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你來這里做什么,莫不是為了你夫婿的前程,也放下了身段?”洛琬寧嘲諷的呵呵一笑,當即臉色又是一冷,直接罵道:“小狐貍精,也不知道你對我的筠兒施展了什么媚術,他竟非你不娶了。你給我等著,我遲早要你好看?!?/br> 這還是一個身為姑母的長輩應該說的話嗎?! “何必遲早呢,現在不好嗎,我就站在這里,等著姑母給我好看。姑母怎能沒收到消息,您是知道您那位母親所做的好事了吧,怎么也沒見你給你的母親打抱不平,鬧上魯國公府,您的能耐不是很大嗎?” 一番話把洛琬寧堵的臉白,她與她那個娘合謀做過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此刻便心虛了,撂下一句不痛不癢的狠話,登車便走,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我乘興而來,沒成想還沒見到壽康,便被這么一個人敗了興?!甭彖帗u搖頭,對碧云秋夢二婢道:“咱們走?!?/br> 此時太子府里派來的翠竹肩輿已停在門口,洛瑾瑤上去坐了,碧云秋夢緊跟左右慢慢的走。 這太子府她來了很多次了,每次來都對府里的蕭條很是不解,但好在也只是前半段因倏于打理而顯得蕭條罷了,穿過花園,便是兩條南轅北轍的石子路,一條向南,一條往北,而她從來去的都是向南的路。 壽康已在前頭等著了,見到洛瑾瑤很高興,笑著將她攙扶下來便略帶埋怨的道:“你這小沒良心的,我若不去花箋請你,你竟然就把我忘到腦袋后頭去了嗎?” 洛瑾瑤也頗為愧疚,想著自己一個勁的沉浸在幸福里,竟果真是把她給忘了,便連連致歉。 若是換成別的人少不得要說出一二三四五個理由來,可洛瑾瑤呢,她就是這么實誠。 壽康再多的怨氣也消散了,遂攜著她的手先去給太子妃問安。 太子妃,在洛瑾瑤的印象里一直是一個很溫婉大氣的人,每一次見她仿佛都一樣,她穿戴華貴的高坐上首,對著來拜見的人或點頭,或搖頭,話說的很少,她也很少出門應酬,深居簡出,很是神秘。 寥寥幾句客套的話,洛瑾瑤便被打發到了壽康的院子里。 上茶、上點心,二人相對坐于榻上。 洛瑾瑤便道:“花箋上寫你定親了,是哪一家的公子?” 炕桌上擺放著一些洛瑾瑤愛食的堅果,壽康一邊拿了錘子敲核桃一邊撇嘴道:“還能是哪一家,自然是平南侯府,我外祖家?!?/br> 洛瑾瑤便笑道:“這是好事呀,既是親戚便不會受欺負,而且夫婿是誰應該也是見過的?!?/br> “什么好事,不過是利益使然。我那個叫虞良奕的表哥,我倒是真見過,小時候還去平南侯府小住過許多次,對他是什么性子我比他自己還了解,既無主見又蠢,常被我耍的團團轉,他偏還不承認自己蠢,數來數去,也就他那一身武藝還算能見人,可他又是他那個庶出大哥虞良義的手下敗將。樣樣都被人給比下去了,還要我嫁他,不過是因他是嫡子罷了。依著我的脾氣,這樣的人白送給我我都不要,可是不行,我必須嫁他?!痹捓镌捦鈮劭党藢δ莻€虞良奕滿是鄙夷之外,還透著無奈。 然而,她雖無奈卻又很堅強,仿佛即便這個選擇是無奈的,可她既然選了也照樣能把日子過好。 這就是壽康,內心強大到讓洛瑾瑤欽佩。 洛瑾瑤握住了壽康的手,本是想表達自己對她的安慰卻被壽康回握住,壽康笑著道:“張嘴?!?