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是一個小孩子。

    還是喜歡被人夸贊。

    可能他覺得，自己現在這么無情地對待父母很酷。

    這么說狠話很酷。

    這么傷父母的心很酷。

    一個人就敢離家出走很酷。

    一個人就要去掙錢，還是很酷吧。

    ……

    “你想好了要離家出走了？”我問小海。

    小海點頭：“是的，你不用勸我，勸我也不會聽的?！?/br>
    他聽到了之前父親的話。

    我卻是搖頭：“你錯了，我沒想勸你。當時你爸給了我200塊錢，但是錢不夠。復讀機400多，加上那些磁帶，一共是600多塊錢。你要是不信的話，我手機上還有交易記錄，你想看看么？”

    大家都沒想到。

    我并沒有挽留小海不要走。

    卻是要先算賬。

    老海一聽，覺得很不好意思。

    “喬總，你看看這事鬧的，你之前咋不說，我現在就給你錢?！?/br>
    說著，他就要掏錢。

    但是我搖頭：“老海，這錢我不是和你要的。我們認識，關系不錯，所以幫你買，200就可以，但是這小子和我不熟悉，我當然要和他有一說一，算個清楚?！?/br>
    然后，我又看向了小海：“還愣著做什么？還錢啊?！?/br>
    ……

    我知道他身上頂多就是幾十塊錢。

    因為老海之前說過，小海在離家出走的時候，除了自己身上帶的一點零用錢之外。

    還從家里面拿了200塊錢。

    那錢是老海媳婦給小海準備的一個月的飯錢。

    他中午都是在學校附近吃的。

    所以離家出走時，他身上一共不到300塊錢。

    加上車票和這幾天的吃喝，現在估計沒有多少了。

    果然。

    小海被我問的很是尷尬。

    他有些求助地看向了老海。

    但我冷笑著提醒：“小海，你在看什么呢？看你的父親么？但這可是你剛剛嫌棄的父親，是你剛剛根本就不屑一顧的父親。所以你看他做什么？讓他幫你善后么？告訴你，你想離家出走，我絕對不攔著你，我還佩服你有些勇氣。但你這還沒走呢，就開始指望你父親了，只會讓我鄙視你，鄙視你眼高手低，鄙視你說一套、做一套，鄙視你還沒斷奶呢?！?/br>
    我的語氣很是尖酸刻薄。

    因為我知道，對付這樣其實還沒長大。

    但偏偏自以為已經長大了的男孩。

    這種激將法最有用。

    他們都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

    給點陽光就燦爛。

    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你越不讓他們走，他們就來勁。

    恨不得走到天涯海角。

    ……

    果然，我這么一說，小海不看老海了。

    他一咬牙對我說：“我現在沒錢，我以后還你總行了吧！”

    話里面已經有賭氣的成分了。

    我搖頭：“不行，因為我憑什么相信你？你就是一個愛慕虛榮、嫌貧愛富、不知深淺、自不量力、自作多情、認賊作父、忤逆不孝、不仁不義的逆子、敗家子、白眼狼！你說的話有一點能讓人相信的地方么？因為你這樣一個人品不堪的孩子，你是不會有什么前途的。我看啊，你以后會成為一個盲流，一個無賴，一個社會的垃圾，我怎么會相信你能夠還錢呢？”

    聽我說完這些。

    我看到小海的臉紅了。

    嘴里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顯然，他憤怒了。

    確實，雖然家庭條件不好。

    雖然處在農村。

    但從小到大，小海卻是一直被贊美的。

    老師。

    家長。

    親朋。

    都夸他，追捧他。

    說他成績好，說他有前途，說他是山窩里要飛出的金鳳凰。

    所以他的內心難免就有些得意。

    自傲。

    自矜。

    自我膨脹。

    覺得自己真的好像與別人不同，是天之驕子一樣。

    所以他到了城里后，發現了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

    發現自己的成績與城里的孩子相比，并沒有那么大的優勢。

    反而可能還考不上重點大學時。

    才會如此的失落，如此的不平。

    羨慕嫉妒恨。

    所以才會做出了離家出走這樣極端的舉動。

    但雖然在城里受了很大的打擊。

    可之前那些打擊，那些來自于陶家的侮辱，都是集中在了小海貧窮的家境上。

    落后的條件上。

    這就讓他覺得，他之所以被看輕，就是被自己的家庭拖累了。

    這才想要離家出走。

    覺得換一個環境就成功了。

    但是現在，我卻連他的人品和前途都否定了。

    他當然無法接受了。

    “怎么？不服氣么？”

    我笑吟吟地看著他。

    “你不過在城里住了幾天，住了大房子，吃了好東西，玩了游樂園，你就看不上自己的老家了，還說你不是愛慕虛榮、嫌貧愛富？你看不出陶家人是在利用你，卻自己舔著臉跑過去要跟人家混，還說你不是不知深淺、自不量力、自作多情、認賊作父？你的父母對你如此厚愛，你卻傷他們的心，還說你不是一個忤逆不孝、不仁不義的逆子？他們為了供你上學，已經傾盡所有，結果你說不上就不上了，還說你不是一個敗家子、白眼狼！對啊，你走啊，走吧！我看看你能混成什么模樣！因為你沒有學歷，不但沒有學歷，就你這孬種的樣子，你去工地上搬磚都沒有人要你！所以你拿什么養活自己？你以后會成為一個盲流，一個無賴，一個社會的垃圾我說錯了嗎？我看是說輕了！因為你以后很可能就因為偷雞摸狗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