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于小利的指責，宋老板還沒說什么呢，他老婆已經跳出來大放厥詞了。

    宋老板老婆雙手叉腰，十足的潑婦嘴臉。

    “呵呵，又是你這個窮鬼跳出來搗亂！我已經忍你很久了！騙錢怎么了？能騙到錢說明我男人聰明，有手段！你們被騙那是你們自找的！反正現在這個年代笑貧不笑娼，我們有錢，我們就是大爺！你生氣也沒用，氣死你！”

    宋老板的老婆，以為自己說的這幾句話夠帶勁的。

    可以震撼住全場。

    哪知道卻是迎來了現場的一陣哄笑。

    “哈哈，這娘們真沒文化？”

    “是啊，這是承認自己是娼了？”

    “沒錯啊，這一家子都是男盜女娼，真是天生一對?！?/br>
    “這是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職業都給暴露了么？”

    聽到這些哄笑。

    宋老板有些掛不住了。

    用手狠狠一推老婆：“你胡說什么呢？”

    宋老板的老婆也自知失言，不敢再咋呼了。

    在這樣的鬧鬧哄哄中，已經到了12點。

    大家很自覺地都不說話了。

    在等待嚴大師的到來。

    他才是今晚的主角。

    可12點過去了。

    12點10分過去了。

    到了12點20分，那位嚴大師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沒見到人影。

    人群中都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小聲談，嚴大師怎么不來了？

    這是放大家的鴿子了么？

    宋老板也急了，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打了好幾次。

    終于，在所有人都已經開始不耐煩，到了12點半的時候，嚴大師才在幾個保鏢兼助手的陪伴下，姍姍來遲。

    此時就看出嚴大師在翡翠行中的影響力了。

    他的遲到，其實讓很多人不滿。

    之前很多人都在低聲吐槽嚴大師太能擺架子，太能擺譜，一點都不親民，不平易近人。

    可此時見到嚴大師出現了。

    卻沒有人敢表示不滿。

    更沒有人去質問嚴大師你為什么遲到。

    仿佛現在嚴大師來的時間是正好，而其余的人其實是來早了一樣。

    請安的。

    問好的。

    拉關系的。

    套近乎的。

    丑態百出、不一而足。

    宋老板走了過去：“嚴大師，您終于來了啊?！?/br>
    宋老板的老婆顯然有些不滿。

    但現在也不好當眾質問。

    只能把白眼一翻。

    嚴大師拱了拱手：“諸位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啊，之前有個海外展覽要邀請我參加，我卻之不恭，只能和他們約了一下行程?！?/br>
    眾人都是一起拍馬屁：“海外展覽？當然要邀請嚴大師參加了，其余的人哪有資格？”

    “是啊，只有嚴大師才能代表國內翡翠行業的最高水平?！?/br>
    “除了嚴大師，其余的人都擺不上臺面?！?/br>
    總之就是頌詞如潮。

    嚴大師擺擺手，顯得很不在乎的模樣：“好了，那就開始解石吧?！?/br>
    在嚴大師來之前，場中間的原石，被一塊大帆布蓋著。

    此時到了要解石的時候了。

    宋老板才像是獻寶一樣，揭開了上面的帆布。

    露出了里面的翡翠原石。

    這塊大家已經聽了宋老板吹噓了好幾天，直到此時才露出廬山真面目的翡翠原石。

    現場馬上就響起了一陣驚呼。

    特別是之前曾經注意過這塊原石，甚至競拍過的人，更是五味雜陳。

    “就是這塊原石價值500萬？”

    “我看著不值啊，能出綠么？”

    “你知道個屁！嚴大師推薦的，能差的了？哎，早知道我也拍下來了?！?/br>
    “呵呵，你拍？你拿什么拍？拿你的臉嗎！你有500萬么？”

