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燕鷹已經去追了,剛剛那陣槍聲是……”潘璞見羅秀身上沾著血跡不禁驚訝地問道。 “是松井那兩只日本狗干的?!绷_秀咒罵了一句說道,“金先生讓咱們把時淼淼和燕鷹、燕云帶回去!” “時淼淼不在這里,咱們先去找燕鷹和燕云吧!”潘璞說著便要走,羅秀看看倒在潘璞腳下疼得身體顫抖的吳尊說道:“他怎么辦?” 潘璞躬下身子抽出匕首在吳尊的耳邊說道:“讓他慢慢享受吧!”說完手快速地在吳尊的腳踝上劃了兩刀,將吳尊的腳筋割斷,然后大笑著與羅秀離開了潘家舊宅。 吳尊此時臉上已經完全被鮮血模糊住了,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拼盡全力卻始終坐不起來,無奈之下他只能趴在地上。雙手被卸掉,腳筋被割斷,他只能用膝蓋一寸一寸地向前爬行,他知道自己還不能死,還有一件事,潘俊交給他的一件事他還未做完,所以他絕不能死,否則就算是死了,九泉下的月紅也會瞧不起他的,他就沒辦法再說自己是吐口唾沫就是根釘的爺們兒了。 他眼睛盯著前面只有三米之遙的后門,一點點地挪動著身子,每一處的地面上都沾滿了他的血跡。幾次他無力地停下,甚至睡著了幾秒,然后陡然而醒,他覺得那幾秒像是睡了幾年,他夢見了月紅,夢見他將月紅在臨死前的那副模樣,他是個爺們兒,純爺們兒。他終于挪到后門前面,那扇后門恐怕已經多年未有人開啟過了,鎖鏈中間的那把門鎖已經生出許多銹來。吳尊靠在門上一點點地將自己的身體立起來,終于半跪著嘴可以夠到那把門鎖了。他拼命地用兩只已經不聽使喚的手在自己的衣服前亂晃著,忽然一枚鑰匙從他的腰間落了下來,“叮當”一聲掉在地上,他想要用彎曲的手指鉤住那鑰匙,誰知一不小心整個身體都撲倒在地。 下巴重重地摔在地上,讓他覺得原本已經痛苦不堪的嘴更加難受。他見那鑰匙正在自己的臉旁,努力地向那邊挪動了一下,此時吳尊的嘴已然被干涸的血粘住了,他想張開卻覺得身上的力氣已經用盡。吳尊淚流滿面地倒在那把鑰匙旁邊,停了一會兒他覺得體力恢復了稍許之后又努力地張開嘴,這才將那把鑰匙含在口中。又頓了頓,吳尊艱難地靠著門將身體立了起來,用嘴里的鑰匙對準那小小的鑰匙口,只是那鑰匙口太小,而且早已是銹跡斑斑,吳尊試了又試忽然那鑰匙再次從口中脫落。吳尊仰天長嘯,嗚嗚地哭泣,口中含糊不清。 “誰?誰在哪里?”子午來到潘家舊宅之時見宅門口敞開著,他一直走到這后院之中才聽到吳尊的哭泣聲。吳尊聽到聲音口中嗚嗚作響,子午手中拿著槍遁著那聲音的方向走去,只見一個人半癱在門前,嘴巴、身上都是鮮血,在他的身后拖著一道長長的血痕。 “你是……”子午忽然想起時淼淼在臨行之前在他耳邊說過的話:“子午,將這個東西交給潘家舊宅中的矮個子,他叫吳尊?!?/br> 子午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吳尊身邊將吳尊抱?。骸澳闶菂亲饐??” 吳尊輕輕地點了點頭,嘴完全被那干涸的鮮血粘在了一起,他已經再無力氣張開嘴了,聲音只是在喉嚨中嗚嗚作響,腦袋向下低垂著。子午向吳尊的身下一看竟然是一枚鑰匙,他將那鑰匙拿在手中說道:“你是說這個嗎?” 吳尊又點了點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那道門,子午會意地點了點頭,將吳尊抱到門邊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將鑰匙插進鑰匙孔中,然后輕輕用力,那把鎖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嚓”聲之后,那道門被打開了。