/br> 壽康將剝好的核桃仁捏著送到洛瑾瑤的嘴邊,洛瑾瑤始終不習慣壽康這種親近的方式,卻不得不張開了小嘴吃下。 壽康便笑的很燦爛。 ☆、第104章 夫君狡猾 洛瑾瑤把手抽了回來,將一個小玉碟放到自己面前,要去爪香瓜子,壽康一見便阻止道:“別臟了你的手,你這手是寫字畫畫彈琴的手,我來?!?/br> 洛瑾瑤笑的眉眼彎彎,“仿佛你的手便不是寫字畫畫彈琴的手似的,不礙事的,咱們一邊說話一邊剝瓜子玩?!?/br> 壽康垂眸,將自己玉白細膩的手伸了出來仔細打量,她雖笑著嘴上卻道:“我這一雙手即便現在不臟,以后也定然會臟了的,倒不如趁著還干凈給你剝一玉碟的瓜子,最后一次了?!?/br> 洛瑾瑤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壽康,別這樣說自己?!?/br> “好?!眽劭狄恍?,此話便揭過了,一邊給洛瑾瑤剝瓜子一邊道:“那個虞良奕自忖武藝無敵,今年下場考武狀元去了,還跑到我面前來耀武揚威,說要賞我一個武狀元夫人坐坐,仿佛武狀元成了他囊中物似的。不過,他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平南侯府是以軍功起家,就是現在他們家的根基也在軍中,虞良奕倒也沒有辱沒了祖宗?!?/br> 洛瑾瑤便抿唇一笑,“你說巧不巧,今年怕是你我二人要爭做武狀元夫人了?!?/br> 壽康來了興趣,“怎么說?” “我夫君也在其中,揚言要把武狀元給我考回來。不過,他是做生意的人,哪里有做武狀元的才分,怕是去玩一場。他那個人,有時做事情就跟小孩子似的沒頭沒腦,想一出是一出?!毕胫侨说膉ian猾胡鬧,洛瑾瑤便是會心一笑。 壽康不輕不淡的“哦”了一聲。 洛瑾瑤想起遇到洛琬寧便隨口問道:“我來時在門口碰見我二姑母了,她來太子府做什么?” 壽康含笑的面一頓,道:“那些事情太臟了,別污了你的耳。咱們不說別人,就說我,我半個月后成親,你可來得及給我繡一個小炕屏?算了,我舍不得你傷神費事,你便給我繡一個荷包吧,我好隨身帶著?!?/br> 洛瑾瑤趕緊道:“不是才訂了親,怎么那么急?” 壽康嘲弄的撇了撇嘴,“還不是為了更緊的扒著我那個雙胞胎弟弟不放?;首娓噶钊嘁煌踔鲗?,六部尚書陪審李斌的這一手下的太狠了,惹得同樣身為外戚的我那個外祖父不安了,這不就急了。不過我的親事,不是在平南侯府就是在承恩公府,左右逃不了是這兩家的命運,如此一對比,是虞良奕的話還是好的,若被分到承恩公府那才惡心我呢?!?/br> 洛瑾瑤留意到了,壽康用的是一個“分”字,明明是一個人,怎么就變成貨物似的要被分來分去。 見洛瑾瑤露出為她心疼的神色,壽康蒙住了她的眼睛,她癡癡的望著洛瑾瑤,苦笑道:“別這樣看我,對我而言,嫁給誰都是一樣的?!?/br> 可這話聽在洛瑾瑤的耳朵里更為壽康覺得悲傷,不禁哽咽道:“壽康……我能為你做什么呢?” 壽康捏捏她的手,笑的無奈,“你怎么就是不懂。罷了,咱們不說這個。我這一生不過就是一個‘斗’字,我也早已習慣?!彼龔某ㄩ_的窗望了望外頭的天色,便道:“不若你在我這里午歇后再走,外面日頭太大了?!?/br> 正說著,壽康的丫頭便稟報說皇太孫來了。 “你在這里不必出去,我去看看?!眽劭到淮痪?,便來至廳堂見皇太孫。 “jiejie?!被侍珜O頭戴紅寶金冠,穿了四爪金龍的黃袍,腳蹬蛟龍靴,一身的尊貴之氣。 