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給我的?”比量了一下尺寸,洛瑾瑤頗為驚訝的道。 “給你的?!敝苁献屄彖幙瓷项^一針一線扎出來的千層底,嘖嘖稱奇道:“這是下了真功夫的,看來吃了幾個月的清苦,她是真長進了。對了,她還給你寫了幾封信,沒做蠟封,根本目的也是讓我看到罷了,知道我最疼你,給我做十雙鞋還比不上給你做一雙,一如既往的耍小聰明?!?/br> 洛瑾瑤把信件掃了一遍,無外乎認錯、悔恨、愧疚之語,字里行間的真誠,讓洛瑾瑤都不敢認了,詫異的望向周氏,“阿娘,這真是洛瑾瑜寫的?莫不是了空師父代寫的吧?!?/br> “真真假假,待阿娘把靜慧師太召來一問便知。阿瑤,你有何想法?!?/br> 自從和錢金銀相好以來,洛瑾瑤一直覺得上一世發生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是一場夢,許多令她痛苦的記憶漸漸模糊了起來。 尤其這兩日,和錢金銀好的恨不能融做一人,使得她越發珍惜眼前。 仇恨,那是因為心中還存有執念。而她的心里早已被甜蜜幸福占滿,哪里還有余閑的空地去盛放仇恨。 但,在將她放出來之前有一個前提。 “阿娘,若確認她真的痛改前非了,就讓她回來,把她嫁出去一了百了。一是為了證明咱們沒有虧待孤女,二則是為了四叔。在阿爹心里,四叔的分量極重,間接的阿爹也放不下洛瑾瑜,畢竟也疼愛了那么多年,就算是為了了卻阿爹的心事,我們也該給她找個好婆家?!?/br> 周氏滿意的點頭,心里驕傲的想:這便是她的女兒,因為通透純粹,所以豁達慈悲。 接近正午的時候,從外頭傳來一個消息:衛小侯爺被人殺死在臭水溝里,被砍斷了手腳,死狀慘烈。 彼時母女二人正在水榭里歇午,聽到了這個消息后,周氏的困意一掃而光,拍著巴掌笑道:“該,讓他嘴臟心爛!” 洛瑾瑤的心跳忽的快了一拍,隨后問恭候在側的大管家吳明瑞,道:“可查到是誰殺的?” 吳明瑞恭敬回答道:“沒查到,左不過是這衛小侯爺曾經得罪過的那些人。山陽大長公主已經出動了衛隊,把城門關了只許進不許出,現在外頭全城戒嚴,人人自危?!?/br> 周氏冷笑道:“倒真是把燕京當成了她家的。你這個姨外祖母,年輕時就是有名的跋扈美人,連夫君都是搶了別人的。此番她最疼的小兒子慘死,她非得瘋了不可,不知道將會死多少無辜的人?!?/br> 周氏心思一轉,眉頭一簇便吩咐道:“這幾日別讓你夫君出門,你們在御街和那個敗家子起過爭執,我擔心她找不到兇手,會偏激的做出寧可錯殺一千不放過一個的事情。你這個姨外祖母,她真的能干出來?!?/br> 洛瑾瑤心里發慌,趕緊點頭應是。 胡亂應付幾句,便帶著碧云秋夢回了西園。 知道錢金銀在內室補眠的緣故,園子里靜悄悄的,喜鵲就搬了小馬扎坐在門口以防止錢金銀要人伺候。只見她正拿著繡棚繡花,一針一線極為認真,眉眼沉靜賢惠。 “姑爺在屋里?”洛瑾瑤道。 喜鵲起身來迎,低聲道:“睡了好一會兒了?!?/br> 洛瑾瑤想了想道:“碧云、秋夢,把耳房、廂房里的丫頭都叫出去,遠遠的打發到墻根下去……翻地,就說我準備在墻根下種花藤,你二人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你們兩個也不行,誰若出現在廊檐上,別怪我無情!” 此刻,洛瑾瑤身上的威嚴陡然升起,不容如碧云等和她要好的丫頭反駁。 秋夢一怔,臉色微變,不知怎的,她心里忽然升起了一個懷疑。 御街撲買那夜受辱,依著姑爺對小姐的疼愛,會不會…… 會! 不知為何,她就是這么肯定! 心里陡然生出驚懼,連忙去處理早上那只染了臭水的靴子。 三足黃玉香爐里燃著瑞腦,一室清香。 床榻上,洛瑾瑤望著錢金銀安寧的睡眼,到了嘴里的話又咽了回去。 天氣正熱,他是光著膀子睡的,胸膛袒露,上面一道道年歲久遠的疤痕猙獰著。 洛瑾瑤就那么坐在床沿等他,等他睡醒。 身邊出現了一個人,本警覺,但體香是那么熟悉,遂又尋著香味兒的源頭將腦袋枕上去,整個人歪斜著繼續睡。 