子午將鎖去掉,去除掉門上的鎖鏈,將大門推開,向內中望去,只見打開后門之后便是一個大殿,大殿里黑洞洞的,一股腐敗的味道從里面傳出來。 子午連忙回過身將吳尊扶起說道:“這里什么也沒有??!” 吳尊搖了搖頭,他根本不知道這房子里究竟藏著什么,只是潘俊在后山的洞口之時千叮嚀萬囑咐,如果有任何意外便打開后院這道大門。子午望著眼前的吳尊不禁心頭一陣疼痛,他緩緩地將時淼淼交給自己的那件物事從懷里掏出放在吳尊面前說道:“這是時淼淼小世叔讓我交給你的!”說著他展開手掌,只見在他的手掌中放著的是一根三千尺。 吳尊知道這是時淼淼的獨門武器,既然她已經將這獨門武器贈予了自己,便意味著時淼淼終于認了他這個徒弟了。吳尊身體顫抖著,想要將胳膊舉起來,子午會意地將吳尊兩條下垂的胳膊拉到吳尊胸前,然后將這三千尺放到吳尊的手中。吳尊的嘴緊閉著,只能用喉嚨發出嗚嗚的聲音,但子午隱約聽出吳尊的聲音雖然含糊不清,但依稀卻像是在喊著“師傅”。 正在這時,一直跟在羅秀后面的松井赤木也帶人來到了后院之中,而他爺爺松井尚元早已跟隨羅秀等人上了潘家舊宅一旁的荒草叢中。松井赤木身后帶著的幾個人均是驅蟲高手,他見到子午不禁冷冷說道:“叛徒……” 而子午此時早已經捏緊了手中的槍,誰知正在此時松井赤木的目光卻被那敞開的大門里面發光的東西吸引住了。那門里散發著淡淡的紫色冷光,那光越來越亮,漸漸地布滿了整個屋子。忽然一束紫光從內中飛出,在門口停留片刻便毫不遲疑地向一旁吳尊的身上飛去。吳尊非常疼痛,一用力將子午推開,只見那些發光的飛蟲一碰到吳尊便立刻燃燒了起來。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松井赤木更是驚訝,他知道這是驅蟲之術,只是從未見過這種蟲子,心想如果得到此術必定在戰爭中占據絕對的優勢,想到此處他便向燃著的吳尊湊了過去。 誰知剛一靠近吳尊,吳尊竟然拼盡全力向松井赤木撲來,吳尊身上的火立刻傳到了松井赤木的身上,那些原本停留在半空的飛蟲也立刻調轉方向向松井赤木突來,松井赤木的身上立刻燃燒了起來,他覺得渾身疼痛,狂奔著呼喊著,不時向幾個隨從撲過去,那些來不及躲閃的仆從沾了松井赤木身上的火之后便立刻遭到了飛蟲的攻擊,一個接一個的身上全部燃燒了起來。 子午扭過頭見吳尊此時已經成了一個火人,不再動彈,這才流著淚離開。他剛一出門便看到一串紫色的光點正向一旁的荒草叢中飛去。 那些在荒草叢中尋找燕云、段二娥一行人的日本人也注意到了這些光點,只見潘璞見到那些光點臉上立刻露出了驚恐的神情。怎么會?怎么會?潘璞心中暗想,只見那些光點在天空中盤旋了片刻之后直奔潘璞而來,潘璞連忙拉過一個日本兵阻擋,誰知那些飛蟲立刻避開那個日本兵依舊盯著他不放。他在潘家長大,深知這些蟲子的厲害,當年潘俊的父親本想將這種蟲子馴服,卻發現這些蟲子根本是無法控制的,只能用木系驅蟲師最初級的誘蟲術將其引誘出來。任何人一旦吃了那誘蟲之藥,這蟲子便會拼命地向他攻擊,而且這種蟲一旦靠近人的身體便會立刻燃燒起來,將人活活燒死。 潘璞一面躲閃,一面回憶著,自己從未吃過那誘蟲之藥,為什么這些蟲子會攻擊自己呢?忽然他想起了中午與吳尊喝的那場酒。原來潘俊當天在洞口給了吳尊兩包藥,一包是用來治療蜘蛛毒的,另外一包便是這誘蟲之藥。叮囑吳尊將這藥放在潘璞的飯食中,如果潘璞能束手就擒便好,一旦發生不測便將后門打開。 可是吳尊發現潘璞做事極為謹慎,想要給他下毒幾近于不可能,如果下在飯食中必定所有人都會中毒,就在他左思右想的時候,燕鷹因為喂水之事與吳尊爭吵了起來。