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口笑道：“這根本不是什么請客不請客的問題，萍萍姐是我的好朋友，我請她吃飯再正常不過了，不需要你付錢。我是說，你是不是喜歡萍萍姐??？要不然你為什么這么關注她？連她喜歡吃什么都記得一清二楚？”

    我本來只是隨口一問，但沒想到，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因為我看到了華子的臉居然紅了一下。

    這是真被我說中了？

    華子真的對李萍萍有意思？

    他是知道李萍萍的職業啊。

    雖然我對李萍萍的職業并沒有什么偏見，但站在一個男人的角度，幾乎沒有男人會接受自己的女人是做這行的吧？

    雖然華子的職業也不光彩。

    但這應該是男人的普遍心理吧？

    “你真的喜歡李萍萍么？不開玩笑？你說清楚？”我又追問了一句。

    華子心虛地低頭。

    小聲說：“小喬，你不要告訴萍萍，她不知道的?！?/br>
    我喝了一口水：“為什么？你怎么會喜歡萍萍姐呢？你明明知道她是……”

    我的話只說了一半，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我相信，華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呵呵，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又比萍萍強多少呢？我哪里有資格嫌棄她？并且我也知道，其實萍萍是一個很善良，很單純的女人，她是被生活所迫才做這一行的。就像我小時候被逼著從油鍋里面撿硬幣一樣……別人看到的都是李萍萍濃妝艷抹、豪放潑辣，但我看到的是她很勤勞、很能干，很會關心別人，刀子嘴、豆腐心，一個人在城里面打拼這么不容易，還照顧自己的meimei……”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華子的眼中，李萍萍似乎渾身都是優點。

    我嘆了一口氣。

    我對華子說：“如果你還沒有表白的話，你就忍忍吧，因為對一個女人心動，不意味著就是真的愛這個女人。就算你是真的愛了這個女人，也不代表就可以和她結婚，對她負責。特別是像萍萍姐這樣的女人，格外敏感，你可不要給了她愛情的幻想，然后再狠狠地把她傷害了，她受不了的。那樣，你可是害了她的?！?/br>
    我的話很認真。

    雖然我沒法把話說得很清楚。

    我不能告訴華子，其實妞妞不是李萍萍的meimei，而是她的女兒。

    我也不能告訴華子，其實李萍萍之前談過戀愛，還為情所傷過。

    所以她很難再輕易愛上一個人了。

    而一旦愛上了，她禁不住再被傷害一次了。

    那樣真的會把李萍萍給毀了。

    況且李萍萍還有一個孩子，就更禁不住折騰了。

    或許我是偏見吧。

    我不覺得華子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是一個可以給李萍萍帶來幸福的人。

    他可以當朋友，卻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的人選。

    所以最好他的表白，只存在自己心里面，不要說出來，給李萍萍帶來任何的困擾吧。

    至于李萍萍以后？

    或許她在幾年后，帶著孩子離開這個城市，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才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吧。

    ……

    華子不知道我內心的想法。

    但是他卻點頭：“你讓我表白，我也不敢啊，萍萍那么潑辣，我怕我表白，換來的是她的一頓罵?！?/br>
    正在說著，李萍萍來了。

    風風火火。

    坐下來和我們兩個人打了一個招呼后，就開始大快朵頤。

    因為吃的太快，都有些噎住了。

    華子在一邊，急忙很貼心的給李萍萍送上了水。

    “謝謝?！?/br>
    李萍萍大口喝了水，然后又把一塊排骨塞進了嘴里。

    油都掛在了嘴唇邊。

    李萍萍用手一抹嘴。

    看到李萍萍的樣子，我很確定。

    李萍萍應該對華子沒有男女那方面的意思。

    因為女人是肯定不會在自己的心上人前面如此不顧形象的。

    比如我，其實我很愛嗑瓜子，還喜歡把瓜子皮吐得滿地都是。

    但要是溫紹年在我面前，我肯定不會這么干。

    這樣的發現，讓華子失落，卻是讓我覺得欣慰。

    ……

    “蓉蓉去哪里旅游了？花很多的錢么？”我問。

    “和她的同學一起，說是要去好幾個城市呢，一來一回要半個月，每個人3500。另外，我又給了她點，讓她路上花?！崩钇计蓟卮?。

    我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萍萍姐，你應該說說蓉蓉，又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花錢不要大手大腳的，也不要太虛榮攀比，你掙錢也不容易，不能總這樣任性?！?/br>
    我說的是事實。

