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兩人這次來垵口縣是為了尋人,得知名望出眾,學富五車的嵇公在垵口縣,衛父讓衛珩前來尋人,最好能把嵇公帶回鄴城做衛家幕僚。 不想路過衙門時瞧見有熱鬧可瞧,衛鈥非要過來瞧瞧,便令車夫把馬車停在正對衙門的巷子口。 就隔了一條街的距離,衙門內審案的聲音也能聽聞。 等看清衙內發生何事,仵作上來驗尸時,衛珩便對衛鈥說道,“那位老者不是兇手,兇手是老者至親,也在人群之中,右邊那穿青色綢衣,青玉簪束發,身子緊繃的人便是兇手了?!?/br> 衛鈥詫異,“大兄,你是如何得知?” 他素來知曉大兄聰慧了得,不然也不會在短短一年時間就在鄴城聲名大噪??蛇@不過是瞧了一眼,大兄竟知道誰是兇手了。 衛珩如玉般聲音響起,“老者是盲人,不可能精準的攻擊死者后腦使其致命,卻肯伏罪,自然是為了袒護其他人,能讓他如此的也只有至親之人。這老者也是個心軟之人,不若直接否認罪行便成,卻肯代親人伏罪,可見心有愧疚,說到底,還是老糊涂了?!?/br> 衛鈥恍然大悟。 兄弟兩人正說著,衛珩抬頭看向人群,只瞧見一小兒湊在一男子身邊說了幾句話。 衛珩又道,“這小兒是個聰明的,瞧出老者不是兇手,這男人佩劍,是衙門的人,小兒同他認識,正再告訴他關于死者的事情,不出片刻,這人便會離開從衙門后院進入給縣令遞消息了?!?/br> 衛鈥目瞪口呆,片刻后,果然瞧見那男子低頭對小兒交代了句什么就離開了,去的正氏衙門后門的位置。 沒一會,縣令便宣案件還有蹊蹺之處,暫停審問,聽候發落。 不一會,人群離開,衛鈥也注意到那小兒跟著另外一姑娘離開,因為背對著,也瞧不見那小兒什么模樣 卻不想小兒突然回頭看了他們的位置一眼,顯然是注意到有人在窺她了,衛鈥便稱贊了句好敏銳的感官。 不想這一瞧,就瞧出這小兒是誰了,到底還是變化太大,讓衛鈥連當初小兒羞辱大兄的憤怒都沒了。 衛鈥到底有些不甘心,“大兄,你說我們要是突然出現在那小兒面前,她會如何?” 衛珩道,“不必,找到嵇公要緊?!庇譀_車夫道,“千山,離開吧?!?/br> 車夫千山低沉應了聲,趕著馬車離去。 不一會,周圍的群眾都被這馬車吸引去視線,實在是小小的垵口縣還未曾瞧見過這樣精美的馬車呢。 馬車很快駛出集市朝著偏僻的位置而去。 楚蟬買了紅棗就跟楚蕓一塊回去了,還未做好時,楚志已經守在廚房了,眼巴巴看著楚蟬,“大姐,這做的是什么,好香,肯定很好吃?!?/br> 楚蟬正在把煮好的紅棗去核,見楚志一副饞蟲的模樣,笑瞇瞇道,“這叫棗泥糕,多做些留在家中,以后阿志餓了就可以吃了?!?/br> 楚志的小胖臉笑成花了,“大姐最好了!”之前娘和二姐整日在他面前嘮叨大姐討人厭,有多壞,一開始他也的確不喜大姐,可慢慢相處下來,大姐真是太好了,對他溫柔,還會做吃的,比娘和二姐都要好,所以楚志現在最煩的就是娘和二姐在他面前嘮叨大姐的不好了。 棗泥糕很快成型,楚蟬把整塊的糕點拿出來切開放涼,讓楚蕓帶了些回去,又給楚志拿了一塊讓他慢慢吃。 又把棗泥糕拿去給了家人們嘗了,都說味道香甜,實在是沒吃過這般好吃的糕。 曾氏道,“阿蟬,這個味道這般好,為何不一塊拿去集市上賣?” 