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黑衣丹鳳眼仰天長嘯:“司桓宇!這就是你的報應!”向天三聲大笑,“爹、娘、小弟,我終于為你們報仇了!哈哈哈..” 主子全部跌落山崖,生死未卜,常劍身邊又沒有帶人,風家軍定然是不會聽他差遣,只能憤恨中眼睜睜地看著黑衣人逃竄。此時,憋了一天的暴雨如注,風家軍一人匆匆趕回將軍府報信,留下一個已經嚇呆了的葉蓮交給苦啼寺,其余三人找山崖入口下去尋人。常劍情急,趕回山腰通知馬夫回府帶人前來營救王爺。 風紀遠站在窗前,望著院中哇哇地積水,不知怎的心中一陣陣不安。李銳見他自從開始下雨就一直站在窗前望向大門方向,眉頭一直沒打開過。就上前安慰他:“將軍別擔心,風家軍跟著郡主呢不會有事?!?/br> 李銳不提還好,被他這么一說風紀遠更覺不安,轉身一把抓起墻上的蓑衣斗笠:“出去找!” 風紀遠的馬剛剛被牽出來,門外跑來一名風家軍,渾身狼狽不堪,臉上隱隱掛著血痕,步子急切地差點摔了。風紀遠心中咯噔一下。聽那跑到近前的士兵大聲匯報:“將軍,郡主跌落山崖了!” 什么?風紀遠從未如此驚慌失措過,一把抓住士兵的前襟,目眥欲裂,不可置信,她出門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對他笑,怎么可能眨眼就跌落山崖,暴雨炸雷中他怒吼:“你給本將說明白了!什么叫郡主墜崖?” 大概跟隨風紀遠的人從未見過他如此發飆,李銳趕緊上前按住風紀遠因為暴怒而揮起的拳頭:“將軍,救人要緊!你先讓他把話說完?!?/br> 風家軍將剛才的事一五一十稟告,聽罷,風紀遠面部肌rou緊繃,恨恨地吐出了三個字:“司桓宇!” 暴雨到天黑時逐漸變為淅淅瀝瀝小雨,枝椏橫斜,荊棘叢生,時有野獸嚎叫的崖底兩隊人馬高舉火把,艱難地在雨中尋人。 “郡主....” “樂心....” “王爺....” 幾乎喊破眾人的嗓子也沒聽見他們的回音,山谷這么大,掉下來的方位也早已辨識不清,要想在茫茫谷中找到兩個人談何容易?可是誰都不敢松懈,一個王爺一個將軍未來夫人,哪個不是命比金貴? 風紀遠焦急中,一聲聲高喊著安樂心的名字,冰冷的雨水灑在臉上一次次提醒著他心中的恐懼,盡管他不相信安樂心會命喪崖底,但是隨著搜尋時間越長心中蔓延滋長的恐懼就越大。他不敢想象,如果她真的不在了..... 風紀遠知道她是受司桓宇牽連了,心中的怒意恨意一點點放大,但也不可忽視那一點疑問:為什么樂心突然急于上山?為什么司桓宇那么恰好地也在山上? 不得不承認,風紀遠對司桓宇向安樂心下聘求親一事,一直心存介懷。 同在崖底的一處山洞中,安樂心距離司桓宇遠遠地坐著。兩人都狼狽不堪,失去了往日光鮮的風采,渾身上下濕噠噠地滴著水,安樂心冷得瑟瑟發抖,而司桓宇受傷了。 從山崖上跌落下來的時候,由于崖壁上橫斜的枝杈的阻力救了他們一條命,可是摔下來的時候司桓宇墊底,腿部重重的撞在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此時腿部已經高高腫起,疼痛難忍,加上雨水的沖刷,身上的不適及其明顯。 司桓宇可以忍住身體上的疼痛不出聲,可是夜雨的沖刷還是讓他冷得渾身發抖。他看向坐在遠處的安樂心,想到她不久前憑她一個人弱小的力量在雨中將自己一步一步地扶進這間山洞的場景,眉間不自覺得有了些許溫柔。 他的聲音回蕩在山洞中:“你坐那么遠不冷嗎?靠過來,我們可以相互取暖?!?/br> 安樂心咬住冷得發白的嘴唇,使勁搖搖頭,孤男寡女,渾身都濕透了,還處在同一個山洞中這本來就傳出去不好:“我不冷,王爺照顧好自己就行了?!遍]上眼睛,努力的回想與風紀遠相識以來的種種畫面,企圖抗擊寒冷和疲勞。 司桓宇知曉她的意思,眉間的那抹溫柔瞬間被凌厲所替代:“愚昧!難道你想凍死自己,留給風紀遠一具尸首?” 安樂心沒有出聲,她在黑暗中摸到了一根又長又硬的東西....這....