    “哎，其實我也看好這塊，投了一個100萬以為穩了，沒想到嚴大師也看中了，早知道如此，我應該再加價的?！?/br>
    聽著這些人的議論，我也看向了那塊原石。

    原石呈現一個橢圓狀。

    外面是灰黑色。

    毫不起眼。

    真的，如果是在來翡翠公盤賭石之前，在大街上我看到這么一塊石頭。

    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繞著走。

    或者罵一句，誰這么沒有公德心？

    把破石頭扔在馬路上，多礙事啊。

    會認為這破石頭一分錢不值。

    可現在，當它出現在翡翠公盤上的時候，就已經有了500萬的價值。

    還可能更高。

    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就是因為被這個嚴大師給推薦了。

    用手指了一下，頓時就價值連城。

    這就是傳說中所謂的“金手指”吧。

    點石成金。

    ……

    “還有這兩塊，今天都一起解了吧?！彼卫习逵肿尮P的工作人員，用小推車推來了兩塊小一點的原石。

    一塊灰色。

    一塊褐色。

    體積都小了很多。

    一塊20多公斤，一塊30多公斤。

    別看不起眼，但宋老板也是一塊花了40萬，一塊花了70萬。

    嚴大師看了看那兩塊小的。

    然后用目光示意自己的一個助手。

    “這幾塊你們來吧?！?/br>
    嚴大師是出名的拿錢辦事。

    他這次受宋老板的請托，來現場結石，出場費那是收了一個誠意十足。

    足足收了20萬。

    但這20萬，他只肯解那塊最大的。

    其余的兩塊，卻只讓自己的助手登場了。

    宋老板的老婆對此當然不滿意。

    在后面嘟嘟囔囔。

    但嚴大師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絲毫不理會。

    從嚴大師的身上，我領悟到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一個人，想要成為某行業的大師。

    不管是真的有水平，比如嚴大師這樣。

    還是裝腔作勢的騙子，比如那個傳肖團伙的張大師。

    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心理素質好。

    說好聽點，叫做寵辱不驚。

    說難聽點，就叫做臉皮必須夠厚。

    那么從這個角度看。

    我估計這輩子都當不了什么大師了。

    ……

    嚴大師的一個助手，cao作著切石機。

    就要開始解面前那塊最小的，20多公斤的石頭。

    已經開動，馬上就要接觸原石表面的瞬間。

    宋老板的老婆像是觸電一樣，忽然喊了起來。

    “慢著！”

    嚇得那個助手一蹦，幾乎把手里的切石機給扔了。

    “你要干嘛？”那助手怒氣沖沖地問。

    “我說你小心點，別把我們家的寶貝給弄壞了！真弄壞了，你賠得起么？”宋老板的老婆大喊。

    “嚴大師，您看……”

    助手看著嚴大師，一臉的委屈。

    嚴大師終于火了。

    他一甩袖子，盯著宋老板：“宋老板，我已經忍了尊夫人很久了！現在我實在是忍不住了！你以為老夫是何等樣人？是可以被你們如此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么？連起碼的尊重都做不到么！俗話說打狗尚且看主人，他們是老夫的助手，在外面就代表著我的臉面，也是可以被你們質疑的么？老夫的時間很是寶貴，今天這石到底是解還是不解！給句痛快話吧！”

    這是要發飆了。

    顯然，宋老板的老婆要是再聒噪。

    嚴大師就要拂袖而去了。

    “你這個敗家娘們！讓你閉嘴你聽不到是不是？”宋老板現在有求于嚴大師。

    自然不敢得罪。

    過去狠狠地就踹了老婆一腳。

    嚴大師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

    然后他的那個助手，這才開始解石。

    這塊石頭的體積不大，解開的難度也不大。

    所以不過是10分鐘。

    一塊完整的石頭，就已經被大卸八塊了。

    垮了。

    垮的很徹底。

    里面一點綠的意思都沒有。

    都是灰白色的。

    這些天，在大大小小的解石現場，賭垮了實在是太常見了。

    甚至有的解石場內，這幾天一次綠也沒出過。

    來一個垮一個。

    可現在，這是嚴大師指點的石頭，居然也垮了。

    還是讓在場的人都感到很是震驚。

    那可是嚴大師啊。

    難道嚴大師也走眼了？

    宋老板也變了臉色：“嚴大師，您看這……”

    但嚴大師卻是沒有什么意外的表示。

    顯然是不把這個放在心上：“宋老板，老夫只是幫忙推薦，但老夫從沒有說過保證出綠，在賭石圈子里，垮了幾次實在是太正常了，不用這么驚訝?！?/br>
    宋老板有些喪氣。

    于是問：“那這買石頭的錢……”

    看他的意思，是很不情愿自己堵垮了。

    想讓嚴大師幫著承擔一點責任。

    但嚴大師的一個助手馬上就警覺了起來：“宋老板，請你注意分寸！我們老師的規矩是漲了抽成，垮了不負責，這都是有合同的，難道你想生事么？”