洛瑾瑤輕撫他的頭,在他睡覺的這段時間,她的腦袋里情不自禁就將事情一點點的串聯了起來。 臭水溝……那只散發臭味的靴子……深夜冰涼的被褥…… 她面上泛起如雪的白。 外頭葡萄架上飛來一群鳥雀,將熟透了的葡萄啄的一顆一顆往下掉。 天光明媚,鳥語花香。 他終于睡醒了,睜開眼就能看見洛瑾瑤,他眉眼一彎就要索吻,洛瑾瑤癡癡的回應。 一吻方罷,洛瑾瑤便道:“夫君,人,是你殺的嗎?” ☆、第100章 睜眼說瞎話 “夫君,人,是不是你殺的?”洛瑾瑤盯著錢金銀的眼睛又問了一遍。 一瞬,窗外的鳥叫、丫頭們嘻嘻鬧鬧的說話聲分外清晰的傳了進來。 錢金銀收起臉上的笑,坐起身,左腿彎折,腳壓在屁股下,右腿曲起,右手掌壓著右膝蓋,這是一個隨時都能攻擊和撲倒的姿勢。 他把身軀繃直,臉上的皮也繃緊,雙眸漆黑,仿佛藏著萬千黑暗,他死死盯住洛瑾瑤,道:“是?!?/br> 這一個字仿佛有千金重。 他開口艱難,洛瑾瑤也接受的艱難。 “為何?是為了我,還是因為……你自己?!彼龘嵘纤砩夏且坏赖赖陌毯?,又疼又急的道。 “是為了他羞辱你,更是為了我自己?!彼蚱鸨〈?,依舊一瞬不瞬的盯著洛瑾瑤臉上的變化,“殺機稍縱即逝,昨夜我不得不離開你片刻?!?/br> “真的是昨天夜里……”洛瑾瑤一怔,遂即道:“就不能換一個方式嗎,殺人是犯法的,夫君,你可知道衛小侯爺的背后是衛國公府,你若是被人發現證據,他們不會放過你……你讓我怎么辦?!币凰布t了眼圈。。 “不會被發現的,相信我?!彼囍钡纳碥|有些松動,心里有些歡喜,伸手去抹她滴落在頰畔的淚珠兒。 她不畏他如殺人魔,還愿意勸諫他,真好。 “我不喜歡你殺人,即使你是為了復仇?!甭彖幾プ∷母觳?,憂慮道:“你還要殺人嗎,這些人都和衛小侯爺一樣,背景深厚嗎?還要殺幾個,都是誰?我不管你還有幾個敵人,夫君,我不許你繼續糟踐自己。你有仇恨,咱們就收集證據去官府告他們,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有魯國公府做靠山。不要殺人,不要臟了自己的手?!?/br> 錢金銀搖頭,嘲弄的道:“就那幾個的身份而言,即便是皇帝也輕易不敢下手,可我等不急了阿瑤,我已經忍的夠久了。我不希望,等我準備就緒去殺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享受完了這一世富貴榮華,準備入土為安。我要殺,我不僅要殺,還要讓他們死前受盡折磨!” 字字殺心帶血。 洛瑾瑤聽的心頭狂跳,呼吸急促,急了之后便揚高聲調,“殺人是犯法的,你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錢金銀望著洛瑾瑤笑著安撫她道:“非故意殺人,可用黃銅贖買,我哪里會死。更別說,他們不可能找到證據。退一萬步,即便找到證據,我也不是那么好殺的?!?/br> 洛瑾瑤急道:“可殺人本身就是不對的,那些人有罪,自有官府懲治?!?/br> 錢金銀靠向床欄,要去摟洛瑾瑤被她避開了去,他僵了僵收回手臂,依舊淡笑,道:“且不說我沒有他們害我的證據,就算我有,那也已經是陳年舊事,我既然沒死成,他們就構不成殺人罪,即便是殺人罪,一,黃銅可以贖買,頂多判決流放,二,依著他們的權勢,也許流刑都不必,只受些皮rou之苦,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這些不是我要的。他們當初怎么折磨我的,我就要千倍百倍的還回去。阿瑤,你若看不順眼,就去揭發我,可好?” 看著洛瑾瑤臉上的掙扎之色,他笑了,笑的開懷又獰惡,他撫上洛瑾瑤的臉,輕輕摩挲,“你看,我就像是你潔凈人生里的污點一樣,我就這么觸目驚心的出現在你面前,你要不要把我洗掉?阿瑤,我誰都可以騙,可就是不會騙你,我做了什么,只要你問,我都會如實相告,這不是我要把你逼走,而是……” 他握住洛瑾瑤的后脖頸拉向自己,冰涼的唇印上洛瑾瑤的唇,淺嘗輒止,輕笑道:“而是我要綁定你一生一世。