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芹的背影，我知道我答對了。

    她絕對有同伙。

    還是一個男人。

    看來，她真的不只是想嫁給何教授那么簡單。

    ……

    我們剛剛出了巡捕房，就看到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下來了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都拿著黑色的公文包，一看就是專業人士。

    領頭那個正在和門口的值班交涉。

    “我們是溫紹年先生的律師團隊，請馬上讓溫……”

    還沒說完，溫紹年已經開口了：“鄭律師，不用了，已經沒事了。你們怎么來了？”

    我一聽，乖乖。

    好有牌面。

    不但來了一個律師，還來了一個律師團隊。

    那個鄭律師看到溫紹年出來了，松了一口氣：“二少爺，我們是接到了學校的通知，這才匆忙趕來的，你在里面都說了什么？”

    溫紹年皺了一下眉：“這事老爺子知道么？”

    鄭律師急忙搖頭：“二少爺您放心，老爺子并不知道?！?/br>
    溫紹年這才松了一口氣。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另外兩個律師已經走了進去，應該是去看溫紹年的筆錄去了。

    時間不大，走了出來。

    那個個子不高的律師趴在鄭律師的耳邊，耳語了幾下。

    然后鄭律師看向了我。

    “喬小姐，可以私下說幾句么？”

    我愣了，不知道他要和我說什么。

    “鄭律師，這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說？”溫紹年下意識地站了出來，擋在了我的面前。

    我卻碰了一下溫紹年。

    “沒事的，我可以和鄭律師說說?！?/br>
    然后，我和鄭律師，一起走遠了點。

    鄭律師先對我說：“喬小姐，你別緊張，我是一個專業的律師，個人感情上的事情我們是不會過問的，我們也不會去管二公子交的朋友，也不會多嘴回去說什么，你都可以放心?！?/br>
    我點點頭，等著鄭律師的下文。

    “我們已經看到了當時的筆錄，站在一個律師的角度，我很佩服喬小姐的隨機應變。確實，我雖然從不懷疑二公子的誠信，但二公子之前說的在樓下坐了兩個小時，就是一直在想事情，什么都沒干，確實很容易被人抓到漏洞攻擊。而喬小姐你給出的理由，雖然夠私人，但正因為夠私人，但也更加的誠信。盡管很難去證實，可是同樣很難去證偽。所以這一點上，你做的很好。對方只是人證，我們同樣是人證，大家都沒有其他的證據，只能不了了之。所以就算我們親自來辦，也不會比你辦的更好?！?/br>
    我沒想到，我一個山里來的小丫頭，居然得到了城里資深大律師的認可。

    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我正想謙虛一下。

    哪知道鄭律師卻忽然道：“但喬小姐強調在脖子上咬了一口當做親密的證據，就有些畫蛇添足了。如果這是真的也就罷了，可如果不是當時咬的，而是事后咬的，那么有經驗的重要一驗傷，馬上就能看出來。幸好之前的巡捕并沒有糾結于這個細節，否則，我們會很麻煩?！?/br>
    鄭律師的話，讓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起來。

    我開始做自我檢討。

    我承認，我最近似乎是有些飄了。

    覺得自己很聰明，覺得自己對世情，對人心都看得很透，覺得自己雖然沒上過什么學，但也不比那些讀了很多書的人差，所以就真的有些自以為是。

    有些不自量力。

    比如，我幫楊杰去刺激劉倩，其實就是在玩火。

    最后，果然讓楊杰對我有了非分之想，讓我不得不離開了工廠。

    比如，我那晚去碼頭報復那兩個人販子，其實也是在走鋼絲。

    一個不小心，我就萬劫不復。

    再比如，之前的證言。

    看似完美，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還是破綻百出。

    害了我不要緊。

    可如果要是害了溫紹年怎么辦？

    讓本來清白的他，因為我的自作聰明而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不寒而栗。

    我后悔了。

    真要那樣，我真的無法原諒我自己。

    是啊，為什么要逞能呢？

    明明知道溫紹年家有足夠的背景，可以有專業的律師給他完美解決這些事情，我卻那么的不合時宜強出頭？

    越想，越覺得自己之前的作為，像是一個笑話。

    或許，還是因為我對溫紹年賊心不死，所以想在他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吧？

    這也更證明了，我真的不是與溫紹年一個世界的人。

    我拼了命的想去維護他，可卻差點害了他。

    而在我看來那么了不得的事情，不過是他那個世界人眼中，隨隨便便就可以解決的麻煩。

    ……

    “對不起?！蔽艺\懇地說。

    “喬小姐，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一下?！编嵚蓭熞廊伙@得很禮貌。

    在禮貌中，有一種職業的疏離。

    ……

    “我送你回去？”溫紹年對我說。

    “不用了?！蔽覔u頭拒絕。

    “剛才你們說什么了？”溫紹年問。

    “沒說什么，都是一些小事?！蔽液卣f。

    然后在溫紹年依依不舍的眼神中，我打了一個車離開了。

    本來我是要直接讓出租車師傅把我放到小區門口的。

    可在快接近小區的時候，我卻改了主意。

    “師傅，在公園這里停下車?！?/br>
    “好?！?/br>
    師傅停了車。

    我下了車，來到了公園，開始仔細尋找了起來。

    找之前，我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畢竟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天。