    嚴大師也是斜著眼睛，很是不耐地說：“怎么？宋老板后悔了？不相信老夫的眼力了？老夫早就言明在先，是你們苦苦哀求，老夫才愿意指點你們幾句。聽與不聽，都是你們自愿的。既然現在你不想合作了，那老夫就恕不奉陪，告辭了?！?/br>
    宋老板忙說好話：“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是啊，賭石這玩意，沒有百分之百的。咱這不是還有兩塊呢么？咱們繼續?！?/br>
    一場小風波過后。

    嚴大師的助手繼續解石。

    就像是教授帶研究生一樣。

    看來嚴大師想要多鍛煉一下自己的幾個助手。

    幫他們在公眾面前提高知名度。

    于是這次又換了另外一個，看起來很面嫩的助手去解石。

    那人也就是20出頭，臉上還長著青春痘。

    是人都看得出，這青年有些緊張。

    他看了那石頭半天，還是沒有動手。

    而是抬頭，求助的問：“舅舅，您看從哪里下刀比較合適？”

    一聲“舅舅”，就表明了他與嚴大師的關系。

    親外甥了。

    那就是很實在的親戚了。

    嚴大師有意提攜自己的外甥，微笑說：“大膽一點，就按照平時教你的，放手去做?！?/br>
    那外甥點頭。

    來到了第二塊石頭的前面。

    先是仔細觀察了一下。

    然后拿粉筆開始劃線。

    接著就開始擦了起來。

    擦了十分鐘，然后打磨，用清水洗。

    “舅舅，出綠了??！”

    外甥興奮了。

    嚴大師微微點頭，一幅本該如此的裝逼模樣。

    周圍的人也都是長出了一口氣。

    是啊。

    嚴大師選的料子。

    怎么會接連兩塊都不出綠呢？

    那樣也太不科學了！

    宋老板更是興奮得手舞足蹈。

    “哈哈，出綠了！出綠了??！”

    “發財，發財了??！”

    那外甥也很激動。

    按理來說，他應該繼續用砂紙打磨。

    可他表現心切。

    于是就忘了循序漸進。

    扔掉了砂紙，拿起了切割機。

    見外甥如此魯莽，這次嚴大師想喊“慢”了。

    想讓外甥不要下手。

    可是喊的動作，還是慢了一點。

    只聽得“咔嚓”一聲，那塊原石從中間分了兩半。

    一半掉在了地上。

    另一半留在了臺子上。

    外甥一看，臉上的神色變了。

    周圍的人，特別是那些珠寶商人都沖上去圍著看熱鬧。

    然后，齊齊地發出了一陣嘆息。

    確實出綠了。

    四十公斤的原石里面，有碗口大小的一塊翡翠。

    應該是屬于細糯種。

    在翡翠的種水中，玻璃種是最好的。

    是名副其實的高檔翡翠。

    豆種以下，就算是很差的檔次。

    而細糯種以上的，算是不錯的收獲。

    在市面上，比較常見的是帶有一些雜質的細糯種翡翠手鐲，價格一般都是在幾千元到幾萬元之間。

    很少有超過十萬元的。

    除非是那種顏色均勻鮮艷，沒有一點瑕疵的，價值會更貴。

    當然了，這樣的很少出現。

    所以說，能解出細糯種這樣的中等翡翠，不但算是出綠了，也算是賭漲了。

    像現在嚴大師外甥解出的這一塊，算是雜質比較少的細糯種。

    按照尺寸，能做出五對翡翠手鐲。

    能賣個五六十萬了。

    宋老板是花40萬拍的，那也算是掙錢了。

    但這是在嚴大師外甥沒有后來切那一下的前提上的。

    嚴大師外甥因為第一次公開解石就出了綠。

    心中一得意，于是就很沖動地直接下刀了。

    于是把本來一塊完整的翡翠，給切成了兩半。

    于是價值也打了折扣。

    本來能做五對手鐲。

    現在頂多只能做兩對手鐲了。

    雖然那些碎料還可以做吊墜、掛件。

    但眾多周知，在所有的翡翠飾品中，翡翠手鐲是最值錢的，最受追捧的。

    不只是顧客這么想。

    商家同樣這么想。

    所以當翡翠的料子被切割時，最先考慮的，永遠都是要做成手鐲。

    換句話說，最好的翡翠原料，基本上都會做手鐲。

    所以翡翠手鐲最保值，最受女性歡迎。

    但現在，因為一刀給切碎了。

    不能做那么多副手鐲了。

    這塊料子的價格立馬跳水。

    從能賣五六十萬，變成只能賣二三十萬了。

    這就是虧了啦。

    ……

    宋老板本來不是太懂。

    還在那傻樂呢。

    還和人吹呢：“怎么樣？哥們牛逼吧，這一下子不得幾千萬？”