吳尊心想支開燕鷹的時機到了,因此便上演了中午的一幕。果然潘璞為了將他灌醉請他喝酒,吳尊便想在那酒水或者菜肴中下藥,誰知潘璞卻一刻不離。酒到半酣,吳尊心知這是自己最后的機會了,于是便中間故意上了一趟廁所,將那藥倒在口中,含在舌下,回來之后吳尊抱起酒壇子喝酒的時候將舌下的藥全部放入剩下的酒中,之后又給潘璞倒了一杯這才放下心來。 正在潘璞走神的時候幾只蟲子向潘璞猛沖了過來,瞬間潘璞的身上著起火來。劇烈的疼痛讓他倒在荒草叢中不停地打滾,所有的人都退到了后面。他大聲呼喊著:“羅秀,殺了我,快殺了我!” 羅秀掏出槍拉下保險,指著在火中痛苦輾轉著的潘璞輕輕按下了扳機,誰知那扳機像是被什么東西卡死了一般,他用力地向下按了按,可是扳機卻依舊紋絲不動。在火中翻騰的潘璞身體劇烈地抽搐著,眼睛充滿渴望似的望著羅秀的槍口,可是直到他停止抽搐身體縮成一團,羅秀始終未能按下扳機。羅秀有些憤怒地輕輕磕了磕那把槍,然后輕輕一按,那槍“啪”的一聲射出一條火舌,不過為時已晚。 卻說燕鷹一直追著燕云和段二娥來到山頂上的那片荒草地,燕云見再無去路,燕鷹已經抄近路擋在了燕云的面前。 “姐,跟我去找娘吧!”燕鷹用哀求的眼神望著歐陽燕云。 “如果你真的還認我這個jiejie就放我們走吧!”燕云低著頭嘆了口氣說道。 “姐,你必須和我回去見娘!”燕鷹的態度忽然強硬了起來。 “呵呵,燕鷹,你別再叫我jiejie了!”燕云說著從懷里掏出短笛含在口中輕聲地吹著,她的眼淚隨著那笛聲一滴滴地落了下來,片刻之后遠處傳來幾聲夜梟般的嗚咽聲。 而燕鷹也掏出了那根金素梅送給他的笛子,兩首曲子交織在一起,兩種聲音一種悲涼,一種低亢,正如此時燕云與燕鷹這對姐弟一般。此時和遠處那兩種皮猴的鳴叫聲也纏繞在了一起。 頃刻之間只見六只皮猴,三只高大壯碩的出現在燕鷹的身后,而另外三只體型較小的則站在燕云的身后。燕云與燕鷹同時伸出手,為首的兩只皮猴均伸出火紅的舌頭親昵地舔著兩位主人的手背。 接著一場皮猴與皮猴之間的廝殺便開始了,燕鷹的三只皮猴不管在體力上抑或是速度上都占據了絕對的優勢,燕鷹望著站在自己幾米遠處的jiejie說道:“姐,你跟我回去吧!” “哼!”燕云咬了咬牙,抽出一把短刀便向燕鷹的那只皮猴沖了過去,她眼疾手快一刀便向那只皮猴的胸口刺去,誰知這皮猴卻毫不示弱,快速閃身避開燕云這一擊,順勢用手輕輕一拍,將燕云拍出幾米遠,重重地摔在了金龍的身邊。那只皮猴見時機來了,一個箭步從地面上躍起便向燕云撲過來。燕鷹雖然召喚皮猴也只是迎戰,見自己的皮猴正要刺殺jiejie連忙呼喊,可是那只皮猴早已殺紅了眼,哪里能管得了那么多,它直直地向燕云猛撲了過去。燕云心知那只皮猴若果真撲到自己的身上,自己必死無疑,她微微閉上眼睛,那瞬間所有的一切在她的腦海中快速地閃過,父親、母親、歐陽雷火、時淼淼、馮萬春,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歷歷在目。 正在此時,一直守在金龍身邊的巴烏忽然一縱身從燕云旁邊躍起,一下子咬住那只皮猴的脖子,將其撲到一旁的草叢之中。一獒一皮猴在那草叢中翻騰,撕咬了起來。藏獒兇悍異常,但較之皮猴卻又遜色得多,如果不是剛剛皮猴未曾注意到巴烏的話,那么恐怕巴烏也不會制住這皮猴。 只見巴烏狠狠地咬住那皮猴的脖子,用力地向外拉扯,而皮猴吃痛,那尖銳的爪子不停地在巴烏的后背和胸口亂戳著,瞬間巴烏的身上便傷痕累累??墒前蜑鯀s死命地咬著那皮猴不松口,直到那只皮猴身體微微顫動了兩下斷了氣之后巴烏才頹然地松開口,搖搖晃晃地向金龍走來。忽然它的腳被雜草一絆竟然摔倒在地上。