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安樂心坐直了身子,有點不開心:“你什么意思?不想見我嗎?” 風紀遠不明白女人為什么總是這么喜歡鉆牛角尖,嘆口氣,重新抱住她:“想見你,很想見。有很多時候我都會想起你,但是我寧愿你呆在京城,這樣我比較放心。你說你一個女人,京城離這里又這么遠,萬一路上出點意外,你拿什么賠我一個未婚妻?” 安樂心噗嗤一聲被他逗笑了:“那我把下輩子也賠給你?!?/br> 風紀遠單手抬起她的下巴,黝黑的眼睛仿佛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你說真的?既然說了,就不能反悔,我們....來世還要在一起?!?/br> 想是沒有預料到他會這么認真,樂心收起臉上的笑,環住他的腰身:“好!那你記得要找到我?!?/br> “一定!” 如果真的有來生,那么我們的這一世,是不是前世的約定? 很久以后,當她遠行,而他只能以臣子的身份遙望時,他們恨過、怨過,如果這一世的相遇是前世的約定,那么破壞這份約定的人,在他們的前生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戀人?強行入侵者?還是說前世今生只是美好的夙愿、不切實際的幻想?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告訴他們未來會發生什么,更沒有人告訴他們要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一切都在隨著時間的齒輪轉動..... 風紀遠沒有立即將安樂心送去這邊的將軍府,他們一同到了關外的大營。風紀遠向來行事低調,他將安樂心好好安頓以后,急匆匆地去繼續未完的軍中議事。 幾位將帥皆眼角含笑的看著他,他倒是忍得住,仍舊一絲不茍、表情嚴謹的將所有事處理完。 等朱天、豐成杰等人從營帳中散去之后,已是薄暮時分。 風紀遠將安樂心和葉蓮安排在一方營帳中,晚飯時分他陪她用了飯。 “軍中條件簡陋,你先將就一下,明早上我讓李銳送你去這邊的府中。這里的廚子會做玉津的飯食,你應該會吃得慣?!闭f話間他不停地給她夾rou,“你都瘦了,多吃點?!?/br> 安樂心知道他不能隨便離開軍營:“我知道,明天就跟李銳去將軍府。你不要總管我,你也多吃點?!彼仍诰┏菚r更黑了些,卻也更具男人魅力了。似乎不管他黑了白了,胖了瘦了,她都很喜歡就是。 吃飽喝足,有士兵進來把碗筷都撤走。安樂心沒有換回女裝,在軍中出現女性,畢竟影響不太好,干脆還是男裝算了。風紀遠拉起她的手道:“跟我來?!?/br> “去哪兒?” 他一笑:“你來就是了?!?/br> 此時夜色籠罩,軍營全部點起了火把和燈籠,映的一方天地通明。風紀遠披了斗篷,安樂心認出那是她之前做的那一件,見他披在身上,開心自是不必說。 風紀遠的馬被遷過來,安樂心很奇怪:“我們要出去很遠嗎?” 風紀遠神秘一笑,跨上馬,動作利落漂亮!向安樂心伸出手:“上來,等會兒你就知道了?!?/br> 接近中秋,夜風涼人,馬背上風紀遠將安樂心裹在斗篷之下:“坐穩了,我們要走了!” “嗯好!”安樂心很好奇又很激動。兩人共乘一匹馬,他從她身后將她緊緊地抱著,馬兒快速跑起來,夜風呼呼刮過耳邊,她感覺不到冷,所有的感官都被風紀遠傳來的體溫所占據。 風紀遠何嘗不是如此?擁抱有之、蜻蜓點水的吻也有,可是那都不及現在來的親密,盈盈發間香被風送至他的鼻間,懷中人以完全信賴的姿態依靠著他。馬背上的她,就是他甜蜜的責任...... 馬兒在一處山包停下,這里遠離軍營,往前不遠的地方就可以看見月光下波光粼粼,靜靜流淌的淵河。站在山包遠眺,寬闊的淵河中一輪彎月的剪影逶迤在水面,尚有秋蟲低聲淺唱,四周夜色無邊,星子和著隱約可見的軍營亮光,如螢火蟲斑斑點點、眨著眼睛俯瞰大地。 很美,這是一種心曠神怡、心胸豁然博大的感覺。 風紀遠將斗篷解下,鋪在草地上,他躺下來,拍拍身邊的位置:“樂心?!?/br> 安樂心依言躺在他身邊,她活了十六年從沒有這樣看過星星,仰面朝夜空,好像所有的星子都被聚集到了同一塊幕布當中,忽遠忽遠,忽隱忽現,調皮得很。 