楚蟬搖頭,“這個成本過高,售價也高,一般人不愿意買,留著自己吃就好,本來就是做給祖母吃的,祖母多吃點?!奔t棗價高,拿出去賣,拳頭大小的一塊需要五個圜幣才能賺,她給的料又足,味道好,一般庶民是舍不得買的。 垵口縣庶民多些,富裕人家太少,拿出去賣就不劃算了,除非是去都城鄴城,不過她暫時沒打算往都城跑。 曾氏聽了這話笑的開懷,越發覺得這個孫女招人疼了。 大兄和二兄很快下了書院,楚蟬留了一些棗泥糕在鍋中熱著,端了出來讓兩位兄長分食了。 兩人吃了棗泥糕,又把今兒學的東西交給了楚蟬,一到這時候,一天不露面的楚珍也會準時的出來,默默的跟著一塊學習。 楚蟬認的字都差不多了,想多看看書籍,可這時代書籍實在是貴重,這會還沒有能夠書寫字跡的紙張,文字都是刻在或是寫在竹簡和帛之上,可想而知有多精貴了。 楚蟬雖有原主的一些記憶,卻也零零散散,更多時候需要面對人和事物才能想的起來,對這時代更是了解的太少太少。 學習完畢,楚弘忽然神秘兮兮的拉著楚蟬進了房,楚聿似知道二弟要做什么,陰沉的臉上有了絲笑意。 回房后,楚弘從縫的布袋子里掏出一樣用青布包起來的東西,“阿蟬,猜猜二兄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 “帛書?”楚蟬幾乎是立刻就猜出來了,她前幾日在兩位兄長面前提起來想看書的事兒。楚弘已經打開青布,正是帛書。 楚蟬笑道,“二兄,這帛書怎么得來的?”剛問完她就猜出這書是怎么得來了,二兄只去過書院,顯然是同書院學生的。 楚弘笑道,“你做的吃食好吃,書院的學生每次羨慕不已,都問我吃食是誰做的,得知你想看書,立刻有學生取了家中的帛書來,說是只要給他一點吃食就成了?!?/br> 楚蟬失笑,“那明日二兄帶幾塊棗泥糕去可好?” 楚弘道,“他自然是愿意的?!?/br> 楚蟬又得知這帛書她可以晚些歸回,也是歡喜,自此,每日除了做吃食跟著兄長學習,其余時間都在看帛書。 這帛書上的內容主要講的是這時代的文化和一些野史,楚蟬看的津津有味。 又過兩日,去集市上也得知前幾日那兇案已經發落了,兇手并不是老者,而是老者的小兒,性格狹隘,斤斤計較,有仇必報,因為牛家父前幾日同他有些爭執,他便耿耿于懷,趁著牛家人出門時翻進牛家殺了牛家父,到底還是有些驚慌,也不確定人死沒死就離開了。 楚蟬得知結果,只暗罵了句活該,也罵了葛老一聲老糊涂,可這世上為了至親老糊涂的并不少見。 那帛書楚蟬看了幾日就全部記了下了,背的都差不多了,這才讓楚弘還給了書院的學生。 帛書也不是人人家中都有,能有這么一卷帛書已經算是貴重了。 沒兩天開始落雪,天氣越發寒冷,楚蟬這才得空在家休息了幾日,等到天晴才又出去。 轉眼就到了除夕,這時代對除夕很是看重,之前曾氏和孫氏忙了許久,買了不少東西回來,把宅子上上下下也打掃了一遍,平兒一人是忙不過來的,楚家的婦人們都參與了進來,連周氏都不例外。 ☆、第12章 周氏本不愿意做這種活計,可她也清楚這段日子楚父對她的怨,也就聽了曾氏的吩咐做些活計。楚珍和楚蟬自是不用,這幾日天兒還不錯,楚蟬又跟楚蕓一塊去擺了攤子。 除夕前夕,外頭做工的也忙碌了些,楚蟬的東西都是熱食,每次去不過一個多時辰就能賣光,兩人就回去了。 到了除夕這日,曾氏把大房二房的人也叫過來一塊兒過除夕。 