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之前二龍是用手絹堵住了我的嘴。

    讓我發不出一點的聲音。

    此時，應該是需要我說話了。

    所以二龍把我嘴里堵著的手絹給掏了出來。

    被手絹捂住嘴那么長的時間，讓我幾乎要被憋死了。

    所以當嘴里可以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

    我如釋重負。

    顧不上別的，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臭娘們，你要是不想死的話，就讓徐飛按照我說的做！讓他打電話！知道么！”

    二龍貌似瘋狂，對我大吼道。

    吼得我耳膜直疼。

    當一個人，心中有了貪婪，被欲望迷住了雙眼后，就會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就像是二龍現在這樣。

    “歡喜，你沒事吧？”徐飛問我。

    “徐大哥，我還好?！蔽一卮鹚?。

    “我現在不是讓你們互相問好的？記住我的話，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二龍大喊道。

    “二龍，你以為我打個電話，那些人就會聽你的么？他們很多人都不想再混了，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徐飛說。

    “閉嘴！我不要再聽你的那些鬼話了！你就按照我說的辦就行了！否則，我真的動手了！”

    二龍手里的刀子用力往里面一送。

    在我脖子上的皮膚，留下了一道血口。

    有一縷鮮血從皮膚里面滲了下來。

    很疼。

    我皺了一下眉。

    但我沒有呼痛出聲。

    此時呼痛，除了讓自己顯得更加軟弱外，讓二龍更加囂張外，沒有任何的作用。

    “二龍，你有什么沖我來！不要傷害歡喜！”徐飛往前走了一步。

    “你站??！你不要過來！再來，我就當著你的面宰了她！”二龍高喊。

    可徐飛卻是腳步不停。

    “二龍，我知道你沒有殺人的膽子，因為我太了解你了！你只有當老大的野心，卻沒有把一切都豁出去的勇氣，你沒有當老大的氣場。如果你真有殺人的膽子，你早就不用跟在我的手下混了，如果你真有殺人的膽子，當初那場大戰，就不會只有我入獄，而你卻半路跑了，所以那次你不但一點都沒有受傷，還躲過牢獄之災了。聽我的二龍，你真的是混不出頭的，你不是這塊料，你放手吧?！?/br>
    徐飛的話，讓二龍臉色大變。

    “你……你知道當初我半路跑了……你……你還知道什么……”二龍結結巴巴地問。

    “我當然知道，作為你們的老大，我當然要知道你們每個人的行蹤！我不但知道了你在那場惡斗中，半道因為害怕跑了，我還知道，后來在巡捕調查的時候，雖然你沒有傷人，但你是我的心腹，按理你也要進去的。于是你為了自保，把明明只是做賬，什么都沒有參與的老汪給出賣了！把我們的賬本都交代了！所以我坐牢了，老汪坐牢了，很多人都坐牢了，你卻安然無恙，因為你舉報了老汪，你這算是立功表現?！毙祜w冷冷地說。