嘴角的笑放大,歪頭問身邊的人:“怎么想到帶我來看星星?” 風紀遠單手枕在腦后,聞言,執起她的一只手:“還記得我在信中的承若嗎?” 這里的星星很美,若有機會,我想帶你來看看..... 安樂心當然記得:“記得,你說關外的星星很美?!彼越裉炷銕襾砹?。 風紀遠牽著她的手:“樂心,等邊關不再打仗,或許我會辭官,到時候帶你去看看千都的大好河山怎么樣?” “好,到時候你要天天陪著我!” 他翻身點她的鼻尖,笑她:“我這人很無趣,到那時你不嫌我煩就好?!?/br> “不會....” 靠的這么近,彼此的呼吸纏繞,不知誰先捧了誰的臉,不知誰先碰了誰的唇,不知誰先動了情,星子躲到月亮的背后,捂著眼睛偷看人間的耳鬢廝磨。月牙也羞紅了臉,嗔怪的不知是星子還是那一對璧人,扯過身邊流經的云,遮了滿臉紅暈。 風拂過,花草精靈們悄悄笑這一晌貪歡的戀人..... 良久,一聲輕淺的“啊”傳來。安樂心很委屈的問他:“你干什么咬我?” “這是罰你的?!憋L紀遠很嚴肅的告誡她,“以后不可以再做像今天這樣讓人擔心的事,記住了嗎?” 安樂心揉揉嘴唇,不甘愿的應聲:“嗯....” 風紀遠額頭貼著她的:“王爺和王妃知道嗎?” “我,我留了信條,他們應該會知道....”做這事她自知理虧,說話也沒有底氣。 得到的回應就是,被風紀遠捏了幾下鼻子。 “我們等會兒再回去好不好?”她不太想歡樂的時光走的太快,他留給她的時間太少,此刻她貪婪的想多要一點他的時間。 風紀遠蹭了蹭她的面頰,心疼道:“我答應你,以后有時間一定多陪著你?!?/br> “嗯......” —————— 司桓宇看完手中的一紙密函,然后照常將它化為灰燼,悠悠的開口:“她離京有一月了吧?” 果然還是惦記上了,常劍應道:“回王爺,到今天正好有三十日了?!?/br> 司桓宇眸光一閃,瞥他一眼:“你倒是記得清楚?!?/br> 常劍無辜,還不都是為了您! 司桓宇摩挲著拇指上的扳指:一個月沒見了,怕是樂不思蜀了吧,大概....是該見見面了。 ☆、第23章 將在外 太平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戰事又起。赤峰三皇子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一邊鯨吞蠶食著周邊弱小的國家,一邊又緊盯著千都這一塊肥rou。若是放在往年,赤峰也只是盜賊一般小打小鬧,可自從這霍駿掌權以來戰事便瞬間提高了幾個等級。剛開始朱天、韓諾等經驗豐富的老將還嗤笑霍駿黃毛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時,風紀遠就說過此人不可小覷。果然這幾個月內幾場仗打下來,從敵軍作戰謀略、軍隊戰斗力飆升上,看得出霍駿確實不容小覷。 而霍駿原本信誓旦旦一個月內拿下燕道關,可就在他即將成功的關鍵時候,風紀遠的突然重返令他的計劃一再擱淺。風家的人果然是赤峰的勁敵! 寬闊的淵河之上無數的船只來往,兩種戰旗,兩股軍隊,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多少承載著士兵的草船在兩方大軍的你來我往之間升騰起沖天焰火。伴隨著一聲聲凄慘的叫喊聲,船毀人亡。水面之上陣仗激烈,漫無邊際的水中撲通著的仍不忘將尖刀□□敵方的胸膛。 本該是安靜流淌的淵河,卻造下了無邊冤孽..... ———— 風紀遠再次鄭重陳詞朝廷,若是不取赤峰疆土,那么燕道關永無安寧之日!前方三十萬將士拼死保家護國,而后方卻上演了一場貍貓換太子。 風紀遠的急奏以極迅速的方式快速傳至玉津,他上書皇帝,請求允許我方大軍越過淵河侵占赤峰懷陰關,有懷陰關在前做掩護,燕道關方可避免戰火洗劫??蛇@封急奏卻不知何時何地被人調包,因此在皇帝看來這封奏章陳列的條條罪狀都是在說風紀遠企圖將燕道關三十萬大軍以戰赤峰的名義帶入赤峰,留為己用,也就是說——他與赤峰勾結,意欲謀反! 皇帝畢竟是皇帝,若是太愚鈍、偏聽偏信,那他在這個寶座上也做不這么長久?;噬喜⑽磳⒆嗾碌氖侣晱堥_來,風家幾代都是忠肝義膽,風紀遠這個人他更是親眼見過,因此皇上沒有全信奏章所說。