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過多在坡頂逗留，李、趙二人下山而去。

    在下山過程中，遵照李光磊的吩咐，趙忻堃給自來水公司打了電話，還向本單位傳達了局長“發函”的指示。

    收起電話，回頭望了望山頂，趙忻堃低聲道：“局長，你跟這個副經理熟不熟？”

    李光磊搖搖頭：“不熟，除了在城建局開會見過外，沒打過任何交道，以前更和他不認識。加上今天，這是他第二次跟我過話，上次也是陰陽怪氣的，不過沒今天這么明顯?！?/br>
    趙忻堃“哦”了一聲：“是這樣啊。據我所知，這個副經理和姚金旺關系挺好，人稱鐵桿弟兄。姚金旺在環保局的時候，他是經常去，總在一起吃吃喝喝。當時他去的時候，也總是眼皮上翻，看我們這些人都是居高臨下的架勢，就好像他是局長似的，我們都懶得理他?！?/br>
    “明白了，原來還有這么一折，怪不得這家伙那副德性?？赡憔褪窃儆谐梢?，也不能拿工作撒氣，更不能不管不顧居民的生命健康呀?！闭f著話，李光磊轉過頭，沖著坡頂方向哼了一聲。

    通過剛才看坡頂水箱出*水，李、趙二人都意識到，水的問題應該出在水箱到入戶前這段管網。于是在下坡時，雖然不時說話，卻也沒忘了觀察沿線情況。一路走來，從坡頂到坡腳，也沒發現什么異常。到了平地時，反而更不好觀察了，主要是到處堆著拆遷垃圾，根本看不到地面情形。

    正盤算著如何查找異常時，李光磊手機響了，是城建局辦公室主任檀力打電話，說卜局長找。

    放下電話，李光磊略一思考，沒有立即動身，而是又和趙忻堃探討了一通查狀況的事，才步行奔向城建局。城建局離著不遠，就在公路對面，坐車就是一腳油的事，不過步行也得十多分鐘。

    就在李光磊來在局長室時，自來水公司經理左馮源也到了。

    左馮源似乎有些奇怪，卻并沒有言聲。

    李光磊明白，左馮源肯定是奇怪自己為何來得遲，對方應該是卡著點兒來的，不曾想與自己卻沒相差十來分鐘。

    卜嘉耀顯然也沒料到兩人相跟著進門，在讓兩人就座后，一時竟沒有合適措辭。

    “局長，什么事？”李光磊直接開了口。

    “其實也沒多大事，就是了解點情況?！闭f到這里，卜嘉耀轉向左馮源，“左經理，你不是想讓我幫著了解嗎？現在李局長就在這，你直接問他好了?！?/br>
    左馮源“啊”了一聲，神情有些尷尬，沒有立即說話。

    通過二人對答，已經印證李光磊的推測：左馮源先告了狀。不過李光磊沒有再開口，而是等著別人也說話。

    “這個……這個……”支吾了兩聲，沒套出話來，左馮源只好說道，“李局長，剛才公司接到環保局電話，說是南菜園居民飲用水有問題，環保局責成我們立即調查，不知這事你知道不?！?/br>
    “知道?！崩罟饫谥换亓诉@兩字，并不多說。

    左馮源點點頭：“你知道啊。這個事情呢，是這樣的。自來水公司負責全縣飲用水安全，日常運行有一整套完備的程序，必須嚴格按程序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嘛！除了例行檢查外，每逢自然變故，比如下大雨，我們都要安排人手，以應對突發狀況或搶修，雨后也會立即排查管線。今天早上還沒上班的時候，值守的同志們就已進行嚴密排查，總站、分站、各個儲水箱，一處也不放過。截止到現在，并沒發現異常，更沒發現水質變化現象。所以呢，針對環保局的電話要求，公司……公司還是……畢竟我們負責全縣供水系統，得按嚴密程序來?！?/br>
    這個左馮源的說法，與副經理同出一轍，顯然是一個鼻孔出氣，或者平時就是這樣的工作風氣，只不過說的稍微婉轉一些罷了。

    “無論什么程序，都應該有應急處置內容吧。居民已經電話反應，環保局也做了反饋，做為水質管理部門理應現場核查，而不能拿所謂的條條框框一推再推吧?！崩罟饫谡f的很直接。

    “李局長，不要斷章取義好不好？我們的程序本就包括應急條例，剛才我只是例舉了很小一部分。對于居民反饋情況，我們歷來是很重視的，只是南菜園這幾戶人……”遲疑了一下，左馮源踢出了皮球，“卜局也是知道他們的?！?/br>
    媽的，怎么給老子了？盡管心中不悅，但卜嘉耀還是做了見證：“這十一戶居民平時確實花樣繁多，為了多要拆遷補償，什么招都用過。什么地下有寶啦，當初某某領導專門指示啦，煤氣泄露啦，反正只有想不到的，沒有他們說不出來的。以往針對這些情況，城建局也好，拆遷辦也罷，專門都進行過核實，要么純屬無中生有，要么肆意夸大。而且只要有部門人員到場，這些人就圍著不讓走，根本就不聽解釋，這么一來呢，人們就都怕他們，好多時候都不敢傍他們的邊?！?/br>
    李光磊“嗤笑”一聲，沒有直接接茬，而是換了話題：“卜局，那么您找我，是讓我怎么做？”

