨當然不想他上來,只能快速收拾了東西拎著小包去到地下停車庫找他?;糇訌┻€真就等在那里,從后視鏡里看到她走來的身影后,便打開車窗伸出手來招呼她過去。 許煙雨坐進他車里后才想起來問裙子的事情:“你剛剛那話什么意思?” 霍子彥一身西裝領帶,跟早上那一身有點不同,帶了一點華麗的味道,看著像是要出席什么宴會。 聽到她的問題,霍子彥轉頭看她一眼,目光里帶了一絲笑意:“給你一次穿那兩件禮服的機會,不好嗎?衣服在你家里?” “不,就在樓上?!彼恢睕]拿回家,就放在工作室的樣衣間里。 “好,那我們現在上樓去挑?!?/br> 說完霍子彥下車來,拉著許煙雨的手就往樓上去。他突然很想看她在自己面前換衣服的樣子。 ☆、第49章 桎梏 在穿深紅還是純白的時候,許煙雨和霍子彥發生了一點小小的分歧。 出于低調的考慮,許煙雨選擇穿深紅的那件。但顯然霍子彥更喜歡那件純白的,直接拿起禮服以一種強硬的姿態沖許煙雨“命令”道:“換上吧?!?/br> 純白色鑲滿水鉆和亮片的禮服,立馬讓許煙雨有一種結婚的錯覺,她本能地抵觸這件衣服。于是她搖頭道:“我喜歡另一件?!?/br> “可我喜歡這件?!?/br> 說完霍子彥拿起樣衣間桌上的一把剪刀,在手里玩得“喀”“喀”作響:“如果我把那件紅的剪了,你是不是只能選擇穿白的?” 許煙雨心想我還可以選擇不理你??苫糇訌┠睦锸悄敲春脤Ω兜?。她敢肯定,如果自己這會犟著脖子和他對著干,搞不好幾分鐘后他就會在這里把她身上的衣服全給扒了。 她越來越強烈地意識到,霍子彥是個流氓這一事實。 于是她選擇屈服,拿起那件純白的禮服沖對方道:“能麻煩你出去一下嗎?” 樣衣間沒有隔間,她不能當著男人的面換衣服。 霍子彥卻淡淡一笑:“我轉過身去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許煙雨幾乎炸毛,和所有小女人一樣佯裝發怒,直接把霍子彥推了出去?;糇訌┎⒉唤橐?,還主動替她把門關上。只是在關門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愈加濃烈,有一種難以自制的滿足感。 明明從前覺得挺幼稚的事兒,男人調/戲女人,把她惹怒惹毛這種情況,在他看來就像小兒科樣的戀情??涩F在他竟挺享受,有那么點自得其樂。 這就是湊和和真愛的本質區別吧。 作為霍子彥的真愛,樣衣間里的許煙雨卻是心潮起伏。她拿著禮服站在鏡子前半天沒有動手,猶豫著要不要穿上身去。似乎總覺得今日把這件衣服往身上一套,將來想要脫下來就難了。 這就是霍子彥給她的桎梏,是她的牢籠,一旦鉆進去只怕便不能再出來了。 明明下定決心遠離他了,為什么總是無法徹底斬斷情緣。是緣分太深還是對方太過執著?許煙雨茫然四顧,心里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但衣服她最終還是套上去了,時尚發布會她也跟著霍子彥去了,她覺得自己的心已越來越難以控制,像是被霍子彥在上頭拴了一根繩子,無論怎么掙扎最終還是會落進他的手里。 而因為那件白色禮服,也因為霍子彥的陪伴,那天晚上的許煙雨毫無疑問又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很多人先前還不大看得起她,覺得她就是一個靠巴著莫立仁起家的現實女人。但今天這一晚,當他們發現許煙雨身后的真正后臺是霍子彥后,他們才終于明白這個女人會如此幸運并非偶然。 很多人爭相來跟許煙雨示好。有些是想討好霍子彥,也有一些就跟連翹楚一樣,純粹是看不慣計銘如平時裝腔作勢的樣子。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她們表示出來的友好簡直令許煙雨受寵若驚。 也因為如此,她結識了那個當初令她一炮打響的圈中名媛麥程程。當初就是她穿了自己給計銘如設計的那套禮服,才使她名聲大振。嚴格說起來,她是比莫立仁更早發現自己的伯樂,許煙雨也一直對此女相當好奇。 而在此之前她們并未見過,今天頭一回打個照面,麥程程對她的態度既親切又和善,客氣得簡直有些過分。尤其在談到她當初的那套設計時,麥程程不吝于用了很多贊揚的詞匯,最后似是有意無意地提到了一句:“多虧霍少爺從中牽線,你不知道這件衣服我穿了多少人羨慕??上Ь瓦@么一件別無他號,讓她們都嫉妒去吧?!?/br> 許煙雨到這會兒才明白,麥程程在這中間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和自己交好是假,主動來攀談也不為別的,為的只是通過她的嘴,把當初事情的真相原封不動地告訴她。 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許煙雨難以抑制自己內心復雜的情緒。麥程程似乎也就當個傳聲筒,說完這話也不久留,沖著許煙雨飽含深意的一笑,隨即端著酒杯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