    徐飛的話，道破了二龍心里面最大的秘密。

    他臉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的雙腿在發抖。

    顯然十分震驚和恐懼。

    我雖然聽得不那么明白，但基本的事情已經了解了。

    ……

    當年徐飛之所以坐牢，就是因為他在最風光的時候，手下一個兄弟被另一個勢力的人給打死了。

    徐飛為了給兄弟報仇，約定了那個勢力的人要進行一場大戰。

    對方本來想要賠錢，要息事寧人的。

    但徐飛不答應。

    說不報仇，沒法給兄弟一個交代。

    他必須要講義氣。

    不能讓跟著自己的兄弟們寒心。

    那一戰，兩邊的人都傾巢而動。

    加起來能有一百多人的亂戰。

    在亂戰中，徐飛因為重傷對方兩人而入獄。

    這件事，徐飛給我講過。

    但他沒說，二龍在那場亂戰中，看到戰況慘烈，居然一個人先跑了。

    同樣也沒說，老汪的入獄，也和二龍的舉報有關。

    真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

    “既然你早都知道了，為什么你從來就沒有說過？為什么你沒有在兄弟們面前揭發我？還讓我跟著你！還讓我當你的二把手！”二龍問。

    “原因我之前已經說了，因為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大哥，我的心不夠狠！我沒法對自己的兄弟下手！二龍，如果我把你做的事情都在兄弟們面前抖出來，引起了眾怒，你說我應該把你怎么處置？按照別的幫會的規矩，輕則砍斷你一根胳膊，把你趕出幫會，重的甚至要你的命都可以！因為嚴格說，你這樣做是反水，你就是一個叛徒！但我不想那么做，我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我還想給你一個機會！我知道當初你也是怕了，你是為了自保才做出那些事的，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我并不怪你，我還把你當兄弟，畢竟這么多年，你也為我們幫會做了很多的事情，沒功勞也有苦勞。所以這件事我一直埋在了心里面，我和誰都沒有說過，沒有兄弟知道你做過的這些事，包括被你害得進了監獄的老汪，我都沒說！就是不想讓那些兄弟們都看不起你！就是給你留了面子！甚至連你自己，我都不想告訴你，我已經知道了這些！因為我怕你尷尬，我怕你不好意思！我還讓你當二把手，因為我覺得，有我看著你，你應該不會再做出什么錯事了！直到現在，你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你逼得我不得不開口了！”

    說到這里，徐飛嘆了一口氣。

    “所以二龍，你明白了吧？別說我已經要金盆洗手了，我不想再打打殺殺了！就算是我還要繼續混，但你二龍，我只能把你當小弟，但我也不敢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因為你能出賣兄弟一次，你就能出賣兄弟第二次、第三次！我當然更不會讓你當我的接班人了！”

    徐飛的話，說得二龍面如土色。

    誅心。

    這就是殺人誅心啊。

    他手里的刀，不自覺地距離我的脖子都遠了一點。

    而我此時除了震驚外，也沒有閑著。

    我不想總是被這樣挾持著。

    自己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趁著二龍的注意力都被徐飛的話吸引之時。

    我開始用雙手綁著的繩子，在綁著的鋼筋上來回摩擦。

    想把繩子弄斷。

    手腕與鋼筋摩擦，很疼。

    但我忍住了。

    因為我要自由。

    ……

    “不！姓徐的！你不要以為用這幾句話就可以哄騙我了？之前我為什么跑？因為我不想把命丟了！我不想為了別人拼命，就像你說的，人不為已、天誅地滅！包括把老汪舉報出去也是一樣，我不能坐牢！老汪他又沒有什么本事，除了做菜什么都幫不上，讓他進去怎么了？這不更說明我的心夠狠，我才是當老大的材料么！”二龍開始狡辯起來。

    徐飛不再理他，無視二龍手里的刀子。

    已經走到了我的跟前，要給我解繩子。

    “我讓你站??！你聽到沒有！”二龍聲嘶力竭地說。

    “你要是捅，你往我的身上捅，你把我捅了，其實更有利于你的威信不是么？讓大家知道你二龍夠毒、夠狠！跟著你可以發大財！”徐飛不動聲色地給二龍出著主意。

    “姓徐的，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你真的以為我不敢么？”二龍的刀子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

    與此同時。

    我已經忍著痛，把手腕上綁的繩子磨斷了。

    我猛然一個轉身，沖著樓道就跑了過去。

    可我因為跑得太急，沒有看清楚地上的雜物。

    腳底下一絆，我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身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二龍握著刀子，沖著我就追了過來。

    一邊追，一邊揮舞著刀子。

    那刀距離我的后背越來越近！

    我的耳朵里，都能聽到破空的風聲了！

    或許剛開始，他綁架我只是拿我當人質。

    但現在，我感到他已經對我起了殺心了！

    電光石火之間，一個人影從后面撲了上來。

    狠狠一下撞在了二龍的腰上。

    把二龍撞翻在地。

    是徐飛！

    我的徐大哥！

    兩個人翻滾在了一起。

    “喬歡喜，你快點跑！”徐大哥在后面喊我。

    可他的聲音開始很大，慢慢就微弱了下來。

    因為我看到，二龍手里的刀子，已經深深地扎進了徐飛的小腹！

    鮮血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這一刀，不知道是二龍主動捅的，還是在糾纏中，徐大哥被二龍不小心扎上的。

