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白沫那丫頭,我看著好,老實本分沒有壞心眼,也不可能是她?!敝苁系?。 紅薇點頭,“是,白沫性子好,在咱們院子里就沒見過她和誰紅過臉,總是和和氣氣的?!?/br> “再說落梅院的一個丫頭,叫秋喜的,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頭,年已十八了,死活不愿意配小廝,周大家的私下里一打聽才知道,那丫頭心眼大的很,打定主意要給大爺做姨娘,聽婆子們嚼舌根說,已被大爺收用了?!?/br> 周氏輕輕的敲打小幾,搖頭道:“守著一個男人呢,在落梅院興風作浪還不夠,哪里會跑出來丟人現眼,這個也排除。還有嗎?” 紅薇咬了咬唇,跪下扶著周氏的腿道:“夫人,奴婢也不愿意嫁人,奴婢就想一輩子跟著您?!?/br> 周氏心里知道,摸著紅薇的頭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不嫁就不嫁。但千萬別說一輩子也不嫁人的話,這人啊就看一個緣分,說不得你將來就能遇上一個對你一心一意的呢?快別哭,這有什么好哭的,我有沒攆你。你若能一輩子服侍我我才高興?!?/br> 紅薇破涕為笑,站起身道:“奴婢就一輩子服侍您?!?/br> “傻丫頭?!敝苁铣了计痰溃骸拔疫@個逼嫁的法子也很粗陋,說不得那條魚早漏出去了。但只要那對野鴛鴦沒有斷了關系,總能查出蛛絲馬跡,此事只能拖著細細察訪了?!?/br> 紅薇也是無奈,她和周大家的也是盡力了。府里人多嘴雜,只要沒有證據,十句話里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句是真。 提到白沫,周氏想起來了,道:“我那件小衣還沒找著?” 紅薇道:“您的小衣都是讓白沫洗凈,曬干之后清點有數交給桃紅收攏的,桃紅既不知去處,便是她的失職,該罰。但到底先要確定小衣的去處,不妨叫了白沫來問問?!?/br> 周氏還是不以為然的模樣,自我調侃道:“虧得我是嫁了人的,又年老色衰,若換成阿瑤,不見了小衣,不定要鬧出什么來,女子的貼身之物是萬萬不能隨意亂放的?!?/br> 紅薇便笑著打趣,道:“誰說您您年老色衰了,奴婢瞧著再也沒有比您更美的了。奴婢細想了一回,做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彼旒丛谥苁隙叺吐暤溃骸澳皇潜粐珷斒詹亓巳??” “去,他拿我的小衣做什么?!敝苁侠夏樜⒓t。 紅薇便笑道:“那可說不準。莫不是國公爺一時覺得有趣拿了,事后又忘了?” 縱然跟前說話的是貼身丫頭,周氏老臉還是掛不住,便佯作要打,笑罵道:“還不快去把白沫找來我問問?!?/br> 紅薇笑著蹲身應是。 外頭烈陽似火,洛文儒頂著一頭汗,腳步虛浮的一路走來,到了門口忽的扶住門框,抬起頭來,便是深情一喚,“惠娘?!?/br> 周氏一聽,心中一悸,面皮一緊直接罵道:“你作的什么死,大白天的發瘟?!睂崉t是洛文儒在藥物作用下,聲嗓沉厚性感,把個周氏羞惱的。 洛文儒卻是急了,忙忙走來。 周氏卻直接避往內室,還罵道:“你給我滾,我還沒原諒你呢?!?/br> 紅薇卻想死了國公爺,趕緊的把人往內室里攙扶,但見洛文儒面龐微熏,仿佛抹了層胭脂,呼吸不暢,便訝然問道:“國公爺,您可是病了?” 躲在門后面細聽的周氏頓現憂色,心想他都是這個年紀的人了,但凡有個病痛便是損耗生命,這可怎么辦才好,將將打開門露臉,洛文儒就猛的撲了過來,一把抱住周氏就親。 周氏氣死了去,捶打道:“你個老不羞,你放開我!” “惠娘,我要你?!?/br> 說完,洛文儒突生神力似的,雄風振振,一把將周氏抱起,扔向床榻,覆身而上。 