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忙忙忙,他能忙什么,還不是躺在家里抽煙絲,整日里醉生夢死,還想爭那個位置,爭個屁!”麗妃只覺心里躁的厲害,起身,將整盒云片倒入大香爐里,“瞧你那點子小氣勁兒,多放點能累死你還是怎的?” “奴婢不敢?!贝髮m女心里無奈,慌忙跪地求饒。 秋高氣爽,魯國公府客似云來。 太孫坐上馬車,掀開簾子回望越來越遠的魯國公府,眸光暗沉,淡淡吩咐道:“去平南侯府?!?/br> 三皇子府。 荷花落了,池塘里還剩著些頑強的枯枝敗葉。 煙氣從水榭的窗子里飄了出來,消散在空氣里。 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榻,榻上躺著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生的也算相貌堂堂。 他側身歪在淡青的引枕上,嘴里銜著金色的煙嘴,神情很陶醉,仿佛在煙霧繚繞里遇見了仙子,在與仙子巫山*。 三皇子妃不知何時站到了門口,冷艷的眸子怒火充斥,她如雷霆,上前來就掀翻了三皇子放置煙絲的炕桌,噼里啪啦一陣摔打。 “武嗣斐,你的雄心壯志呢,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么鬼樣子了。你還抽?!”見三皇子不為所動,三皇子妃一把將三皇子的煙桿兒搶過來扔地下,狠狠踩了幾腳。 三皇子猛的跳將起來,一把將三皇子妃按到榻上,紅著眼掐著三皇子妃的脖子道:“我掐死你。李嫣然,我早就想這么做了,我讓你在我面前指手畫腳,我讓你趾高氣揚,我掐死你!” 三皇子妃被掐的翻白眼,掙扎著摸到一個美人錘,照著三皇子的太陽xue就是一陣死命的捶打,冷艷的神態不復存在,五官猙獰,三皇子被砸的流鼻血,片刻就暈了過去。 三皇子妃爬起來,又恨恨砸了三皇子幾下,拂了拂鬢角,整了整衣裙,冷笑道:“沒用的東西?!?/br> 也不看三皇子死活,打了個哈欠,眼角哈出眼淚,心里一陣發癢,急匆匆便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臥房,往床榻上一躺,便吩咐丫頭道:“把芙蓉百合香點上,我困倦的厲害,睡一會兒?!?/br> 平南侯府,太孫的外祖家。 我花開盡百花殺,秋,是菊花的季節。 花廳里,各色菊花開的繁盛,晉陽長公主歪在榻上,閉著眼正聽說書人講故事,她的身畔立著一個高幾,高幾上放著一個仿古的青銅香爐,中等大小,里頭冒著裊裊紫煙。 說書人是個瞎眼的老翁,他的聲音和他臉上的溝壑一樣,都帶著滄桑歷盡的味道。 太孫不知陪坐多久了,規矩的坐姿,使得他的腰肢顯得僵硬起來,目色也漸漸的沉郁。 “外祖母?!碧珜O輕輕的喚。 晉陽長公主“噓”了一聲,安撫性的拍了拍太孫的手,“滎陽小皇姑進京了,我知道。來就來了,這點子小事,就把你的心境攪合亂了?你呀,還是見識少?!?/br> 語氣很是寵溺。 黃昏了,朝臣們散值了。 虞相打著哈欠從外頭走進來,看見太孫拱了拱手,“聽下人說您來了,臣一回府就立即過來見您??墒菫榱藴铌柎箝L公主和周一圣夫婦進京的事情?太孫放心,微臣心里有數?!?/br> 又說了些話,太孫便從平南侯府走了出來,坐上馬車之后,太孫心里就覺出了哪里不對勁。 外祖母和外祖父的精神似乎都很萎靡。 這些日子他也注意到了,朝上很多王公大臣都是如此,常常打哈欠。 打哈欠很平常,人人都會打哈欠,可是那些人打哈欠看起來就是不對。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黑水城,一年到頭的天氣還是那個樣子,白天熱的穿褲衩,晚上穿皮裘。 但是,民風建筑卻都發生了變化。 三年前武嗣和發動人馬砍光了一座山,便用這些鐵皮樹改造了城里的建筑,此時來到黑水城的人便會發現,入目除了艷粉的毛絨花和綠葉之外,便是黑色的屋檐樓宇,在陽光的照耀下有暗金的光澤流動。 