    雖然我沒有見到過李蓉蓉的真人，但是聽過好幾次這對姐妹打的電話。

    現在李蓉蓉在省城上大學。

    學習成績好不好，我不清楚。

    但生活的品質，那是絕對好。

    吃穿都很講究，不是名牌不用。

    我從李萍萍的手機上，見過李蓉蓉發的朋友圈。

    里面各種自拍，各種炫耀，不是在星巴克喝咖啡，就是在網球場打網球，或者去各種高檔會所打卡。

    活活的小資少女。

    不知道的，以為她家里面不是很有錢，就是很有背景呢。

    但公平的說，李蓉蓉遠沒有李萍萍好看，兩個姐妹長得也不像。

    所以李蓉蓉刻意打扮，用各種名牌化妝品打扮自己，還沒有李萍萍敷衍客人的濃妝艷抹耐看呢。

    可以這么說，李蓉蓉的生活品質，完全超過了李家的物質條件。

    因為現在李家還欠著很多的外債，母親的身體也很不好。

    李蓉蓉的學費、生活費都是李萍萍提供的。

    李萍萍的錢是怎么掙來的？

    那是用汗水、淚水和尊嚴換來的。

    那是貨真價實的辛苦錢。

    李蓉蓉拿著這些錢去享受如此奢侈愜意的生活，對李萍萍來說，簡直是太不公平了。

    我都替李萍萍不值。

    李萍萍一笑：“蓉蓉還小，女孩子驕縱一點也是正常的，等以后大學畢業了，自己找工作了，知道掙錢不容易，就好了?！?/br>
    她講的時候臉上帶笑，顯然是很寵愛這個meimei。

    也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辛苦錢都被meimei如此消費，有什么不滿和委屈。

    真是一個好jiejie啊。

    我沒有jiejie，但我很確定，我也想有一個李萍萍這樣的jiejie。

    而不是那樣禽獸的哥哥。

    “哎，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你meimei卻被你們寵得太過了，根本就不知道社會的艱難，這樣對她也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蔽以u價了一句。

    李萍萍家，因為父親做生意失敗后來離世，所以家道中落。

    這巨大的變化，家里面的重擔，基本上都落到了李萍萍的身上。

    李萍萍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進城打工，經歷了刻骨銘心的遭遇后，現在只能做這樣的工作。

    而李蓉蓉，卻似乎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上大學，學城里人的生活方式，無憂無慮。

    “是啊，蓉蓉從小比較嬌氣，我和娘都寵她……還有，我現在的工作，她也不知道，她一直以為我是在美容院工作呢。你們如果以后見到蓉蓉，也要幫我保密啊，不要說漏了?！崩钇计几嬖V我和華子。

    當jiejie的，肯定不想讓meimei知道她在做如此不堪的工作。

    我和華子都很理解地點頭。

    有些話，越是對親人，越是無法開口。

    就算是再辛苦，但面對親人，還要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

    ……

    我們幾個人正在說話。

    街道外面卻是鬧了起來。

    很快就聚集了一堆人在圍觀。

    因為我們吃飯的地方靠在窗戶邊，所以仔細聽，也是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何況，外面的聲音還是很大的。

    就聽到一個女聲在哭訴：“哎呀，我的老天爺??！這可讓人怎么活??！簡直不給我們這些窮人活路??！大家給我評評理??！哇哇哇！”

    看不到人，我也聽出了這聲音是誰。

    是母親在哭鬧。

    哭什么？

    哭丟錢了吧。

    我想對了，就聽母親繼續在哭：“哎呀，我們沒錢了啊，就幾百塊錢啊，還被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偷走了??！我們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看看我們多可憐啊，我們老兩口無依無靠的，兒子還是一個傻子，現在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個世道真是不讓老實人過活??！誰能幫幫我們??！求求大家了??！我們都是老實本分人啊，不應該被這么對待??！”

