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老婆一挺胸，顯得很是驕傲：“對啊，老娘有錢，老娘會打扮，老娘非名牌不買，老娘擦的都是高檔的外國化妝品，你眼紅么？眼紅氣死你，你買不起！”

    我盯著她那庸俗的臉：“擦再多的化妝品也遮蓋不住你身上的人渣味！你這些名牌都是用農民工的血汗錢換來的，你也不怕身上長虱子？”

    我的話聲音很大。

    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都看了過來。

    我就是要這種效果。

    一指宋老板夫妻的鼻子：“都離這兩口子遠點啊，這是一對黑心夫妻，專門坑人的，誰靠著他們，誰倒霉！”

    那些人一聽，果然都躲遠了。

    宋老板夫妻氣得跳腳，正要和我理論。

    忽然間，現場躁動了起來。

    “嚴大師！”

    “嚴大師來了！”

    “趕緊給嚴大師讓路！”

    然后所有人都往一個方向看了過去。

    “嚴大師是誰??？”

    于小利情不自禁地問。

    正好身邊一個人路過。

    聽到于小利的話，不禁翻了一個白眼：“你連嚴大師都不知道，還敢來賭石？趁早回家看孩子去吧！”

    把于小利氣得想要打人。

    我不就是問你問題么？

    你愿意回答就回答。

    不愿意回答就拉倒。

    怎么還寒磣人??？

    他剛想去拉住那個人說道說道。

    卻被身邊的陳建英拉住了。

    “老于，不怪人家說你，你這書是白看了?！?/br>
    于小利有些不服氣。

    “這和看書有什么關系？我讀書少就可以被笑話么？”

    陳建英氣得拿手里的《翡翠寶典》打了一下于小利。

    “你打開第一頁看看！”

    于小利不明所以。

    打開了那書的第一頁。

    就看到陳建英指著說：“看到沒有？這書的主編嚴浩明！還有照片呢！這才是真正的大專家！不就是現在來的這一位么？”

    我也湊過去看。

    這才注意到，在書的第一頁，就是關于本書主編的個人介紹。

    大幅彩色照片下寫著。

    主編：嚴浩明。

    著名翡翠專家，鑒定大師，省翡翠玉石協會榮譽理事，翡翠玉石珠寶行業聯盟秘書長……一連串的頭銜。

    從這個簡介來看，這位嚴浩明不愧是大師。

    特別是對翡翠原石的鑒定，翡翠成品的鑒賞上，更是造詣頗深。

    在江湖上素有“嚴一眼”的外號。

    是說原石怎么樣，一眼就能看出來了。

    翡翠質地好不好，一眼就能給出評價。

    而他之所以這么厲害，是因為他的老師，乃是在翡翠行業里更赫赫有名的人物。

    當年人稱“翡翠王”的汪老先生。

    汪老先生曾經在一次公盤上，連賭七塊原石，七塊全都出綠大漲，還解出了玻璃種帝王綠的極品。

    這件事過去了好多年，還被人津津樂道呢。

    所以說，之前參加開幕式時那些被追捧的人是專家。

    那么眼前這位更是專家。

    是大師！

    他的出現，當然會引起轟動了。

    ……

    于小利和陳建英也激動了。

    也都圍了上去。

    大師就是大師。

    與之前那些專家們守口如瓶、惜字如金不同。

    嚴大師很親切，很和藹。

    不用大家主動問，在那里笑瞇瞇地開口。

    給大家講了起來。

    “挑選原石啊，首先要從皮殼判斷，一般來說，皮殼比較厚、結晶很粗，裂隙看起來很大，數目還多的話，原石內部質量也不會好……看皮殼的顏色，外面是白色的出綠的幾率不高，外面是黃色、黑色、褐色的話，比較推薦……皮殼大致可分為沙、細、粗這么三類……癬在皮殼上有很多表現，一般來說綠隨癬走，有癬就有很大概率有綠……可以依據蟒來判斷內部有無綠色，色濃色淡……松花一般來說也是有濃有淡，大小形狀各異。越綠越鮮越佳……”

