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陸斐然從門邊一步步走過來,“我該叫你劉城,還是邵城?” 邵城都佩服自己當時隨機應變的演技,其實他當時心跳狂擂,然而臉上的表情卻是先茫然了一下,接著不確定地轉過頭,疑惑又疏離地問:“你是在和我說話?” 陸斐然怔了一怔,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邵城把紙巾丟進垃圾桶,扣好袖口,走向門邊,對陸斐然說:“麻煩讓下?!?/br> 陸斐然想到這兩天他在公司打聽的事。 邵家的許多事情都不算是秘密,雖然沒人公開討論,但口耳相傳之下知道的人并不少——邵城的父親、后媽、后媽生的meimei…… 邵總五年前因為后媽挑撥被父親趕出公司,所以才自行創業。雖然和后媽關系不好,但是邵總又很疼愛同父異母小meimei,生母在三年前再婚。等等等等。 “我爸爸在我初中的時候就再婚了?!?/br> “我惹他生氣,他把我趕出家門……” “其實也不是什么壞事……我媽要再婚了?!?/br> “雖然和我后媽的關系很糟糕,但是我還是很喜歡我的小meimei的?!?/br> 雖然和陸斐然當初想象的情況天差地別,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對上了。 當年邵城是騙了他瞞了他很多事,但也不是沒有實話的。 這么一對,陸斐然覺得邵城簡直就差沒在臉上寫著“我就是當年那個不告而別的劉城”。 媽的,還來裝不認識,當他是智障嗎?! 邵城冷漠的神情像一瓢油澆在陸斐然的心火上,讓他瞬間就怒火高騰,三兩步上前去。 第30章 糾纏不休 就在陸斐然的手快碰到邵城的時候,邵城下意識順勢推掌撥開。 陸斐然愣了下,抿了抿嘴角,瞪著邵城,翻手為掌,再次蹂身而上。 邵城腳下轉滑半步,一扣一撞,陸斐然便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先是盡數卸下,接著又彈回自己身上,讓他踉蹌往后退了幾步,差點跌倒,好險才站住。 他們的交手兩下不過是電光火花的幾個瞬間。 陸斐然扶著盥洗臺穩住身形,他抬起頭,看到邵城依然巋然如山似的站在門邊。邵城的臉上蓋著一層影子,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散發著冰冷的氣息,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陸斐然眼睛就有點紅了:“……還說不是你?!?/br> 邵城能怎么樣?只能裝傻到底了。 邵城沉聲說:“我不懂你在說什么。你是老雷帶來的新員工吧,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并不想和年輕人計較,但剛進社會,還是懂點規矩的好?!?/br> 陸斐然氣得漲紅了臉,他深深吸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了。無論怎樣,你都不可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邵城無動于衷地離開了。 邵城回到包廂后過了好一會兒陸斐然才回來,他站在門口,聽著隔著一扇門傳出來的邵城的聲音,忽的被絆住腳步,不想開門進去了。 這時門突然打開,方蔚然迎面走出來。他們倆都怔了一下。方蔚然迅速地發現陸斐然眼眶發紅眼睛濕潤,臉也有點紅,忍不住關心道:“小陸,你看上去不是很好。你……你是不會喝酒嗎?我有帶醒酒藥。不會喝酒就直說吧,不用勉強自己。和他們說酒精過敏就可以了?!?/br> 陸斐然搖頭,聲音有點喑啞低落,“不是……沒什么……謝謝方經理?!?/br> 他深呼吸,從方蔚然身邊走過,像一片影子一樣悄無聲息地走進房間,在自己原本角落的位置坐下,一聲不響。 