這和楚蟬前世過年時差不多,挺熱鬧的,并不是那種爆竹響起的熱鬧,而是人們歡天喜地,孩童們在外奔跑,玩鬧,是真真切切的歡喜和熱鬧。 曾氏買了羊,豬,雞,鴨rou,還有楚父獵下的獵物也留了不少除夕吃。 年飯是孫氏,曾氏,楚蟬和平兒一塊準備的,楚蟬掌勺,清燉羊rou,扣rou,紅燒rou,鹽焗雞,仔姜鴨子,都是最最普通的家常菜,rou多油水多。家中雖不缺銀錢,可平日也不會大魚大rou的吃,除夕要吃好的,有油水的。 青菜有芋和茭,芹,和楚蟬用豆子做的豆腐豆皮。 楚蟬做了返沙芋頭,甜香綿軟,清炒茭白,芹菜炒豆皮,香煎豆腐。 除此之外,楚蟬還炸了rou丸,綠豆丸,豆腐和魚,煮了豆沙,做了豆沙包子。 全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可味道卻好的能讓人把舌頭都吞下了。 至少吃飯時是沒一個人說話的,等用了飯女人們去隔壁屋子說閑話,男人們繼續喝酒。 等房間只剩下女眷,大伯母衛氏才酸溜溜的道,“阿蟬這手藝也太了得了,若是去酒樓做個庖丁都能養活一家人了。這些吃食可都是見都未曾見過,像咱們以前除夕時,都是隨便弄些羹來吃?!卑迅鞣N青菜和rou食放在一塊煮來的即是羹,味道自然算不上好的。 曾氏訓道,“她一個姑娘家的,做什么庖??!別胡說了?!迸畠杭业臄[點小吃攤子還沒什么,去酒樓那種地方可不成。 楚蟬笑道,“做些給家里人吃就好,去酒樓年紀還太小了些?!?/br> 孫氏道,“可不是,阿蟬過了年才十一?!?/br> 衛氏撇撇嘴,忍不住好奇道,“阿蟬那小攤子一天能賺多少圜錢?” 曾氏并不怎么喜歡這個有些刻薄的大兒媳,“哪兒賺什么啊,就是她小孩兒自己鬧著玩,夠她自己用了?!?/br> 楚蟬笑笑不說話,衛氏問不出什么,又有些不甘心,她倒是聽聞阿蟬那吃食,一小碗都要一圜錢,丸子湯都是兩圜錢一碗,這樣算算,一天怎么也有個上百個圜錢吧,上百個圜錢,這可不算少的了,她有時替別人漿洗半月的衣裳也不過才百來個圜錢。 衛氏有心想分一杯羹,又不好直接開口說,想從楚蟬這里入口,結果這孩子病了一場連性子都圓滑了,套了半天話愣是沒套出來。 還是楚珍天真道,“大姐這攤子似賺了不少圜錢,蕓jiejie每日過來幫點忙,大姐每天都要給她二十圜錢呢?!?/br> 這是楚珍有次無意撞見的,心里也覺得有些惱怒,這大姐寧愿把銀錢給二房的都不肯給她這個親妹子。 這事兒也就是孫氏跟二房的知曉,這會見楚珍把話說開,二房有些尷尬,楚蕓惱怒,想要爭辯兩句,楚蟬輕輕的拉住了她。 曾氏心中也有些不喜了,衛氏瞪大眼道,“多少?”一天二十個圜錢?那一個月不就是六百圜錢?這輕輕松松的就給了阿蕓那丫頭六百圜錢?就算是個成年男子每日出去做辛苦的活計怕也就是這個價了吧。 衛氏尖銳的嗓音繼續響起,“阿蟬,你這也太偏心了吧,怎么給阿蕓銀錢,都不曉得給你大堂姐分點,當初你大堂姐好歹也幫你不少忙吧?!?/br> 楚姝妹被親娘臊的滿臉通紅,惱怒萬分,“娘,休要再說!” 楚蟬笑道,“大堂姐若是和阿蕓一塊來幫忙,每天一人十枚圜錢可好?” 衛氏不滿,“給阿蕓二十?怎么到咱們頭上了就成十枚了?” 楚蟬道,“這小攤子雖能賺一些,不過平日也經常買些布料和吃食回來,祖父身子不好,每月還要抓藥,這些年都是祖母和娘cao持家務,我也希望祖母和娘能夠享福,穿好些,吃好些……還有大兄二兄筆墨都要銀錢,其實也所剩無幾,大伯母若是看不上這十枚圜錢我也是無法?!?