    他講的頭頭是道、云山霧罩。

    我聽的是不知所謂、稀里糊涂。

    但那些賭石的人，則是一個個如聞仙樂、聽得如癡如醉。

    就連于小利和陳建英這兩個半吊子，也都是聽得津津有味。

    就好像他們能聽懂一樣。

    其實我對這些所謂的大師，一向是有些不那么在意的。

    畢竟現在頂著大師出來的。

    十個人里面，有五個騙子，三個大忽悠，一個濫竽充數，只有一個是名副其實的。

    不說別人，就是之前剛在傳肖集團見到的那位張大師，不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么？

    但看這個嚴大師那侃侃而談，胸有成竹的樣子，那應該是真的很有水平吧？

    畢竟來賭石的，普遍都要比那些被騙進傳肖團伙的人有社會經驗的要多得多。

    不是那么容易被忽悠的。

    只聽嚴大師又說：“諸位，聽我一句，我知道大家來這里，都是為了求財，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無可厚非。但我還是要奉勸一句，大家一定要沉著、冷靜，不要沖動，要量力而行啊。翡翠是玉石，玉石是很高雅，很有文化的東西?？鬃诱f，君子比德于玉，就是說像君子那樣品德高尚的人，要具有玉一樣的品德。所以我們形容男子，也經常說溫潤如玉。就是說，做為一個謙和的君子，要低調，要內斂，要自省，要寬容，要有度，要有禮，對人對事，都要不疾不徐，溫暖如春。所以我不希望，大家來到這里，像是一群紅了眼的賭徒，仿佛要把身家性命都賠上了一樣，而是要從容，要淡定，就像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說的那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要對金錢太過于執著，不可太在乎利益的得失，而是要從文化的角度，藝術的角度來看待翡翠。投資翡翠，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要是一門心思鉆進了錢眼里，那就落了下成，不但無法再領略翡翠的美，還容易誤入歧途，害人害已?？傊?，我就是告訴大家，可以求財，但不能只為了求財，要三思而行，要給自己留一條后路?！?/br>
    大師說的話就是有水平，勸人們不要太執著，太貪婪。

    勸人們不要為了發財而傾家蕩產。

    并且說的還很有文化。

    引經據典的。

    讓我對他的信任都不由得更多了一分。

    嚴大師說完之后，抱拳道：“諸位，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先失陪了?！?/br>
    說完，就要離開。

    后面圍的人不甘心，他們當然是希望能得到嚴大師更加清晰的指示了。

    他們不想當什么君子，也不想當什么道德家。

    對適可而止、不可執著的規勸更是不屑一顧。

    雖然嚴大師講的理論真的很有道理。

    但還是不如讓嚴大師親自告訴幾個原石編號，低價拍到，切開后滿綠那么實惠啊。

    他們想再追上去。

    但已經有好幾個保鏢模樣的人，把嚴大師給護住了。

    看那嚴陣以待的氣勢。

    這些人也不敢造次。

    “哎，要是能多和嚴大師說幾句話就好了，這不是和財神爺失之交臂了么？”一人嘆息道。

    邊上另外一個人，看樣子是個老手。

    聞言嘿嘿一笑：“誰說沒有機會了？公盤期間，嚴大師就住在全城最好的酒店里面，頂層最奢華的那一間，你要是想請教，隨時都可以去啊?！?/br>
    之前說話的那人一愣：“真的？可以去請教嗎？”

    其余一些人也都是躍躍欲試。

    但科普的那人笑了：“當然可以請教，但是這咨詢費可不是個小數目，你們得想好了，愿不愿意花幾十萬去買幾個號碼。按照嚴大師的規矩，你們買他推薦的編號，漲了，他要抽成30%，但是垮了，人家可不負責?！?/br>
    有人聽了就說：“??？漲了分錢，垮了不負責，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之前科普的那老手說：“您也別說不公平，人家就是這個規矩，就是這個價錢，您愛去不去，您不去，有的是人排隊呢。不公平怎么了？這叫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br>
    有人又說：“咨詢一下就幾十萬？太黑了吧。剛才嚴大師還說翡翠是很優雅的事情，要講究藝術和文化，不要太執著利益的。一門心思鉆進了錢眼里，那就落了下成?，F在自己卻要價這么高，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么？”