    母親的哭聲，引來了越來越多的人。

    我看到有幾百的人在圍觀。

    甚至飯店里面的很多吃客，也都出去看熱鬧。

    “哎呀，這是丟錢了么？誰干的，太缺德了啊?！崩钇计荚u價道。

    然后又看向了一邊的華子：“又是你哪個同行干的??？你真應該教教他們，有本事偷那些大款，別總和鄉下人過不去。幾百塊錢對你們來說不算什么，但那可是農村人的命根子?！?/br>
    華子卻說：“不是我的同行，是我干的?！?/br>
    李萍萍顯得很意外，也很不高興：“華子，你的那些規矩呢？怎么忘了？”

    “萍萍姐，這和華子沒關系，是我讓華子干的，因為外面丟錢的，是我爸媽?！蔽医忉尩?。

    李萍萍當然知道我的身世。

    因為我曾經告訴過她。

    所以一聽我的介紹，馬上就明白了為什么會如此做。

    她重重地一拍桌子：“華子，干得漂亮！原來外面的是歡喜那對重男輕女的奇葩父母，不收拾他們收拾誰？活該！”

    華子被心上人如此稱贊，顯得很是激動。

    雖然沒喝酒，但臉也紅紅的。

    “走，我們出去看看熱鬧?！崩钇计颊泻粑液腿A子。

    我們跟著李萍萍走出了飯店，來到了人群的外面。

    透過人群，我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父親蹲在地上，悶頭抽煙。

    哥哥趴在地上，卻是已經睡著了，口水都流得很長。

    母親坐在地上，哭天抹淚。

    在哭訴自己的遭遇。

    圍觀的人們都在竊竊私語。

    顯然，現在在這些人的眼中，父親、母親和哥哥都是弱體群體。

    屬于老弱病殘，都是應該被可憐、同情的對象。

    特別是身上不多的錢還被人偷了，回家都沒有錢買車票了。

    就更人覺得他們的遭遇坎坷了。

    “誰干的??？太過分了！”

    “這些該死的小偷！”

    “報告了沒有？讓巡捕過來調查?！?/br>
    “找巡捕也沒用，你知道每天就這一個汽車站，有多少人被偷么？根本就管不過來。如果數目不是很大，巡捕就是登記一下就完事了?！?/br>
    “這大媽哭得我心都碎了，我要幫幫她?！?/br>
    “是啊，我父母也是差不多的年紀，看到他們如此哭，我都想起我爸媽了?！?/br>
    “大娘，別哭了，給你100?！?/br>
    “我出50?！?/br>
    “我沒有現金，能掃二維碼么？”

    “開玩笑，這一看就是農村來的，哪里會有那東西？”