周氏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還要開罵,可已是無嘴可用。 紅薇拍拍自己泛紅的臉,趕緊笑著把門給關上了。 遂,傳問白沫的事就此擱淺。 西風南燕,烏云千傾。 “怨不得今日這么熱呢,竟是要下雨?!?/br> “起風了,把廊檐下的蘭花都搬到屋里來?!?/br> 洛瑾瑤趴在雕花圓窗下醒來就聽著外頭丫頭們的說話聲,探身往外頭一瞧就發現庭院里落了雨,淅淅瀝瀝打著芭蕉。 會心一笑便道:“雨打芭蕉落閑庭?!?/br> 從窗下走過的秋夢便笑道:“奴婢們都要忙死了,就您有此閑情逸趣?!?/br> “那可不?!甭彖幮Φ?,“你快走開,別擋了我瞧這雨景?!?/br> “是、是,奴婢這就走開?!鼻飰魮u搖頭,抱起最后一盆沾了雨珠的蘭花往屋里來。 屋里,錢金銀也不知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他就那么靠著湘妃枕,蜷曲著腿盯著洛瑾瑤看。 那黑霧常年籠罩似的眼睛彎彎的,竟是在笑。 秋夢心里是憷錢金銀的,她總覺得錢金銀這個人很危險,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瘋魔了一般。 但好在有二小姐在。 將蘭花放到角落里,秋夢不禁暗笑: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了。 “你看什么啊?!甭彖幱辛伺d頭,令碧云研墨,她鋪上宣紙,嗔錢金銀一眼。 “看你?!敝卑谆鹄?。 徑自走來,讓碧云下去,他來研墨。 “我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也不膩啊?!毙〖t嘴一抿,小腦袋高高的昂起,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歡喜,嘴上還說著反話。 小模樣別扭又可愛。 nongnong的墨汁在錢金銀手下流出,片刻錢金銀甩掉靴子往榻上一歪,拿起一顆紅紅的果子咔嚓咔嚓的吃起來,笑瞇瞇道:“永遠都不膩?!?/br> “你貫會說這些甜言蜜語哄我,我才不信你?!碧峁P作畫,心中已有一副夏景煙雨圖。 “阿瑤,等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我們回杭州去,我們就住在瑤池仙苑,一輩子不分開?!?/br> “好啊?!甭彖幭胫麑樗ǖ哪乾幊叵稍?,心頭歡喜無限,“等阿爹致仕,我還要接了阿爹阿娘來一起住才好,我們一家人永遠都不分開?!?/br> 錢金銀不大樂意有那些閑雜人等,但見洛瑾瑤如此歡喜便不想掃了她的興頭,支吾著沒有答應。 “那你要做什么事?就是要做武狀元嗎?”洛瑾瑤道。 錢金銀淺笑垂眸,扔掉果核,平躺下,頭枕著雙臂,舒展身子一派悠閑,耳中聽著雨,眼中望著雨,輕聲道:“武狀元啊,那不過是個手段罷了,誰稀罕,就如同我從來都不稀罕認祖歸宗一樣?!?/br> “什么?”最后的話錢金銀的聲音太輕,洛瑾瑤沒聽清。 “阿瑤彈琴給我聽吧,我要睡覺,想在夢里也能聽見你?!卞X金銀的話有些撒嬌的意味兒。他就那么直直的盯著洛瑾瑤,讓洛瑾瑤一陣的臉紅心跳。 “我彈琴你也不會欣賞啊,談給你聽便如牛嚼牡丹?!闭f是這樣說,洛瑾瑤還是放下才畫了個開頭的畫作,穿鞋下榻,令碧云擺香案,令秋夢端來清水凈手,這一些弄好后,洛瑾瑤還是覺得哪里不順心,又去內室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裙,這才滿意了。 素手調弦,氣度仙華,她粉面桃花。 錢金銀含笑看著她折騰,當琴音起時,他緩緩合上了眼。 琴聲悠揚,驅散他埋葬深處的噩夢。 這個清晨,瑞華堂分外熱鬧,一聲響,洛文儒扶著腰一拐一拐的走了出來,春風滿面。 