    徐大哥沒有喊痛，而是低頭看著已經扎進了身體一段的刀子。

    二龍同時也有些發傻。

    或許他都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敢用刀子捅徐大哥。

    可當他捅了徐大哥第一刀后。

    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樣。

    徹底激發了二龍的兇性。

    他哈哈大笑：“今天你們誰都別想走！你們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會讓你們活著出去的！”

    徐大哥說出了二龍最大的秘密。

    不但沒有讓二龍收斂，還讓二龍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所以現在他不但想殺我，還想殺徐大哥！

    因為他不想讓外面的人知道他二龍曾經是一個叛徒，曾經出賣過兄弟。

    那樣別說當老大了，他就是連當一個小弟的資格都沒有了。

    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叛徒。

    他會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

    或許徐大哥說的對，之前的二龍沒有殺人的膽子，所以當初為了別的兄弟拼命時，他退縮了。

    但現在，關系到二龍以后的前途，能不能當老大，能不能繼續混社會。

    當不小心給了徐大哥第一刀后，鮮血的刺激讓他終于忘掉了所有的怯懦。

    他終于勇敢了！

    或許也像是徐大哥說的那樣，他今天把徐大哥殺了，更能樹立他的威信吧？

    二龍拔出了徐大哥肚子上的刀，獰笑著沖我走來。

    刀尖上滴滴答答，往下滴著鮮血。

    他一步步向我靠近。

    我這輩子遇到過很多的危險。

    但似乎都沒有這一次，讓我更能近距離感受到死亡的恐懼。

    我步步后退。

    然后，我看到小腹中刀的徐大哥，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他從后面一下子拉住了二龍的胳膊。

    不讓二龍過來傷害我。

    二龍此時已經紅了眼，他轉身，對著徐大哥的身上，又是狠狠的一刀！

    徐大哥的身上已經是血流如注！

    但他沒有倒下，他一下子緊緊抱住了二龍。

    死活都不肯撒手。

    我眼睜睜地看著二龍又捅了徐大哥第三刀、第四刀！

    徐大哥還是沒有倒下。

    他緊緊地抱著二龍，拼盡全身的力氣喊著：“歡喜，快走！”

    ……

    歡喜快走！

    曾經溫紹年與小芹老公在殊死搏斗的時候，對我喊，歡喜快走。

    那是他最愛我的表現。

    是這輩子，第一次有一個男人如此舍死忘生、毫無保留地愛我。

    我感激涕零。

    我永生難忘。

    然后今天，又一個男人，在身中數刀后，還在拼命地對我說。

    歡喜快走！

    那一次，我不能留下溫紹年，一個人逃跑。

    當時我想的是，就是死，我也要和溫紹年死在一起！

    同樣這一次，我同樣不能留下徐大哥，一個人逃跑。

    因為我不想欠徐大哥這樣的人情。

    于是我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義無反顧地向二龍走了過去。

    我知道我打不過他。

    但我必須做點什么。

    否則徐大哥就這么死在我的面前，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

    徐大哥本來是抱著二龍的腰。

    但在身體又中了兩刀后，他的身子往下滑落了下去。

    雙手下斜，只能無力地摟著二龍的大腿。

    但他還是不松手。

    就墜在了二龍的身上。

    二龍就那么拖著徐大哥的身體。

    在地上拖行著，沖著我咬牙切齒地走來。

    十步、七步、五步！

    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我拿著石頭的手在發抖。

    就在這時，明明已經奄奄一息的徐大哥，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用自己的頭，頂著二龍的胸口！

    嘴里發出野獸一樣的嚎叫！

    “嗷！”