金龍哭泣著撲到巴烏身邊,巴烏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金龍眼角的眼淚,然后“嗚嗚嗚”地仰天長嘯,宛若是在大哭一般。 “巴烏,巴烏,你起來??!”金龍搖晃著巴烏的身體說道,巴烏似乎是聽懂了小主人的話,艱難地用前腿支撐著身體,然后才將后腿也撐了起來,它站起身身體依舊在不停地顫抖著。忽然巴烏再次摔倒在地,它倒在地上,抬起頭,無力地張大嘴巴“嗚嗚嗚”地呼喊著,叫聲中帶著無數的不舍、無數的留戀,讓人聽了心碎。這世界上不是只有人才會留戀親人,留戀這個世界,就算是一只狗也一樣,它那叫聲像是在祈求上天,再多給它一點兒時間,一點點也好,只是…… 巴烏再也沒有站起來,它一直嗚咽著流干了身體里的最后一滴血。 而燕鷹的皮猴死了一只之后就明顯地落于下風了,燕云的三只皮猴將那兩只皮猴團團圍在其中,燕鷹被兩只皮猴護在垓心,向山下且戰且退。正在此時,一個黑影從平臺上的洞口鉆出來,那人正是潘苑媛。她見自己的兒子和燕云、段二娥也在此處,急忙說道:“跟我走!” 說完她抱起趴在巴烏身上哭泣的金龍便跳進了那墓xue中的地道里,燕云和段二娥對視了一下,燕云快速拿出笛子輕輕吹了兩聲之后與段二娥一起跳入那洞xue之中。 三只皮猴聽到燕云的笛聲之后也不戀戰,快速向后面狂奔而去,倏忽間便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中。而此時在路上耽擱了片刻的羅秀也趕了上來,他望著站在遠處發呆的燕鷹道:“少爺,他們呢?” “在上面!”燕鷹這才緩過神來,跟上去的時候卻發現此時那荒草叢中的平臺上空蕩蕩的,只有一旁的那個小小的洞口。 “一定是在里面!”燕鷹說完,兩個日本兵走到了前面,從那洞口進入,誰知剛剛落下便傳來了兩聲慘叫,原來這金銀所住的洞xue中的倒立的木樁是可以移動的機關,剛剛潘苑媛見所有人都進來之后便將倒立的木樁移到了洞口下面。羅秀連忙命人拿過繩子和手電進入,確定里面沒有危險之后才與燕鷹兩個人進入。只是這地xue中空空如也,燕云與段二娥早已不知去向。 那些閃光的飛蟲在西面的天空中飛舞的時候,安陽城中響起了一陣槍聲。金素梅此次來到安陽本來帶了數十日本兵,那些日本兵早已被羅秀帶走了。不過她還暗中派另外一支日本兵,有五十幾個人化裝之后進入安陽,便是為了躲過松井尚元的眼線。此時她正帶著那五十幾個日本兵以及城中百十來名的偽軍將這德勝賭坊圍得水泄不通。 槍聲剛落,原本熱火朝天的德勝賭坊立刻安靜了下來。已然賭紅了眼的賭徒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停頓片刻便出奇一致地向門口奔去。剛一到門口便發覺外面一大群日本人正架著機關槍等待著他們,這群人連忙向屋子里奔去。誰知卻為時已晚,金素梅一揮手,機槍手便開始向這群賭徒瘋狂地掃射。一瞬間奔跑聲、呼喊聲、哀號聲亂成一片,人們相互擁擠著,踐踏著,驚慌、惶恐、錯愕,每一張臉都重復著這幾種表情。 一陣掃射之后,那白色的五階臺階早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尸體橫豎著倒在門口。金素梅長出一口氣,在她的眼中這些賭徒等同于行尸走rou一般,死不足惜,因此她根本沒有眨一下眼,立刻命人沖進院落之中活捉潘俊一行人。 誰知那些日本兵剛剛沖進去,只聽里面忽然傳來了槍聲。軍統的特務在掌柜的帶領下開始向外射擊,最先進入這賭坊的那幾個日本兵首當其沖,紛紛中彈倒斃在地。