    結果音猶在耳，就馬上被連續打臉兩次。

    先是被人告訴，這塊料子頂多價值六十萬。

    與他幻想出來的幾千萬差得很遠，差到姥姥家去了。

    然后，又聽說了，因為那外甥一刀下去。

    價格只剩下20萬了。

    不但一分錢沒掙，還賠了20萬。

    宋老板的臉，馬上就像是吃了大便一樣難看了起來。

    他老婆之前躲在后面不出聲。

    此時又跳了出來。

    “你看看？你看看我怎么說了？我們出了幾十萬塊錢，是讓嚴大師你幫著解石，可不是讓這幾個小崽子練手??！這賠了這么多??！”

    邊說，邊扯住了那外甥的脖領子：“你別跑！告訴你，我記住你了，你這長了一臉青春痘的玩意，一看就不靠譜，賠！你給我賠！讓你逞能！讓你嘚瑟！讓你裝逼！現在裝逼遭雷劈了吧？”

    這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呢。

    連嚴大師都給一起罵了。

    這次宋老板倒是沒有再制止老婆的撒潑。

    也是壓著火看向了嚴大師：“嚴大師，要真像是第一塊那樣，賭垮了我也就不說什么了，我宋某人不是輸不起的。但現在這怎么解釋？這可是您外甥給毀了的！他上手是您安排的，我們剛才有意見您還不接受？現在這又怎么說！”

    語氣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客氣了。

    顯然，接連兩塊解石的意外，讓宋老板對嚴大師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尊敬了。

    嚴大師一向深沉的臉上，此時也不禁有些微紅。

    尷尬了。

    他咳嗽一聲，還端著大師的架子冷哼道：“吵什么？吵什么！不就是一塊糯種的料子么，也值得你們如此失態！真是沒見過世面！這樣，你這塊料子我收了，還是按照之前的估價60萬給你！”

    嚴大師還算是仗義。

    這是替自己外甥承擔責任了？

    宋老板這才陰沉著臉不再說什么了。

    ……

    一陣喧嘩之后。

    終于開始解第三塊石頭了。

    那塊價值500萬的翡翠原石。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包括那位宋老板。

    中午的陽光很好。

    能清晰地看到，他額頭上的汗水。

    顯示出了內心的緊張。

    還是那句話，接連兩塊解石出了意外。

    一塊垮了，一塊就算是沒被切碎也不算大漲。

    讓這位宋老板已經沒有之前那么高調了。

    想必，他也沒有像是之前那么肯定，這塊原石一定會出天價翡翠了。

    500萬，這塊原石花了他500萬。

    我看著宋老板，想著剛才于小利和我說的話。

    關于這位宋老板的背景。

    于小利說，這位宋老板，別看他口口聲聲以上等人自居。

    看不起人。

    罵普通人都是窮酸。

    更是不把農民工當人。

    好像他是貴族一般。

    其實，他之前就是城市的混混。

    就是一個癟三。

    整天游手好閑、偷雞摸狗、坑蒙拐騙，最是被人鄙視的爛仔。

    很底層的。

    他是后來組織了一群混混，搞拆遷發家的。

    因為很多地方的人，不愿意搬走。

    于是就由他們這樣的爛仔，用各種見不得光的手段，威逼利誘。

    這才賺了第一桶金。

    再后來，就開始包工程了。

    稍微有點錢之后，就開始嘚瑟。

    買豪車。

    把原來的老婆拋棄了，兒子也不要了。

    又娶了一個老婆。

    就是現在這位宋太太。

    之前是舞女的。

    宋老板平時特別愛裝逼，但他其實沒有多少現金。

    估計身家就是幾百萬左右。

    中間還包括，別人不給他的工程款。

    所以他這次來賭石，拿出了接近600萬，真的可以算是幾乎把家底都堵上了。

    所以一方面，他很瘋狂。

    渴望巨額的回報。

    同時，當然會緊張了。

    他當混混時，就是一個賭徒。

    現在，仍然是賭徒。

    只是賭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