阿瑤,后悔愛我沒有,去揭發我,去,快點去。要不然,我還會按照原計劃繼續報仇?!?/br> “你、你,你要氣死我了?!甭彖帤獾臏I落不止。 偏偏他還笑的溫柔似水,將她臉上的淚一顆顆吻光,抱著她道:“真是個小傻子啊。你要這么想,古有荊軻刺秦王,何罪之有?不還成了千古英雄嗎,我便是這個英雄。我記得在坊間聽過一個小故事,替父報仇,那人不也是無罪釋放,我是為死去的自己報仇,自然也是無罪的。惡人自有惡人磨,我就是磨那些惡人的惡人?!?/br> 趴在他懷里,手指下是那些猙獰的疤痕,洛瑾瑤恨的使勁捶他,不過以她的力道而言,壓根不痛不癢。 “衛小侯爺我不知道,這個就算了,其他人你不許動手,借刀殺人會不會?這樣既能使自己干凈,也可報仇,行嗎?” 她淚眼蒙蒙的求他。 錢金銀只笑不說話。 洛瑾瑤氣的無法,一口咬住他的下唇,直到咬出血腥味兒來才罷休。 他將唇瓣上的血珠子舔去,俯身將她壓到被褥里。 衣衫被他粗魯的撕破,撫弄濕潤后,直接寶劍入鞘。 事后,洛瑾瑤累極昏睡,錢金銀則穿戴整齊走了出來,但見他眉眼開朗,心情頗好的伸手摘了一串葡萄吃,揚聲道:“秋夢,倒杯涼茶來我喝?!?/br> 當秋夢聽到召喚,握著花鋤的手便是一抖,遂即強作鎮定,應聲而來。 片刻,秋夢將涼茶放到石桌上,態度恭敬小心道:“姑爺,喝茶?!?/br> 彼時其余的丫頭都遠遠的呆在墻根那邊,葡萄架下只剩下錢金銀和秋夢。 “阿瑤的幾個丫頭里面,我最喜歡你,為何?因為你最擅察言觀色,心細如發,也最冰雪聰明。但是……” 浪蕩的吐一口葡萄籽兒,錢金銀用沾著紫色汁液的手將秋夢的下巴緩緩抬起,深黑的瞳孔看著她道:“聰明而沒有自保能力的人都不長命?!?/br> 秋夢本就心慌,此番立馬被嚇的跪倒在地,道:“奴婢是二小姐的貼身丫頭,說句沒有尊卑的話,奴婢和二小姐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姑爺既然稱贊奴婢一句‘冰雪聰明’,那奴婢就不是笨人,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br> “我就說你聰明,知道我疼阿瑤,句句不離阿瑤,再一品味你說的這幾句話,你果真當得起我的夸贊。好丫頭,將來給你找個好婆家?!卞X金銀笑瞇瞇道。 秋夢嚇的趴在地上瑟瑟發抖,一句多余的話不敢多說,她只知道多提洛瑾瑤,她的命則可保,這是她之前就想好的對策。 “罷了,你下去吧?!?/br> 秋夢如遭大赦,迅速退走。 碧云抬頭看了她一眼,就訝然道:“今兒個天氣不熱啊,你怎么弄了一頭一身的汗,快去屋里換一件去?!?/br> 秋夢笑笑,無力的靠向碧云,“你陪我去,我早上沒吃飽,又翻了翻地,這會兒餓的走不動了?!?/br> 幽靜的小院里,竹風颯颯,繁花盛放。 書房內,一個身穿紅裙的女子坐在四足靠背椅上,她仰著頭,身體繃直貼著椅背,雙眸帶春,兩頰暈紅,殷紅的唇瓣里吐出壓抑的嬌吟。 正待此時書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登時書桌底下發出“咚”的一聲,一個小廝一抹嘴上的水跡從桌子底下滾了出來,當頭便是一陣懼怕死亡的叩拜,“大爺饒命,大爺饒命,都是大奶奶勾引的奴才,不關奴才的事兒?!?/br> “滾出去?!?/br> “奴才滾,奴才這就滾?!?/br> “龍娟娟,你越發的臟了?!?/br> 龍娟娟當即便是一陣囂張的大笑,她一邊將裙擺放下來一邊從桌子后面走了出來,“我臟?虞良義,究竟是我臟還是你臟?” 龍娟娟紅艷如抹了血的唇湊近,虞良義不躲不閃,只是用他憂郁冷漠的眼厭惡的看著她。 龍娟娟卻猛的板過虞良義的臉,強吻了他。 虞良義抿著唇,任憑龍娟娟如何勾引也不為所動。 兩行淚從她眼角滑落,“啪”的一巴掌扇下去,虞良義臉上便是五個紅指痕。 “這都是被你逼的!虞良義,你個狗娘養的!”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