日本人也不甘示弱,立刻加大了火力,幾挺機關槍正“突突突”瘋狂地向內中掃射,幾個躲閃不及的特務中彈而亡。時淼淼走到前面從一個死去的特務手中拿起一把槍靠在槍后,日本人的歪把子機關槍有個致命的缺點,那便是不能拆卸槍管,一陣掃射之后槍管發熱便只能停歇下來。時淼淼甚知其理,待那槍聲停止之后便閃到窗前瞄準機槍手“啪啪”連開兩槍,正、副機槍手紛紛倒斃。 潘俊與馮萬春一起來到后院將金無償架起道:“金世伯,咱們想辦法離開這里!” “現在日本人將咱們團團包圍了,哪里還有什么辦法???”那賭場掌柜頗為氣餒地說道,“特派員,看來咱們也支撐不了多久了,這小鬼子一會兒就要打進來了!” 只見潘俊微微笑了笑,扭過頭對劉衎說道:“把藥給我!” 劉衎點了點頭,他始終不明白潘俊為何要將一大包草藥帶在身上,更沒有想到潘俊會在這個時候向自己索要那包草藥。潘俊將那包草藥打開,說道:“一會兒我將這些草藥放在柴草上點燃之后,你讓所有人都退到屋子中來!” 掌柜的點了點頭,只見潘俊走到前面的院子之中,這時劉衎早已搬過來一些柴草,潘俊掏出火折子將那些柴草點燃,然后將一包白色的粉末全部放在那燃起的火堆上,瞬間一股濃郁的香味從火堆上升騰而起。 “這是什么味道?”金素梅向一旁的金順問道,金順也從未聞到過這種味道,連連搖頭。正在此時忽然一個日本兵指著西面的天空口中嘰里咕嚕地說著幾句聽不懂的日語。接著所有的日本人和金素梅都向西面望去,只見西面的天空此時早已被那紫色的飛蟲染成了深紫色,如同一條紫色流動的河水一樣正在這漆黑的天空中向安陽城中流淌著。 而此時潘俊一行人早已經退到了后面的屋子中,屋子里的人也透過窗子向外望去,只見那紫色的河流一點點地匯聚到德勝賭坊上面的天空上盤旋著,那紫色的蟲子在天空中越聚越多,像是螢火蟲卻比螢火蟲要小得多,究竟是什么蟲誰也不曾見過。 因為前面的槍聲已停,金素梅帶著那些日本人和偽軍來到了后院,一院之隔的兩撥人都癡癡地望著天空中飛舞的那些小蟲,只見那紫色的飛蟲漸漸地落下,一個好奇的日本兵走到前面伸出手來想要接住那只小蟲,誰知那小蟲剛一碰到他的掌心竟然“騰”地燃燒了起來。那日本兵嚇了一跳,然后向后退了退,微微笑了笑。他的笑意還未在臉上消失,只見對面的那扇門忽然被打開了,時淼淼衣袖微顫,數根三千尺從衣袖中射出,她用的便是那“破”字訣。三千尺直奔那燃燒的火堆而去,只聽“啪啪啪”幾聲,幾根三千尺將那火堆打散,煙火、塵??焖俚叵驅γ娴哪切┤毡救藳_去,而后時淼淼連忙退回到房間之中。 “里面的人聽著,只要交出潘俊、馮萬春、金無償,剩下的人免……”金素梅最后的一個“死”字還未說出口,只見身邊一個士兵已經痛苦地倒下,數百只發光的小蟲全部向那士兵身上撲來,接著更多的身上沾著那灰塵的士兵被這小蟲襲擊,身上立刻燃起火來。他們呼喊著,求救般地撲到旁邊士兵的身上,這結果只是兩個人的身體全都燃著而已。 金素梅驚住了,幸好金順一直站在金素梅的身邊,他拉著金素梅便向外跑,而那些身上燃著的士兵也跟著向外奔跑著。金素梅眼疾手快地抽出槍向身后已經開始燃燒的士兵身上連開了幾槍,那士兵頹然地倒在地上,他身上的火慢慢地在這德勝賭坊之中蔓延開來。金素梅一行人退出德勝賭坊的時候見賭坊已經開始燃起了大火,便命剩下的人將這德勝賭坊全部包圍起來,她不相信潘俊真的不出來。 那天空中盤旋著的蟲子隨著那火堆的消失而漸漸散去,剩下的人都在看著潘俊,潘俊此時也在心中暗自祈禱著:希望能來,希望能來! 不一會兒工夫,原本平靜的安陽城中傳來一陣唧唧喳喳的鳥叫聲。天空中漆黑一片,這鳥叫聲究竟是從何處傳來的呢?只聽那鳥叫聲越來越響,簡直有種震耳欲聾的感覺,此時他們抬起頭,見月色朦朧的天空中此時多了一片一片的黑云,那黑云從西面八方向安陽的方向匯聚而來。 