組長看陸斐然也有點奇怪,怎么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總覺得如果讓陸斐然開口的話,桌上一定會掃興。這樣想著,他也就一直沒有管陸斐然。 邵城也克制住自己,故意一眼都不去看陸斐然,直到快結束。 推杯換盞到了八點半,邵城覺得時間差不多可以散了。饒星洲喝上頭了,醉醺醺的開玩笑說:“老邵,接著去玩?你都好久沒放松了,小麗可想你了?!?/br> 邵城當然知道這家伙什么意思,我多少年沒去過了,小麗是誰???想個頭???他張嘴正要拒絕的時候,眼角忽的瞥見陸斐然太透了,好似還失望隱怒地看著自己。 這眼神像是一柄尖錐刺在邵城的心頭,然而他話到嘴邊卻拐了個彎兒,笑了笑說:“行啊?!?/br> 桌上的幾個男人都會心地笑起來,起哄,“難得啊,邵總請客還是饒總請客?我們可以沾光嗎?大家一起去啊?!?/br> 饒星洲這些年沒少調侃邵城是和尚,這回隨便說說居然得到了不一樣的回答,略微愕然,愈發得意忘形起來,“哈哈哈,好好好,大家一起去?!?/br> 他環顧桌上的人,瞧見陸斐然。心想之前陸斐然都安靜的跟個娘們似的,忽然忍不住嘴賤就想欺負一下,“誒,老雷你小徒弟這回有福啊,一看就還是個雛吧,讓邵大給挑個好點的?!?/br> 邵城原本偽裝成風流愜意的笑意瞬間僵在嘴角,差點沒當時就跳起來掐住這傻逼的脖子。這家伙嘴上怎么就每沒個把呢,?什么都敢說! ——那些地方是陸斐然能去的嗎?怎么可以帶陸斐然去?! 邵城是氣極了,他冷笑了兩聲,站起來,拎住饒星洲的衣領,“你是醉的腦子都壞了,那玩意兒還舉的起來嗎,回家喝杯牛奶上床睡覺吧?!?/br> “我、我沒醉!”饒星洲舌頭打結地說。 邵城把他拎起來,“這酒鬼喝斷片了,我送他回去。大家差不多散了吧?!?/br>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和陸斐然再說一句話。 饒星洲被他塞在車后座上,邵城坐副駕駛,由司機開車,“先把后面那個送回去吧?!?/br> 邵城看著前方夜色深處的闌珊燈火出神,他想陸斐然現在會是什么心情呢,想必一定對自己很失望吧。這樣是再好不過的了,離他遠一點吧。 似乎也正如他所想,有個好幾天他都沒見到陸斐然,陸斐然也沒半點動靜,微博也不再更新了。 也是,陸斐然是那樣心高氣傲的人,怎么可能被這樣對待了還能繼續追問。 秘書敲了敲邵城的門。 邵城正在批文件,頭也不抬,“進來,什么事?” 秘書說:“有人給您送花,要拿上來嗎?” 邵城疑惑地皺了鄒眉,“送花人是誰知道嗎?” 秘書說:“匿名的,但附帶了一張卡片?!?/br> 邵城:“拿上來吧?!?/br> 一個裝著系著綢帶的花籃被拿了進來,里面裝著碗大的潔白如雪的牡丹花。真是和他辦公室那盆花同樣的佛頭青。 邵城愣了一下,那個花籃還是當年他做的。 邵城心情很復雜,他兩輩子送別人花不知送了多少了,特別是送陸斐然,以前他為了討陸斐然開心,是特地建了一個玻璃溫室,栽了滿屋子的話。他收到別人送的花竟然還是頭一回。他扶著額頭低低笑了起來,看著還沾著露水的花仿佛看到了倔強可愛的小少年,像在不甘心不服氣地問他:“你還說不認識我嗎?還要繼續裝下去嗎?” 秘書看到他溫柔緬懷的表情像見鬼了一樣,心里猜測這花的主人是何方神圣,不管是誰,絕對和邵總關系匪淺。她正思忖著要把花擺在哪里比較好時,邵城開口了:“——扔掉吧?!?/br> 秘書愣了下,遲疑地啊了一聲。邵總您老的神情怎么看都不是想扔花的樣子啊。 “我說扔掉?!鄙鄢情]了閉眼睛,像是就這樣拂去自己的深深眷戀,冷冷說:“開什么玩笑?以后別什么人的東西都隨便拿進來?!?/br> * 陸斐然在食堂聽見后桌的兩個女同事在討論。 “聽說沒?有人給邵總送花,白秘書拿上去以后被罵了一頓?!?/br> “真的嗎?你怎么知道的?” “白秘書她回頭就去懟前臺了啊?!?/br> “那花呢?” “扔了唄。你說這誰做的?