安樂心喜出望外,女孩子綿軟的聲音,脫口而出:“二十六叔,我可能找到干柴了!”激動中,她小心翼翼地摸向周邊,激動溢于言表,還有很多:“居然是成捆的!”活了十六年,從來沒有為一捆柴高興成這樣子過。 她自顧自的說著:“我好像摸到了火石,難道這里有人來過?” “啪,啪....”一簇火苗真的出現在了黑漆漆的洞中,這是天賜的幸運,安樂心仿佛一個生命垂危的人突然看見了生的希望,開心的笑在她的臉上無限放大。司桓宇看見她小心翼翼的護著這一簇火苗,將一根柴火點燃,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這個女人所有的行為。 盡管司桓宇對她不友好,但她沒有跟他計較,活命都成問題了怎么還會計較這些? 一番忙碌之后,安樂心成功地在司桓宇面前架起了一堆柴火,旺盛地火光映出她靜美的面容,幾縷發絲濕濕的黏在她的臉上,發髻早已散開,發釵也不知所蹤,長發就這么松散地披在腦后。身上的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看著一點也不舒服,可她還是高興壞了,細白的手指上有很多擦傷影響了美觀,但她還是開心的將手伸到火堆旁烤取溫暖。 “王爺,你把衣服放在火上烤一烤吧?!?/br> “你現在怎么不坐得遠遠的了?”司桓宇陰陽怪氣的問。 安樂心抿唇,這個人永遠不會好好跟人說話,她熱臉貼了冷屁股,索性不理他了,靠近點火堆,好讓身上的衣服早點干。司桓宇輕哼一聲,伸手解開自己的錦袍,由于腿部重傷身上也有多處傷口,動作大一點便扯到傷口。安樂心聽到他暗中吸了口冷氣,沒有理他,免得自己再招人嫌。 可是連連幾次的抽氣,安樂心咬了咬牙轉頭問到:“王爺需要幫忙嗎?” 司桓宇嘴硬:“不用!” 華貴的錦袍架在火堆上慢慢烘烤,司桓宇身上穿著素白錦緞的內衫,盡管身處臟亂的山洞中依舊掩飾不了天生的高貴氣質,旺火映紅了兩人的面頰,司桓宇面色如常地看著站在火堆旁烘烤外衫的安樂心問:“想不到一個嬌生慣養的千金郡主居然還會架篝火?” 安樂心眼睛盯著手中的水紅外衫,淡淡地道:“書上看來的?!?/br> “呵,你倒是這會兒有點用處了?!彼净赣钪搁g拿著一根細柴棒,輕輕撥一下火堆,里面便爆發出嗶嗶啪啪的聲響。 安樂心忍了忍心中的氣,咬牙道:“王爺過獎,生存本能而已?!?/br> 司桓宇似乎是故意的,濃眉微挑,勾起嘴唇:“剛才不是還叫本王二十六叔?” 安樂心:“......口誤!” 司桓宇柔聲道:“口誤這個毛病可不好,你平白給本王長了輩分,你說本王該怎么罰你?” 安樂心咬牙切齒:“.....”神經??! ☆、第10章 與司桓宇山中遇險(三) 山中的夜晚空靈靜寂時不時地傳來幾聲野獸的長吼,令人毛骨悚然,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著安樂心的神經,不知道紀遠擔心成什么樣了?她只盼著快點天亮,這樣她就可以找路出去。 安樂心抱膝坐在火堆旁,一聲距離不遠的狼叫揪緊了她的心臟,她沒有在野外呆過,白天的經歷已經讓她身心俱疲此時因為狼的叫聲此起彼伏她更不敢合眼睡去。司桓宇睜開眸子便看見她頻頻向外張望,心中了然,開口道:“你拿一些柴放在洞口處點燃,它們就不會靠近?!?/br> 畢竟是女孩子,有人在旁邊提點她,她就會露怯:“真,真的?” 司桓宇重新閉上眼睛,散漫道:“你不是經??磿鴨??難道書中沒有告訴你如何驅趕野獸?” 安樂心無心理會他的嘲諷,反正司桓宇這個人說話從來都是能噎死人。她連忙站起來,抱了一堆柴堆到洞口處顫著手指點燃。司桓宇在她起身時便又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膽子這么小。 安樂心及其困頓,因為擔心安全問題睡不安寧,眼皮一睜一閉,僅僅是過了半夜她卻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司桓宇有傷,加上又淋雨,后半夜的時候發起了高燒,燒的迷迷糊糊,安樂心一個女孩子當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渾身又冷又熱。