黑水城尚黑,傳言是因為城主酒鬼大人喜歡穿黑袍配玉帶。 街道上,人潮涌動,兩邊的鋪子都在賣一樣東西——石頭。 這條街最大的鋪子前面聚集了很多人,他們把一個光膀子的肥碩漢子圍在中間。 “諸天神佛在上,請保佑信徒一定要出翠,若這一塊再出了翠,信徒就給你們重塑金身?!睗h子祈禱似的喊了幾句,便拿著一個鐵葫蘆往石頭上傾倒一種墨綠的液體。 當液體沾上石頭便發出滋啦啦的聲響,片刻,見液體把巴掌大的一塊石頭皮咬的差不多了,旁邊一個伙計連忙倒清水沖洗。 洗凈之后,望著淺綠色的燒面,漢子哈哈大笑起來,“爺今兒個手氣好,就買了兩塊,兩塊都出翠了,這一塊,誰買?” 一直守著的珠寶商人便道:“我觀你這個成色不怎么好,我給二百兩金?!?/br> 另外一個挺著肚子的商人便不屑的嗤了一聲,“這么大的個頭,最少也得五十斤,二百兩你也忒黑了,我給三百兩?!?/br> 而一個帶著遮陽斗笠的公子笑望漢子道:“我給一千兩金?!?/br> 漢子頓時笑的見牙不見眼。 “但是,需要你把你的原石浸泡到王水里,全解?!?/br> 漢子一聽就有些躊躇了,因為他怕只是一面翠。 珠寶商人便道:“若這五十斤能解出四十斤以上,我給一千一百金?!?/br> “我給一千一百五十金?!比巳豪镉钟幸粋€西夏商人喊道。 肥碩漢子一咬牙,右手成拳砸在自己的左手掌上,“解!” 鋪子掌柜笑瞇瞇的上前來道:“我們鋪子里就有一個大水槽裝著王水,解你這塊原石綽綽有余。但是,用一次需付五十兩銀?!?/br> 旁邊一個背上背著包袱,領著一個少年的中年男人已經默默看了好大一會兒了,趁此機會便問道:便問道:“這王水是何物,怎么叫王水呢,我瞧著更像是劇毒之物?!?/br> “一聽你就是才來黑水城的外地人,看你穿戴打扮,是大齊人吧?!?/br> “我們是大齊人,這個城主是我們的……”少年人興奮的要報上出身,被中年人踹了一下小腿肚子,“壽兒,大人說話別亂插嘴?!?/br> “我都能說媳婦了,是大人了,哼?!北П墼谛?,站到一旁生悶氣。 “犬子無狀,見笑見笑?!敝心耆瞬缓靡馑嫉墓笆?。 鋪子掌柜擺手,不以為意,笑道:“黑水城的王配出來的藥液,原本沒名字,只是后來不知誰把這種解石的藥液稱為了王水,大家伙一聽覺得對頭,后來就都這么叫了?!?/br> “受教、受教?!蓖獾厝斯笆种轮x,笑著打聽,“敢問你們城主的府邸在何處,我想去拜見?!?/br> 鋪子掌柜道:“每日想要拜見我們城主的人多如牛毛,可是能見到我們城主的寥寥。我勸你先去拜見賈靖總管,他管著原石的買賣?!?/br> 外地人笑道:“我并非來販原石,而是來尋親。不知你們城主待你們城主夫人如何,我聽說,黑水城的城主桀驁不馴,弒殺殘忍,怕是城主夫人的日子不好過吧?!?/br> 此時不止掌柜笑了,常來常往黑水城的商人們也都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個外地人,還真是兩眼黑的就來黑水城了。我們黑水城明面上有三個大忌諱,可實際上有四個大忌諱,一、不可□□強|暴女子,凡明知故犯者,處以五馬分尸之刑;二,不可拐賣婦女幼童,凡明知故犯者,同上;三、若有爭執,上武斗臺,簽生死狀,不可濫殺無辜,凡明知故犯者,同上;四、城主夫人不管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對的?!?/br> 當掌柜的說完最后一句話時,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外地人的笑容便真誠起來,拱了拱手,道:“如此,我都清楚了。再問您一句,城主府邸到底在何處?我真是來尋親的?!?/br> 說笑一回,掌柜便指著遠處隱露的山巒,道:“看那,我們城主的府邸就在山上?!?