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不是的,不是這樣,洛瑾瑤,你不能這樣曲解我!”趙筠氣的跳腳。 洛瑾瑤淡淡望向趙筠,“可是我不是那枚田黃印章?!?/br> “我是愛你的,真心愛你?!壁w筠厲聲辯駁。 “那你說說,我們之間,讓你最刻骨銘心的事情吧,說出兩件來就好?!?/br> 趙筠張了張口,直接道:“咱們以前在一處時,所有的事情我都覺得刻骨銘心?!?/br> “趙筠,你走吧?!甭彖庉p聲驅逐。 趙筠很不甘心,指著洛瑾瑤的鼻子道:“我終于是看清楚了,榕兒說的不錯,你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年前還為了我要生要死,結果年后回京你就和你那個賤商夫君恩恩愛愛,濃情蜜意,算我瞎了眼,我竟然還在等著你回心轉意,我真是好傻,我為自己不值??晌揖褪且⒛?,洛瑾瑤,也許你說的對,我越是得不到的我越是念念不忘,非要得到不可?!?/br> 說罷,氣呼呼的甩袖而去。 洛瑾瑤的神思早已飛遠了,她根本沒去聽趙筠的叫囂。 她在心里默默的道:你說不出來,可是我能。 我記得我和他第一次激烈的爭吵,我拿茶盞砸破了他的頭,他雙眼帶火仿佛要吃了我,卻沒動我一根指頭; 我跟著你時,我們吵架,你煩躁時沒少推搡我,扇我耳光; 我從杭州回來面對老妖婆,某一次戳中了老妖婆的痛腳,她拿東西砸我,夫君眼明手快抱住我,替我挨了一下子,腦袋上被砸出一個大大的包; 去伯外祖父家祝壽,你聯合趙氏兄弟圍毆他,反被他一棍子砸暈了,從那一刻我才知道,男人打架真的很英武,讓我怦然心動,我還在心里嘲笑你沒用; 趙筠,你能想象著,我的夫君為我洗腳嗎? 他不僅為我洗腳,還虔誠的親吻,神情很迷戀,從那時我知道,我就是他的珍寶,他愛我,從頭發絲到腳趾頭。 前些日子我病了,他夜夜守著我,他那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卻恐懼我的死亡,仿佛我死了,他的世界就沒了光。 從此,我知道,我需要他,沒有他需要我多,他沒了我,會生無可戀吧。 趙筠,你拍馬不及我的夫君。 想至此處,對武嗣和的思念如潮水翻涌,洛瑾瑤心碎神傷,緩緩閉上了眼。 這一睡,便是兩日兩夜,昏迷不醒。 迷迷糊糊的仿佛聽見阿娘在哭,她仿佛在說話,說了什么? “阿瑤,你想要什么阿娘都答應你,都滿足你,娘只求你快醒來?!?/br> 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去找他。 阿娘,你可知道,他是我修了兩輩子才修來的姻緣。 “好、好,去找他,都依你?!?/br> “我去跪求陛下,送阿瑤去找他?!?/br> 這是阿爹的聲音,怎么蒼老了那么多。 這日,不算什么好日子,因為天空飄著毛毛雨。 但也還算好,毛毛雨,淋不濕衣裳,卻能讓翠葉浮花的色澤鮮亮了幾分。 煙雨樓臺,風物如畫。 周泰峰站在雙燕橋上,等著洛瑾瑤,他是盛康帝派來的人,負責將洛瑾瑤送去。 周泰峰在橋上,洛瑾瑜在橋下,當她看見周泰峰的時候,焦急的心稍微停頓了一下。 心中猛然冒出一句話。 一相一將一jian商。 虎將已現,雅相還會遠嗎? 陛下終歸是要做陛下的,你瞧,陛下的三大忠臣都遵循著前世的命運,來至陛下身邊了。 她果然沒有想錯。 可是,她來不及了,老天爺給她的這個機會,她沒有把握住,她沒有法子可施,周氏根本不給她機會接近洛瑾瑤。 怎么辦,洛瑾瑤就要去見陛下,和陛下同甘共苦了。 糟糠之妻不下堂,怎么能把這么好的機會讓給洛瑾瑤呢。 可是,怎么辦,她人微言輕,周氏根本不搭理她。 不行,不能沖動,更不能露出馬腳。 她記得周泰峰在上一世待她是很親近的,雖然那是托了洛瑾瑤的福。 她對周泰峰的印象一直很好,便悄然來至他身邊,做出憂慮的樣子,學著洛瑾瑤的稱呼,道:“峰表哥,二meimei要獨身前去嗎,沒有人伺候怎么行,不若我跟著去照顧二meimei,你看如何?” 周泰峰拉開和洛瑾瑜的距離,淡淡道:“陛下只讓阿瑤去,并沒提及你?!?