    但功夫不負有心人。

    終于在一塊石頭的下面，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也因為有遮擋，所以前幾天下的雨，并沒有把這個東西給弄濕。

    拿到東西，我思考了很久。

    終于撥打了一個我原來不想打的電話。

    “嘟嘟嘟?！?/br>
    電話接通了。

    “歡喜，你怎么會給我打電話？”電話那邊的人顯得很是意外。

    還有些驚喜。

    我頓了一下。

    “楊杰，最近還好么？”

    我打給的正是楊杰。

    楊杰也沉默了一下：“還好……我……我和劉倩分手了……”

    我有些意外：“怎么分手了？是劉倩那邊又提出什么條件了么？”

    我記得，他們應該是要結婚了吧。

    楊杰那邊否認了我的提問：“不……不是劉倩那邊的問題，是我的問題……這段感情中，之前是劉倩不純粹，后來是我不純粹了……我覺得我不能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繼續與劉倩結婚了……”

    我聽懂了楊杰的意思。

    因為后來，楊杰喜歡上我，還對我表白了。

    雖然被我拒絕了，雖然劉倩也知道我的存在，她并不介意。

    但楊杰自己介意。

    我嘆了一口氣：“其實，你也算是一個好男人?！?/br>
    楊杰那邊似乎苦笑了一下：“但還沒有達到你心目中的好，不是么？這件事后，我jiejie很是埋怨我，說我實在是太優柔寡斷了。如果我能早一點明白自己的心意，與劉倩斷了去追你，應該也不會這樣?！?/br>
    這話題就說得有些尷尬了。

    我現在給楊杰打電話，也不是要和他共同追憶似水年華，舊情復燃的。

    于是我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楊杰，那些事情就不要再說了，我們不合適，這和你無關，是我的原因?！?/br>
    “楊杰，我知道你是搞技術的，不知道你認識不認識那些可以檢驗藥品成分的人？我有個忙需要你幫一下?！?/br>
    “好，那明天中午見面吧?！睏罱軟]有猶豫。

    ……

    我記得，某一天，我曾經看到過，小芹與何教授一起在小區附近的公園里面散步。

    還看到小芹在給何教授吃補品。

    那真的是補品么？

    會不會是毒藥呢？

    我覺得我想的一點都不夸張。

    這樣的事情，一般人干不出，但小芹卻能干得出，很能干得出。

    因為只有這樣才是合理的。

    畢竟，從小芹說話的字里行間，我能聽得出，小芹對何教授并沒有任何的真情實感，一口一個老東西。

    而她又盼著早點和何教授結婚。

    那么唯一的目的，就是覬覦何教授的財產、房產了。

    一旦結婚了，那就是夫妻共同財產。

    所以來一個謀殺親夫、圖財害命的話，豈不是順理成章？

    我記得，那一天，何教授把一粒補藥掉在了地上。

    所以我把它找了出來，希望能找人專業分析一下里面的成分。

    一旦發現成分有任何的可疑之處，我都會去找何教授說清楚。

    盡管在法律層面上的事情，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會再插手了。

    可一想到那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何教授，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何教授死不死我不管。

    但我不能接受，何教授對溫紹年的偏見！

    因為雖然現在法律上，他已經拿溫紹年沒有辦法。

    可畢竟這個何教授在學術圈內，還是很有地位和人脈的。

    我不希望他以后因為誤會怨恨，而敗壞溫紹年的名聲。

    所以，我必須讓這個何教授知道，他自己到底有多蠢！

    他身邊的女人，真的是一條毒蛇！

    楊杰的辦事效率很快。

    在我把那個補藥交給楊杰去化驗成分的第三天，我和楊杰又見面了。

    “里面是什么？是毒藥么？”我有些著急的問。

    楊杰看著我的表情，卻顯得有那么一點點的尷尬。

    “是……”

    他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我催促。

    “歡喜，這個你是要給誰吃？”他先問了我一個問題。

    “不是我要給誰吃的……是有一個人要給我朋友用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和楊杰解釋這里面的復雜內情，于是只能這么含糊其辭。

    “不是你自己用就好?！睏罱芩坪跏撬闪艘豢跉?。

    然后他用很低的聲音對我說：“這里面不是毒藥，是助興的東西?！?/br>
    我一時之間沒有聽懂。

    “什么東西？”

    楊杰干咳一聲：“就是……就是興奮劑你懂么？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為了刺激……”