上朝后,同僚問之,洛文儒笑而不答。 有那老不正經的便腹誹他是昨夜床幃之戰不中用了,腰力不夠扭著了。交清好的祿親王還專門來看他笑話,向他推薦某某壯陽藥。 洛文儒連連澄清,奈何散值回家的時候,懷里還是抱回來一個祿親王所贈的虎鞭,又被周氏趕去睡書房自是不提。 這日晚間,洛文儒在書房里獨坐,正絞盡腦汁的想理由回房睡覺,外面吳明瑞便來稟報。 “國公爺,老夫人找您說話?!?/br> 洛文儒歇下旖旎心思,正經起來,起身道:“前頭挑燈?!?/br> 一路來至慈安堂,就見滿院黑漆,洛文儒對著站在門口迎接的秀容責難道:“怎么回事,你們就是這么伺候老夫人的,怎么不上燈?!?/br> 秀容為難的道:“是老夫人不讓點燈?!?/br> 洛文儒不在說話,徑自往老夫人的屋里去。 “儒兒來了?!?/br> 黑漆漆的屋里,突兀的來了這么一聲,把洛文儒嚇了一跳,連忙收懾心神,朝著發聲處拱手道:“見過母親?!?/br> “你們都出去吧,我和我兒子說會兒貼心話?!?/br> “是?!北婃旧⑷?。 洛文儒摸摸索索在椅子上坐下,不解道:“母親為何不點燈,這黑燈瞎火的,您莫要撞著什么傷著身子骨才好?!?/br> “不礙事的?!崩戏蛉碎L長的嘆氣,“你孝順我,什么都給我最好的,我住了一輩子的慈安堂啊,在燈光下比白天還顯富貴,這人間富貴我享受不了幾天了,我不能看,我怕我看多了就不想走了。儒兒,我這一生有三個兒子,兩個親生的,還有一個你,可你捫心自問,我是不是最疼你?!?/br> 黑暗里,看不出洛文儒的表情,只是他的聲音很誠懇,“是的,您最疼愛我。舉世皆知?!?/br> 老夫人卻呵呵笑起來,“儒兒啊,你變了,竟然學會諷刺我了。我這繼母做的也不過是滿燕京都知道我疼愛你罷了,哪來的舉世皆知,你不是諷刺我是什么?!?/br> “母親多慮了,兒子說的是實話?!?/br> “好,好。儒兒,若你還當我是你的母親,就納了孫菲兒。你答不答應?” 洛文儒沒有他猶豫,直接道:“不。母親,若你需要,我可以讓惠娘幫著孫姑娘挑女婿,嫁一個青年才俊不比嫁給我這個老頭子好嗎?” 老夫人粗喘了幾聲,黑暗里重重的拍打著什么,那聲響很是刺耳。 就在洛文儒以為老夫人會和他鬧一場的時候,老夫人開口了,語氣淡淡的,“你走吧?!?/br> 洛文儒還想說點什么,又咽了回去,起身拱手道:“母親,儒兒愿你福壽安康?!?/br> “滾?!?/br> ☆、第83章 破釜沉舟 洛文儒是個文雅兒人,斯文雋永,這一點但看洛瑾瑤就知道,她性子里頭的一部分活脫脫就繼承自他。 這個人年輕時候也從沒有輕狂過的,昨日卻那么能折騰,想到此處,周氏頗覺身子燥熱。 正在此時,洛瑾瑤和錢金銀來請安,周氏便收起滿面春|色,故作嚴肅,“我的好女婿,你昨日可做了什么好事,還不快從實招來!” “什么呀?”洛瑾瑤一頭霧水,滿面迷糊。 錢金銀笑的有些不正經,習慣性的要口頭上花花幾句,但一想眼前這人是周氏,是他的岳母,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立即打住,連忙將王燕佩下藥周泰峰,洛文儒“誤”食那杯茶水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周氏冷哼一聲,“你可真是個混賬小子,在我跟前還不說實話?!?/br> 錢金銀笑道:“岳母莫要怪罪,小婿也是一番好意?!?/br> 洛瑾瑤此時也反應過來,笑著偎到周氏身邊,“阿娘,昨夜阿爹留在瑞華堂了啊?!?/br> “去?!敝苁陷p拍了洛瑾瑤一下,瞪著錢金銀道:“就你會胡鬧?!?/br> 一家人說完這話,轉為正經說事。 周氏臉色難看的道:“那王燕佩是不能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