    那人哈哈笑道：“那是騙傻子的！大師也愛錢，要不然憑什么免費給你們指點？人家閑的沒事干??？這就是現實社會，無利不起早，不見兔子不撒鷹。但當著公眾，自然也要是說點好聽的。但人家會說，你們得會聽才可以。聽了大師的表面功夫沒什么，要抓住大師真正的意思，向大師請教，大家一起賺錢，那才是美滋滋。反正以我的經驗，每次公盤，都有不少人去找嚴大師請教，后來賭漲的有，賭垮的也有，但還是漲的更多，所以這咨詢費也是水漲船高。3年前和大師吃頓飯才要20萬，今年已經到50萬了?！?/br>
    “不是咨詢么？怎么又吃開飯了？吃什么飯啊這么貴？50萬一頓？”有人問。

    老手背著手：“人家畢竟是大師，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如果直接就開門收咨詢費，不是臉上不好看么？于是呢，就搞了一個翡翠版的巴菲特午餐?！?/br>
    有人說：“巴菲特的午餐我知道??？和股神吃頓飯就要花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美元?！?/br>
    老手說：“對啊，嚴大師的飯是一個意思的，吃一頓飯，交上錢，然后就可以請教原石的事情了?！?/br>
    大家都紛紛點頭。

    就看到那個宋老板一蹦三尺高：“這錢我花！咱有錢！”

    說著，拉著老婆，就要去追嚴大師。

    只是走了幾步。

    又回頭，看著我們三個人。

    “就是剛才你們幾個窮癟三說我這次來賭石一定賠本，你們會發財么？”

    我說：“是啊?！?/br>
    宋老板獰笑：“和我比？好啊，打賭啊，誰輸了，管贏的人叫爹！你們敢嗎？”

    我毫不客氣：“好，賭就賭！”

    宋老板冷笑：“記住了，到時候別反悔！”

    然后這才拉著老婆跑遠了。

    他們走遠了，周圍的人群也都散去。

    我扭頭，看著這對苦著臉的活寶。

    “怎么了？聽到打賭害怕了？”

    陳建英一咬牙，一跺腳：“不爭饅頭爭口氣！我們不怪歡喜姑娘你，知道你是不想我們沒了面子，賭就賭！誰怕誰??！”

    于小利也說：“對，就是叫爹，我們哥倆喊，不讓歡喜姑娘你跟著受辱！”

    我沒好氣地看著他們：“這還沒輸呢，就開始叫爹了？”

    ……

    開放日的第一天。

    我們三個人，就像是三只沒頭蒼蠅一樣，在原石陳列區里面瞎轉悠。

    上下足足也看了幾百塊原石。

    但手里面的標簽，卻是一個都沒有投出去。

    我們的挑選過程，經歷了這么幾個階段。

    開始，看哪塊石頭，好像里面都有翡翠。

    這哪里是選石頭？

    這就像是撿錢一個樣啊。

    陷入了選擇困難癥。

    然后，看哪塊石頭，好像里面都是一個坑。

    買了就把錢打了水漂。

    開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最后，看同一塊石頭，一會兒覺得這里面蘊含著巨大的財富。

    只要拿下，就可以富可敵國。

    然后又覺得，這就是一塊建筑工地上的破石頭。

    別說用錢買了。

    白給都不要。

    唯一的用處也就是鋪路了。

    于是一個賭石，就讓我們體會到了人生的三重境界。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當他們拿不準意見的時候，就會征求我的意見。

    我能有什么意見？

    除了瞎蒙外？

    但我覺得，這公盤要先看三天。

    所以不要急于一時。

    看看再說吧。

    這就是我雖然不懂賭石，但還愿意跟著一起來湊熱鬧的原因。

    我當然不是來瞎蒙的。

    如果說我有什么憑仗的話。

    我覺得我還是懂人心的。

    不論是賭石，還是賭牌，其實賭的都是人心。

    所以今天他們看的都是石頭。

    我看的都是人。

    看那些經驗豐富的人。

    看這些人的表情、神色。

    聽他們的言語動作。

    分析他們的側重點。

    然后其實我已經偷偷地記下了十幾個號碼了。

    當然了，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我也不敢保證，我看到的那些人的情緒，就是他們真實的情緒。