/br> 換句話說,盛康帝知道你是哪根蔥啊。 洛瑾瑜被臊的臉紅了紅,可她不甘心就此放過這么一個接近齊殤帝的大好機會。 便又打算說話,可周泰峰不給她機會了,直接走向瑞華堂門口。 瑞華堂的院門,緊緊閉著。 洛瑾瑤將小包袱放在一邊,跪到地上拜了三拜,青絲垂地染塵埃,泣道:“阿瑤生平有兩愿,一愿爹娘長命百歲,二愿與夫君白頭偕老,平安此生。阿爹,阿娘,阿瑤去了,請一定要長命百歲,不孝女拜別?!?/br> 躲在門內,周氏捂著嘴哭的難以自持,洛文儒攬住她的肩,嘆息著勸道:“乳鳥翅膀硬了,總有一日是要飛的,看開一點。你還有我,我還有你,這就夠了?!?/br> “阿瑤,走吧?!敝芴┓咫m不忍催促,但卻不得不催。 一步三回頭,洛瑾瑤泣不成聲。心道:爹、娘,你們還有彼此,可夫君卻是獨身一人,他此生已受盡了苦楚,我怎忍心他孤獨到老。 ☆、第128章 黑水城 為保住武嗣和,盛康帝與外戚進行了一輪激烈的博弈,依舊是各有輸贏,除非不顧江山社稷,拼一個你死我活,否則,“武氏江山,外戚擁一半”的形勢會繼續存在下去。 此事暫告一段落后,盛康帝便把死去的太子封了慶往,葬入皇陵。而其余皇子,盛康帝依舊沒打算封王。 從慶王的喪禮上回到瑞華堂,周氏就坐到貴妃榻上一言不發,直到洛文儒晚上回來,夫妻二人用過晚膳,躺到床榻上準備歇息時,周氏才道:“你可知道在慶王的喪禮上,晉陽長公主和我說了什么話?” 不等洛文儒追問,周氏便迫不及待的和盤托出,語帶嘲諷的道:“死了一個孫子,晉陽長公主竟還有閑情逸致跟我講起了《三國志·蜀志·諸葛亮傳》,說了一句‘識時務者,在乎俊杰。此間自有伏龍、鳳雛?!?,她把我叫過去狠狠夸獎了一回,我從沒見過晉陽長公主那么平易近人的時候,可卻把我惡心著了,我當時恨不能一巴掌抽她臉上去。 她以為我之前給阿瑤再尋夫君,是怕了他們,故此才要和武嗣和劃清界限的?呵,這些年,那幾家外戚的胃口真是被養的越來越大了,真以為大齊朝改姓虞、改姓李了嗎?” 洛文儒安撫的拍了拍周氏,沉吟片刻,溫聲道:“我尋思著你之前在外頭聲勢浩大的為阿瑤尋摸夫婿,算是歪打正著了?!?/br> 周氏一聽來了精神,測過身子,盯著洛文儒的眼睛道:“怎么說?” “衛小侯爺、虞小伯爺,這兩個年少封爵,都是家里最受寵的,他們死了,衛國公府、平南侯府必然會為他們報仇,而陛下卻先一步將二皇子送走保護了起來,他們找不到罪魁禍首,自然把矛頭指向咱們,而你卻在這個時候為阿瑤再尋夫婿,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你怕了,你怕了,你怕了就代表我怕了,魯國公府怕了,山東周氏怕了,你在間接的向他們示弱,晉陽長公主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她豈能不順著你遞出去的梯子爬上來,她不夸你又夸誰?” 周氏狠狠一拍自己的腦門,懊悔道:“為著阿瑤傷神,我這腦子都不好使了?!?/br> 洛文儒趕緊抓住她自虐的手,攥在手里揉搓,笑道:“你沒動腦子都不費吹灰之力的安撫住了他們,這還不好?” 周氏一想便笑了:“可不正是歪打正著。如此,算是在那三府面前施了個障眼法。咱們雖不怕麻煩,可誰也不會希望有麻煩不是?!?/br> 洛文儒又道:“今兒個陛下召見我了,從陛下的話里我咂摸出了一點別的味道。陛下雖惱恨二皇子,卻并沒有完全厭棄,過上幾年,事情淡了,興許陛下還能把人召回來,到時阿瑤就能回到咱們身邊來了?!?/br> 周氏嘆氣道:“阿瑤走了半個月了吧,一個丫頭都不讓帶,對阿瑤,咱們一直是嬌生慣養的,想想我都替她愁得慌,早上起來誰給打洗臉水,誰給做飯吃,誰給收拾衣裳,唉……” 周氏摸上洛文儒的臉,仰頭看他道:“你真不知道武嗣和被送到哪里去了?” 洛文儒搖頭,“真不知道?!?/br> “我看人很少有走眼的時候,可就這個武嗣和我看不透,打從心眼里懼他,遠離了我們,也不知他還會不會寵著阿瑤,老爺,我是真怕那個混賬東西把阿瑤怎么了,洛誠的死狀我時刻忘不了,閉上眼總是把洛誠換成阿瑤,每每嚇的我半夜驚醒過來?!?