壽康和這個雙胞胎弟弟關系極好,便笑道:“難為你還記得來看我,今兒個什么風把你刮來了。隨便坐?!?/br> 皇太孫笑道:“來給jiejie送東西的,才是皇祖父賞賜我的,我瞧著好拿來給jiejie,jiejie為了晟燁受委屈了?!?/br> 壽康一看,見是皇祖父常放在御桌上用的那張龍頭硯臺,便笑道:“見你越來越得皇祖父的心我便放心了,我這里還有客人,你先去母妃那里,我一會兒去尋你?!?/br> 皇太孫笑道:“孤知道是誰,不若請出來一見,反正少時也是見過的?!?/br> 壽康瞥了皇太孫一眼,暗含警告,“快去見母親吧,她好幾天不見你,心里想念的緊?!?/br> “孤也想念jiejie?!闭f罷便走了。 聽著動靜,皇太孫像是離開了,洛瑾瑤便下得塌來,道:“壽康,我還是回去吧,你若想念我便派人知會我一聲,我再來就是了?!彼睦镞€是惦記錢金銀的,想著今日考弓馬騎射,擔心他會出什么意外,想早點回去等消息。 壽康見她主意已定,知道留不住,心里有些悲傷,但臉上卻笑的從容,“我送你出門?!?/br> 二人也沒坐肩輿,只是邊走邊聊,身后有大丫頭們幫著撐傘遮擋太陽。 走至來時遇到的那個大花園,洛瑾瑤便道:“我瞧這園子里也是姹紫嫣紅的,更不缺名品牡丹蘭花,怎么就弄的這么蕭索,你瞧那兒,枯葉雜草都要把鵝卵石的小徑給淹沒了。我記得小的時候來你們府上玩,這個花園子可不是這樣的情景,怎么這些年就不派人打理了?” 壽康頓了頓,揚起笑臉,若無其事的道:“是我父親不讓打理,說是很欣賞這等寥落蕭條的景致,以此來時刻警醒自己,花無百日紅?!?/br> 洛瑾瑤只是微微一訝便認同了,并且道:“晚唐詩人李商隱有一句詩‘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也是欣賞的殘敗之景,沒想到太子殿下也喜歡這等意境?!?/br> 壽康笑而不語,細心的將落在洛瑾瑤發髻上的樹葉摘了下來。 “壽康,見了父親也不來見禮嗎?” 轉過一片假山花林,前頭就是一座涼亭,穿著太子服飾的中年男子驀地發出了聲。 壽康心里一咯噔,驀然抬頭,不著痕跡的將洛瑾瑤擋在了身后,隔著很遠,揚高聲量道:“給父親請安了,父親近來可安好?” 洛瑾瑤抬頭一瞥,見太子正坐在涼亭里,身前放著一盆常青松,而太子正拿著剪刀在修剪枝葉,這是洛瑾瑤第一次見太子,還看不甚清楚長相,只覺得這個太子很悠閑。 “你這孩子,若想知道父親好不好,你怎么也不來給父親晨昏定省,鎮日里就知道玩。那便是和你玩的最好的小姐吧,哪一家的孩子?” 壽康笑道:“父親不是知道嗎,怎么又問。父親,女兒不打擾您修剪花枝了,女兒告辭?!?/br> “去吧,好好的把人家送出府去?!?/br> 洛瑾瑤給太子行了一個禮,遂后立即被壽康半拽半抱的送上了肩輿。 壽康臉上的笑容不變,將人送至馬車上才道:“我許久不見晟燁了,這會兒還真急著想去見他,你先回府去,回頭我去找你?!?/br> 洛瑾瑤點點頭,和壽康告別。 回到魯國公府,洛瑾瑤先是歇了午,醒來后日頭已偏西了,見錢金銀還沒回來,心里便七上八下的。 “早知道就跟著去看看了?!毙睦飳嵲诓荒芷届o,洛瑾瑤把白玉棋子一扔,嘆氣道:“心不靜如何下棋?!?/br> 秋夢便笑道:“姑爺的本事大著呢,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br> 給洛瑾瑤端來一杯熱茶,碧云勸道:“二小姐,奴婢雖不知您和姑爺鬧別扭的緣故,但奴婢還想勸勸,但凡看在姑爺平日待您的份上,您也不能、不能把姑爺趕到腳踏上去睡啊?!?