模糊中她聽見司桓宇在喊冷,其實她身體也非常不適。 但是她的情況比司桓宇好多了,強打起精神靠過去,將木架上烤的半干的衣服圍在兩人身上相互抱著取暖。性命攸關的大事,此時顧不得那么多了。后半夜司桓宇一會兒冷、一會兒渴、一會兒疼,平時那么毒舌的一個男人,怎么到這會兒竟比不上她一個女孩子了? 安樂心頭暈目眩地給他喂水,弄旺了火苗取暖,后來昏昏沉沉中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亮,安樂心是被山谷中一聲聲布谷鳥的叫聲叫醒的,她蜷縮成一團,身上蓋著司桓宇的紫色錦袍。沉重的腦袋幾乎抬不起來,她知道司桓宇就在旁邊,嗓音沙啞的問:“你身體好些了嗎?”她想說,若是好些了,咱們就找路出去吧。一夜未歸,不知紀遠有沒有告訴父王。 安樂心慢慢地坐起來,一陣暈眩。司桓宇面色蒼白,嘴唇也不似平常那般有血色,有些虛弱的看著她道:“你覺得咱們兩人這個樣子能走出這個洞口?” 安樂心這才想起來,他的腿不能動,自己又病了,根本不可能在這雜草橫生,甚至可能遇上野獸的山谷中正常行走。安樂心的臉色非常難看,蒼白蒼白地,原本閃著水光的杏仁眼此時黯然失色,眼下還有些青色。 洞內和洞口的火堆早已熄滅,只余些煙氣氤氳。外面晴光大亮,她突然想起一個求救的方法。司桓宇見她將兩人的衣物從地上一把抓起,頂著一張蒼白的臉向洞外費力地走去。 “你干什么?” 安樂心有些纖弱的聲音傳來:“我把它們掛到洞外的枝杈上去,要是有人來就會注意到我們,比在這里等死強?!?/br> 洞外矮樹的枝杈上掛上了安樂心水紅的薄紗外衫,再往前走了好久將紫色的錦袍掛在另一根枝杈上。安樂心祈禱,希望能有人看到。 從昨天到現在他們都沒有進食,好不容易回到洞中,她已經再也沒有力氣亂動了,靜靜地抱著雙膝閉目休息。司桓宇安靜地看著她,他清楚昨晚上她是怎么照顧自己的,但他開口卻說:“我不會感激你的,你又何必做這些多余的?” 安樂心早已被虛弱打敗,她不想爭論任何事情,只是難過地想回家,想睡覺。良久,睡夢中她呢喃道:“紀遠.....” 司桓宇清楚地聽到了,那一刻昨晚的回憶的涌回腦中,他記得她將他緊緊抱在懷里,他們親密到同蓋一件衣裳,共同度過了一個難捱的夜晚。他隱隱地以為她....現在看來竟不過是女人對自己的同情心罷了!司桓宇你還真是會自作多情!難道你忘了這一生恥辱的教訓了?連做母親的都可以將自己的兒子推入虎口,何況這些招搖撞騙的愛情?!兒時的遭遇是他一輩子的恨,一輩子的不能忘,他時時用它來警告自己,這世間沒有什么是真心的,沒有什么是可以永遠信任依靠的,唯有自己站在高處,將所有人踩在腳底下,大權在握才是最踏實的! 司桓宇瞇著眼,危險地盯著面前安樂心垂下來的頭頂:“....我本來沒打算動你,是你自己又送上門了,那么就別怪我了....” 就在此時,洞外傳來一聲歡呼:“將軍!找到了!這里有郡主的衣衫......” 緊接著就是一群人呼啦啦地踩著雜草矮杈而來的聲音,洞口處出現的男人遮擋了大片陽光,暗黑的人影讓司桓宇微微瞇起眼睛。 風紀遠站在洞口處,眼睛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眼前的女子再度消失,一夜的找尋,無數次的失望和喪氣,急切讓他險些精神崩潰。 李銳緊跟在后面,地上似乎熟睡的女子,他不敢大聲說話,抑制住心中同樣的激動,輕輕對風紀遠說:“將軍,終于找到她了?!?/br> 對,終于找到她了。 一夜未睡,眼球遍布紅血絲,被枝杈劃傷的臉、手臂、有些凌亂的頭發,卻擋不住風紀遠此時驚喜中透出的耀人光芒。他將地上的安樂心輕輕抱起來,叫她她不應,那種臉色一看便是生病了。 風紀遠眼神冰冷地看著地上坐著的司桓宇,司桓宇雖然虛弱卻依舊不肯對別人示弱半分:“看著本王干什么?