    然后身子一個前沖，頂著二龍向樓邊奔去！

    這是一個爛尾樓！

    只建起了三層多，就停工了。

    所以頂層就是三層。

    四周當然沒有玻璃窗戶的阻擋。

    我眼見著徐大哥頂著二龍的身體，兩個人一起已經快到樓邊了！

    樓外是懸空的！

    距離樓邊只有3米！

    二龍神色大變，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他拼命想要掙扎。

    想要把徐大哥甩開！

    他用手里的刀子在徐大哥的身上亂劃亂捅！

    可徐大哥卻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痛楚一樣，頂著他往外推！

    2米！

    我甚至聽到了二龍的哭聲！

    “飛哥，住手，我錯了！”

    但徐大哥充耳不聞！

    1米！

    然后兩個人齊齊往樓下面墜去！

    我的眼睛濕潤了！

    徐大哥這是用和二龍同歸于盡的方式，來保護我！

    如果不是保護我，他不用這樣的。

    我知道他喜歡我。

    但我真的不知道，徐大哥居然會這么喜歡我。

    喜歡我到可以豁出去自己的命不要！

    我喬歡喜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犧牲??！

    我拼命往樓下跑！

    一邊跑，我一邊淚如雨下。

    我的心里面亂急了。

    轉過了千百個念頭。

    我不住地對自己說，徐大哥，你不要死。

    你千萬不要死！

    你還有盼盼在等你！

    有那么可愛的女兒在等你！

    挺住??！

    一定要挺??！

    同時，我也是在這突然其來的變故中，再次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是真的愛溫紹年。

    我是真的不愛徐大哥。

    雖然這兩個男人，都愿意不顧性命地保護我。

    但我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如果此時墜樓的是溫紹年。

    我反倒不會想那么多了。

    他要是死了，我就陪著他一起死好了。

    很簡單的決定。

    很自然的選擇。

    生不能在一起。

    死能在一起，也是不錯的。

    但此時下面躺著的是生死不知的徐大哥，我的心中卻充滿了愧疚。

    徐大哥，你不要對我這么好！

    因為我真的不愛你。

    我不想欠你這么大的人情。

    我不知道怎么還的！

    我要怎么去面對盼盼呢？

    我寧可替你去死！

    只要你沒事！

    ……

    我到了樓下。

    徐大哥和二龍，當然也早都摔在了地上。

    此時兩個人終于分開了。

    都昏過去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墜樓的地方不是水泥地，也沒有堆砌的建筑垃圾，比如石料、鋼筋、磚塊之類的。

    而是一片泥土地。

    上面還長滿了荒草。

    這應該能緩沖兩人墜地的沖擊力吧？

    二龍的身上沒有血，他緊緊咬著牙。

    一動不動。

    而徐大哥，此時渾身上下，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他的頭上、身上到處都是血！

    讓我分不清，這到底是之前被二龍扎出來的血，還是墜樓摔出來的血了。

    “徐大哥！徐大哥！”

    我搖晃著徐大哥的身體。

    可他一動都不動。

    我用手摸在徐大哥的鼻子下面。

    試探了一下。

    幸好！

    幸好還有熱氣！

    還沒死！

    徐大哥現在還活著！

    打電話！

    打電話叫救護車！

    幸好我此時還沒有完全亂了分寸！

    我知道喊叫是沒有用的，哭鬧也是于事無補的。

    把他們第一時間送進醫院，才是我最應該做的事情。

    可……

    可我身上沒有手機！

    都怪這個天殺的二龍，把我從出租屋里面綁架出來的時候，根本就不讓我帶手機！

    我只能去二龍的身上找，摸出了他的手機。

    我傻眼了。

    二龍的手機摔碎了。

    根本就無法開機。

    我又去徐大哥的身上找手機，好不容易摸出來一個很老舊的手機。

    看樣子，竟然像是一個老人機。

    但我顧不上什么老人機、智能機了。

    只要能打出電話就行！

    可關鍵時刻掉鏈子。

    徐大哥的電話居然沒電關機了。

    氣得我想罵人。

    徐大哥，你能不能養成隨時給手機充電的習慣？

    可惜此時徐大哥昏迷不醒。

    當然感受不到我的怒氣。

    那我怎么辦？

    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

    真是應了那句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跑出去叫人么？

    我不確定，徐大哥能不能撐這么長的時間。

    我把牙一咬，蹲下身，把徐大哥背在了身上。

    艱難地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