/br> “別擔心,我倒是和你的看法不同,他待阿瑤和別人不一樣?!甭逦娜迕蛑约旱暮毜?。 “哪里不一樣,還不一樣是見縫插針的利用?!敝苁现苯臃藗€白眼。 洛文儒打了個哈欠,給周氏提了提被角,笑道:“說一句怕你惱的話,你之所以怕他厭他,是因為你打從心里知道,你比不上他的狠辣無情,你算計不過他。你一直把阿瑤護在羽翼下頭,而突然有一天來了一頭雄鷹叼走了你的崽子,你無力挽回更無力反擊,自然害怕仇恨?!?/br> 周氏被戳中心病,臉一紅,就給了洛文儒一拳頭,洛文儒假作被打疼了,哎呦一聲,周氏覺得好笑又好氣,輕輕給他揉了幾下,“行了,別裝了?!?/br> “很晚了,睡吧?!?/br> 周氏閉上了眼睛,卻輾轉反側,最后還是把洛文儒推醒,悄聲道:“老爺,我想秘密回一趟山東,去拜見父親母親。我、我實在忍不得阿瑤在邊陲吃苦,她那身子,好好將養著還三病五災的,邊陲之地,那般艱苦,阿瑤受不住的?!?/br> 漸漸有啜泣聲傳來,周氏哽咽道:“她生下來貓崽子那般大,我費了多少精神才把她養大成人,我不想、不想經歷一回,白發人送黑發人?!?/br> 洛文儒深深長嘆,摟著周氏道:“想讓他們回來,衛國公府、平南侯府豈能善罷甘休。我們就只能孤注一擲和那些人對上了。也罷,這些年咱們府上和他們的摩擦也是不斷,早已不可能和解了。你回一趟山東也好,我找一個機會和你大伯父深談一下,陛下的身子日漸不好,咱們也該早作布置了。別哭,有什么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呢,盡人事聽天命吧?!?/br> 周氏“嗯”了一聲,縮到洛文儒懷里,這才漸漸安睡。 入秋的夜,微微的冷。 起風了,窗欞上樹影搖曳,張牙舞爪,屋內的夫妻二人抵足而眠,呼吸清淺一致。 夾在西夏和蒙古之間有一片大沙漠,沙漠之中有一片綠洲,綠洲之上有一座黑水城,黑水城既不屬于大齊,也不屬于西夏蒙古,這個城里面居住的都是狠人,亡命之徒是這里的???,走私販賣人口,殺人見血都是平常,這里沒有道德約束,沒有律法規則,這里信奉的是強者為尊。 黑水的土地是黑色的,這里還盛產一種黑皮鐵樹,城里的屋子就是用這種樹建成的。 早上下了一場大雨,地面上到處都是黑水坑,人踩一腳便是一腳的泥。 當太陽高高的升起,熾烈的陽光照射大地,黑泥的地面漸漸干涸,街面上漸漸有了人。 妓院門口,迎客的女妓被猥瑣的男人扒了衣裙,當場凌辱,周圍叫好聲一片。 寫著一個潦草的“賭”字的布簾被人粗魯的掀開,一個胖子罵咧咧的走了出來,斷臂上還滴著血。 不遠處,一個穿的人模狗樣的男人站在臺子上吆喝叫賣,他手里牽著一條繩子,繩子上拴著五六個女子,個個長的不錯,有做婦人打扮的,有的還沒有長開,還有一個只有三四歲大的女娃,女娃娃還不知何為害怕,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懵懂的看著漸漸圍攏上來的男人女人,吃著手指,流著口水,咧著小嘴笑。 徹夜狂歡,酒館里的酒鬼們也慢慢蘇醒了。 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臟污的男人,手里拎著酒壺,晃晃悠悠的從酒館里走了出來,仿佛昨夜還沒有喝夠,他邊走邊又仰脖喝了起來,陽光太烈,照的他把一雙混沌的眼睛微微瞇起。 就在此時,他當頭撞上了一個人,頃刻,四周便是一靜,所有的行人都屏住了呼吸,有些人是幸災樂禍,有些人是驚懼,只有這酒鬼不在狀態,一副宿醉未醒的賴樣兒。 前頭擋著人,他就往后退了一步,想換一個方向繼續往前走,卻不想,路又被人堵住了,他把醉醺醺的眼睛睜大,瞥一眼擋住他去路的獨眼男人,揮揮手,“好狗不擋道?!?/br> 頓時抽氣聲一片。 有人道:“這酒鬼不想活了,撞了獨眼不算,還敢罵獨眼是狗?!?/br> 有知道這酒鬼厲害的就拍著巴掌哈哈的笑,“是酒鬼啊,咱們黑水城新來的第五霸。打,打起來好,也讓咱們瞧瞧,哪個厲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