/br> 楚姝妹臉色通紅,“阿蟬,別聽我娘胡說……” 曾氏想著這些日子小孫女雖沒告訴過她這些事兒,可阿蟬對自己也是頂好,身上穿的衣裳都是阿蟬扯布讓孫氏縫制的,光是這個冬天就給她做了兩件綢面的襖還有兩件褂子了。更不用說還有吃的喝的,每天都有一些小吃食留給她,就連老頭子這些日子也請了大夫瞧過了,每月的藥費還是阿蟬給的。老頭子房間都是阿蟬收拾的,現在房間里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 這一切都是阿蟬的功勞,要不是平日有阿蕓幫著她,只怕阿蟬早就累垮了。 這么一想,曾氏心結解開,有些自責,也越發覺得這大兒媳不是個東西了,連阿蟬的銀錢都惦記著。 曾氏罵衛氏,“你眼皮子就淺成這樣?阿蟬每天辛辛苦苦的出去擺攤子,阿蕓幫著她,給些圜錢也是應該的,家中的開銷都是阿蟬來出,還有我身上的衣裳,你爹的藥費和穿戴都是阿蟬掏銀錢買的,你今兒若是非要惦記阿蟬那點銀錢,我們今兒就把你爹的藥錢好好說道說道,還有我和你爹都跟著阿原這房生活,你跟老二家是不是也該出點銀錢?” 衛氏被這話一噎,說不出話來。 二房的謝氏臉色也有點漲紅,“娘說的是,阿蕓幫著阿蟬做活也是應該的,這些銀錢我們不應該要?!?/br> 阿蕓也跟著點頭,又嬉皮笑臉的沖楚蟬道,“只要阿蟬每次做好吃的給我留點就是了?!?/br> 曾氏笑罵道,“你這丫頭……” 曾氏又想起攪合這事兒的楚珍,起身一把拍在楚珍今兒一早精心梳好的發髻上,一巴掌下去就頭發就散了,插的金釵也搖搖晃晃,曾氏罵道,“就是你這臭丫頭,這般好的日子非要攪合的家里一團糟,今兒要不是除夕,老娘就揍你了!” 楚珍丟了這么大個臉,臉色通紅,眼淚也掉下來了,曾氏罵道,“你哭什么喪,是你娘死了還是怎么地?大過年的日子你非要攪合,你在哭一個試試,今兒我非好好教訓教訓你!” 周氏瞧見女兒被訓斥,心里也難受,可曾氏是婆婆,楚父這些日子也不肯搭理她,這會兒她是不敢忤逆婆婆的,只能默不作聲,暗罵女兒蠢,明知楚蟬是個陰險性子,還非要這時候得罪她。 到底是大過年的,謝氏和孫氏起身拉住曾氏,“娘,今兒大好的日子,不值當為這生氣的?!?/br> 曾氏又罵了幾句,也不可能真在這日子打人。 楚珍也受不住這羞辱,哭著跑回房了,旁邊的楚志無趣的撇了撇嘴巴,暗暗想著二姐可真是討人厭。 衛氏不想給藥費,也不想給曾氏和老頭子銀錢,自然不敢提分阿蟬銀錢的事兒了,幾個婦人說著家長里短,姑娘家的就有些坐不住了,楚姝妹,楚蕓跟著楚蟬一塊回了房。 楚蟬從枕下拿出個小錦盒來,笑瞇瞇的道,“前幾日瞧見這珠花簪挺好看的,就買了幾支,跟jiejie們一人一支?!?/br> 錦盒打開,里面一共三支簪子,藍色碎寶石鑲嵌珠花簪,粉藍點翠米珠珠花簪,梅花清鎏金珠花簪,每支都精巧別致,各有各的特色。 楚蕓呀了一聲,這些日子也知道楚蟬的性格了,不跟她客氣,取過其中的粉藍點翠米珠珠花簪來插在了頭上,扭頭沖兩人笑道,“快瞧瞧我帶著好不好看?” 楚蟬笑道,“自然是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