    “大媽、大爺吃飯了沒有，我這里有面包和水?！?/br>
    很多路人分別伸出了援手。

    有的給錢，有的送東西。

    還有人拿出電話，打給了報社，希望能得到媒體的關注。

    眼見著母親手里的錢多了起來。

    不過幾分鐘，就有四五百塊錢了。

    所以說，盡管這個世界真的很冷漠，但還是不乏有熱心人的。

    只是今天，這些熱心人的善心，用錯了地方。

    他們要幫助的人，雖然是弱勢群體，但可不是什么好人。

    雖然在人們的普遍意識中，覺得老人都是慈眉善目、值得尊敬的。

    但確實也有那么一些老人為老不尊，雖然人老了，但還是干很多缺德的事情。

    比如在道路上碰瓷。

    比如還有的在地鐵上偷看女生的裙底。

    比如有的一屁股坐在不肯讓座的女人腿上。

    所以在報紙上，我看過一句很有哲理的話。

    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

    ……

    我的手有些發抖。

    這些圍觀的人，每給母親手里塞上一塊錢，就像是打在我臉上的一記耳光。

    讓我好氣。

    好恨。

    只是我明白，我不能指責這些好心的路人。

    因為他們并沒有做錯什么。

    他們也不知道我曾經經歷過什么，我的親人對我干了什么。

    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母親從這些人的手中拿到這些錢。

    那樣，我之前的謀劃又算什么？

    我吃的苦，受的委屈算什么？

    我想報復的心，怎么平復！

    同時，我也很確信，如果這些路人知道了父母的所作所為，也一定會后悔的。

    于是我就想擠開人群，沖進去。

    告訴所有的人，你們知道他們是誰么？

    你們知道他們是怎么回事么？

    讓我來告訴你們！

    告訴你們，這對老人那愚昧、無恥、卑鄙、封建的真面目！

    告訴你們，他們對自己的女兒是多么的冷酷無情！

    告訴你們，他們現在落到如此田地，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就在這時，一只溫暖的手拉住了我，讓我冷靜了下來。

    我冷靜了。

    我知道，我此時不能沖出去。

    一旦讓父親、母親看到了我在這里，他們就會死死纏著我。

    讓我去對他們負責，對傻哥哥負責，或者去找一個上門女婿。

    會算計我的每一分錢。

    甚至會住進我的出租屋，讓我去露宿街頭。

    我當然不會就范，我當然不會答應，我會抗爭。

    但我也知道，那將會是一個很大很大的麻煩。

    占用我的時間和精力。

    讓我不勝其煩。

    我還怎么掙錢？

    我還怎么過我的生活？

    所以我不能出頭！

    但不能出頭，就眼睜睜看著母親用眼淚博取同情么？

    我扭頭，看到拉住我手的正是李萍萍。

    李萍萍沖我點點頭，露出了一個安慰的笑容。

    “別沖動，讓姐來幫你?！彼p聲對我說。

    然后李萍萍擠開人群，走了進去。

    李萍萍來到了母親的面前。

    忽然很激動地說：“喬嬸，怎么是你？”

    母親沒想到在這里居然還有人認識她。

    有些發愣。

    她看著李萍萍：“姑娘，你是？”

    李萍萍說：“喬嬸，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歡喜的小學同學啊?，F在在省城工作，你們這是怎么回事??？怎么鬧的這么大？”

    李萍萍當然不是我的小學同學。

    但母親顯然記不住我到底有哪些小學同學。

    但既然是我的同學，算作老鄉。

    現在他們在省城落魄了，能遇到熟人，自然是樂意的。

    希望能得到幫助和好處。

    于是母親就拉著李萍萍的手，抹著眼淚說：“哎，我們的錢被人偷了啊，現在連家都回不去了，你哥哥現在又受了傷，我們一家真是太難了啊。對了，你和歡喜是小學同學，知道她現在在哪么？家里面出了這么大的事，這丫頭也不聞不問的，我們真是白養她了??！”

    李萍萍做出了一副很心疼的樣子：“嬸子啊，你說你們在省城遇到了麻煩，怎么不來找我呢？我和歡喜從小就是朋友，關系最好了。說，你們現在都有什么難處??？至于歡喜，我現在也聯系不上，不知道她在哪?！?/br>
    母親以為李萍萍是真心幫忙，于是一臉期待：“就是沒錢??！你大哥之前住院，欠了好幾萬塊錢，我們還不上，醫院讓我們把家里面的地賣了還，這不是把人逼上絕路么？我們都是莊戶人，沒了地就沒有了收入。你說你現在在省城工作，應該掙得不少吧？借給嬸子點錢行不行？放心，以后歡喜會還你的，你去找她?！?/br>
    李萍萍問：“我手里倒是有錢，你們到底欠了多少？”

    父親這時候開口了：“2萬……”

    沒等父親說完，母親已經搶過了話：“2萬怎么夠？回去還得生活，怎么也得5萬?！?/br>
    我在外面聽得冷笑。

    母親，你這是終于找到了一個肥羊，所以還想發一筆財么？

    2萬都不滿足。

    居然想要5萬。

    想的真美??！

    周圍那些圍觀的人，看到遇到了熟人。

    于是很多都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真好，遇到朋友了?！?/br>
    “這下有人幫忙了?！?/br>
    “這姑娘不錯，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