也是不自量力,而且為什么會想到給男人送花,不大對勁啊。一般追男人會送花嗎?” 陸斐然捏緊手里的筷子,喉頭像梗著什么,咽不下,吐不出。 他就從家里帶了那一盆花過來的。就這么被邵城扔了。 這幾天他回去以后想了很多,無論怎么想,邵城就是劉城。這些年他翻來覆去看那張照片,劉城的樣子早就刻進他的腦袋里了,他怎么可能認錯呢?更何況那天在洗手間里,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看到了邵城耳后的兩顆小痣,和劉城也是一模一樣的。 陸斐然知道邵城和自己的家世身份天差地別,他年少時發芽過的幼稚念想大抵永遠都不可能怎么樣了。他現在也不是小孩子了,秉懷著的也非少年時飛蛾撲火般的愛慕了,曾經炙熱guntang的心已一點點被歲月澆涼下來,現在只留星點余溫的火燼。 有時他覺得那已經熄滅冰冷了,有時卻猝不及防地炸起,濺在心尖,燙的他輾轉難寐,細細麻麻地疼,像是隨時會重新燃燒起來。 陸斐然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我明明什么都還沒有說……只是承認認識我都不行嗎?難道他擔心我會像他后媽一樣貪圖他的錢嗎?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他當年為什么要不辭而別而已啊。當年他真的是為了躲避自己的愛慕才突然離開的嗎? “怎么了?沒胃口嗎?” 陸斐然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抬頭看到了方蔚然,怔忡了下才打招呼:“方經理?!?/br> 方蔚然在他對面坐下,“看你臉色不好,是生病了嗎?” 陸斐然搖頭,“也沒什么。昨晚沒睡好而已?!彼吹椒轿等粨鷳n探究的眼神就覺得不自在,可此時心煩意亂無暇多想,垂下眼睛,不去看方蔚然便是了。 這表現在方蔚然看來像是害羞似的,他試探地問:“你組長而我說你適應的不錯,你們組還有小姑娘追你?!?/br> 陸斐然錯愕不已,“你說小茹嗎?哪里傳出來的啊,這樣對女孩子的清譽不好吧,是莫須有的事?!?/br> 方蔚然滿意地低下頭,“哦?!?/br> 陸斐然看了看方蔚然,他是從公司創建起就跟著邵城立下汗馬功勞的老臣了,和邵城當然很熟,方蔚然又莫名地對自己很有好感,陸斐然也沒拒絕。 “方經理你人真好,對人真親切?!标戩橙徽嫘膶嵰庹f。 方蔚然紳士地笑了下:“大概……是因為我們名字里都有個‘然’吧,多有緣分啊?!?/br> 陸斐然心里想,我哦和方蔚然熟了,說不定更有機會能接近邵城。假如要靠他升職加薪往上爬靠近邵城的高度的話,那真不知得何年何月。 唉。 他現在連邵城的影子都摸不到。 暫時無計可施,陸斐然只能專注地工作,同事小茹突然在扣扣上給他發信息:“小陸啊,我的網銀正好沒錢了,能不能幫我代買一下東西啊?!?/br> 小茹是和陸斐然同期進公司的新人,他們部門女孩子稀少,小茹雖然不算大美女但也是清秀佳人了,大家都挺照顧她的。她有時工作上有不懂的地方,不好意思問前輩,都是來找陸斐然商量的。 其實這種小忙陸斐然向來是不拒絕的,但前天小茹還買了一對情侶手機殼,說是劃算才買的一對,整好送陸斐然一個。這都不叫暗示叫明示,陸斐然尷尬地拒絕了。小茹把東西收回去也沒說什么。倒是同事瞎起哄說陸斐然是太害羞,陸斐然怎么解釋他們都當成聽不見似的。 陸斐然打開小茹給的淘寶鏈接一看,登時無語了,是一套情趣內衣。 瞬時陸斐然臉上就一陣白一陣紅了。 * 邵城心不在焉地剪著花枝。 “邵總?”身后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邵城嚇地一個手滑,咔擦一下把枝頭一朵開的很好的牡丹給剪下來了,他心疼地吸了口氣。 方蔚然趕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