    “也不是讓你怎么做，就是想把相關情況向你透露一下，畢竟你來的時間不長，好多事還不甚明了。當然了，身為環保部門，接到電話反映情況，自是需要應對一下的，只是……”停了一下，卜嘉耀再次把球踢開了，“左經理，既然你想和李局長溝通，就不要這么繞來繞去了，有什么直接說，反正也不是外人，都是城建系統的?！?/br>
    “好的，好的?！贝蛄藘陕暪?，左馮源說道，“李局，對于你局這種雷厲的工作作風，我個人是很贊成的，其實我也是這種風格，只是方式有所不同。但是呢，這個事他畢竟是兩個部門，各有一套運行程序，我們各按各的cao作，怎么樣？”

    李光磊“哼”了一聲：“左經理，你左一個程序，右一個程序，難道入戶調查一下，就這么難？不能僅憑怕居民問，就躲著不見，就置居民生命健康于不顧吧？”

    左馮源也冷了臉：“李局長，咱們都是城建系統下屬單位，并沒有隸屬關系，級別也都是副科。你這么頤指氣使，把城建局卜局長置于何地，難道要凌駕于卜局長之上嗎？”

    “居民那里連水都沒得吃了，你還在這憑空扣帽子，太過了吧？”李光磊提高了音量。

    “我過還是你過，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弊篑T源聲音更不小。

    “這里是局長室，不是菜市場?！焙傲艘簧ぷ?，卜嘉耀和起了稀泥，“有事好商量，不要上綱上線，也不要危言聳聽嘛。這么的，既然你倆都在，那就一起去現場看看好了?！?/br>
    左馮源馬上說：“一會兒我還有個會，怕是去那了脫不開身，這可是市里供水系統的會議?！?/br>
    “你不是怕見居民嗎？那好，我讓人拿來證據?！崩罟饫谡f著，拿出手機來。

    “干什么？讓那些刁民到這來？這不是給卜局添堵嗎？”左馮源又道。

    李光磊根本不予理睬，手機已經打通了：“還在哪嗎？……馬上取水樣，拿到卜局長辦公室，我現在就在這……我不管你走開走不開，十分鐘內必須到?！?/br>
    吼了一嗓子，李光磊直接掛斷電話。

    看了看左逢源，卜嘉耀道：“李局長，你們人就在哪？”

    “是呀，我們已經忙了好大一通，又是接居民電話，又是和自來水溝通，又是現場勘察、取樣，現在好幾人還都在那?？删褪沁@樣，我們多次給自來水打電話，他們竟然連去都不去，還要給卜局匯報。我真不知是如何匯報的?！崩罟饫诤吡艘宦?，不再說話。

    左逢源也哼了一聲，滿臉玩味，那意思非常明顯：危言聳聽，上綱上線。

    卜嘉耀來回看了看二人，沒有言聲，但眼珠卻在不停的轉著。

    五分鐘還不到，一個人風風火火敲門進屋，方翠蘋來了。

    “局長，這是你要的東西?！狈酱涮O直接把一個黑塑料袋遞了過去。

    李光磊接過袋子，看了看里面，上前兩步，取出瓶子，直接墩在辦公桌上：“你們看看，嘗嘗，這還能喝嗎？”

    看到瓶里灰乎乎的液體，卜嘉耀就是一楞，驚得睜大了眼睛。

    左馮源臉上的玩味也迅即散去，繼而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來，再聞聞味?！崩罟饫谡f著，直接擰開瓶口，故意重重的擲在桌子上。

    一股臭味迅速躥出。

    “呃”，左馮源直接*干嘔起來。

    卜嘉耀也捂住了鼻子。

    濺到桌上的黑水，迅速散開，灘成了一片。

    一驚之后，左馮源冷哼一聲：“這是自來水嗎？這是污水。你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br>
    “放屁。你竟然污蔑我們造假？左馮源，我告訴你，這就是從居民自來水管放出的。要不這樣，現在跟我去居民家里，請你直接嘗嘗?！狈酱涮O上前兩步，抓住左馮源胳膊，就要去現場。

    卜嘉耀直接拍了桌子：“左馮源，東西都擺在這了，你還這么說？出了問題，不思積極解決，卻還謊報、欺瞞上級領導，你想干什么？”

    其實剛才左馮源也就是一時口誤，現在他都后悔死了，后悔找卜嘉耀，后續來局里，更罵那個姓王的家伙胡說八道。

    正這時，外面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隨即屋門“咣”的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