難道你有眼看不到她病了?” “庸親王,本將警告你,朝廷上的事盡管沖著本將來,若是再動她,別怪風紀遠對你不客氣!”風紀遠在看到安樂心的那一眼,心中充滿了激動、興奮、心疼、憤怒,他對司桓宇不會原諒,抱著安樂心大步走向洞口,“我們走!” 風紀遠能找到安樂心,常劍自然也能找到庸親王。 司桓宇牙關緊咬,冷眼看著風紀遠抱著安樂心離開。他要記著,這些欠他的人,一個都不會輕饒.....對他不客氣?他倒想知道風紀遠會對他怎么個不客氣法! 回到將軍府,那里早就有大夫等在宜心園,風紀遠一臉緊張地抱著已經昏迷的安樂心疾步走向宜心園。風紀遠沒有將安樂心失蹤了一夜的事通知平南王府,怕平南王夫婦跟著擔心。這點,他倒是跟安樂心心有靈犀。 年過五旬的華大夫是京城有名的老大夫,華大夫笑呵呵地看著風紀遠道:“將軍,您把這姑娘抱得這么緊讓老夫如何把脈呀?”一番調侃,倒也欣賞這有情郎。 李銳不厚道地在旁邊笑:“就是啊將軍,這郡主都回來了,您就別窮緊張了?!?/br> 風紀遠微微點頭,嚴肅的臉上哪還有什么尷尬之意,滿滿的都是擔心。他不理會李銳,動作輕巧的將安樂心平放在床榻上,拉過被子細心地蓋上。 華大夫眼睛半瞇,半晌之后收回診脈的手。 “華大夫,她怎么樣?”風紀遠急切地問。 華大夫捋著胡子站起來,搖頭說:“沒什么大礙,只是染了風寒外加疲勞引起的昏迷。老夫開一副藥,按時給郡主喝幾日就好,這幾日注意要臥床休息不可太勞累?!?/br> 風紀遠這才長松一口氣,她沒事就好。布滿血絲的雙眼總算是褪去了些凌厲之氣。 風紀遠吩咐李銳送華大夫出府,叫人打來一盆熱水,便屏退了眾人。靜逸的室內,她昏昏沉沉地躺著,風紀遠依舊穿著半濕的衣袍,用熱水浸濕了帕子,擰干水,坐在安樂心的床沿上輕輕為她擦拭額頭、臉頰、柔夷..... 他的神情很專注,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相識這些日子以來,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認真的觀察她,光潔的額頭、彎彎的柳葉眉。一雙水潤潤的眸子此時乖巧的合上,如小扇子一樣的睫毛調皮的卷翹著。他默默地對她說:感謝你安然無恙..... 帶著熱氣的絲帕在風紀遠的手指下,輕輕地劃過她的鼻梁,來到柔軟的唇.....卻忽然著了迷。 唇色不再潤紅,可是他仍然忍不住用手輕輕地觸碰.....那柔軟的觸感。 四片唇瓣親密地貼在一起時,風紀遠做了一件二十一年來唯一一件不可告人的事,心跳如擂鼓......心底涌起的陌生的沖動如熱血倒灌入腦海,讓一向穩重自持的風將軍失了風度,面紅了、耳赤了。 慌忙中他奪門而出,留給院中的碧玉丫頭一句話:“你進去幫郡主換身干凈衣服?!?/br> 小丫頭低頭應下,她剛才看見將軍的臉好紅啊.... 雨后的涼亭中吹來涼爽的風,風紀遠把住欄桿站住不動,任憑這涼風帶走他渾身散發的熱意。 ☆、第11章 藏身將軍府 安樂心睡到第二天傍晚才舍得醒過來,身體在軟綿綿的蠶絲毯中輕輕地動了一下便覺渾身酸痛。葉蓮見她醒了,激動地上前輕喊:“郡主?” 安樂心感覺有人一直在抓著她的手,那只手掌很寬大,掌心有厚繭卻異常干燥溫暖,半睡半醒間她有些貪戀這種暖意。風紀遠見她只是眼珠在眼皮下動了幾下便不再有動靜,抬手示意葉蓮別吵,他的眼睛不離開安樂心分毫。 樂心感覺口干舌燥,腦袋昏沉難忍,努力將眼睛睜開,不知今夕何朝的她想喝水:“葉蓮...水...”一雙杏仁眼終于半睜開,眼前有個人滿眼擔憂地看著她,是風紀遠。 葉蓮連連應聲,跑去倒水。 風紀遠扶她坐起來,溫聲道“感覺怎么樣?” 什么感覺怎么樣?樂心竟一時想不起發生過什么,她搖搖頭,皺著眉弱聲回:“不舒服,想喝水?!?/br> “水來了,水來了....” 葉蓮將兌好的溫水遞過來,被風紀遠截下:“我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