/br> 珠寶商人便笑道:“你別逗他了,也許人家真是城主或城主夫人的親人也未可知。外地人,你報上瑤池仙苑的名兒,一路問下去,很容易就能找到?!?/br> “瑤池仙苑?瑤……”外地人低喃了一句,再抬起頭來時,面上笑意越發明顯。 拱手拜謝了這幾個人,便拉著自己的兒子去尋那瑤池仙苑。 ☆、第141章 思親 紫藤桌上放著一碗涼透了的菊花羹,洛瑾瑤坐在一邊,手里捏著幾張家書,書頁上淚痕斑斑,將墨色的字都泅化了。 周大跪在地上,不敢作聲,壽兒不自在的扭著身子,不時的偷瞧洛瑾瑤。 今兒個,她穿了一件蝴蝶戲蘭的衫兒,下頭是一條紫綾百褶裙,裙子邊上露著珍珠鳳頭繡花鞋,梳著松散的隨云髻,壽兒咂摸著,覺得二小姐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樣了,他腦子笨,也說不出來。 仿佛是臉蛋徹底長開了,以前還有點嬰兒肥,現在卻沒有了,一張臉清雅仙秀,讓人不忍褻瀆。 洛瑾瑤哽咽難言,只一遍一遍的摩挲書信里的一行字跡,上頭寫道:阿瑤,回家吧,阿爹和你阿娘都想你了。 武嗣和從外頭進來,看到傷懷落淚的洛瑾瑤,心里一疼。 “阿瑤?!?/br> 洛瑾瑤抬起淚眼看他,帶著哭腔道:“夫君,今兒個又是重陽節了?!?/br> 武嗣和點點頭,抱著她,“咱們回去,是時候回去了?!?/br> 就像當初他們在揚州時,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是時候回去了,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燕京,魯國公府。 重陽節不讓朝,洛文儒便在書房里練字。 周氏走了進來,探頭往他筆下一瞧,便見來來去去只有那么一句詩,每逢佳節倍思親。 周氏心里一澀,強作笑顏,“算算日子,周大也該回來了,咱們的阿瑤也會回來的?!?/br> 洛文儒放下筆,嘆息一聲,“一走三年,咱們這個瑤丫頭,好狠的心腸?!?/br> 周氏嗔怪,為他將卷到胳膊上的衣袖放下來,“以前是不能回,回來礙人家的眼,現在可以回來了?!?/br> 周氏冷笑一聲,“是非成敗,大不了便是一死罷了。從阿瑤送回來的信里看,即便是遠在黑水城,他們也沒少被刺殺。與其終日防著,戰戰兢兢過日子,還真不如奮力一搏?!?/br> 洛文儒點頭,“三皇子四皇子被毀了,如今只剩下皇太孫一人和咱們女婿,惠娘,你也發現了吧,不知何時咱們燕京的人都抽上煙絲了,尤其圣上,一時都離不開煙嘴,身體也消瘦的厲害,越來越沒有精神,這煙絲害人啊。我心里正思忖,這事是誰在背后干的?!?/br> 洛文儒背手在后來回走動,皺著眉頭道:“女婿既提醒了咱們,又讓咱們不聲張,這事兒怎么看怎么都像女婿干的。我這心里也覺得是他干的,為了爭位,他都快要把大齊的根基毀了,我心里很是膈應?!?/br> 周氏笑道:“你不是去信問他了,他怎么說?” 洛文儒失笑,“咱們這個女婿的嘴里有過真心話嗎?我倒是去信讓阿瑤問,阿瑤回信說不是女婿干的,可我就是不怎么信。阿瑤這丫頭早被女婿給迷的失魂了,她的話也不可信?!?/br> 周氏輕推他一把,“我不管你心里怎么膈應,反正你必須義無反顧的站在女婿這一邊?!?/br> 想到什么周氏嘆息一聲,“他是咱們女婿,說破天去,你就是二皇子的岳父,外面的人都這么想,你不是也是,你呀想洗都洗不掉。與其到頭來被清算,還不如放手一搏。你,可不許三心二意?!?/br> 周氏警告道。 “輕重我還知道?!甭逦娜妩c頭道,“岳父在何處,我去尋他?!?/br> “你別去打擾,我爹正在閑云居里給幾個門生講題呢。你現在也是相爺了,你一去,那些舉人哪兒還有心思聽課?!?/br> 正說著閑話,周大家的便喜笑顏開的進來了。 周氏一瞧便高興起來,連忙道:“你男人從黑水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