    我聽懂了。

    畢竟我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女。

    只是我之前一直都是往謀財害命那個方向考慮，所以一時之間沒有考慮這個方向。

    怪不得之前楊杰的反應有些奇怪。

    他該不會以為是我用的，所以想歪了吧？

    我倒是不介意被楊杰誤會是一個那么瘋的女人。

    畢竟為了幫溫紹年脫罪，我在巡捕面前連那么離譜的話都能說出口。

    只是我有些失望。

    想錯了？

    不是毒藥？

    兩口子的閨房之中，用點這個調劑也很正常吧？

    可能那個何教授年紀大了，力不從心，所以更需要一些輔助吧？

    那么小芹給何教授吃這些，就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我正想著。

    卻聽楊杰繼續說：“但這應該不是從正規的地方購買的，因為里面的藥物含量超標太多了，足足比正常標準超過了好幾倍，一次兩次可以，如果長時間服用，對身體的副作用那可是很大的。你……你和你的朋友說，還是不要吃了?！?/br>
    說到這里，楊杰又加重了語氣：“歡喜，你還年輕，可不要為了刺激，或者是被人蠱惑，然后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來?！?/br>
    聽著楊杰這格外重視的囑咐。

    我有些無語。

    看來楊杰并沒有完全相信我是替我朋友咨詢的。

    以為我就是我朋友呢。

    就像之前小芬曾經說的那樣，很多人說事，都喜歡用“我同學”、“我朋友”來說事。

    其實根本就沒有那么一個人，就是他自己。

    這就叫“無中生友”。

    但……但我馬上意識到了被楊杰誤會，還不是事情的重點！

    事情的重點是超標了！

    那補藥的含量超標了！

    “楊杰，我問你，如果這東西給一個50多歲的老頭吃，會怎么樣？”

    “老頭，50多歲的老頭，你……”楊杰吃驚地看著我。

    “哎呀，你別亂想了，真的不是我！我這么和你說吧，是有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某種很功利的目的，接近一個老男人，然后給這個老男人吃這東西，我懷疑她的居心?！蔽抑荒茉侔咽虑檎f得透徹一點。

    “那……如果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總是吃這樣的東西，肯定是對身體有很大的損耗，甚至發生生命危險都有可能！”楊杰很認真地說。

    這就完全對上號了。

    不得不說，小芹的心腸和我想的一樣毒。

    果然是要謀財害命、謀殺親夫、覬覦財產。

    但小芹的手段，卻比我想的還要高明。

    她沒有下毒，因為下毒，以后被發現的幾率是很高的。

    但是給何教授吃這種興奮劑，就完全沒有風險了。

    就算是以后被發現，也只能解釋為，夫妻間為了增加樂趣而吃的。

    只是沒有注意好分寸。

    這頂多算是失誤，卻扣不上謀殺的罪名。

    甚至就算是何教授的其他家人，比如他的女兒想要追究，但顧忌到何教授的臉面，估計也會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聲張吧。

    這真是一石二鳥的計劃??！

    “有沒有檢測報告之類的？”我問楊杰。

    楊杰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我。

    “結論都在上面呢?！?/br>
    我收好。

    “那謝謝了?！蔽覜]說再見。

    因為以我和他的關系，最好不要經常見面。

    而楊杰卻說：“歡喜，你稍微等一下，你陪我聽完這首歌行么？”

    我愣了一下。

    我們坐的是一個咖啡館。

    咖啡館里面播放著背景音樂。

    只是之前我一直想著檢測的事情，沒有注意。

    直到楊杰提醒才注意去聽。

    這是一個女聲。

    只聽女聲唱到：

    明知道愛情并不牢靠

    但是我還是拼命往里跳

    明知道再走可能是監牢

    但是我還是相信只是煎熬

    朋友都勸我不要不要

    不要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

    但是做人已經那么累

    假惺惺的想要逃

    在愛里連真心都不能給

    這才真正的可笑

    愛得太真太容易讓自己犧牲

    太容易讓自己沉淪

    太容易不顧一切滿是傷痕

    我太笨明知道你是錯的人

    明知道這不是緣分

    但是我還奮不顧身

    可能在愛里面這樣算笨

    可能永遠沒有所謂永恒

    但是我不愿放棄這里面一點點可能

    寧愿笨也不想要悔恨

    我太笨明知道你是錯的人

    明知道這不是緣分

    但我相信有點可能

    ……

    我和楊杰都在默默聽著這首歌。

    我知道楊杰給我聽這首歌的意思。

    他現在其實還是喜歡我。

    這才是他與劉倩分手的真正原因。

    而我拒絕了他。

    所以在他心中，我是錯過的人。

    可我在聽這首歌的時候，我也馬上喜歡了這樣的歌。

    因為我想到了溫紹年。

    我太笨，明知道你是錯的人，明知道這不是緣分，但我相信有點可能。

    我還是愿意為了你，奮不顧身。

    是不是世間的感情與情愛都是如此？

    此時聽著同一首歌。

    楊杰在想著我，我卻在想著溫紹年。

    同樣的心情，卻是兩個故事。

    我是楊杰的高不可攀，卻是溫紹年的觸不可及。

    這似乎對楊杰有些不公平。

    但是在感情中，又哪有絕對的公平可言呢？

    ……

    與楊杰分手后，我拿著那張報告回到了小區。

    我要找何教授說個清楚。

    還是我之前想的那樣，你死不死和我無關，但你不能錯怪了溫紹年。

    我也不是善意來提醒你的。

    我只是來打你臉的！

    我知道他家是16號樓，只是沒有門禁卡，我也進不去。

    于是我只能在中午下班的時候，守在16號樓的附近，等著何教授會不會出現。