/br> 碧云發現的時候都覺得哭笑不得,想著,誰家的爺們睡腳踏的,每夜里不是都被家里頭的妻妾搶破了頭。 也就二小姐還嫌自己福氣大,偏要把夫婿趕走。 洛瑾瑤也有些后悔,便點頭道:“我會換一個法子的?!?/br> 金烏西墜時錢金銀回來了,捂著半邊臉回來的,見了人還躲躲閃閃的,洛瑾瑤本就站在廊檐上等他,見他如此,就嚇了一跳,連忙來攙扶,“你這傷著臉了?嚴重嗎?何時傷的,怎么不早點回來,那什么勞什子的武狀元夫人,誰個稀罕?!?/br> 錢金銀哭喪著臉道:“馬上摔下來的,把臉搶在地上了?!?/br> 洛瑾瑤擔心的什么似的,連忙讓秋夢去把軟玉化瘀膏找出來,秋夢卻道:“上次就用完了,二小姐?!?/br> “快去問問我阿娘那里可還有剩余的?!?/br> 秋夢卻古怪的望了錢金銀一眼,她真真是不信,姑爺能蠢的從馬上摔下來?八成還是拿話哄二小姐呢,卻也裝模作樣出了院門。 錢金銀死活不給洛瑾瑤看傷處,往床榻上一躺便喪氣的道:“我真是沒用,這下好了,把臉弄壞了,沒了這張臉,我哪里還有資格配你。你往那里一站,小仙女似的,我頂著這一張臉往人前一站,嗷嗷的人家就叫喚起來了,丑八怪?!?/br> 錢金銀語氣那個傷心啊,把洛瑾瑤說的心酸落淚,拽著他的胳膊道:“我不嫌棄你,你快給我看看傷的到底怎么樣了?!?/br> 終于騙得洛瑾瑤近他的身,他翻身坐起一把將人抱住就是一陣哈哈大笑,“看你還往哪兒跑?!?/br> 洛瑾瑤先是一愣,遂即氣的捶他。 ☆、第105章 武斗 細若絲線的雨滴落下,水面上漾起圈圈漣漪,錦鯉在荷葉下游游蕩蕩,一會兒追浮出水面吃浮萍,一會兒相互嬉戲著追咬尾巴。 天亮的時候,雨歇云散,天地間攏著淡煙疏霧,當太陽從東方升起的時候,連霧氣也被沖散了。 “我想過了,既然不能打消了你的念頭,那我就跟著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闭趲椭X金銀穿衣的洛瑾瑤,揚著因昨夜纏綿而見紅潤嬌嫩的小臉鄭重其事的道。 錢金銀是一副吃飽饜足的模樣,撩撥著她的耳垂笑道:“就讓你跟著,我實話告訴你,即便你日日夜夜跟著我,也是沒有用的?!?/br> 洛瑾瑤輕哼他一聲,甩手不干了,“自己穿?!?/br> “自己穿就自己穿,當誰不會呢。咱又不是那些自小衣來張手,飯來張口,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皇子?!?/br> 別個皇子就有那吞金食玉的待遇,到了他這里就成自力更生了。 嘖,想想還真是心酸。 估摸著他將是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倒霉皇子,錢金銀無所謂的想道。 武舉三場已經考完了,選出了最優秀的十人,今日這一場是殿試,考的是這些武舉人的十八般武藝,刀槍劍戟隨便挑,最后誰守住了擂臺,誰便是前三甲之一,而后再讓前三甲比斗,以此來決定誰是狀元,誰是榜眼,誰是探花。 和往年一樣,殿試依舊選在兵部前的廣場上,諸世家勛貴都可在此結扎彩棚觀看,也允許百姓在禁衛軍攔截以外的地方站著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