    ……

    第二天，上午還是和第一天一樣。

    但是在中午的時候，當我們三個人走出原石陳列區，準備找個飯館吃飯的時候。

    就看到在翡翠公盤的門口，突然鬧哄哄了起來。

    只見幾個穿著工作人員制服的保安，正在推推搡搡，阻止一個看著六十多歲，頭發花白的老人進場。

    態度惡劣。

    動作粗魯。

    很沒有禮貌。

    “對不起，你不能進去，這里不歡迎你！”一個保安雖然嘴里說著對不起，但可沒有一點歉意的意思。

    而是橫眉立目。

    兇巴巴的。

    “我為什么不能進去？別人能進！我就能進！”那老頭想要講道理。

    可惜，他講的道理沒有人聽。

    保安們不為所動：“警告你啊老東西，你再往前湊，可不要怪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按理來說，這些保安對一個老人家如此無禮。

    周圍圍觀的人應該都同情這個老頭，聲討那些保安才對。

    可是奇怪的是。

    周圍很多看熱鬧的人，不但沒有支持那老頭，還在一邊冷嘲熱諷地起哄。

    “歐……歐……出去吧！”

    “你進去做什么？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

    “你個害群之馬！”

    “真是夠能自討沒趣的！”

    “公盤里面沒有你的份！”

    聽到這些譏諷，那老頭的臉上露出了傷感的神色。

    “這怎么回事??？那老頭干嘛的??？怎么這么惹人煩？”陳建英問周圍的人。

    周圍一個人說：“小兄弟新來的吧？不知道也正常。這老頭你別看現在落魄，但之前可風光了！知道翡翠王汪老先生么？汪老先生這輩子就有兩個徒弟，大徒弟就是這個老許頭，他叫許開，二徒弟就更出名了，那就是嚴浩明嚴大師！”

    于小利聽著覺得奇怪：“既然這么有來頭，為什么大家對嚴大師頂禮膜拜、恭恭敬敬的，卻對這位許老先生如此不客氣？連門都不讓進？”

    “嘿嘿，你們有所不知，10年前，在翡翠圈子里面，有兩個大師，許大師和嚴大師！那時候這老頭那是排在第一位的，不論是資歷、水平還是名望，都是首屈一指，嚴大師也得往后退退。但這許大師是一把牌打得稀爛啊，犯了眾怒，壞了行規，所以這才不被大家待見?，F在甚至想進公盤，都不允許了。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蹦侨嘶卮?，顯得不勝唏噓。

    “怎么犯眾怒了？怎么壞行規了？”陳建英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人，于是繼續打聽。

    那人也愛說：“據說……我也是聽說啊，前些年，有很多人找這位許老先生看石頭，結果這許老先生財迷心竅，他不但收那些老板的錢，還收原石商人的錢，經常為了錢胡吹一氣，導致很多大老板都賠了本，還賠的很慘，所以以后，再也沒有人敢請教他了。你想啊，他水平再高，但是心術不正，誰還愿意接近他？”

    于小利開口道：“這不是吃了買家吃賣家么，確實太不地道了?！?/br>
    我沒說話。

    還是看著前面。

    此時那個許老先生還想繼續往里面闖。

    “你們不是巡捕！沒有阻止我的權利！進公盤是我的自由！”

    那個保安不耐煩。

    用力一推：“趕緊滾！別給我們惹麻煩！”

    用的力氣很大。

    直接把許老先生給推了一個趄趔。

    好在一個人在后面扶了一把。

    才沒有讓老先生跌倒。

    是我扶住他的。

    我怒視著那兩個保安：“你們是保安還是打手？有這么對待參觀客人的么？太過分了！”

    保安看著我：“怎么？你想多管閑事？”

    我直接拿出手機：“來啊，繼續?；彀?！放上網，讓你們出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