但他畢竟是皇帝,皇帝的位子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瞅著,所以他保留了一分態度。 眼看赤峰的國門就在眼前,只要用力一擊,赤峰疆土便會被千都據為己有,那么淵河以北的燕道關就有了安全的屏障。剎那時,皇帝一紙密旨從天而降——不準風家軍踏入赤峰一步,違者殺無赦! 燕道關所有將士猶如躍躍欲試的獵豹,眼看獵物在前,馬上就能夠吞進嘴里,一掃□□之感,卻突然間被獵人的陷阱困住,想動動不得,嘶吼惱怒全是徒勞無功,眼睜睜的看著獵物昂首挺胸從自己面前炫耀離去。 燕道關的將士們煞紅了眼,紛紛看向風紀遠...... “將軍!” “將軍!” 風紀遠從未打過如此窩囊的仗,明明再走一步就可以將赤峰這個禍患除掉,可是皇上卻不允許。幾十萬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不甘和惱怒地望向他。 前面不遠處,赤峰的殘軍噤若寒蟬地防備著他們,就怕下一秒就被一窩端。風紀遠狠狠地攥住手中長/槍,明明近在眼前...... 手中的亮黃密旨“殺無赦”三個字赫然在目,身邊的朱天、豐成杰、韓諾、祝平安、李銳....還有三十萬大軍,他們的性命...... 赤峰邊關城樓之上,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個人慢悠悠的喝著茶。上官云擔憂道:“三皇子您何以認為敵軍定不會進攻?” 霍駿笑容很大,安撫性的看了上官云一眼:“上官將軍,本殿敢這么說定有本殿的道理,玉津的那個人不屑夸????!?/br> 上官云疑惑的點點頭,繼續關照城墻之下的情況。 霍駿好像很有自信風紀遠會知難而退,可是他好像還不太了解這位年輕的風家將軍。 將在外,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 那封密函.....他可以從來沒有接到過! 慎重思慮過后,銳利的眸光撒向周邊,染了血的戰衣,傷了痕的冷硬容顏,在將掌中密旨化為碎屑的瞬間,仿佛萬丈光芒降至周身。 所有人咬緊牙關聽他最后的決斷。 啟口:“你們想不想打?!” 萬眾齊心,高舉利刃:“想!想!想!” “好!那皇上.....” “沒有指示!沒有指示!” 若說此前祝平安還對風紀遠存有一點戒備,那么此時此刻,他已經為他深深折服。 風紀遠振臂一揮,場面立即安靜了下來,他猶如戰神一般高高在上受人敬畏:“果然都是好樣的!”那道城門....他今天還就非進不可了! 長/槍指揮在前,一個字:“殺!” “殺呀.....” “殺呀.....” 沖天怒喊,久久回蕩不去..... 燕道關、淵河....遠遠地被他們甩在身后,也,被他們深深地保護在身后..... 赤膽忠心的一群人罔顧皇命,將生死拋之腦后,他們心中只有一個信念——護我家國,保我妻兒! 霍駿全然料不到風紀遠敢違抗皇命,他竟真的不怕死?!懷陰關目前的境況根本抵擋不住來勢洶洶的風家軍,霍駿站在城樓之上清晰地感受著城下大軍對城門的撞擊。城墻之上的赤峰軍接連不斷的犧牲,霍駿這才有些慌了,若是真被敵軍攻入城內,奪取懷陰關,那么赤峰皇饒不了他! 他可不想做大意失荊州的關公! 一把奪過某個士兵的□□,標準,那種氣場....錯不了,風紀遠....去死吧! 千鈞一發之際,風紀遠一躍而起,堪堪奪過利箭的同時手中長/槍怒而發,正中霍駿左肩! ........ 清理戰場的時候,李銳并沒有找到霍駿的身影,想必已經逃脫。風紀遠站在城墻下,仰望霍駿企圖射殺他的城墻一隅,良久對身邊的祝平安說:“推倒它!” 泱泱淵河以北,燕道關就像等待夫君歸家的少婦,安靜地立著。在那里,有佳人,等他歸去。風紀遠終于面容變得柔和,他的姑娘,他可以保護的很好。 安樂心雖然沒有直面戰場,可是關外不斷被運送回來的傷兵讓她目睹了戰爭的慘烈,玉津的平靜生活是這些人用流血的代價換回來的。戰爭一開啟,城內便忙的不可開交,傷兵無數,基本上所有婦女都跟大夫學了簡單的包扎,然后統統上陣。安樂心也不例外,既然她的未來丈夫是守護邊疆的將軍,那么作為他的夫人又怎么甘愿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