這是夜空中大群大群的鳥兒從四面八方如潮水般地向安陽城襲來,安陽城中的居民均被這鳥叫聲吵醒,好奇的人們打開房門伸出脖子向外眺望,那是他們從未看到過的情景。 無數的鳥遮云蔽日地盤旋在安陽城的上空,他們不禁吃驚地走出房門,來到院子之中,只見所有的鳥似乎都在向安陽城西面的那家德勝賭坊附近聚集。原本便夜色朦朧的夜晚此時已經徹底變成了漆黑的夜晚,那些鳥唧唧喳喳的叫聲如同是咒語一般讓人聽了感到陣陣的頭痛,忽然第一只鳥如同是一把黑色的利劍一般疾馳著向德勝賭場那熊熊燃燒的火場撲去,接著第二只,第二只,所有的鳥沒命似的沖進那片火海。 “就是現在!”潘俊說著推開房門,那賭坊掌柜帶著還剩下的五六個弟兄手中握著槍走在前面,而馮萬春背著金無償走在他們的后面,潘俊與時淼淼斷后。 推開德勝賭坊的后門,賭坊掌柜首先沖了出去,守在那里的日本人根本沒聽到開門之聲,他們的耳朵已經完全被這鳥叫聲占據了。待幾個人將槍抵在那些日本人的頭上之后,他們才慌忙放槍。 “是不是有槍聲?”雖然在這鳥叫聲中,生性敏銳的金素梅依舊隱約聽到了槍響,于是對身邊的金順說道。誰知金順根本沒有聽到金素梅說什么,他的眼睛一直緊緊地盯著天空中沖進火海的鳥發呆。金素梅一怒帶著幾個日本人奔著這后門而來,她一到后門見后門大開,幾個日本兵均已倒斃,連忙帶著人沿著街道開始追趕。 “放我下來吧!”金無償哀求道,“你們快走,帶上我也是累贅!” “你他媽的廢話!”馮萬春叫罵道,卻始終不肯放下金無償。一直向西邊的城門奔去。他心想潘俊一定有辦法打開城門,而潘俊卻也沒了計策,他入城之時本想先將金無償接到城門處之后再用誘蟲術召喚來那些蟲子,誰知金素梅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忽然他們身后傳來了幾聲槍響,那槍聲很近,這賭場掌柜倒頗有幾分義氣道:“兄弟們保護特派員!”幾個人聽到老大的話都停下腳步,隱蔽在這道路左右兩旁。潘俊一行人繼續向前走,一直奔到城門口才算停住腳步。此時城門處有正有十幾個偽軍嚴陣以待,他們早已接到金素梅的命令:任何人也不準在今晚離開安陽。 潘俊幾個人在距離那城門幾百米的巷口停住了。 “怎么辦?”馮萬春和時淼淼均眼睜睜地望著潘俊,只見潘俊沉吟片刻說道:“馮師傅,一會兒我出去將他們引開,然后你帶著金世伯和時姑娘離開這里!” 說完潘俊看了一眼時淼淼,說道:“如果你們能順利出去的話就到新疆去找到這個人!”說完潘俊將那張紙條塞給了時淼淼,之后他頭也不回地向城門的方向走去。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人推開門從里面走了出來,那個人擋在潘俊的面前。潘俊一愣,認出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天見到的那個老者,只見他一把拉住潘俊道:“恩人,您要到什么地方去?” “出城!”潘俊淡淡地說道。 那老者想了想說道:“恩人,你這樣硬闖城門的話不過是死路一條??!” “那您的意思是?”潘俊聽出這老者必是話中有話,只見那老者笑了笑,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什么。潘俊立刻驚喜道:“真的?” 老者點了點頭。潘俊三步并作兩步回到了巷角,與馮萬春等人說了幾句什么,然后帶著他們跟著那老頭進入了茶館之中。 他們前腳剛一入那茶館,金素梅便已經帶人追了上來,如果不是路上那賭坊掌柜等人的阻擋恐怕會更快一些。金素梅帶著人徑直走到城門處,詢問守軍得知無人從此處逃脫,這才命人在這安陽城附近搜查。 而此時潘俊早已然在那老者的安排下來到了安陽城外四五里處,潘俊向那老者拱了拱手說道:“多謝!” “潘爺何必如此客氣!”老者回禮道。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潘俊詫異地望著眼前微笑的老者,只聽遠處傳來了一陣車馬之聲,遠遠的一輛馬車向這邊快速地奔來,隨后馬車在潘俊等人的面前停下。 “潘爺,他在車里等著您呢!”老者說著將潘俊攙扶進了車子之中,潘俊剛一進車子只見那車子里竟然坐著一個人。 “潘爺,還記得我嗎?”里面的人輕聲說道。 潘俊雖然看不清這人的長相,但這聲音卻極為熟悉,他想了一會兒不禁笑道:“原來是你!” 潘俊下車之后那輛馬車載著老者向安陽城的方向緩緩而去,馮萬春望著潘俊說道:“這車里坐的究竟是什么人?” 潘俊搖了搖頭,在車里這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里他向潘俊講述了關于金素梅的一切,潘俊聽完之后不禁微微地搖了搖頭。 “金老頭,金老頭!”馮萬春忽然發現自從他們隨著那老者進入家中,然后從其茶館中的地道逃出至今金無償始終一言不發,此時恍然發現金無償早已經咽氣了。潘俊按了按他的脖子失落地搖了搖頭,忽然潘俊盯住了金無償的脖子,他輕輕在金無償的脖子摸了摸,然后輕輕一拔,竟然是一枚青絲。 “咱們接下來去哪里?”馮萬春與潘俊將金無償埋葬之后問道。 “新疆!”潘俊淡淡地說道。 “為什么?”馮萬春不解地看著潘俊。 潘俊將那攝生術的事情一一講給了馮萬春和時淼淼,然后說道:“如果不找到攝生術的解藥,北平城中便會瘟疫泛濫,而這攝生術唯一的解藥便是人草!” “人草?”馮萬春望了一眼時淼淼,時淼淼也搖了搖頭。 潘俊點了點頭重復道:“人草!” 在距此十幾里的潘家舊宅谷底,潘苑媛正帶著燕云、段二娥、金龍沿著那河谷向外走,在到達大路之后潘苑媛將金龍交給了段二娥說道:“好好照顧他!” 段二娥點了點頭,然后潘苑媛將一個包裹遞給燕云說道:“你將這個交給潘??!” 說完之后潘苑媛愛憐地看了一眼金龍便頭也不回地向深谷中走去,幾個人一直目送著這個神秘女子消失在夜色中才沿著大路向西而去。而潘苑媛卻躲在黑暗之中顫抖著,她知道身上的毒又要發作了,潘苑媛曾經想過一死了之,免去這諸多痛苦,此刻潘苑媛卻想活著,活下去和兒子生活在一起,但不是現在……只有找到他,找到他才能拿到解藥,才能維系她的生命,即便他繼續讓她做一些喪盡天良的事情她也在所不惜。 三日之后燕云、段二娥、金龍終于與潘俊等人會合在了一起。得知吳尊已死時淼淼有些失落,這天晚上她獨自一人來到了一棵槐樹下。樹上的螽斯叫得有些低沉。忽然她的耳邊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她扭過頭見潘俊手中正拿著什么緩緩地向她走來。 “你怎么來了?”時淼淼低著頭擦干眼角的淚水說道。 “來祭奠一下吳當家!”說著潘俊將手中的物事放在地上,一沓紙和一壇酒。潘俊掏出火折子遞給時淼淼,時淼淼遲疑了一下接過火折子將眼前的紙點燃,不禁又落下幾滴眼淚說道:“所有人都變了!” “嗯!”潘俊點了點頭,“所有人都變了,所有人都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 潘俊說完這句話,時淼淼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瞥了潘俊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